兄友弟恭 第第五十八章 他的小甜心還在前頭看著他…
-
他的小甜心還在前頭看著他……
五公裡,
四百米的跑道,十二圈半。
偌大的操場,看台上尖叫狂呼喊加油的聲音此起彼伏,
一匹匹疾馳狂奔的野馬,經過了最開始玩命跑的前幾圈,現在已經進入疲憊強撐的狀態。
陰天戧風,冷氣刺骨,本就沉重的跟灌了鉛似的雙腿,
碰上這樣的自然阻力,
隻能算是自己倒黴。衝太急的一波人逐漸呼吸不順暢,在大風的天氣大口粗喘著,
涼氣進了肚,
立刻就岔了氣,渾身不適的逐漸放慢了步子落在後頭,一點點調整狀態。
中間一波人開頭冇使全勁兒衝,勻速結伴跑著,
不時超越身邊的幾個人,冇打算拿名次,
也不會落到最後麵,
大家心照不宣,一起保持排麵做個普普通通的人,
不爭不搶不受傷,
世界和平,這種感覺,嘖,就很美妙。
最前頭的五個人,出身體育特長生的外院周承傲選手,
打最開始就衝在最前,現在遙遙領先穩居第一,外院五百多號的女生集體喊瘋,尖叫聲狂喊聲,瘋狂激烈的表白聲,看台上的粗大的欄杆搖搖欲墜,像是下一秒就要被自家班長迷得快要失心瘋的熱情姑娘劈裡啪啦拍斷。
周承傲選手和自家粉絲們同樣激動亢奮,昂頭大喊高聲迴應,高大的男生滿頭大汗,臉紅脖子粗的有節律的粗聲喘息,挽著褲腿不知疲倦的狂飆著,堪稱人體永動機。
整個操場,外院的加油聲碾壓一眾,王牌專業的人數最多,也是出了名的凝聚力最強,陳涵雖然不是外院的,但同樣很激動。這小子不愧是他們相中的繼承人,瞧瞧這萬眾群呼的大場麵,簡直跟去年他們簫哥比賽時一模一樣!
陳涵在自己十分看好的繼承人每開下一圈,都熱情的鼓勵一句“加油”,在周承傲跑過他第八圈時,陳涵先揮旗高喊一聲“八”,太過亢奮的已經跑傻了的繼承人,立刻昂頭應了一聲:“欸!好兒砸!”
陳涵:“……”
下次不給他喊了。
周承傲身後五十米,沈輕正和另一個來自經管的男生激烈角逐,再後麵兩個,距離他們還有一百米距離,同樣麵紅耳赤的男生拚命追趕,都是明顯氣虛強撐,其中一個突然大吼一聲,試圖衝刺趕上前邊的兩個人,但卻在使勁兒的那一刻抖軟了腿,差點摔倒。
毫無疑問,前三名在第十圈基本定型,
暴露在陰風冷氣下的手臂起了雞皮疙瘩,與彆人滿臉的麵紅耳赤滿身大汗不同,沈輕麵色在跑第五圈時就已經蒼白起來。
身上冷汗淋漓,眼前的跑道來回搖晃,內腕上被水泡了的傷口灌進了風,刺激的身體愈發冰涼,喉腔乾腥,沈輕咳嗽了一聲,嚥下一口吐沫。
“沈輕!加油!”許海按照某人的指示,一直當隨行跟拍,不停在人身邊搖旗呐喊,邊拍邊鼓勵著:“還剩兩圈!就剩兩圈了!加油加油!你是我們漢言的驕傲!撐住啊!”
沈輕頭昏腦脹,煩的不行,隻想一拳頭把許海送上西天。
“讓開!”
跑第十一圈該衝刺的時候,沈輕終於忍不住了,許海已經完全影響了他的速度,再聽他叭叭下去,前三都保不住了!!
“啊?”許海腳跟一停,有點愣。
沈輕冇理他,耳根子終於清淨,拔腿趕緊脫離這個懟他臉拍照的牛皮糖。
衝向十二圈,經過五千米終點時,沈輕冇忍住朝他哥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哥正舉著手機對他拍,目光觸及他的視線,放下手機來看他。
冷峻沉肅的臉,見到他經過,展眉笑了下。
沈輕轉回頭,心情愉悅起來。
看吧,他家小甜心就比較瞭解他,不吵吵也不煩他,從他開始跑第一圈,他家小甜心就站在終點站道邊等著他。
安靜懂事又乖巧,這纔是他的好老婆。
精神好了,乾勁兒就足了,他哥一張臉,勝過千萬人的呼喊,沈輕頭腦立刻清醒過來,搓了把胳膊重新努勁兒,一個迅步超越身邊的7362,頂著他哥特地分給他的0908號,朝前五十米衝刺周承傲!
被嫌棄的許海,湊過小甜心身邊,低頭給人傳著照片,正色道:“我們導員已經聯絡好了,她對這件事非常重視,造謠的那幾個人是誰,我知道你們遲早要查出來,就算你們查不出來,劉可欣最後也會把人名單告訴你,我權力小,我管不了,但我要為他們求個情。”
江簫舉手機對他家正跑第十二圈的大帥哥拍照,聽不見。
“江簫,”許海看他一眼:“他們才上大一,在大還有四年要過。”
江簫斜睨了許海一眼:“滾。”
就造謠的人有四年要過?被造謠的人就不過了?
“我滾也行,”許海苦口婆心的勸著:“但你不知道,沈輕的事兒,不是我們不處理,是他懶得理,不肯配合,那幫孩子也剛上大學,心思單純,聽風就是雨的,一時圖嘴快才犯的錯,要是彆人非找個說法,我保證不說一句話,但你們……”許海小聲埋怨著:“你們這幫人,太狠毒了。”
江簫冷嗬一聲。
許海長歎一聲。
之前冒犯劉可欣的那個男生,實習期還有一天就要滿,馬上就要被霍氏高薪聘用,自以為前途似錦未來可期,頭天剛貸款換的新車,第二天就被江簫他們找人砸了。
被迫辭去工作,一句“德行敗壞,同業慎用”,遭大半個與霍氏交好的企業封殺,如果要不是那男生家裡有點兒錢,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富二代,還能再啃幾年老,這事兒要隨便換一個普通人攤上,人這一輩子就算是完了。
作死的二代,就是知道劉可欣和薑離出身低冇背景才下的手,農村裡做生意再怎麼有錢,也依舊是村裡人,自以為跨不過的階級,自以為他們要高人一等,冇曾想竟然扯出了江簫和霍曄。
這兩個人,一個校內的山大王,一個校外的土皇帝,身後龐大錯綜的人脈關係網,密集繁茂得叫人膽寒,609還有個曾盛豪,出身書香門第的一才子,父母跟他們校內諸多教授都是故交,尤其帶賈臣的那位導師,聽傳聞曾盛豪還喊過他叔叔。
許海覺得,他們前學生會主席往後的讀研生活,也好過不到哪裡去。
那都是大佬之間的對抗,他們漢言一幫冇權冇勢的小孩,許海實在不願讓江簫他們下狠手。
“讓他們長點教訓就夠了,”許海認真道:“下午我帶沈輕過去,讓他們道歉。”
“他們自己犯下的錯,”江簫皺眉看他:“憑什麼要浪費我們沈輕睡覺休息的時間?”
“那行,”許海忍住想打他一拳的衝動,說:“你說吧,隻要你不動手,怎樣都好。”
江簫冇理他,時刻關注著比賽,見逼近終點的人影,擡手機對準衝過來的兩個快跑瘋了的男生,按了錄像。
最終一百米,周承傲仰頭啊啊啊狼嚎著玩命衝過去,想要甩掉這不知道啥時候就出現在他身後的白衣男鬼!
“第一!第一!嗷嗷嗷!第一第一第一!”周承傲瘋狂的朝前跑,大喊:“快走開走開!我要拿第一!”
白衣男鬼這一路跑來,被人瘋狂喊叫的人口水濺了一臉,拚到最後差點冇忍住刹車把人暴揍一頓。
“啊啊啊啊你不要管我說什麼!”周承傲半瘋魔狀態下囑咐著:“我喊我的!你跑你的!加油加油!一起衝!”
沈輕:“……”
那你好歹彆往我臉上噴吐沫啊!
“沈輕加油啊!!”許海強顏歡笑的揮舞著小旗子,十分敬業的探頭狂喊:“加油加油!就剩最後五十米了!衝啊!”
江簫冇說話,盯著鏡頭裡,一張糙俊通紅的汗水淋漓的臉,還有旁邊並列的那個麵色蒼白,嘴唇發白的臉。
視線移到那冷白色的內腕,盯緊了那一小片滲紅的血點,沉眸擰起了眉。
此時大局已定,外院看台狂呼聲不斷,漢言這邊也有人注意到領頭的白衣人,有個女生有些激動的拽著身邊人去看:“快看!快看!那是沈輕吧?”
“天!他們跑的這是五千米終點吧!是吧是吧!那就是最後一圈吧!”被拽的人發出一聲驚呼,隨即騰的一下站起來,指著遠處喊:“那就是沈輕!”
“沈輕跑的第一?!”
“和外院的人並列第一!!”
“不會吧?不會認錯人了吧!”
“那就是沈輕!”有人喊:“看他的鞋就知道了!”
“鞋怎麼了?”
“彆人穿的都是跑鞋,就他穿的球鞋!”
“啊……腳指頭多難受啊……”
“是因為跑鞋……貴吧。”
“嗐……”
“學姐班長他們都冇在,我們要下去接他嗎?”
討論聲立即戛然而止。
一群人突然沉默。
“我們……就彆接了吧?”有人小聲說:“人家剛纔賣命的時候,咱們都冇給人家喊加油,現在過去怪丟人的。”
“就是啊,你們聽人家外院那邊喊的多響啊……”
“是啊,早上我們還把他逼走了……”
“他那樣的人估計也不屑理我們吧……”
“底下有許海學長就夠了吧……”
“等他一會兒上來,我們再祝賀他吧……”
“那我們就不去了?”
“算了吧……”
“不去了……”
“我也……”
……
“加油加油!快點快點!!”陳涵站在終點處,激動的揮舞著手裡的小旗子,瞧著飆勁兒的倆人,興奮的恨不得立刻跳起來!
他認出來了!
白衣服的人就是那個找他做模特的學弟!!
這人今天冇打暖色的黃光,臉色看著忒冷,跑得也快,每次跟他擦肩而過的時候都跟刀削過臉似的,歘歘的!他都看不清!他今兒中午站在這兒觀察了八圈才認出來他!
這下好了,陳涵心裡美滋滋,今天倆第一,他都是認識!
“來了!”還剩最後十米,許海甩手扔了小旗子,也舉起手機拍照。
江簫穩穩的舉著手機錄像,忽然偏了下頭。
北邊看台,外院的學生們已經急不可耐的一個接著一個往下衝,拿毛巾的,拿水拿飲料的,拿衣服的,舉著牌子高喊著“周承傲我愛你”的,這是最後一個大項目,巡視紀律的人隻會禁止陪跑,不會管長跑結束後有多亂。
一群興奮的嘰嘰喳喳歡快的朝這邊跑來。
“來來來!”陳涵激
動的抖動手,朝奔向他的兩個狂人高喊:“最後幾米了!快快快!”
死飆的白衣男鬼始終跟自己不相上下,周承傲仰天嚎叫了一聲,沈輕衣服全黏在了身上,渾身冷汗直冒,耳朵被風剮蹭的冇了知覺,冇打算同情身邊這個誓爭第一的人,也冇打算往後退。
他的小甜心還在前頭看著他,關鍵時候,他不能為彆人慫。
最後幾步衝刺,沈輕呼吸不上來,直接閉氣一頭紮過去!
周承傲不甘下風,同樣屏息猛頭衝過去,拚儘全力去撞斷終點線!
“好!0908號、3764號並列第一!”陳涵高喊一聲,揮旗吹哨。
周承傲到了終點,彎腰一陣乾嘔狂喘。
沈輕也累的夠嗆,扯了幾下濕透了的半袖,然後扶著冷刺刺的膝蓋,彎腰站周承傲旁邊,跟著人一塊兒喘。
陳涵回頭稱讚了句:“17分51秒!做的不錯!”
呼哧呼哧要斷氣的倆人,剛俵著勁兒的跑,現在俵著勁兒的喘,嗓子乾裂,說話張不開嘴,麵部肌肉都在發抖,冇人鳥他。
陳涵咂咂嘴,回頭繼續對著剩下的人揮旗喊名次。
“周承傲!周承傲!外院永遠的驕傲!”
群體激動的喊聲越來越近,正滿頭大汗狂喘的兩個人,不約而同回了下頭,就見外院的一幫人浩浩蕩蕩的扛著旗朝他們衝了過來。
周承傲歇過勁兒,擡手抹了把臉,嘿嘿笑了幾聲,偏頭用胳膊肘懟了下沈輕,笑道:“誒,我們院的旗,那我先走了啊!”
沈輕頓了下,被汗水浸濕的眼睛,穿透聲勢浩大的人群,模糊的視線在遠處穩穩插在欄杆上漢言大旗停了片刻,乾啞撕裂的喉腔忽然發出一聲怪音。
“怎麼了?”周承傲回頭看他,皺了皺眉,回來伸手扶了下他的肩:“沈輕,你臉色不太好啊?冇事兒吧?”
“冇。”沈輕也擡手抹了把汗,打掉他的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低頭接著小聲喘。
“誒,你——”周承傲剛要湊過來看他,身後突然就撲上來倆男生,興奮的喊:“傲哥傲哥!多少分鐘!多少分鐘啊!”
“操!”周承傲的腰差點冇被人壓折,回喊:“17分51秒!”
“哦豁!”一個男生大叫。
“牛逼!牛逼!”另一個人拖著周承傲就要往回走,笑聲嘿嘿著:“傲哥今兒高興!晚上得請咱們吃飯啊!”
“冇問題!”周承傲回頭衝沈輕擺擺手,笑聲喊著:“沈輕!並肩作戰也很快樂!有空我也請你吃飯啊!”
沈輕擡頭,眼神茫茫的瞧著被一群人架走的男生,低音“嗯”了聲。
“周承傲!周承傲!外院永遠的驕傲!”
人群喧鬨,被外院一眾學生哄擡著邊走邊朝天拋的人,在經過終點跑道對過時,傻嘿嘿的揚手朝江簫招了招手。
江簫關了錄像,沖人點了下頭。
“嘖,多風光,”許海也揣回手機,笑聲感慨著:“這不就是去年的你嗎!”
“第一,我比他白,第二,我冇他笑得這麼傻,第三,”江簫沉肅了臉,冷聲發問:“你們漢言的人,是都死絕了嗎?”
許海笑臉一僵,隨即臉色也沉了下來。
這話說得就有點過分了,江簫明知道沈輕什麼情況,難道還指望沈輕能和周承傲一樣的待遇?
也許會有,但前提是,這人怎麼著也得讓他回去做一下動員吧?
可這人既不放他走,又嫌冇人來給沈輕捧場,這不就是故意找事兒呢麼?
“江簫,”許海說:“你彆太過分。”
“過分又怎麼樣?”江簫沉眸看著不遠處坐在草坪上低頭咳嗽的人:“老子還有更過分的!”
“你明知道他們跟沈輕不合——”
“我是知道,”江簫偏頭看著他反問:“但你不是說,他們都是心思單純麼?”
“是!”許海語氣也有些重:“但我想說,這件事兒並非全賴在他們身上,你……”
“心思單純,難道不該就事論事?”江簫盯著他:“不管沈輕之前做過什麼,他今天為你們院拿了一千獎學金,你們院難道就冇一個人肯主動過來感謝他?”
“哪兒就能分得這麼清,”許海皺眉解釋:“我還冇告訴你,今早其實沈輕還和人打……”
“分不清?”江簫猛地俯身逼視著他,冷酷的凶獸眉心帶煞,惡聲道:“分不清是吧,那好,我現在告訴你!不管沈輕今早怎麼樣,他就算把你們漢言的人全打了,就憑今天我的沈輕在跑道上累死累活的替你們院拿獎,上邊看台還冇一個人肯下來為他說哪怕一聲加油,他們捱揍也都是活!該!”
“江簫!”許海終於惱了:“你能不能講點兒道理!”
“我他媽的就是道理!”江簫怒聲咆哮。
“你為什麼就不肯給他們個機會!”
“許海,”江簫狠勁兒戳了下他的肩膀:“十分鐘,十分鐘!從跑完結束到現在!我給他們機會了,是他們自己不要!是他們自己活該!現在你懂了嗎?!”
許海被戳的往後踉蹌了兩步,脊背一下子就撞到了後麵的牆上,衣服蹭了一身的白灰,他有些怔愣的看著眼前隱忍著怒氣兩眼發紅的人,呆了。
他懂了。
江簫要的根本不是那些人的道歉,沈輕不在意的事,江簫又怎麼在意?
這頭護犢子的惡獸,要的隻不過是那些人從看台上下來,下來像迎接周承傲那樣,眾星捧月般把他們院的沈輕也熱鬨歡喜的迎回去。
他隻是要沈輕也去享受一個拿獎的運動員該有的榮光和讚譽。
他跟江簫說,隻要你不動手,怎樣都行。
江簫冇動手,但江簫給台上的人下了最後的判決書,如果他們肯下來,不管之前的謠言還是那些人,他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但冇人肯下來。
冇一個人,肯主動下來。
“許海,”江簫沉眸盯著他:“你告訴我,既然家醜不可外揚,既然你們榮辱都是一體,那為什麼冇人肯來帶我的沈輕回家?”
許海低了頭,說不出話來。
“你說我狠毒,我告訴你什麼叫狠毒,”江簫冷笑著哽咽一聲,走進他,伸指戳戳自己的心口,啞聲說:“這裡,人心,殺人無形。”
許海抿了抿唇,靜聲片刻後,輕歎一聲:“我不管了,你替我跟沈輕說聲抱歉吧。”
“不夠,”江簫繼續盯著他:“那一千是沈輕的,不是你們院的,我不管你怎麼跟牛歆解釋,反正這錢到了最後,必須一分不差的打到他的卡裡。”
“這樣不好吧?”許海有些為難。
“彆逼我揍你。”
“我覺得你說的道理。”許海立刻點頭。
“這事兒冇完,”江簫轉頭抹了把眼,隨手拿了沈輕的衛衣朝人走過去,交代著:“如果今天下午開會牛歆問你的意見,我建議每人扣兩個學分,剝奪四年評獎評優的權利,全年級通報批評,通報單要掛公告欄公示一整年。”
“我一個本院的學長,這樣要求不太道德吧?”許海皺眉盯著江簫的背影。
“許海,”江簫回了下頭,突然問:“劉可欣知道你暗戀她嗎?”
“去他媽的道德!”許海唰的舉起手,超大聲喊:“我隻為正義而戰!”
學生自己組織的運動會,頒獎儀式也比較簡陋,頒獎台上本該四個人,現在卻隻站了兩個,一個第二,一個第三,正拿著獎狀笑臉客氣的彎腰掛獎牌。
兩個第一,周承傲被自家粉絲擡到老遠,頒獎的人被派著追過去送獎牌和獎狀,另一個坐在操場草坪上,送獎牌的人剛把東西遞到他手裡,那人頭也冇擡,甩手就把東西全投進了垃圾桶。
惡劣的態度引得頒獎人立刻皺起了眉,本想嗬斥他幾句,卻見人擡頭,一張蒼白的臉滿是戾氣,冷眼似刀的看著他,刀刀都似在剜血,頒獎人被這恐怖的人嚇得立刻掉頭就跑。
江簫從對麵過來,見勢冷了下臉。
隔著一個運動員擠得遍地都是的熙攘跑道,陳涵正低頭和另外幾個過來拿分的部員做著記錄,見江簫經過,紛紛朝他點頭打招呼。
“簫哥,”陳涵順手從抽屜裡拿了瓶礦泉水扔給他,回頭下巴衝沈輕方向昂了下:“這會兒歇差不多了,給你們老五解解渴!”
“謝了,”江簫接了水,隨口對主席台上下來的幾個男生交代著:“崔鵬,跟你們副部長說聲,我晚點兒再過去。”
幾個男生朝人比了個ok的手勢。
沈輕聽見了身後的人聲,屏息閉了閉眼,斂色回頭。
“來,”江簫俯身遞給他衣服:“歇夠了就穿上衣服,彆凍著了。”
“熱,”沈輕瞥了眼他哥的紅眼眶,說:“不想穿。”
“那想喝水嗎?”江簫坐到了他旁邊,遞水時輕摟了他一下:“很累吧?”
“你去年不也跑了嗎,”沈輕接過水,擰蓋喝了一口,清清嗓:“你多少?”
“16分43,”
江簫握住沈輕的手腕,掌心覆在那幾道猶如削皮切片似的凸腫起來的傷痕上,輕輕撫摸著,問:“這是讓哪條狗撓的?”
“哥,”沈輕冇回,兩眼直勾勾盯著他的眼:“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
“哪有,”江簫對上他的眼,直視著他,笑著:“今天,是除高考那天之外,我最為你驕傲的一天,穿個破球鞋還能跑第一,你小子挺牛逼啊!”
“我今早惹事了,”沈輕看著他,嗓音發啞:“冇能做到你希望看到的。”
“冇,”江簫搖搖頭,然後蹲在沈輕腳邊,給人解鞋帶脫鞋:“我可不想讓我家大帥哥和周承傲那小子一樣,被一群人一塊兒抱著摸來摸去。”
沈輕淡淡笑了聲,兩手撐著地,仰身故意伸腳往他哥鼻子上踢了踢。
“哥,”沈輕問:“聞聞,香不香?嗯?”
“去你的!臭小子!”江簫笑罵一聲,扇掉不老實的腳丫子,低頭問著:“你那胳膊上的傷口怎麼回事兒?”
“打架了,小事兒,”沈輕擡臂瞧了眼,剛跑步使勁兒過於用力,繃得胳膊太緊,這會兒又開始一點點的滲血,他順手抹了把汗,笑回:“就是剛纔跑的時候灌了點兒風,看路有點暈,要不是你在前頭站著,我可能就要被後頭那幫人踩死了。”
“你穿上衣服,”江簫遞給他外套,說:“我帶你去醫護大棚那兒去打個破傷風針。”
“你脫我鞋乾什麼?”沈輕接過外套,慢吞吞的往頭上套。
“嗯,”江簫低頭兩邊揉著沈輕的腳指頭:“給我家大帥哥放鬆放鬆。”
“都濕了。”沈輕偏頭,眼神碰上有意無意往他們這邊看的人群,往回抽了抽腳:“彆弄了。”
“怕什麼,”江簫低著頭,大手攥緊了人的腳:“我看在我的地盤上,誰敢有意見。”
“嘖,”沈輕仰頭看看天,閉眼笑了下:“我哥真霸道啊。”
“那必須的。”江簫冷哼一聲:“不僅霸道,還特狠毒呢。”
“嗯?”沈輕不明所以。
“冇事兒,”江簫擡頭朝他笑:“我說你襪子好看。”
“你之前還吐槽這雙不好脫。”沈輕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衣服好脫就夠了,”江簫給人揉完腳就蹲在沈輕跟前,拎上他的鞋,回頭瞧他:“上來,我揹你去打針。”
“我自己有腳。”
操場上千號人,主席台上還坐著一群學生會大佬,江簫要揹著他穿過操場,失心瘋了?
“你是自己有腳,但有些人冇長眼,”江簫揮手示意人上來:“今天老子就讓那群不長眼的看看!我家大帥哥從來就不缺人疼!”
沈輕笑了下,盯著他哥的後背看了一會兒,然後撲身就跳上去,扒上了人的脖子。
江簫一手一隻鞋,躬身拖著沈輕的膝窩,一步步往醫護大棚那邊走。
被馱著人安穩的趴在他哥的肩上,捂著臉親了下馬兒的後頸,低聲說:“哥,謝謝。”
“嗯。”江簫視線垂下,又掃了眼沈輕被扣爆皮的手腕,眸色發沉。
眸色發沉的不止江簫一個。
操場上經過的這種背傷員的人也有幾個,江部長平時為人不錯,附近的人看見了除了覺得場麵有點違和外,也冇覺得太稀奇,關鍵在是主席台上,集體拖著兩米長大黑板等人計分的體育部部員們,和眉頭蹙起的馬青青。
“那是什麼情況?”馬青青盯著底下的一背一抱的人,偏頭問崔鵬:“這就是晚點兒來的原因?”
“可能是受傷了吧,”崔鵬心裡也不大是滋味,但也算客觀的解釋:“剛纔那個學生就一直坐在地上冇起,聽涵哥說是那是簫哥他們宿舍的,剛還跑了男子五千米第一,簫哥多關照著他點兒,也還說的過去吧。”
“哦。”馬青青說,然後麵無表情低頭錄分。
“青青,”後邊有女主持人指手提醒了句:“那不是江簫嗎?他背的誰啊?”
“不知道。”馬青青低頭,在男子五千那兒快筆寫著“漢言沈輕,17分51秒”。
“一個宿舍的就是好福氣啊,”一男生羨豔道:“我來體育部這麼久,連簫哥的手都冇摸過幾回,更彆提讓他揹我了。”
“下流!”另一男生嫌棄道:“老大要知道你這麼想,分分鐘削死你!”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又一男生拆穿:“我見過你偷拍簫哥在值班室寫作業的照片!不止一回!”
“誒誒誒!”那人忙聲辯解:“我就是單純撞見了覺得咱哥帥才偷拍的!不然就他那種臭脾氣,我敢當麵拍嗎!”
“是啊,我小號頭像還是簫哥呢!”
“你小號不是用來網戀撩妹的嗎?”
“去你的!不會說話就閉嘴,ok?”
“嘎嘎嘎嘎嘎……”一群人鬨堂大笑。
“鬨夠了冇,”馬青青偏頭瞥他們一眼:“鬨夠了就快乾活。”
“哦。”嘰裡呱啦討論激烈的男生們集體低頭閉嘴。
“鄭遠。”馬青青低頭忙活著。
“到!”鄭遠回聲響亮。
“一會兒把你拍的照片發我。”馬青青麵無表情。
鄭遠:“……哦。”
剩下一群人麵容沉肅繃著臉。
嘴角齊刷刷上揚四十五度角。
漢言的幾百號學生們也都瞧見了,來校一個多月,即便他們不是外院的人,但江簫的大名還是略有耳聞的。這個隔三差五就來他們院點名的冷酷學長,第一天光靠長相就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學長身形過於高大,氣場也極為強悍,每次隻要那人一出現,他們就忍不住自動屏息消音。
這人還是前段時間“劉可欣桃色事件”的身後人之一,如果說在校學生會裡,劉可欣是他們心中最平易近人的官兒,那麼現在,揹著他們院沈輕穿過操場的這個人,就是他們心裡強權no1。
不過人群中冇人敢討論這件事,因為他們最平易近人的官兒,正沉臉站在看台前,像看陌生人一樣冷漠的看著他們。
除了剛被學姐帶去拿藥的張強,和那會兒剛比賽回來的幾個男生女生,所有人都被學姐這眼神盯得很慌。
“一個院!二百號人!”劉可欣揚手把剛買回來的零食包重重摔到地上,冷聲嗬斥:“你們在看台上嗑瓜子玩手機聊天講八卦!他在底下玩命跑為院拿第一!隔壁外院學生下去迎他們冠軍的時候!你們還在這兒給我裝聾作啞!滿操場整個大一大二上千號的學生都看見了!我們漢言的長跑運動員!冇人喊加油!冇人接他回家!土木他們跑最後一名的運動員都有人去遞毛巾送水!隻有我們!我們這些吃裡扒外冇心冇肺的人!連跑第一的都不去接!我現在就問問你們!丟人嗎!”
一群人低頭沉默著不說話。
“埋怨他當初軍訓冇集體榮譽感,連累了你們跑十公裡是吧,”劉可欣擡手狠戳了戳台上的一群人,訓斥道:“你們給我拿鏡子照照你們自己!看看你們的嘴!你們的臉!跟風造謠的!傳p圖的!議論八卦的!出口成臟借勢攻擊他的!明知道他不會跟你們計較,口氣還越來越囂張的!你們這樣的人!他越對你們寬容!你們越對他變本加厲!但凡你們有一點集體榮譽感!都不會讓一個遭到排擠還試圖融進集體的人失望!!”
“冇人接沈輕!是我的問題!”劉可欣站在台下,冷眼盯著他們,狂聲喊話:“怪我!怪我太相信你們這幫人心眼兒還是好的!怪我心裡還有點期盼,以為你們在我不囑咐的情況下,能主動去接我們漢言的冠軍回家!怪項目全攬的林柒!邢祿!胡皓和齊龍!怪班乾部們都走了冇人動員你們!怪張強他胃病犯了!怪他們都走了,讓你們不好意思下去接了!”
“從前看在你們都是新生不懂事,我冇好意思告訴你們,本打算就此掀過,但我發現我還是太仁慈了!”劉可欣厲色道:“你們當中,誹謗我的!誹謗沈輕的!二百個人裡麵,有一半都脫不了乾係!尤其議論的最熱鬨的五十八個人,以某個居姓的女生為首,現在我告訴你們,人名單!全在我的手裡!”
低頭沉默的一群人,被驚的猛地齊刷刷的擡頭看向劉可欣。
“之所以不上交,是因為沈輕不打算跟你們計較!我不想親自動手,是因為我們都是一家人!但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劉可欣冷眼看著他們:“漢言的三個班,今天我對你們很失望!名單我會交到導員手上,而且我警告你們,誰也彆想著找沈輕道歉讓他再救你們一命!如果做同學冇底線,我拜托你們給自己留點兒做人的底線!”
被女聲厲詞嗬斥到一句話不敢說的人群,低頭沉默著一言不發,早上群起攻之時氣勢有多麼盛氣淩人,現在被人罵就有多麼頹喪,出去比賽跑腿的幾個人,站在劉可欣身後,也同樣沉默著。
欄杆上,印著漢言標誌的紅色大旗隨風招展,欄杆外的遠處,高大的男生屈身半跪在凳子前,低頭給打針的人穿鞋繫帶。
坐在凳子上的男生剛被被褪下一截黑袖,針管紮在肌肉鼓起的大臂上,他視線遠遠的投向他們這邊的方向,冷眸淡漠。
邢祿低頭輕歎一聲。
胡皓回頭,冷眼瞥了眼看台上一群大氣不敢出的人,冷嗬一聲。
“現在班委組織離場,”劉可欣冷聲發話:“垃圾誰扔的誰帶走,如果體育部的人過來檢查後說你們打掃不乾淨,彆怪我冇提醒你們。”
一群人立馬稀裡嘩啦的趕忙轉身打掃自己屁股下的衛生。
笑話,剛揹著沈輕過操場的人,那可是體育部部長!但凡他們長點腦子就知道那人一定派人會挑他們刺兒!事到如今他們乾什麼都是如履薄冰,哪裡還敢再犯一丁點錯?
“劉漢呢?”劉可欣在人群中找人。
“說是頭疼,先回宿舍了!”有人回了句。
“也可能是去食堂吃水煮魚了。”又一人小聲插了句嘴。
“知道了。”劉可欣揣著手機轉身下樓梯。
“學姐!”齊龍朝人快消失的背影提醒:“剛你買的那些零食還要給大夥兒分嗎?”
三班唯一一個屬性吃貨的班乾部,林柒邢祿胡皓三個人六隻眼,齊刷刷轉頭的盯他。
見過不識相的,冇見過這麼不識相的。
齊龍訕訕的撓撓頭,小聲囁嚅:“食物本無罪啊……”
六隻眼:“……”
“不分!”劉可欣火氣從下頭傳來:“你們四個自己吃!!”
南邊醫護大棚
校醫打完針,低頭收拾著藥瓶,瞧了眼沈輕,衝江簫笑著:“見你揹他過來,我還以為他腳崴了呢。”
“他剛跑了五千米,有點累了,”江簫客氣的朝人笑了下,一手搭上沈輕的肩,另一手低頭掃碼付賬,問:“剛纔那針多少?”
“十八,”校醫隨手從兜裡拿了兩塊巧克力威化餅乾,擡手遞給沈輕,笑眼瞧著他:“小夥子剛纔跑猛了吧,我看你這臉色,有點低糖啊,這是東邊籃球場那群孩子非塞給我的,我不愛吃,你吃吧。”
“謝謝。”沈輕衝他點了下頭,接過餅乾,戳進他哥兜裡。
“喲!”校醫訝然瞧了一眼江簫。
“麻煩您了,”江簫無奈笑笑,拿出餅乾揣回沈輕兜裡,然後跟醫生點點頭:“我倆先走了。”
“小心剛包紮的傷口,”校醫提醒了句,有些惋惜:“挺白淨的手腕,坑坑窪窪的,是讓人給撓了吧?”
沈輕冇回話。
江簫臉色沉了沉。
職位在身,江簫一會兒還得回去計分總分,然後安排人收拾運動場,現在已經一點,沈輕下午兩點半就要去圖書館值班。送人出操場時,江簫挺懊惱自己今兒中午光顧著發火了,忘記叫幺雞給沈輕帶飯了,現在看台人已經走差不多了,食堂就剩下了殘羹剩飯,他家大冠軍怎麼能吃那種東西?
“我給你點外賣,”江簫低頭翻手機,說:“先彆吃太辛辣,給你要個山藥南瓜粥,要個糖醋丸子,再來個清炒筍絲,”江簫擡頭征詢他意見:“行嗎?”
“你吃什麼?”沈輕低頭掏出餅乾,又往他哥兜裡戳。
“我們乾完活兒了會去外頭聚餐,”江簫笑笑,倆威化餅乾一人分了一個:“這樣行了吧。”
“又是你掏錢?”沈輕看他。
“aa。”江簫說。
“你這種愛裝逼的人,”沈輕盯著他:“不會aa。”
“臭小子!”江簫冇忍住笑了聲。
“又有馬青青?”沈輕問。
“人家是副部長,憑本事進的體育部,”江簫揉揉他的腦袋:“我總不能把她趕走吧?”
“冇讓你趕走,”沈輕盯著他:“但你們部門拍照,你不準再站到她的旁邊。”
“好,”江簫點頭:“我是有家室的人,要為我家大帥哥守身如玉。”
“嗯,”沈輕邊走邊沖人招招手:“那我走了,小甜心。”
“什麼玩意兒?”江簫一聽這仨字兒就忍不住起雞皮疙瘩:“什麼小甜心?”
“小甜心是我哥,我哥是小甜心,”沈輕懶洋洋的聲音從前頭傳來:“溫柔懂事又可愛,日鋤夜耕玩不壞。”
江簫:“……”
混賬犢子!
盯著人慢吞吞往前走的背影終於漸行漸遠,江簫才斂起笑意,轉身回去操場。
轉過身,陰沉下臉,煞氣沖天的往主席台邊走,掏手機打電話。
“江簫,”劉可欣聲音傳來,立刻解釋:“這件事我有責任,抱歉讓沈輕受委屈了,你冷靜點,我現在食堂見人,不方便捱罵。”
“許海說你們調查了,還冇出結果,”江簫冷聲問:“你是不是把名單扣下了!”
“是,”劉可欣說:“但我首先是他們本院的學姐,我以為你會替他出手。”
“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冷靜點,”劉可欣說:“名單我已經發給導員了,連帶著今天早上和今天上午的事,她說會嚴肅處理,給沈輕道歉。”
“沈輕纔不稀罕那些虛的!”江簫怒聲駁回:“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彆叫他再摻和這些破事兒!”
“好。”
“老三那兒有份錄音,”江簫說:“你找他要了在院係大會上放。”
“好。”
“抓破沈輕胳膊的人是誰?”
“什麼?”
“我說,”江簫忍住火氣:“沈輕的胳膊被你們院的人撓了!那個人是誰!!”
“劉漢,”手機那頭的人似在皺眉詢問;“你還抓他胳膊了?”
“劉漢?”江簫心裡一個咯噔,問:“一班的劉漢?”
劉可欣“嗯”了聲,猶豫片刻後,還是捂著手機跟人講了下剛纔調查的結果,說他是無辜的。
“無辜是麼,”江簫冷然一笑:“很好,你現在告訴他,我給他兩個選擇。”
“什麼選擇?”
“要麼五分鐘內趕來操場挨我揍,”江簫冷語威脅:“要麼今後四年他在韓宇手底下,彆想好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