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大佬跑路了 四十一、
-
四十一、
沈霽明帶著人退出去了，屋內隻剩下大巫、蕭昭明、宣述三人。
良久，蕭昭明啞聲開口：“大巫既知道我是明梧，那我也不廢話了。當初我從地府那裡得到的崑崙鼎救世的辦法，可是真的？”
大巫冇有立刻作答，隻是低眉垂首，唇間輕唸了一句什麼。
語調奇異怪澀，大概是上古的咒語。
這是默認的態度，蕭昭明心下微鬆。
而後又問：“我們這次來，是因為有一位同伴在極北之地失蹤了，我們懷疑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幽都礦洞，對於那個礦洞，您知道多少？”
大巫雙眼微闔，吐字沙啞緩慢：“夜晚降臨時，烏鴉將啄開大地，放出古神的靈魂。”
宣述歎了口氣：“給您屋裡貼了隔音符，這兒就咱們三個，您老有話直說吧。”
聽聞此，大巫從善如流地睜開了眼，神秘氣質一掃而空，若不是裝扮古怪詭譎，倒是真像個鄰家老婆婆。
她朝宣述慈祥地笑了笑：“玉虛京駐幽都的官驛私自開礦，有段時日啦，極北之地除了巫覡族冇有凡人，哎喲，他們就騙了好些外鄉人來。”
蕭昭明和宣述對視一眼，外鄉人？
那蘇月瀾，果然是被人騙來的！
她略一凝思，隨即又描述了幽都礦洞的異象，“這黑霧會攻擊使用靈力的人，會不會就是煞炁的另一種形態？如果是他們私挖靈脈，導致煞炁大量泄漏，那巫覡族鎮守的主靈脈不會出問題嗎？”
大巫神秘一笑，擡起一根手指朝向天：“真正的主靈脈在天柱內，他們觸碰不到。”
這話倒是奇怪，碰不到是什麼意思？
天柱有什麼結界不成？
大巫冇有解釋，而是繼續道：“幽都礦洞之災，並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為之……然卦象示意，這場危機，會有一些人出手挽救。”
顯然，這個“一些人”就是蕭昭明幾人。
所以巫覡族人纔會在村口提前等候。
可“蓄意為之”的人是誰？
大巫笑而不語。
看這樣子蕭昭明就知道問不出了，當初她不肯告知解決靈氣枯竭之法時，也是這幅笑容。
蕭昭明低聲說：“媧祖在上，有一件事還請您一定賜教。目前我們隻知道功德火可克煞炁，但又找不到能使出功德火的人，實不相瞞，仙門中也有蛻神被它奪舍……”
大巫驚訝地看她一眼，“你使不出了？”
蕭昭明一怔，“什麼？”
她不是冇試過，早在顏落告知她那天就嘗試了，使不出。
大巫瞧著比她還驚異：“你上次來時，還使得出。否則如何強闖地府？”
這下她是真大吃一驚。
上次來，那就是明梧強闖地府那次？
她是用功德火闖的啊？
“我……這段記憶，還冇想起來。”蕭昭明苦思半晌，艱難道，“我的靈台被封了忘川印。”
桌案下不自覺地捏緊了指骨，發出輕微的“哢哢”聲。
失憶後被強行鎮壓下去的不安與焦慮開始隱隱躁動。但她習慣性地沉默忍受。
猝不及防的，一隻溫熱的手握了過來。
那隻手靈活地插入她十指縫隙中，擋開兩手，輕輕攏住她右手手背。
不許她再折騰自己。
蕭昭明兩條胳膊一僵，薄唇微抿，垂眼掃過。
她右手指尖微動，而後，試探著握住了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食指。
溫熱的皮膚和薄繭的觸感十分真實，蕭昭明藉著這短暫一握，允許自己懦弱了片刻。
大巫：“凡間想要與地府聯絡，一是符咒傳信，二是十殿閻羅清道相迎。若是強闖，便會遭到煞炁反噬。而你，正是憑藉獵獵不絕的功德火，才平安走過了黃泉路與忘川河。”
蕭昭明想起來了，顏落解釋煞炁來曆的時候曾說過，相柳之血汙濁不散，化入了黃泉路與忘川河。
謔，煞炁包圍地府？
“你陰德深厚，是有大陽報之人，本相極有可能是真神……功德火於你而言，本應如白雪之於幽都。”
真神——這話實在是始料未及。
蕭昭明和宣述忍不住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瞧見了凝重。
當今修仙界還冇有過真正飛昇之人。
就連明梧當時飛昇也隻是假象，飛昇的同時魂飛魄散。
這個“真神”，指的是什麼？
蕭昭明想問，大巫卻微笑搖頭，不再解釋。
又問不出了。
宣述一隻手搭在桌麵上，想了想，換了話題：“昭明現在使不出功德火，會不會跟忘川印對她的限製有關？”
“忘川印封印的是一個人的記憶、修為、境界，冇有足夠的修為，也就調動不了功德火。”
難怪。
爐灶上燒著的水沸騰起來，壺蓋被熱氣頂開一點縫隙，發出細碎聲響，白色的水霧擠出來，爭先恐後地飄浮半空。
蕭昭明餘光瞥見這一幕，腦中一道白光閃過，福至心靈。
“請問大巫，這裡有冇有來過一個邪修，叫居燼？”
宣述猛地轉頭看過來。
而蕭昭明執拗地盯著對麵的老人。
老人抹著油彩的臉上，出現了一種“終於問到這裡了”的如釋重負，似乎她由於某種限製不能主動言說，但又希望蕭昭明能知道。
大巫鬆了口氣似的，愉快點頭：“對咯對咯，來過……金烏之羽在尋找忘川印的解法。”
說著，一派從容地從桌下抽出一本厚冊子，翻了起來。
宣述：“……”
看來大巫也怕年紀大了忘事，還得記下來。
“所以解法是什麼？”
這話一問出，蕭昭明陡然脊背一寒，猶如被人盯視的針紮感。
但這一切隻有一刹那，快到像是幻覺。
火爐暖烘烘的，炭火燃燒，熱水燒開，都發出窸窣動靜，但她還是不可抑製地覺得手腳冰冷，毛骨悚然。
宣述貼的隔音符，是她親自畫的。
想要越過這道障礙，除非是修為比她還高的存在。
雖然修為還冇完全回來，但如今的修仙界，除了那幾個資曆深的掌門，她難有敵手。
是誰越過了她的隔音符，窺視著這間屋子？
沸騰的水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壺蓋撲騰著，白汽氤氳。
這一切太過尋常，以至於難以發覺凝結的水霧之後，隱約藏了一絲黑線。
大巫捧著厚重的冊子站起身。從桌後踱步而出。
蕭昭明抓著宣述的手倏地攥緊。
宣述反應很快，被她冰涼的手指一拽，就知道出了問題。
也拉著蕭昭明站了起來。
終於，大巫手上停住。
“唔，找到了……忘川之印，乃是取忘川河水與黃泉路土鑄就的封印。黃泉路上不能回頭，此印亦然，不可逆也。”
“不可逆轉的封印？”宣述耳聽八方，嘴上還不忘問，“那居燼手上其實也冇有解法麼？”
大巫一邊翻著書頁，一邊慢聲細語地應著宣述的話。
“有一個稱不上解法的解法……唯有一往無前的決心，輔之以極烈之靈，方能撼動‘絕不回頭之路’……”
老人蒼老的聲調如古老的歌謠，語氣平和，焦躁的內心莫名被撫平。
然而，就在下一瞬，異變突起！
爐灶上滾燙的銅皮壺嘭地炸開，碎片四濺！三道身影同時動了，大巫用袍袖掩蓋護著冊子疾速後撤，蕭昭明和宣述翻身分彆從兩扇窗戶躍出！
那藏於霧中的黑線凝成尖錐形狀，騰空而起。它微微一頓，似在分辨方向，旋即直撲大巫而去！
器修的手很穩，蕭昭明將宣述拎遠了些，往地上一扔。
自己則在半空擰身，隻見她眉眼漆黑，眼型冷利，蛻神極強的壓迫感瞬間鋪開，神識放出，覆蓋方圓百裡。
她手中白光暴漲，靈力凝聚成一道光劍淩厲射出！
大巫冇有靈力但輕功極高，頗有幾分大道至簡的高手姿態。
電光石火間一側身，黑色尖錐就偏了準頭，擦著她毛茸茸的兜帽飛過。
轉眼蕭昭明當空而至，劍尖與尖錐針鋒相對，衝擊引起的靈力震盪掀起罡風，橫推出去！
對峙場麵驚心動魄，受傷的隻有宣述。
……他剛往前走了兩步就險些被風颳趴下！
好在凡人攝政王同樣有武功傍身，宣述瞅準時機，運起輕功，騰空踩在風上借力前行。
自從認識蕭昭明，宣述已經不知多少次慶幸自己打小就拚命練輕功了！
宣述落地大巫身邊，往她老人家懷裡塞了一堆符咒，然後自己從乾坤袋裡拿了把傘出來，撐開，赫然是當初在啟暮城的那把凡人也能用的結界傘。
大巫雖有通靈之能，卻和他一樣，是實打實的凡人。隻能用這種誰都能用的法器符咒來保護自己。
“這東西是煞炁吧？”宣述目光緊鎖戰圈中央，眯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幽都的煞炁跟我們在玉虛京見到的可不一樣，都會偷聽、主動出擊了。大巫，你先前從來冇遇見過它們嗎？”
“你是想問，它是不是有神智了？”大巫不緊不慢地收拾那一堆符咒，往自己皮襖內側貼，“智慧的孩子，它冇有那麼可怕，否則巫覡族早就亡族滅種了。”
宣述：“哦？請您賜教。”
“它是天生地長，與靈氣相生相剋，依照本能行事……你說這樣的東西，它的本能會是誰的意誌？”
宣述下意識要答，卻在開口的刹那沉默了。
天生地長的煞炁，它的本能，會是誰的意誌？
宣述默不作聲沉吟，擡眼時頓了下，若有所感地回頭，當場被震住了：“您……”
不知何時，老人竟從眼睛鼻子裡流出鮮血！
而她手上仍不停地貼著符紙，權當無事發生！
“哎，不妨事，就是有些嚇人。”大巫習以為常地笑了笑，“有些事，不當說，說了就不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