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歸途2 第123章 警燈之下,牽掛滾燙
時間一分一秒地爬過,每一秒都像浸了水的棉線,濕漉漉地纏在心頭,勒得人喘不過氣。
約莫半小時的煎熬後,刺耳的警笛聲從遠處刺破夜色,由遠及近,帶著尖銳的緊迫感,最終
“吱呀”
一聲重重停在月海酒樓門口。
很快,幾名身著藏青色製服的警察推開包間門走進來
——
走在最前的是個肩章綴著細杠的中年男人,身形挺拔,眉宇間帶著沉穩的氣場,一看便是帶隊的領導。
他先是快步俯身,單膝跪地檢視地上矮胖男人的傷勢,指尖輕輕探過對方脖頸處的頸動脈,停留兩秒後,又抬手試了試鼻息,確認尚有搏動、意識清醒。
他才直起身轉向跟進來的酒店老闆,聲音乾脆:“麻煩你打
120,讓救護車來把人送醫院檢查,注意說清酒樓地址和傷者情況。”
酒店老闆連忙點頭應下,掏出手機慌慌張張地撥打電話,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一旁的瘦高個警察早已拿出相機,蹲下身對著滿地狼藉的餐具、飛濺在地板與桌布上的血跡逐一拍照取證
——
鏡頭先掃過翻倒的餐椅、撒了一地的菜湯,再聚焦到矮胖男人身邊沾血的啤酒瓶碎片,每按下一次快門,“哢嚓”
聲在寂靜的包間裡格外清晰。
偶爾亮起的閃光燈,在昏暗的空間裡驟然炸開,一下下映得牆上的油汙與劃痕格外紮眼,也將張博濤滿身的血汙照得分明:深色外套的肩頭沾著大片暗紅,袖口還滴著未乾的血珠,額角的傷口糊著血痂,狼狽又刺眼。
沒等多久,外麵便傳來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帶隊的警察朝身邊一名年輕警員遞了個眼神:“你跟著去醫院,記好傷者的就診資訊,後續做傷情鑒定要用到,有情況及時跟所裡聯係。”
年輕警員立刻應聲:“明白,李隊。”
很快,醫護人員推著擔架走進包間,蹲下身簡單檢視了矮胖男人的情況,又詢問了幾句受傷經過,隨後小心翼翼地將人抬上擔架,往酒樓外推去。
年輕警員緊隨其後,臨走前還回頭看了眼包間裡的情況,目光在張博濤身上短暫停留了一瞬。
直到救護車的鳴笛聲漸漸遠去,瘦高個警察才收起相機,走到李隊身邊,低聲彙報:“李隊,現場照片都拍好了,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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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重點部位都拍清楚了。”
李隊微微點頭,抬手理了理製服領口,這才緩緩轉身,目光穩穩落在張博濤身上
——
那眼神裡沒有刻意的嚴厲,卻帶著一種審視的沉穩,彷彿能看穿人心裡的想法。
“你好,我們是轄區派出所民警。”
警察掏出亮銀色的手銬,金屬在昏暗裡泛著冷光,語氣嚴肅得沒有一絲波瀾,“有人報警稱你在此故意傷害他人,現在請配合我們,回派出所接受調查。”
張博濤緩緩站起身,長時間緊繃的身體像生了鏽的鐵塊,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筋骨發僵,額角的傷口被牽扯得隱隱作痛,溫熱的血珠順著鬢角往下滑。
他抬眼看向警察,眼神裡沒有絲毫恐懼,隻有揮之不去的疲憊,以及藏在眼底深處、化不開的牽掛:“警察同誌,能不能讓我再打個電話?我愛人剛才也受了傷,我想確認下她的情況,實在不放心。”
警察的目光掃過他滿身的血跡,沉默了幾秒
——
或許是看穿了他眼底的焦灼,或許是不忍拒絕這份牽掛,終究點了頭:“可以,但長話短說,我們還要儘快帶你回所裡做筆錄。”
張博濤連忙道謝,指尖在沾了血漬的手機螢幕上滑動
——
血漬讓螢幕有些失靈,他按了好幾次才精準撥通鄭燕妮的號碼。
鈴聲隻響了兩聲就被接起,聽筒裡立刻傳來林瓊帶著哭腔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顯然是鄭燕妮把手機遞到了她手裡:“博濤?是你嗎?你怎麼樣了?警察有沒有為難你?”
聽到林瓊帶著顫抖的聲音,張博濤緊繃的神經瞬間鬆了半截,語氣也放柔了許多,刻意壓下聲音裡的疲憊與沙啞:“瓊姐,是我,我沒事。警察就是帶我回去做個調查,沒為難我,你彆擔心。醫生說你隻是腰部挫傷,好好休息幾天就好,對不對?”
“嗯……”
林瓊的聲音還在發顫,帶著未散的後怕,“可我怕……
怕他們對你不好,怕你會有事……
我們的婚禮還沒辦呢……”
“婚禮”
兩個字像一根細細的針,輕輕紮在張博濤心上,泛起一陣酸軟的疼。
他忽然想起兩人一起挑選的草坪場地,春風裡飄著白玫瑰的香氣;想起林瓊試穿婚紗時,裙擺曳地,笑眼彎彎的模樣,眼裡盛著星光;想起那些一起挑喜糖、定選單的細碎時光,連爭論哪種口味的蛋糕更好吃,都帶著甜甜的暖意。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酸澀,語氣堅定得不容置疑:“瓊姐,你放心,我很快就回去。你現在好好在醫院休息,彆胡思亂想,按時吃藥,等我處理完這邊的事,馬上就去看你。”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彆跟警察頂嘴,他們問什麼你就好好說……”
林瓊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每一個字都裹著化不開的牽掛,像溫暖的絲線,纏繞在張博濤的心頭。
“我知道,你乖乖聽話,好好養傷。”
張博濤又輕聲安慰了她幾句,直到電話那頭的哭聲漸漸平息,隻剩下輕輕的抽噎,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
他抬頭看向警察,主動伸出雙手
——
掌心的擦傷還在滲著細密的血珠,指尖微微發顫,卻沒有絲毫猶豫:“警察同誌,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警察見狀,不再多言,開啟手銬時特意避開了他手上滲血的傷口。冰涼的金屬扣住手腕的瞬間,一股寒意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口,帶著沉甸甸的束縛感。
但張博濤卻格外清醒:這副手銬或許能困住他的人,卻困不住他對林瓊的牽掛,更困不住他想護她周全的決心。
兩名警察一左一右陪著他往酒樓外走。路過二樓走廊時,不少食客聽到動靜,紛紛從包間或餐桌旁探出頭來
——
有人好奇地伸著脖子打聽
“出什麼事了”,有人看到他滿身是血、手腕戴著手銬的模樣倒抽冷氣,還有人悄悄掏出手機,對著他按下快門,閃光燈在走廊裡零星亮起。
張博濤始終低著頭快步走,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眉眼。他不想讓彆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更怕這些探究、獵奇的目光,會變成日後紮向林瓊的刺,讓她承受不必要的議論與指點。
走到酒樓門口,警車的紅藍燈光在夜色裡交替閃爍,晃得人眼睛發疼。周圍已經圍了些看熱鬨的路人,對著警車指指點點,議論聲像嗡嗡的蚊子,密密麻麻纏在耳邊,甩也甩不掉。“看這樣子,是打架了吧?”“滿身是血,怪嚇人的……”“聽說裡麵還有個女的受傷了……”
這些細碎的議論,像針一樣紮在張博濤心上。
警察推開人群,帶著張博濤坐上警車後排。車門
“砰”
地一聲關上,瞬間隔絕了外麵的喧囂與窺探的目光。車廂裡隻剩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和前排警察偶爾壓低的交談聲,氣氛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張博濤靠在車窗上,冰涼的玻璃貼著臉頰,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他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
——
路燈的光透過玻璃,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忽明忽暗。
額角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一下刺痛,都在提醒著他剛才的混亂與驚險。他想起那個矮胖男人囂張的嘴臉,想起他對林瓊動手動腳時的猥瑣模樣,想起林瓊被死死抱住時無助的淚水,想起她奮不顧身撲過來擋在自己身前、被凳子砸中時那聲壓抑的悶哼……
心裡的怒火又忍不住往上冒
——
哪怕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動手,因為他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林瓊,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可冷靜下來後,焦慮又像潮水般漫上來,將他緊緊包裹。他不知道這事會怎麼處理,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拘留,更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會不會攪黃他和林瓊期盼已久的婚禮,會不會給她的生活蒙上陰影。
警車行駛了約莫二十分鐘,終於停在轄區派出所門口。兩名警察帶著他下車,走進派出所大門
——
大廳裡的燈光亮得刺眼,空氣中飄著消毒水和淡淡的煙草混合的味道,嗆得人嗓子發緊。值班民警連忙起身,接過同事遞來的現場勘查記錄和材料,低頭匆匆翻看著,筆尖在紙上偶爾劃過,發出輕微的聲響。
一名警察把張博濤帶到一間詢問室,解開了他手腕上的手銬,指了指麵前的金屬椅子:“你先在這兒等會兒,待會兒會有民警來給你做筆錄。”
說完便轉身離開,順手帶上了門,“哢噠”
一聲輕響,將他與外麵的世界徹底隔絕。
詢問室裡靜得可怕,隻有牆上的時鐘在
“滴答滴答”
地走,每一聲都像敲在張博濤的心尖上,沉重而清晰。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放在膝上,盯著對麵牆上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八個鮮紅的大字,腦海裡反複回放著月海酒樓的畫麵
——
他仔細回憶著每一個細節,想著待會兒做筆錄時該怎麼說,既要如實陳述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要儘量護著林瓊,不讓她再被牽扯進不必要的麻煩,不讓她受到二次傷害。
就在他陷入沉思時,詢問室的門被推開了。一名穿警服的中年民警走進來,臉上帶著幾分疲憊,手裡拿著筆記本和筆,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翻開筆記本:“你叫張博濤是吧?”
民警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情緒,“現在把今晚在月海酒樓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詳細說一遍,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張博濤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下思緒,從接到鄭燕妮的電話、得知林瓊被人糾纏開始講起
——
他細細描述了自己趕到酒樓時看到的場景,講那個矮胖男人如何言語輕薄、動手糾纏林瓊,講自己如何上前理論、對方如何率先動手,講自己動手的原因,也沒有隱瞞林瓊為了護他、被凳子砸傷腰部的事。講到林瓊哭著讓他趕緊走、彆怕自己的時候,他的聲音忍不住發顫,眼眶也有些發熱,喉結滾動著,強壓下心頭的酸澀。
民警耐心地聽著,不時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偶爾會打斷他追問細節:“那個男人具體長什麼樣?身高、體型、穿著打扮,有沒有什麼明顯特征?”“你們動手時,周圍還有哪些人在場?有沒有認識的?”“林瓊受傷後,是誰送她去的醫院?具體是哪家醫院?”
張博濤都一一如實回答,儘可能提供更多有用的資訊,希望能讓調查儘快結束。
做完筆錄時,牆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深夜十二點多。民警把筆錄遞給張博濤:“你仔細核對下,內容和你說的一致的話,就簽字確認。”
張博濤接過筆錄,逐字逐句地仔細看著,生怕有任何疏漏或偏差,確認每一個細節都與自己的陳述一致後,纔拿起筆,在落款處簽下自己的名字
——
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沉重感。
簽完字,民警收起筆錄,語氣依舊平靜:“你反映的情況我們已經記錄了,後續會聯係在場的證人核實,也會去醫院向林瓊瞭解情況,同時對受傷的男子做傷情鑒定。調查結果出來前,你需要留在這裡配合工作,不能離開派出所。”
張博濤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明白,我會全力配合。麻煩你們儘快調查,我很擔心我愛人,想早點去看她。”
“我們會儘快處理的。”
民警說完便轉身離開,再次帶上了門,留下張博濤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詢問室裡。
燈光依舊刺眼,卻照不進張博濤心裡的擔憂與牽掛。他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裡全是林瓊的身影
——
他不知道林瓊在醫院睡得好不好,不知道她的腰還疼不疼,不知道她會不會因為擔心自己而整夜難眠,不知道她一個人在陌生的病房裡,會不會感到害怕。
夜深了,派出所裡漸漸安靜下來,隻有偶爾傳來的腳步聲和隱約的低語,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
張博濤坐在椅子上,毫無睡意
——
他想起和林瓊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想起兩人剛認識時的青澀與試探,想起一起熬過的艱難日子,想起他求婚時,在滿天星光下對她許下的
“一輩子護你周全”
的承諾。
他在心裡暗暗發誓,不管這次遇到多大的坎,他都一定會跨過去,一定會平安回到林瓊身邊,給她一場圓滿的婚禮,給她一個安穩、幸福的家,絕不會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