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歸途2 第92章 祝福裡的擔憂
初冬的風裹著幾分涼意掠過街頭,行道上的銀杏葉早被霜氣染透,層層疊疊鋪在地麵,像一塊被陽光曬暖的金黃色地毯,踩上去會發出細碎的
“沙沙”
聲。
今天是茉莉姐的生日,張博濤特意提前半小時出門,一路驅車趕到麗都酒店時,掌心還帶著給茉莉準備的禮物盒的溫度。
他抬手推開酒店的旋轉門,暖融融的暖氣瞬間裹住周身,黑色西裝外套被隨意搭在臂彎裡,露出內裡挺括的白襯衫。
宴會廳的門還虛掩著一道縫,沒完全敞開。隱約的鋼琴聲正從門縫裡飄出來,是首舒緩的爵士樂,琴鍵敲擊的節奏裡,還混著工作人員走動的腳步聲、扯動彩帶的窸窣聲,偶爾還有幾句低聲的叮囑,細碎卻溫暖,像在悄悄為這場生日宴攢著滿心的期待。
他剛走到簽到處,就看見茉莉穿著一條酒紅色的絲絨長裙,正踮著腳和花藝師交代細節。裙擺上的珍珠裝飾隨著動作輕輕晃動,襯得她比婚禮時更添了幾分溫婉。
“博濤!”
茉莉最先瞥見他,立刻笑著揮揮手,聲音裡滿是熱情,“你怎麼這麼早?我還以為你要等會兒纔到呢。”
她快步走過來,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宴會廳裡帶,“快進來坐,我特意給你留了靠窗的位置。”
張博濤跟著她往裡走,宴會廳裡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頭頂是水晶吊燈,暖黃色的光灑在鋪著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每個座位前都放著一支香檳玫瑰,旁邊的小卡片上印著茉莉的卡通頭像。
鋼琴師還在除錯琴鍵,指尖偶爾彈出幾個輕快的音符,讓整個空間都顯得格外溫馨。“你先生呢?”
張博濤放下禮物,隨口問道。
“他去接我爸媽了,馬上就到。”
茉莉笑著說,又轉身叫服務員給張博濤倒了杯香檳,“你先喝點東西,等會兒還有幾個老朋友要來,你肯定認識。”
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張博濤抬頭望去,隻見林瓊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風衣,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的迪奧手包,獨自走了進來。
她的頭發燙成了大波浪,隨意地披在肩上,臉上化著精緻的妝容,隻是眼底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林瓊!”
茉莉立刻迎上去,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沒見你了,越來越漂亮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來?羅大哥呢?”
林瓊拍了拍茉莉的背,鬆開手時,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笑:“他呀,生意忙,這段時間在法國打理酒莊的事,走不開。”
她說著,目光掃過宴會廳,最後落在張博濤身上,眼神裡閃過一絲意外,卻沒多說什麼,跟著茉莉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親愛的,你真是越來越有女人味了。”
茉莉端起桌上的果汁,遞給林瓊,語氣親昵,“上次見你還是在我婚禮上,這才幾個月,感覺你狀態更好了。”
林瓊接過果汁,輕輕抿了一口,笑著瞪了茉莉一眼:“你這死丫頭,沒個正經的。我還不是老樣子,哪有你說的那麼好。”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說說你吧,和你老公咋樣?上次聽你說在備孕,有訊息了嗎?”
“我們挺好的,”
茉莉臉上泛起紅暈,語氣裡滿是期待,“明年準備要個孩子,現在正在調理身體呢,醫生說我們身體條件都不錯,應該很快就能有好訊息。
”那太好了!”
林瓊眼睛亮了亮,真心為她高興,“要個孩子你就穩了,以後家裡更熱鬨,日子也更有盼頭。”
茉莉點點頭,又想起什麼似的,看向林瓊:“對了,說說你唄。你那個男友羅永斌怎麼沒來?不是說你們感情好得很嗎,這麼重要的日子都不陪你?”
林瓊端著果汁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又恢複自然:“他真的忙,法國那邊的酒莊最近要擴容,還有好幾筆訂單要談,走不開。他還說,等忙完這陣子,就帶我去法國玩,順便看看酒莊。”
“哦?”
茉莉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什麼,指了指坐在旁邊的張博濤,“博濤,你坐過來點,彆一個人在那兒發呆,一起聊聊。”
張博濤本來在默默看著窗外的花園,聽到茉莉叫他,立刻回過神,挪了挪椅子,靠近兩人。他看向林瓊,臉上有些羞澀,語氣恭敬:“瓊姐,您好。”
林瓊顯然沒料到張博濤也會來,愣了一下,隨即有些驚訝地問:“你怎麼也來了?我還以為你平時不怎麼參加這種聚會呢。”
“是我邀請博濤來的,”
茉莉搶著回答,“之前我結婚的時候,您和博濤不都參加了嗎?這次我生日,想著人多熱鬨,就把他也叫上了,正好你們也能聊聊。”
林瓊
“噢”
了一聲,沒再說話,隻是端著果汁杯,眼神有些飄忽。
茉莉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湊近林瓊,聲音壓低了些:“對了親愛的,我聽我一個做紅酒生意的朋友說,羅永斌在法國根本沒有酒莊,就是個小代理商,在國內倒騰些紅酒賣。你是不是被騙了?”
林瓊的臉色瞬間變了,放下果汁杯,語氣篤定:“不可能!他怎麼會騙我?他還邀請我下個月去法國看酒莊呢,我們還打算在法國買套彆墅,以後定居在那兒。”
“你可彆不當回事!”
茉莉瞪大眼睛,語氣裡滿是擔憂,“親愛的,這種事可得考察清楚了再做決定,彆被愛情衝昏了頭腦,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我那朋友做紅酒生意十幾年了,在法國也有資源,他說的應該不會錯。”
林瓊皺緊眉頭,還想說什麼,旁邊的張博濤忍不住插了話:“瓊姐,茉莉姐說得對,您還是多考察考察,彆太著急做決定。我們都是為您擔心,怕您吃虧。”
沒想到林瓊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轉頭看向張博濤,語氣帶著明顯的怒氣:“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還分不清好壞嗎?”
張博濤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弄得愣了一下,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看見有幾位客人朝著茉莉走過來,手裡拿著禮物,顯然是來祝賀的。
“哎呀,有客人來了,我去迎接一下。”
茉莉趕緊站起身,對著兩人笑了笑,“你們先聊著,我很快就回來。”
說完,她提著裙擺,快步朝著門口走去,留下張博濤和林瓊坐在原地,氣氛有些尷尬。
林瓊沉默了一會兒,才抬眼看向張博濤,語氣緩和了些:“你最近還好嗎?在公司上班還順利嗎?”
張博濤鬆了口氣,連忙點頭:“還好,瓊姐。就是有幾個事情,我想當麵和您溝通一下,之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什麼事?你說吧。”
林瓊端起果汁杯,又喝了一口,眼神裡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上次公司有個緊急的專案,我打您電話沒人接,去您家找您,”
張博濤斟酌著語氣,“聽家裡的李阿姨說,您打算把北京的彆墅賣了,是嗎?”
林瓊手裡的杯子頓了一下,隨即坦然地點點頭:“嗯,是有這麼回事。怎麼了?有問題嗎?”
“不是有問題,”
張博濤連忙解釋,“我就是想知道,您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賣房子呢?”
“沒遇到困難,”
林瓊笑了笑,語氣裡帶著對未來的憧憬,“我不是要和永斌在法國買彆墅嗎?想把北京的房子出手,湊點錢,在法國買套大點的,帶花園的,以後住著也舒服。”
張博濤聽到這話,心裡更急了,忍不住又問:“瓊姐,您真的打算和羅永斌結婚嗎?您對他真的瞭解嗎?剛才茉莉說的話,您就一點都不懷疑嗎?”
“當然是真的!”
林瓊的語氣又變得有些不耐煩,“我們都商量好了,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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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份在巴厘島舉辦婚禮,到時候你要是有空,也來參加。至於茉莉說的話,我覺得就是誤會,永斌不是那樣的人。”
“可茉莉姐的朋友是做紅酒生意的,訊息應該不會錯啊。”
張博濤還想勸她,“您還是再考察考察,彆被他的表麵功夫騙了。”
林瓊猛地放下杯子,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引得旁邊幾桌客人都看了過來:“張博濤!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是不是看到我跟羅永斌在一起,心裡不舒服,嫉妒了?所以才故意說他的壞話?”
“瓊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博濤連忙解釋,臉上滿是焦急,“我就是真心為您擔心,怕您被人騙了,到時候人財兩空。”
“行了,不用你操心我的事!”
林瓊打斷他,語氣冰冷,“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就去那邊坐會兒了。”
張博濤看著她固執的樣子,心裡又急又無奈,隻好定了定神,說起了公司的事:“還有件事,聽公司的人說,郭占廷要把公司賣給一個國企,說是您授權的,您知道這個事情嗎?”
林瓊聽到
“公司”
兩個字,臉色稍微緩和了些:“我是讓他找戰略投資人,國企要是能進來,確實是好事,對公司來說是個增信措施,以後去銀行貸款也方便。我可沒說過要賣公司,更沒授權他賣公司的控製權。”
“可現在郭占廷的操作路徑,就是要把公司的控製權賣出去,”
張博濤連忙說,“您得趕緊阻止他,再晚就來不及了。”
林瓊皺了皺眉,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在意:“我最近忙著自己的事,沒怎麼去公司。等過兩天我去公司了,就問問郭占廷,到底是怎麼回事。”
“瓊姐,現在情況已經很緊急了,”
張博濤急得往前湊了湊,“聽說要賣公司,好多員工都申請離職了,人心惶惶的,再這樣下去,公司就要散了。”
“是嗎?員工離職了?”
林瓊終於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郭占廷不是管人力資源的嗎?這麼大的事,他怎麼沒跟我說過?”
“他肯定是故意瞞著您,怕您阻止他賣公司。”
張博濤說,“您有空的話,明天就去公司看看吧,再不管,真的來不及了。”
林瓊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公司瞭解清楚。不過張博濤,你也彆危言聳聽,公司沒那麼脆弱。”
“您去了就知道了。”
張博濤沒再多說,他知道多說無益,隻能等瓊姐自己去公司看。
兩人又陷入沉默,空氣裡隻剩宴會廳方向隱約飄來的鋼琴聲,偶爾夾雜著遠處服務生走動的輕響,連呼吸都似被放輕了些。
林瓊垂眸撚了撚衣角,指尖在布料上輕輕蹭過,片刻後才忽然抬眼,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帶著點不確定的試探開口:“我最近在辦移民的事,打算去法國。”
她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又補充道,“手續都在一步步弄了,應該明年就能批下來。”
張博濤心裡一沉,還是忍不住問:“您以後打算一直在法國定居嗎?不回北京了?”
“嗯,”
林瓊點點頭,語氣裡帶著期待,“結婚後就定居法國,北京這邊除了幾個朋友,也沒什麼牽掛了。”
張博濤看著她憧憬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最終隻說了一句:“好的,瓊姐,祝您幸福。”
林瓊看著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剛要開口問:“你呢?跟你女朋友……”
話還沒說完,茉莉就快步走了過來,笑著說:“博濤,林瓊,飯準備好了,快跟我去入座吧,好多客人都等著呢。”
張博濤和林瓊隻好站起身,跟著茉莉往餐廳走。
吃飯的時候,張博濤全程心不在焉。他被安排在靠近門口的一桌,身邊都是些不認識的人,沒人和他說話。
林瓊則被茉莉安排在了主桌,和她的父母、先生坐在一起,兩人隔著好幾桌,連眼神交流都很少。
隻有茉莉過來敬酒的時候,張博濤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紅酒的醇香在嘴裡散開,卻沒讓他的心情好起來。
他心裡一直惦記著瓊姐的事,還有公司的危機,根本沒心思吃飯。
好不容易等到宴會結束,他立刻起身去找林瓊,卻發現主桌已經空了,問旁邊的服務員,才知道林瓊十幾分鐘前就走了。
他心裡有些失落,又去找茉莉道彆:“茉莉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這麼快就走啊?不再坐會兒?”
茉莉有些意外,“再等會兒還有蛋糕呢。”
“不了,真有事,”
張博濤笑了笑,“蛋糕我就不吃了,祝您生日快樂。”
“那好吧,路上小心。”
茉莉送他到門口,看著他離開。
張博濤走出麗都酒店,初冬的風就裹著涼意迎麵吹來,他才覺得清醒了些。
他拿出手機,想給林瓊發個訊息,讓她明天一定要去公司,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把手機揣回了兜裡。
他下意識抬頭望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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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濛著一層灰濛濛的雲,像被揉皺的舊棉絮,壓得人心裡發沉。
這灰撲撲的天色,竟像極了眼下公司的處境,也像林瓊即將奔赴的法國移民路,處處都裹著一層說不清的不確定。他輕輕歎了口氣,那口氣裡藏著沒說出口的擔憂,順著冷風散在空氣裡。
轉身朝著停車場走去時,皮鞋踩過酒店門口的石板路,發出清脆卻孤單的聲響。
他攥了攥手裡的西裝外套,心裡忍不住暗暗祈禱:但願瓊姐能早點看清羅永斌的真麵目,彆讓滿心期待落了空;也盼著公司能扛過這次危機,彆讓這麼多人的心血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