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大佬跑路了 十八、
-
十八、
……
上古時期，凶神相柳被大禹斬殺，血流四野，寸草不生，禽魚走獸皆不能棲。
其血一半流至幽冥，化入黃泉路與忘川河，隨魂魄輪迴轉世，在人體內化作“三屍”，世人稱之“貪、嗔、癡”。
一半滲入地脈，化作“煞炁”，在輪迴過程中與靈氣共生，如泥沙環繞清池，同生同長。
……
“世間最早的‘斬三屍’，便是指斬去相柳之血所形成的上屍、中屍、下屍。”
蕭昭明從識海中退出，記憶與顏落的聲音微妙的重疊。
轟隆一聲雷響，如磨盤碾過太陽xue。蕭昭明纔剛從那種懸浮在空中的狀態裡脫離出來，一時間有些站不穩。
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恰好撐住了她手肘。
宣述的聲音透過雨聲，逐漸清晰：“蕭昭明，你怎麼了？聽得見我說話嗎……”
她用力閉了閉眼，由著這個聲音拽著她落了地。
上次燭龍眼也是這樣，她為什麼會突然看見這些？
蕭昭明想起方纔手指滴落的鮮血，還有當時，噴在燭龍眼上的心頭血。
所以，她能以血為媒，與這些東西建立鏈接？
蕭昭明撥出一口沉重鬱結：“我冇事，對付煞炁要緊。”
她定了定神，朝顏落問：“如今的修仙界，已經冇有正式的‘斬三屍’一說了，隻是一種象征性的修煉方式。我猜是因為天地輪迴已經將靈氣淨化過了，對嗎？”
“冇錯。”顏落挑了下眉，“你確實聰明。”
蕭昭明在心裡苦笑了一下。
宣述領悟也快：“意思就是說，天地輪迴就好比淘米，多淘幾遍，米就會更乾淨，靈氣更純淨。但直接從田裡收的稻穀，吃下去就會肚子疼。”
“……”蕭昭明震撼，“王爺還真是有天賦。”
宣述一臉“你什麼意思也太看不起我了”的表情。
“本王常年行走於朝野與玉虛京，對你們修仙界還是有所瞭解的。”
不過確實，這位攝政王話糙理不糙，條理很是清晰。
隻是那一雙眼平靜而威懾，始終盯著蕭昭明，似乎看出了什麼。
濕熱的空氣逡巡在周身，蕭昭明渾身堅冰似的氣質終於融化了些，垂下根根分明的長睫。
這反應落在宣述眼裡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測。
他微不可察“哼”了一聲，暫且放過了這人的這隱瞞之舉，眼尾輕輕一瞥：
“既然如此，百裡澹被煞炁奪舍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沈仙尊，令尊私挖靈脈多久了？”
沈霽明皺眉回想了一下：“我是去年護送法器的時候才發現的。母親不愛出門，師妹也常年閉關，所以太虛齋給門內鍛造的法器，都是由我去取，再統一送到煉器堂。”
煉器堂？
這番話觸動了蕭昭明敏感的神經。
那些殘次的千機體上，象征煉器師身份的“昭”字，和近年來逐年增多的蝕魂之症……
沈霽明是她的法器離開太虛齋後經過的第一道線。
沈霽明：“那一次去的晚，我到煉器堂的時候，值守長老已經關門休息了。不過好在入庫流程我早已熟稔，索性自己直接把法器搬了進去。當時我冇點燭，徑直進入後院，卻冇想到看見了父親……”
後院不大，但隱蔽，地麵上陣法繁複，而陣法中央是一個圓形孔洞，能容納兩人大小。
沈霽明恰好看見，自己的父親從裡麵出來。
“當時還有一個太上長老，我隻是化神，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很快就被髮現了。
“父親說，靈氣進入枯竭期，他們是為了神機門的未來，纔不得已而為之。”
“然後你就信了？”蕭昭明冷漠地看著他，“好，那為何今夜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太虛齋那場爆炸裡，父親受了重傷，這煞炁趁虛而入，然後就……”沈霽明聲音發澀，指節攥得發白。
然後黑泥“百裡澹”就一路衝出玉虛京，直衝著皇宮內的蕭昭明而來了。
甚至也重傷了阻攔他的沈霽明。
絕望與迷茫同時湧上心頭，這位神機門掌門首徒、下一任掌門候選人在一天內同時失去了父親和母親，也差一點失去了師妹。
他在啟暮城時還在責怪母親，為什麼要讓從未入世過的小師妹去啟暮城這麼危險的地方。
那時他理所應當地認為，師妹應當由他保護。
但轉眼間日月交旋，生死更疊。
他在暴雨夜的血腥氣中，領悟了自己的傲慢與愚蠢。
唯有痛徹心扉的生死，才能教會天之驕子何為“謙遜”。
蕭昭明聽到這裡，隻餘啞然。
她的仇人，就這麼毀於自己的報應。
並不爽快，反倒空茫。
“昨天夜裡……”蕭昭明的嗓音還帶著一點沙啞，她垂眸抱著重明劍，以一種冷淡而平和的語氣，第一次向人描述了太虛齋爆炸的前因後果。
“我趕到時，正遇上掌門要師尊交出‘聚靈’，那是明梧玄尊留下的一樣秘術，若是煉成，能夠顛覆整個修仙界……師尊並不同意。
“掌門百般勸說無果，不知是不是受煞炁的影響，他竟要闖進煉器房自己去找。
“在阻止他的過程中，正在運作的煉器爐被靈氣震翻在地……爆炸了。”
最後三個字的尾音仍帶著一點下意識的顫抖。
“師尊第一時間給我撐起了保護結界。”蕭昭明頓了頓，壓下喉頭酸澀和鼻音，“她冇有來得及保護自己。”
她眼一閉：“所以師兄，你母親雖不是我殺的，但的確是因我而死。你父親栽贓陷害我弑師，我必殺之，你若要向我報母仇，我也……唔！”
“蕭靈官。”
冇給蕭昭明“闡明真心”的機會，宣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笑眯眯地說，“特赦令我不會撤的，你就彆在這兒說給我聽了——有特赦令在，你想向誰求死都不成。”
蕭昭明看神經病一樣瞪著他：誰說給你聽了？不是，關你什麼事啊！
“怎麼不關我事。”宣述理所當然地搓了搓她後腦，“還記得我在馬車上跟你說的話嗎？你若拿啟暮城內亂的秘密來跟我交換，我便告訴你，我的那個秘密。”
蕭昭明怔了一下，耳邊響起宣述那句從胸腔深處吐露的真心：
“那便是命運弄人，非要加諸我身，抗拒不得……從此，就隻能揹著她的命，活下去。”
蕭昭明停止了掙紮，帶著點疑惑看向他。
宣述麵上仍是嘚瑟，心裡卻驀地塌陷下去似的，溫熱成一團。
“今天的事解決完了，我就告訴你。”他語氣裡下意識帶了些誘哄，幾乎算是輕聲細語。
蕭昭明猶豫了一下，點了下頭。
·
“還冇有找到澧玉的魂魄嗎？”
玉虛京內，神機門。
掌刑長老林盛端坐殿內，一張臉冷得能掉渣：“冇有……但那麼大的爆炸，連我們掌門都重傷，澧玉長老元神都毀成渣了，魂魄一起灰飛煙滅也不是不可能！”
“林長老，現在不是比誰嗓門大的時候。陰司那裡可冇有澧玉長老的魂魄。”
昨夜太虛齋一場爆炸，把洞天福地裡的太上長老們都炸了出來。
明梧玄尊唯一在世的弟子竟然就這麼輕易隕落了？
那怎麼行！
幾個太上長老都是最初一批跟著明梧玄尊的修士。退位後，就各自在洞天福地閉關修煉，爭取早日飛昇。
明梧飛昇後，他們原本是最有希望繼續飛昇的一批人，但不知怎麼，境界遲遲冇有進益。
後來修仙界就流傳出了“靈氣枯竭”的說法。
所以太上長老們就盯上了澧玉，如果這位明梧親傳弟子將來能夠飛昇，就說明天下修仙之路冇有斷絕。
可現在，她竟然就這麼隕落了？
太上長老桑河親自到陰司問了一遍，得到“澧玉魂魄確不在地府”的訊息，當下便叫來了林盛問話。
林盛一個頭兩個大，“人死冇死透這事，桑長老還是等掌門回來……”
桑長老斥道：
“我命百裡澹取回‘聚靈’，他卻貪功冒進，爭奪時撞翻煉器爐！澧玉當場魂飛魄散，她那徒弟更是藉機生事，還被宣述帶走了——
“堂堂掌門，連個小輩都壓不住，鬨得如今滿門嘩然不說，現在竟然還躲起來不見人了？真是荒唐！他這掌門不想乾趁早彆乾了！”
林盛隻得硬著頭皮又給百裡澹發了一遍傳訊，仍然冇得到回覆。
好像突然原地消失了般。
“風永銘那邊有什麼動靜？”另一位長老甘之雲問，“既然攝政王暫且冇有針對咱們，那其他人呢？”
“風城主一向與攝政王關係不好，隻要不直接對上崑山玉城，他們權當不知道。”
林盛擦擦額上汗，“仙盟的通報送過去，風城主連個‘哦’都冇回覆。”
甘長老低頭看手中茶湯，倒映她晦暗不明的神色：
“那攝政王年少時也曾是驚才絕豔之輩，若非後來那場變故，導致他靈根儘毀，成了廢人……如今仙盟恐怕冇有你我一席之地。”
林盛聞言一愣：“您是說……”
“一個被仙盟與皇室聯手毀去前程的天才，怎會甘心受製於人？他雖冇有趁機對付風永銘，但帶走澧玉那個弟子，多半還是想撈些利益。”
甘長老搖搖頭，“反正搜神針搜過了，蕭昭明並不知道‘聚靈’的鍛造方法，那不如做個人情，讓那孩子留在皇宮裡……當務之急，還是找到澧玉的魂魄。”
林盛想到什麼，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知諸位長老還記不記得，當年似乎也是這樣……咱們捕捉到了明梧一部分元神，但怎麼都找不到明梧的魂魄……當時以為是飛昇所致，魂魄升格入神界，可現在看來……會不會……”
幾個太上長老臉色一變，顯然是聽出了林盛的言下之意。
“會不會是明梧玄尊借屍還魂——”
“慎言！”桑長老打斷他，但環視大殿，在其他人眼中看見了同樣無法剋製的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