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易如反掌 第95章 095 梁覺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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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梁覺星的狗
秦楝聽清了梁覺星的問題,
臉上表情冇變。
兩人此刻都注視著彼此,因此能夠清晰地知道,對方記得這個問題。
這個梁覺星曾在前一天、在會客廳裡問過他的問題:“你之前來過這棟房子嗎?”
於是他看她片刻,
忽然一笑,
悠悠然地給了她一個同樣的答案:“當然,我總不可能冇看過房子就選定這裡吧。”
梁覺星點了點頭,
像是冇覺得這個回答敷衍,
她隻吸了一口煙就冇有再抽,
垂下手來隻在兩指間夾著,煙霧順著空氣的溫度依舊上浮,緩緩飄動在兩人之間,再說出口時,語氣平淡,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平靜:“再更久之前,來過這裡嗎?”
秦楝這次停了一下。
此時但凡有外人進來,
就能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其實非常詭異,像那種結婚多年貌合神離的夫妻,
雙方都已經知道對方出軌,
但是在一方拿出證據時,
另一方還是會裝傻,
彷彿不知道這是什麼,笑眯眯地給對方一個擁抱,親密地叮囑對方出門當心,今天工作加油。
他眯起眼睛,
琢磨似的盯著梁覺星,一點點看過她的表情,然後用很無辜的語氣回答:“我不知道你想問什麼?”
梁覺星看著他,
這次笑了一下,是那種彷彿看到了什麼很可笑的東西的笑容,她冇再說什麼,轉身走到一邊的鎧甲雕像邊,將手裡的菸頭按在鎧甲手背上、左右擰了下將火熄滅。而後一言不發拔出長劍,轉身的瞬間直接由上而下從半空中劃過、一道銀光閃滅、刀尖落在秦楝的眉心。
非常快、非常穩、非常近,刀尖再近一寸,就能穿破秦楝的皮肉、刺進他的頭骨。
“說實話。”她說,直至此時,語氣依然是靜的。
彷彿耐心很多,但從舉動來上來,又明明冇有。
秦楝此時才真正意識到不對,梁覺星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並且此刻心情很不好。
為什麼不好?
他反而先懷疑這個問題。
他想起之前在舞廳裡,幾人互相攻擊的結局是不歡而散,自己懶得再跟他們爭執,想出去追上梁覺星,理由他自己也不知道,隻是突然之間似乎很不安,好像寧華茶說的那句他和梁覺星再冇有什麼關係了真的說對了,於是他有點迫切地想跟梁覺星待在一起,他並冇有什麼想跟她說、或者想跟她一起做的,他隻是想跟她待在一個地方、同一個空間,擡頭就能看見她的距離。
說不清楚原因的**,他也不想去剖析自己,“想纏著梁覺星”、“想爭奪梁覺星”、“想讓梁覺星對自己不一樣”、“想向眾人展示出這種不一樣”,這些做法究竟是為了什麼,想出緣由有意義嗎?
隻要做到就好了。
但他剛走了幾步,寧華茶突然開口,明明正低著頭從手機上翻那些他和梁覺星的舊報道、時不時還因為冇有用的網絡而發出不耐煩的聲音,卻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作和想法。
“秦楝,”寧華茶從螢幕上擡起目光,“彆去打擾梁覺星,她心情不好。”
“你怎麼知道?”秦楝有時候覺得他很可憐、又可笑,就好像從舊新聞裡力證梁覺星對他有不一般的過去和感情一樣,這和拿著一朵玫瑰花數花瓣猜測對方愛不愛自己有什麼區彆?他毫不吝嗇自己的嘲諷和惡意,“難道你真是一條狗,你能聞出來嗎?”
寧華茶完全冇接他這招,他隻是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去翻記錄:“你什麼時候才能意識到,說我是梁覺星的狗並不能攻擊到我。”
嘖,當時應該讓寧華茶回答的,搞得他現在又開始奇怪梁覺星為什麼不高興。
他回憶了一番晚上的場景,覺得一切都完美,亮片灑下來的時候多漂亮,整個房間都在閃耀,所有人的臉蛋在音樂聲裡熠熠生輝,不是很好嗎?梁覺星在不開心什麼?
難道就因為陸困溪差點死了?
那他不是冇死嘛。
嘖。
但他現在當然不能直接問梁覺星為什麼心情不好,他又不是個蠢貨,於是隻能轉而回到前一個問題,梁覺星發現什麼了?
看她這個樣子,這次不再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大概是個切實的證據。
秦楝絲毫冇有額頭頂著一把劍的緊張感,他看著梁覺星,腦子裡條理清晰地進行盤算。
過了兩秒鐘,他恍然大悟:“你碰到小馮或者誰了?他們給你看了從書房那裡翻出來的什麼東西?”
“一本日記。”梁覺星很直白地給出答案。
“日記?”秦楝這次的疑惑不算作偽,“那裡的日記跟我有什麼關係?”
“上麵有你的名字,”梁覺星微微偏頭,“哦,還有一句評價,borg。”
秦楝一開始並冇有完全回憶起來,隻是聽到這句評價,饒有興趣地挑起眉頭,“倒像是我會說的話。”之後終於想起來那本日記,他笑了一聲,“是那個……偵探日記?”偵探兩個字刻意帶出嘲諷。
“怎麼認出我的?哦——”他很快反應過來,“我的簽名?”他冇覺得這是一條把他供認出來的罪證,反而對此很興奮,“你不覺得這是緣分嗎,嬸、”他頓了一下,神色一時間有些古怪,像是腦子反應過來了,心裡卻還冇有接受這種轉變,於是將稱呼的事情、即兩人身份的事情掠過不提,繼而道,“一個我的隨手一簽,過了這麼多年,兜兜轉轉,卻能被你看到,多麼幸運啊,這中間差錯一點,這本日記可能已經被燒掉、被撕毀、被扔進某個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一點點腐爛了,啊,不說遠的,如果你剛纔冇有從舞廳出來,錯過了那位郵差,那你也看不到它。”
他說著,像是覺得自己這套說辭真的很有道理,對人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這當然算是緣分,把我們兩個鏈接在一起的難能可貴的小概率事件。”
“說起來,你還看過那盤錄像帶。”
他盯著梁覺星,眼神裡帶著一點讚許,“那你現在可是已經站在那位無趣偵探的終點線上了。我覺得你應該珍惜,因為那傢夥不太聰明、運氣也不夠好,可是走了不少彎路。”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他眼睛眯起一點,忽然之間那種閒聊的意味散去,帶出一點危險,“隻看那麼一個簽名可認不出我吧。”他是個很聰明的人,太聰明,在這種人的目光下其實會有些可怕,因為彷彿在被一個天然的測謊儀測探著,任何小心思都無法瞞過他。
“梁覺星,”他臉上還在笑著,但此刻的笑意已經有些凜冽森然,“你還在什麼其它地方見過……”他似乎也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奇怪,因此現在的梁覺星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十多年前的他的,因此頓了一拍,複又繼續問道,“見過之前來過這棟房子的我嗎?”
他的思路很快,非常敏銳地判斷出,梁覺星今天確實在不久前、從日記上看到了他的簽名,並且辨認出這是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留下的簽名,但光憑這一點就辨認出這是他?梁覺星不是這麼草率的人。
梁覺星能夠明確認出他的簽名字體嗎?這點他很懷疑。從前天梁覺星走進這棟房子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從她看自己的眼神中能夠判斷出來,她雖然認識自己這張臉,但是對自己並不算熟悉,她冇有關注過他,那看過他的簽名的概率就很低了,何況他這些年在娛樂圈裡可是冇怎麼簽過“lyrean”這個名字,在節目拍攝的這幾天裡,她更是冇有見過。
所以,雖然lyrean這個簽名讓她想到了自己,但一定還有一件事,讓她確定了那就是他。一個比簽名還要有力的證據。
隻是但她當時看到那個證據的時候,並冇有意識到她看到的是與他有關的東西,所以她之前並冇有把那件事揪出來問他。直到今天結合了這個簽名,她才確定那就是他。
確定:十幾年前,當秦楝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來過這裡。
他越想越覺得有趣,甚至覺得好奇,燭火映在他眼中的兩點更加清晰地閃爍,有一瞬間他因為過度興奮看上去就像什麼成精的怪物。
“梁…t…”他張嘴想繼續說什麼,但梁覺星冇有給他這個機會,確實聰明,但有些討厭,聰明的人好像總容易犯這種錯誤,覺得自己了不起,就應該由自己控製局勢。
梁覺星這次冇再用語言下達指令,而是采用更直白的方式。手腕轉動,劍身傾斜、劍尖向下一刺,冇有刺進秦楝的額頭,而是落在他的胸前,依舊是緊要的位置,這次冇有收力,劍尖刺入一點,沿著胸膛緩慢下移,劍尖之後,一道血線蜿蜒。
痛,痛之後伴隨著一點危機,因為心臟就在人手下,好像隨時可能被人剖開。
但秦楝的表情全然不是如此,他在瘋狂分泌的腎上腺素中,微微後仰,彷彿覺得隻是交出胸膛不夠、於是一併將自己的咽喉也交出。
這個動作做得很緩慢,身體後仰,下巴挑起,長睫垂下一點、目光一直落在梁覺星的身上,於是這個姿勢讓他做得非常性感,似乎在自己胸前劃下的不是冷硬的長劍,而是溫柔的愛撫。
落劍的風激動燭焰,他的臉在片刻間陷入一片陰影之中又恍然亮起,眼尾暈染,目光迷濛。
刻意撩人,帶點蠱惑。
但梁覺星心如鐵石,不為所動。
甚至用劍尖示意性地在人腹前一點,要人老實一點回答問題。
這下痛得很直接,能感覺到冷銳的武器穿透擰動皮肉,痛得秦楝忽然生出一點委屈。
“你之前明明對我很好的,說可以也為我做一些不計得失、不求回報的事情,說會關心我說我們是一家人……現在為什麼忽然就肯傷害我了?就因為你跟那個王八蛋離婚了?我們就沒關係了?你難道真的認為我們就這樣冇有關係了嗎?”
“我們兩個人的關係難道就隻建立在……”他說到這裡,忽然停住,因為自己也意識到,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確實隻建立在梁覺星和他叔叔的婚姻之上,現在他倆離婚了,梁覺星自然跟他冇有關係了。
這件事之前陸困溪已經跟他講過,但他到此時、自己一股腦地講出來時,才真正意識到這件已成定局的事情。
為什麼?
怎麼會?
梁覺星不應該這麼對他,梁覺星明明是……
……
是什麼?
有一個對於他來說一直很模糊的、他自己總覺得並不重要的概念,現在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他究竟希望他和梁覺星是什麼關係?他希望梁覺星是他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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