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韜江知瑩 001
??
好友聚會上,有人提議玩網上最近很火的敬酒遊戲。
女友的竹馬沈知年,連喝三杯。
“第一杯敬江知瑩,我每次胃痛,她不管在哪兒都會趕來我家給我揉肚子,煮養胃湯,直到我胃痛緩解。”
“第二杯敬江知瑩,因為我說想有個家,她就把她爸媽給她買的婚房寫了我的名字。”
“第三杯敬江知瑩,半年前我和她男朋友同時遇難,她在知道男友處境更危險的情況下,還是讓救援員先救了我。”
我聽後笑笑,也端起酒杯。
“江知瑩,第一杯酒敬我們,祝我們分手快樂。”
……
說完,全場安靜。
我將酒一飲而儘,起身拿起外套就走。
幾秒之後,江知瑩纔回過神衝出來追我。
“阿韜!你彆生氣好嗎?你也知道阿年他爸媽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我欠他太多,我隻想儘力彌補他而已。”
我看著江知瑩,就連我自己都驚訝,這一刻我竟然出奇地平靜
“你要怎麼補償他都可以,但我不欠他的,你不該拿我的命去補償他,也沒資格這麼做。”
江知瑩沉默了。
良久,她纔再次沙啞開口:“我知道,那次是我做的不對。”
“但無論如何,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你也沒有真的出事,就讓這件事翻篇行嗎?以後……我會加倍補償你。”
我自嘲地笑紅了眼:“你拿什麼補償我?”
“你欠沈知年兩條命,你的命都屬於他了,你還能給我什麼?”
江知瑩剛要回答。
這時,沈知年的聲音從包廂裡傳出:“知瑩,你快回來幫我,他們灌我酒!”
我看向江知瑩,她的目光隻掙紮猶豫了一瞬,就放開了我的手。
“阿韜,你先回家,這件事等我回家再說好嗎?”
“不管怎麼樣,我最愛的都還是你,你相信我。”
說完她就拋下我,回到了沈知年的身邊。
透過包廂門上的玻璃,我看著江知瑩擋在沈知年身前,一杯接著一杯地替喝。
心臟止不住泛酸泛疼。
江知瑩,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你的命屬於沈知年。
你的承諾,也隻對沈知年有效。
我回到和江知瑩同居的彆墅,將酒櫃裡的酒全都拿了出來。
喝到意識模糊,我踉踉蹌蹌地走到鏡子前。
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舉起了手裡的酒杯。
“第一杯,敬我大學畢業那年明明拿到了出國留學的名額,卻因為捨不得江知瑩而放棄,選擇了留在國內。”
“第二杯,敬我高燒四十一度,江知瑩卻非要陪沈知年看日出,而我選擇了退讓。”
“第三杯,敬我深夜睡不著開啟電台,聽見了江知瑩對沈知年的表白,卻假裝沒聽到。”
“第四杯,敬我為了討好江知瑩爸媽,吃了過敏的海鮮,結果卻聽見她爸媽對她說,不如和沈知年在一起。”
“……最後一杯,敬江知瑩和沈知年有情人終成眷屬。”
“也敬我自己放下離愁,生生世世自由。”
喝完最後一口,我放下杯子,拿起手機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開口的第一句,就讓我紅了眼眶。
“爸,我終於明白你當年為什麼寧願和我媽離婚,也要去國外繼續醫學研究了。”
“因為女人困住自己、犧牲自己,太不值得了。”
“所以,我也要找回我自己。”
爸媽離婚那年,我才八歲。
那時我不明白爸爸為什麼那麼狠心,以為真像我媽所說的那樣,是我的出生拖累了爸爸的事業。
可離婚不到一年,口中愛我的媽媽就嫁給了彆人,還任由後爸和弟弟欺負我。
而爸爸卻會定時給我打生活費,詢問我的生活狀況。
我最終還是沒有壓住喉嚨中的抽噎。
我爸沉默一瞬,語氣放輕了一些:“明白女人不值得還難過什麼?”
“處理好你該處理的一切,半個月後我回國接你。”
我點了點頭:“好……”
剛結束通話電話,玄關就傳來聲音。
江知瑩連鞋子都來不及脫就衝了進來,看見我還在,她才鬆了口氣。
但緊接著看見滿地的空酒瓶,她又皺起眉。
“阿韜,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她上前來扶住我,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
我看著她的臉,輕輕扯了扯嘴角:“當然是為了祭奠我死去的愛情啊。”
江知瑩神情一滯,陰晦了兩度:“你喝多了,我扶你去睡覺。”
我沒有推開她,任由她牽著我進房間。
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難過了,江知瑩。
我在心裡這樣想著,翻身沉沉閉上了眼。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宿醉帶來的結果就是頭疼欲裂,我坐起身在床上緩了許久,直到惡心感消退了一些才起身下了樓。
沒想到江知瑩做好了一桌子菜,她盛了碗醒酒湯放在我麵前,滿目柔情。
“阿韜,頭疼吧?快喝點醒酒湯緩緩。”
我剛喝了兩口,江知瑩又說:“上個月我錯過了我們的戀愛五週年紀念日,今天我們去補過一個吧。”
“我已經包下了整座遊樂園,今天隻為你一個人開放。”
我怔愣了一瞬,腦海裡回憶起紀念日當天。
原本我們說好了一起去遊樂園,晚上再去看電影。
可沈知年打電話來說自己扭傷了腳,江知瑩二話不說就撇下我離開,整整一天沒再回來。
後來她總說彌補我,卻三番兩次失約。
如今我已經什麼都不再期待了,她卻要說補過。
我放下碗,搖了搖頭:“不了,我今天有事。”
我的出國護照早就過期,得去更新才能趕上半個月後的出國。
江知瑩愣了下:“什麼事?”
不等我編好理由回答,房門正好被敲響。
江知瑩走過去開啟門,看見沈知年,她有些驚訝。
“阿年,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沈知年直接牽住了她的手:“我聽你秘書說,你包下了整座遊樂園,我也想去玩,帶我一個好不好?。”
江知瑩下意識看了我一眼:“可這次是我為了和阿韜補過戀愛紀念日才……”
“今天不方便帶你,下次好不好?”
沈知年眼底劃過一抹不滿:“那也沒關係吧,我又不會打擾你們。”
“阿韜哥,你介意帶我一起去嗎?”
我沒理他,慢條斯理地喝著手裡的粥。
如果江知瑩真的不想帶沈知年,這個時候就會再次拒絕他了。
可是她沒有。
她和沈知年齊齊看向我,就等著我開口說不介意,然後順理成章地把二人世界變成三人行。
到時候在遊樂園裡,多餘的就是我了。
我喝完了最後一口粥,就拿起外套起身,略過了他和江知瑩往外走。
“不介意,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還有事先走了。”
剛走到大門口,江知瑩便追了出來。
“阿韜!你又生氣了嗎?阿年他也隻是想和我們一起玩而已,你也知道,他沒什麼朋友……”
我避開她伸來的手:“誰說我生氣了?”
江知瑩微微擰起眉:“你現在明明就在生氣。”
我忽然看透了麵前的這個女人。
我什麼都沒說,她卻認定我已經生氣。
這說明她心裡根本就很清楚,帶上沈知年會讓我不高興,可剛才她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想報恩,所以對沈知年有求必應,但又不想讓我不高興,就每次都道德綁架我,讓我同意。
可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事?
魚和熊掌,不可能兼得。
我不願和她多說,走了出去。
江知瑩卻還是跟了上來,並一定要開車送我。
沈知年跟在後麵,也上了車。
眼看就要到入境管理部門的午休時間,我沒再和他們糾纏下去,上了車。
隻說:“去市中心。”
坐在後座上的沈知年羨慕道:“阿韜,知瑩對你可真好,要是我也能找到這麼好的女朋友就好了。”
我扯了扯嘴角:“她對你比對我還好,和女朋友也沒有什麼區彆。”
江知瑩眼底劃過一抹暗色:“阿韜,你說什麼呢?我和阿年隻是朋友。”
“是呀。”沈知年點點頭,隨即說起和江知瑩的過去。
沒有我參與過的過去,隻有他們兩個人的過去。
我早已麻木了,所以什麼也沒說,隻看著窗外。
忽然,沈知年捂住了腹部:“知瑩,我胃突然好疼……”
江知瑩神色緊張,立刻打轉方向盤調轉了方向:“你忍忍,我現在就帶你去醫院!”
“等等,先放我下去!”我抓住江知瑩的手臂。
卻被她一下甩開:“這裡不能停車,你到了醫院再自己打車過去吧。”
之後,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開車上。
到了醫院,她甚至都等不及把車停穩,就跑到後麵扶著沈知年衝進醫院。
我看著她的背影,呼吸有些困難。
但好在,心已經不會再更痛了。
我轉身離開,趕緊打車去了入境管理部門。
手續辦理的很快,工作人員告訴我七日後便可以拿到新的護照。
想到七天後就可以離開,我的心情終於暢快了些。
走出工作大廳,我給幾個朋友分彆打了電話,約他們晚上一見。
晚上七點,霖湘會所。
等人到齊,我便宣佈:“我要出國了,估計很久都不會回來了。”
“所以今天這頓我請,算是分彆。”
一連串的問題接著就砸了過來。
“出國?怎麼這麼突然?”
“你前幾天不還說要結婚了嗎?江知瑩呢?”
我喝了口酒,品著酒液的苦澀慢慢開口:“我和她分手了。”
“至於原因,你們也應該都猜的出來。”
朋友們麵麵相覷,誰也都沒再說什麼。
我和江知瑩剛在一起時,他們都勸過我,說江知瑩身邊有個救命恩人的男人,勸我想清楚,和這種人談戀愛不行的。
我卻沒當回事,一意孤行地愛了進去。
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
我擦了擦泛紅的眼角,笑著舉起杯:“祝我單身快樂,今晚——不醉不歸!”
“單身快樂!”
所有人都跟我碰了杯。
這時,手機亮起。
我拿起來點進朋友圈,就看見沈知年發了一張在煙花下和江知瑩的合照。
【看在某人包下遊樂園陪我玩了一天的份上,就勉強答應和她拍個照吧。】
胃疼,還有力氣去玩遊樂園?
也隻有江知瑩會被他騙到了。
我嘲諷的扯了扯嘴角,給這條朋友圈直接點了個讚。
聚會散場是已經是淩晨三點。
點完讚後我就再沒碰過手機,從會所出來後,我才發現江知瑩給我打了很多個電話。
這麼晚了,我沒回撥過去,準備打車離開。
然而剛打到車,電話鈴聲就尖銳地響起,來電竟然是江知瑩的媽媽。
我接通電話,還沒出聲,對麵的怒罵聲便差點刺破我的耳膜。
“許白韜,你現在馬上給我滾來醫院,知瑩出車禍了你知不知道?”
我愣了愣,頓時醒了酒,立刻上車讓司機開去了醫院。
到醫院時,江知瑩早已做完手術,左腿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
一看見我,她立刻掙紮著要坐起來:“阿韜,你去了哪裡,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話音未落,一旁的沈知年立刻去扶她:“知瑩,你不要亂動。”
江母則是譏諷地開了口:“你看看人家阿年,知瑩出事,他第一個就趕了過來。”
“再看看你,知瑩就是擔心你才會開車出去,結果你一身酒氣,有你這麼當男友的嗎!”
江知瑩連忙開口阻止她:“媽,我都說了我沒事,你彆這麼說阿韜……”
我冷不丁開口:“他們現在在一起也不遲。”
“反正江知瑩為了沈知年連命都能不要,這樣不計一切的付出,不在一起也可惜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知瑩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心底感覺到一股從未有過的不安。
“阿韜……”
她慌張地拉住我的手,然後轉頭道:“媽,你和阿年先回去吧,讓我和阿韜單獨待會。”
江母冷哼了一聲,帶著沈知年離開。
等他們走遠,江知瑩看向我,聲音染上了一絲委屈。
“阿韜,都是我不好,你要怨我,打我罵我都可以,但就是彆不理我好不好?”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想儘力讓你開心,可你變得好沉默,好陌生……你不接我電話的時候,我真的很怕你一走了之,再也不回來了。”
我的頭隱隱有些作痛:“我隻是去和朋友聚會了,沒聽到電話。”
江知瑩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你應該提前告訴我一聲的。”
“這樣聚會結束,我就可以去接你了。”
我很想把沈知年發的那條朋友圈甩在她麵前質問她,她真的有時間來接我,扮演一個女朋友的角色嗎?
但我最終隻是歎了口氣,讓她休息。
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江知瑩攥緊了我的手不讓我走,我隻好在醫院留了下來。
很快,她睡著了。
我輕輕地將手抽出來,想幫她蓋好下滑的被子。
然而就在這時,睡夢中的江知瑩翻了個身。
她胸前敞開的病號服因此偏移,露出了她的鎖骨。
上麵,有一圈隱隱的紅印。
我怔了怔,掀開那片衣料。
隻見在她的心口上,有一個新紋了不久的紋身。
是“沈知年”三個字。
我隻怔了一下,就鬆開手讓那片衣料落了回去,重新蓋住那個紋身。
這時,身後傳來門被推開的聲音。
沈知年去而複返,和剛纔不同,他胸前的衣服被多解開了兩個釦子。
露出了左心口上同樣剛紋了不久的紋身。
一模一樣的顏色和位置,紋的是江知瑩的名字。
沈知年像是不小心被發現後,又欲蓋彌彰地係好了釦子,“阿韜,你千萬彆誤會,這個紋身就是我們那天玩大冒險輸了的懲罰。”
“什麼都不代表的,你可不要因為這件事再和知瑩吵架。”
我輕輕笑起來:“是啊,一個紋身說明不了什麼。”
“江知瑩紋了你的名字,也不代表她會愛你,一切不過都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沈知年臉色一變:“你……”
我擋住他指過來的手指,繼續道:“既然你這麼喜歡待在醫院,那你就留下來照顧江知瑩吧。”
說完,我便徑直走出了病房。
回到家時天都快亮了。
我沒有睡意,索性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戀愛五年,江知瑩送給過我很多禮物。
手錶袖釦戒指、名牌西裝、一件比一件貴。
可她之所以給我買這麼多東西,隻是因為她的時間都用來陪沈知年了。
我說想去雪山,江知瑩說沈知年病了,沒人照顧,她必須得去陪著。
我說想去看極光,江知瑩說沈知年因為爸媽忌日心情不好,她要過去看看他。
我說想去潛水,江知瑩說沈知年自己在家做飯把廚房燒了,她得趕緊送他去醫院。
總之,沈知年的事永遠排在第一。
饒是如此,我還曾經幻想過,她哪一天能報完恩和我回歸正常的生活,我們的二人世界裡再也沒有沈知年。
現在想想,真是傻得可憐。
這種可以一分為二的愛意,我再也不會要了。
我將手錶戒指全都整理了出來寄給了財產代理,讓她拿去轉賣。
賣的錢,就全部捐給山村學校的孩子們。
至於其他東西,除去我要帶出國的,全部都算垃圾。
打包好丟到樓下垃圾桶後,我收到了江知瑩的訊息。
【阿韜,你去哪了?】
【我不知道阿年為什麼會在醫院,不是我讓他來的。】
【你不管我了嗎?】
我沒回她,等天徹底亮了,便去醫院辦了離職手續。
院長不想讓我走,拉著我聊了很久,最後才無奈批了我的申請。
辦好離職手續,我鬆了一口氣。
終於又瞭解了一樁事情,距離離開這裡,也更近了一步。
回到家又是黃昏。
不想推開門,江知瑩竟坐在沙發上。
“你怎麼出院了?”
江知瑩費力地柱起柺杖朝我走來:“你不來陪我,我隻能回來了。”
說著,她伸手要來拉我,卻看見了我手上的東西。
“這是什麼?”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低頭。
還好,離職報告放在檔案袋裡,從外麵什麼也看不到。
“一些研究的資料而已。”
不知怎麼,江知瑩心裡突然萌生出一股不安。
剛回家她就發現了,家裡少了很多東西,就連衣帽間也上了鎖。
“什麼資料?讓我也看看。”
就在她剛碰到檔案袋的時候,大門忽然被推開。
江母帶著沈知年走進來,手上拖著好幾個行李箱。
江知瑩皺起眉:“媽,你這是乾什麼?”
江母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冷哼道:“你男朋友不管你死活,連你住院都不來照顧,你還非要出院回家,我怎麼能放心把你交給他?”
“還好,阿年體貼懂事,主動說可以來照顧你。所以從今天開始,阿年就住在這裡了。”
江知瑩隻覺自己一個頭兩個大:“媽!這裡是我和阿韜的家,阿年住進來算什麼?”
“我不同意。”
沈知年低眉順眼地走到了我麵前:“阿韜,伯母是擔心知瑩才讓我來照顧幾天的,等她恢複我就離開,你應該可以體諒伯母的愛女之心吧?”
我不得不感慨,沈知年和江知瑩道德綁架這一套玩得都很得心應手。
我笑了笑:“當然不介意,有人能幫我照顧她,我為什麼要拒絕?”
“你自便吧。”
江知瑩臉色微變。
從前隻要和沈知年有關的事,我必定會又吵又鬨。
什麼時候像現在這樣無所謂過?
她看著我走進了房間,回頭又和江母拉扯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的聲音小時,江知瑩腳步踉蹌的推開房門。
“阿韜,對不起,媽非要讓阿年留下,我實在是拗不過她。”
“但我保證,一週後我肯定讓他走,你……”
江知瑩原本想說“你彆生氣。”
可她忽然發現,她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在說這句話。
我並不知道她的內心活動,無所謂道:“沒關係。”
江知瑩抬起來想來拉我的手,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晚上,沈知年做了三菜一湯,都是江知瑩愛吃的菜。
但每道菜裡都放了我過敏的香菜。
江知瑩看了一眼就皺起眉:“阿年,阿韜對香菜過敏,你忘記了嗎?”
沈知年一副驚訝做錯了事的模樣:“對不起,我忘了。阿韜,你千萬彆怪我,我現在就給你重做。”
“不用了。”我拒絕。
恰好在這時,門鈴響起。
我去將外賣拿了進來,直接拆開。
我早料到沈知年不會好心,我也不想吃他做的菜。
江知瑩見狀捏緊了筷子,沈知年眼底也劃過一抹暗色。
忽然,他笑著提議:“光吃飯太無聊了,要不我們來玩‘我有你沒有’吧?”
“我先來!我——沒談過戀愛!”
江知瑩有些無措的看向了我。
我笑笑:“我沒和戀人之外的異性接過吻。”
一句話,沈知年和江知瑩全都變了臉色。
江知瑩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上。
“阿韜……”
我麵不改色:“怎麼了,不是在玩遊戲嗎?”
沒人接話。
所有人都清楚,我曾經看到了他們接吻的一幕。
我已經記不清那是哪一天了。
就連看見那一幕後的渾身戰栗也記不清了。
果然,世界上所有難過的情關,隻要不愛了,就能輕易過去。
沉默一直持續到我吃完飯回到房間。
江知瑩很快跟了進來,她的聲音焦急又顫抖:“阿韜,你聽我說,那天是阿年父母的忌日,我們剛從墓園回來,他太傷心了,我隻是想安慰他才抱了他。”
“沒想到他會……我一時沒忍心推開他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我不是故意的。”
“我對他真的沒有那種感情,阿韜,你相信我。”
我緩緩抬眸:“我相信你,江知瑩。”
“如果我不相信你,怎麼會在看見你們接吻後還那麼平靜呢?那都是因為我知道,你不喜歡他,所以我才根本不在意。”
江知瑩明顯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她覺得哪裡好像不對勁,可事實的確如此。
“那你……”
“我沒事,放心吧。”我轉而提起另一個話題,“等你好起來,我們一起去春水樓吧。”
那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聞言,江知瑩徹底放下了心:“好。”
之後幾天,沈知年把江知瑩照顧得很好。
不僅親自做一日三餐,而且特彆注重營養均衡。
吃飯時,他也不斷地給江知瑩夾菜。
“知瑩,多吃蔬菜補充維生素。”
“這個魚特彆鮮美,是我早上去市場親自買的,你快嘗嘗。”
江知瑩剛開始不會吃他夾的菜,但我一直也沒什麼反應,她不知不覺就開始吃了。
很快,七天過去。
我接到入境管理部門工作人員的電話,通知我可以去拿護照了。
我收拾好便出了門。
護照真正拿在手上的那一刻,我纔有了實感。
真的要離開了。
割斷這段五年的感情,離開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
剛走出大廳,江知瑩的電話打了過來:“阿韜,我現在準備將阿年送回他自己家,等下我們在春水樓見好嗎?我已經定好位置了。”
“好。”
我收好護照,打車去了春水樓。
到達餐廳時已經是下午五點。
整個餐廳都被江知瑩包了下來,剛進去服務員就羨慕地對我開口。
“許先生,您和江小姐的感情真好,江小姐一早就打電話過來包下整個餐廳呢。”
“選單,也都是您最喜歡吃的。”
我點點頭,給江知瑩發了條訊息,問她還有多久到。
她回複:【還有半小時。】
我便叫服務員先上菜。
可菜陸陸續續都端了上來,半小時後,江知瑩卻沒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當時針指到八的時候,我終於收到了一條簡訊。
但發件人不是江知瑩,而是沈知年。
【許白韜,江知瑩欠我兩條命,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我,你真的要這樣裝瞎過一輩子嗎?】
照片裡,江知瑩正站在前麵給他抓娃娃。
哪怕腿還沒有完全好,她都完全不在意。
我放下手機,拿起紅酒將麵前精緻的菜肴澆了個透徹。
江知瑩,我再也不會等你了。
到家之後,我收到了我爸發來的訊息。
【都準備好了嗎?明天早上八點我在機場等你。】
我嚥下喉嚨裡的澀意,慢慢打字回複:【好。】
放下手機,我抬頭看向客廳的牆。
牆上貼滿了我和江知瑩的合照,那些曾經最幸福的時刻,每一個被定格的笑容,都是我們一張張貼上去的。
但現在隻剩下了可笑。
我走上前,用力地撕下了幾張。
但這樣太慢了,我翻出打火機,點燃了最下麵的一張照片。
那是我們第一次去爬山,在山頂看日出的照片。
火苗飛快躥起,很快吞噬了整麵牆。
我靜靜看著火焰吞沒我們過往的美好。
然後摘下了手上的情侶戒指,丟進了火裡。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車子急刹的聲音。
江知瑩推開車門,連柺杖都來不及哪就衝了進來。
“阿韜?!怎麼會突然起火?快,跟我出去!”
她上前一把拉住我,跑出了房子。
保鏢和司機已經在救火。
江知瑩滿臉緊張的檢查著我:“阿韜,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一抬頭,隻見我臉色蒼白,睫毛上還掛著眼淚。
她胸口一窒,所有的話都梗在了喉嚨裡。
火撲滅的很及時,隻燒到了那麵牆的照片和半邊窗簾。
江知瑩看著被燒焦的牆麵和一堆照片燃燒後的灰燼,滿臉惋惜。
“等重新裝修好,我們重新列印,把這麵照片牆再次貼滿。”
“這幾天我們先去酒店住吧。”我轉身拿起門口早就準備好的行李。
江知瑩怔了怔,不明白為什麼會有行李箱出現在這裡。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也沒什麼不對的,便什麼都沒說。
到了酒店,我率先開口要了兩間房。
江知瑩自知理虧,沒有阻攔。
進了房間,我將行李箱原封不動地放在門口,然後坐在沙發上等著天亮。
期間,江知瑩給我發了幾條訊息,向我解釋為什麼晚上爽約。
但我一條也沒看。
見我不回,漸漸的她也不發了。
就這樣一直坐到淩晨三點多,突然,酒店房門被敲響。
我以為是江知瑩,開啟門,卻看見一個外賣袋子放在門前。
而渾然不知自己送錯房間的外賣員已經匆匆進了電梯。
我拿起外賣,房間號是江知瑩的503?
視線下移,外賣單子上的物品緊接著進入我的眼睛——計生用品三盒。
而下單的手機號,是沈知年的。
我抬頭看向對麵江知瑩的房間,沈知年現在在江知瑩的房間裡?
我眼睫顫了顫,拿出手機撥通了江知瑩的電話。
她很快就接起:“阿韜,怎麼了?”
我捏緊了手機:“我這屋的空調壞了,不如我去你房間睡吧。”
江知瑩的語氣明顯慌亂了一瞬:“壞了?找酒店的工作人員看過了嗎?我這個房間……窗子也壞了,你過來睡恐怕會感冒,我下去再給你開一間吧。”
“不用了。”我扯了扯嘴角,“又好了,我睡了。”
江知瑩頓了頓。
我沒有等她再開口,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心裡也已經不會再泛起任何波瀾了。
良久後,我轉身回了屋,找了紙筆寫了張紙條塞進了外賣袋子裡。
然後我撥通了前台電話:“你好,我這裡有一份送錯的外賣,麻煩你上來幫忙重新送一下。”
工作人員很快上來敲響了門。
她接過我手裡的外賣:“就是這個外賣是嗎?好的,我看下房間號……503。”
對方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明白為什麼503就在我房間的對麵,我卻不能順手放過去。
我也沒有停留,把袋子交給對方之後,我就拉著行李箱關門走出了房間。
走到電梯前,門應聲而開。
就在我走進電梯裡的時候,服務員敲響了江知瑩所在房間的門。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江知瑩的房門應聲而開。
“誰?”
我垂下眼眸,將江知瑩的所有聯係方式全部拉黑刪除。
再見了,我曾經最愛的人。
太陽即將升起,光芒會驅散所有黑暗。
那也是我即將抵達的未來。
電梯門關上的那瞬間,江知瑩似有所感,朝那邊看了一眼。
但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壓下心中那抹莫名的情緒,看向服務員:“什麼事?”
服務員將手中外賣遞給她:“小姐您好,這是您的外賣,剛才送錯房間了。”
江知瑩疑惑的看著她,眉頭微蹙:“我沒點……”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沈知年的聲音:“是我點的。”
說著接過外賣,關上了門。
江知瑩不解的看著他:“你大半夜點的什麼外賣?”
沈知年將東西往身後藏了藏:“我的私人物品,無可告知。”
江知瑩也沒有再管,隻是開口道:“大半夜代表我媽來確定我有沒有受傷,確定好了嗎?好了就回去。”
火災的事情她沒有告訴江母,但不知她從何得知,自己打電話過來詢問還不夠,還派沈知年過來確定她沒有受傷。
江知瑩無語又無奈,但現在她也沒有其他想法。
隻想讓沈知年快點回去。
她可不想許白韜過來的話看見他們兩個在這裡,那可就真的說不清了。
沈知年皺了皺眉:“你也知道我大半夜來看你,還對我這麼凶。”
江知瑩也知道他是好心,語氣柔和了些。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影響不好,你讓阿韜看見了怎麼想?還因為上次的事情跟我生氣呢,不能再讓他看見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走。”
沈知年說著,一副委屈的樣子出了門。
但房門一關閉,立馬換了一副樣子,再不見一絲委屈。
甚至在掃了一眼許白韜的房門後,嘴角扯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知道,許白韜已經離開了。
從此以後,江知瑩就隻是他一個人的了。
沈知年拿著外賣下了電梯,想要將其扔進垃圾桶。
突然,看到裡麵好像塞著一個紙條。
拿出來檢視,發現是許白韜留給江知瑩的訣彆信,嘴角笑意更甚。
將紙條拿出來交給前台,交代道:“請轉交給503的那位小姐,就說是504的許先生留給他的。”
前台點頭收好。
沈知年滿臉笑意的出了門。
另一邊,江知瑩躺在房間裡輾轉難眠,眼前總是浮現電梯門關上的那個場景,心中湧上一絲莫名的慌張。
想要去敲許白韜的門,但又害怕打擾他休息。
硬生生忍到了天亮。
第一縷太陽照進窗戶,門外響起工作人員的腳步聲,江知瑩連忙洗漱打扮好,敲響了許白韜的門。
可她敲了半天,裡麵沒有傳來任何響動。
江知瑩的心懸了起來,連忙叫來了服務員,讓他們刷開許白韜的門。
門開啟的瞬間,江知瑩便衝了進去。
邊衝邊喊:“白韜,你在裡麵嗎?白韜!”
在她找遍了所有角落,完全沒看到許白韜的身影時,慌張加劇。
甚至忘了給許白韜打電話詢問,直到服務員提醒纔想起來。
連忙撥通了許白韜的電話。
對麵卻傳來機械的電子音:“你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
他把自己拉黑了?
江知瑩身形晃了晃,開啟微信發訊息。
卻顯示對方已開啟了好友驗證。
江知瑩的慌張達到了頂峰,直接衝下了樓。
還沒開口詢問,前台先開了口:“江總,504的先生給你留了字條,讓我轉交給你。”
江知瑩心中升起一些隱隱的期待。
許白韜哪怕生氣的拉黑了自己的聯係方式,但總歸是給了自己去向。
可當她看清紙條上的內容時,一道晴天霹靂在耳邊炸開,炸的她有了一瞬的耳鳴。
什麼叫她和沈知年之間再無障礙?
什麼叫再也不會見麵?
江知瑩覺得現在的自己像站在懸崖邊的人,而腳下的土地還在不斷坍塌。
她開口詢問:“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前台回答:“昨天半夜。”
江知瑩身下的土地徹底坍塌了,她掉入了萬丈懸崖。
她剛想查酒店監控,手機鈴聲響起。
她接起來,對麵傳來了江母不悅的聲音:“馬上帶著許白韜回老宅一趟。”
說完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沒給她任何反駁和解釋的機會。
江知瑩便隻能驅車回了老宅。
剛進門,江母就將一個U盤甩到她臉上。
“你自己看看,你找了個什麼東西?居然還將人捧在手心裡。”
江知瑩沒聽進去江母在說什麼,隻是敏銳的捕捉到了,這裡麵是許白韜有關的內容。
於是迫不及待的將U盤插進了電腦。
視訊開始播放。
她看到許白韜站在家裡的那麵照片牆,盯著它看了良久,然後拿出打火機點燃了照片,火焰迅速竄高。
她瞳孔驟縮。
哪怕知道許白韜沒事,還是下意識想伸手拉一把他,讓他離遠點。
火焰越竄越高,漫上窗簾。
然後許白韜摘下手中的求婚戒指,毫不猶豫的扔進了火裡。
江知瑩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腦子一片空白。
又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得到瞭解釋,怪不得他那麼快收拾好了行李,怪不得他非要跟自己分開住。
原來許白韜的離去早有預謀,他早就計劃了離開。
所以這些天來對自己一直冷淡,自己做什麼他都無所謂。
他無所謂沈知年住進了家裡,也無所謂他給自己夾菜,哪怕自己為了氣他故意吃了一口,許白韜也沒有任何表示。
完全的視而不見。
江知瑩心中五味雜陳,就聽到了江母的怒罵:“許白韜他到底想乾什麼?他要燒死你嗎?”
“他人呢?你給我把他叫回來,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他,這個喪儘天良的東西。”
說完還憤怒的看著她,臉上都被氣的青筋暴起。
空氣沉默了一瞬。
江知瑩泄氣一般的開口:“他走了。”
說著眼淚就毫無征兆的落了下來。
許白韜走了,一言不發的走了,他燒毀了兩人甜蜜的回憶,扔到了她的求婚戒指,隻留給了他一句。
永不相見!
好像是有人奮力砸了一錘自己的心臟,痛的她窒息。
江知瑩的眼淚像短線的風箏一般不斷往下落。
江母愣了一瞬,開口道:“走了就走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是還有阿年嗎?那孩子對你癡心了這麼多年,你剛好和他在一起,也是給他爸媽一個交代。”
江知瑩一顆破碎無比的心,在聽到她媽又一次提起這話時起了些怒意。
冷聲道:“我說了我對於他隻有感恩和責任,沒有男女之情。”
“我拿他當弟弟,會對他一輩子好,但也僅限於此,我愛的隻有阿韜!”
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沈知年。
江知瑩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繼續往門外走去。
走道沈知年身邊時,聽到他開口:江知瑩,你怎麼了?
江知瑩不想跟他多說,隻是說道:“沒事。”
說完就要離開。
卻聽沈知年再次開口:“許白韜走了是嗎?”
江知瑩一愣,蹙眉看向他:“你知道什麼?”
沈知年臉上閃過一絲慌張,連忙否認:“沒有,我也是剛剛聽你們說的。”
“但我想他既然不告而彆,那應該也不會再回來了。”
江知瑩眉頭蹙的更深,冰冷又堅定的開口:“他會回來的,我會把他找回來。”
說完便沒有在耽擱,驅車回了家。
屋內被燒毀的地方已經重新裝修完畢,一樣的牆麵和沙發,看不出任何受災的樣子。
隻是那空蕩蕩的牆麵上沒有一張照片,再也找不回曾經的影子。
江知瑩就這樣看著。
呆愣在原地不知多久,才苦笑了一聲,呢喃道:“阿韜,你怎麼這麼狠?”
從客廳走到臥室的每一步都非常沉重,好似腳邊吊著一個千斤墜,舉步維艱。
江知瑩站在許白韜臥室門口看了許久,才發現他房間裡自己送的那些禮物已經全都不在了。
但許白韜肯定沒有全都帶走,他走的時候就帶了那麼一個小行李箱,裡麵也就隻能裝幾件衣服。
她撥通了助理的電話,命她去追查那些禮物去處。
希望可以找到一絲蛛絲馬跡。
吩咐完這些,江知瑩走進了這個充滿許白韜氣息的房間。
想著明明昨天人還在眼前,今天便隻能守著這個空蕩蕩的房間,一陣心酸。
許白韜沒有帶走自己送給他的那些高定西裝,它們一排排的擺在衣帽間裡,無比的高貴且空虛。
和江知瑩的心情一樣,被遺棄的鬱悶和難過。
江知瑩整個人像失了魂魄一樣,在房間裡呆坐了一整個下午。
太陽落下的時候,助力找到了許白韜當時聯係的財產代理,將人帶到了江知瑩麵前。
江知瑩看著害怕的有些顫抖的代理,開口詢問:“許白韜是什麼時候找的你,那些東西去了何處,那筆錢又去了何處?”
代理顫顫巍巍的答話:“許先生大約是半個月前聯係的我,讓我將那些東西全都轉手買了。”
“所得資金都捐獻給鄉村學校,希望能幫助更多的孩子上的起學。”
半個月前……
不就是他們參加完聚會,許白韜給自己提了分手的日子嗎?
江知瑩身形晃了晃。
原來他是認真的嗎?是真的從那時候就想分手嗎?
江知瑩一直以為他是像往常一樣的鬨脾氣,所以一直想等他消氣,小心翼翼的哄著他。
等到他氣消了,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就像兩人無數次鬨矛盾那樣。
可這次許白韜居然如此決絕?!
說走就走。
那些難過的情緒再一次將江知瑩淹沒,她接著開口:“那他有說著自己賣了這些之後,會去哪裡嗎?”
代理搖頭。
這在江知瑩的預料內,她也沒有太寄希望於能從代理口中問出多少東西。
於是揮手讓人下去,吩咐助理。
“從這半個月來阿韜的所有行蹤裡麵查,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我要知道他去了哪裡。”
助理領了命令便離開,江知瑩在原地思索了良久,起身出了門。
驅車去了麗水苑,許白韜的家裡。
雖然許白韜從不帶自己回家,也很少跟她提及家裡的事情,但對於地理位置,江知瑩還是有個印象。
江知瑩懷抱了一絲希望,或許許白韜告訴了他家裡人自己去了哪裡。
敲開房門,屋內許母夫妻二人正在陪著孩子玩鬨,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看見她,屋內眾人皆是一愣。
許母開口詢問:“你找誰?”
江知瑩有些尷尬,自己從未上門拜訪過,婆婆完全不認識自己。
她放下手中帶的禮物,開口介紹:“伯父你好,我是阿韜的女朋友,阿韜最近和我鬨脾氣離家出走了,我想問問你有沒有他的訊息。”
“如果有的話……”
她話還沒說完,在一旁玩鬨的小男孩便大聲咒罵:“那個賤人和我們沒有關係,不許在這裡提他的名字,滾出去!”
江知瑩臉色沉了下來,她知道這是許白韜的後爸和弟弟。
關係肯定不合,但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態度。
許母也不悅的看了兒子和丈夫一眼,丈夫皺了皺眉,帶著兒子上了樓。
許母抱歉的笑了笑:“白韜和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係過了,我也沒有他的訊息,幫不了你。”
“不過這孩子素來脾氣不好,離家出走這樣的事情也能乾出來,讓你看笑話了。”
江知瑩心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堵的她整顆心又酸又脹。
怪不得許白韜很少跟自己說家庭情況,也從不帶著自己來家裡,她以前還以為是許白韜不相信她,不認可她。
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自己的親生母親,對於他的下落不明沒有任何的擔憂,反而言語間全是貶低。
許母還在繼續:“這孩子脾氣就跟他爸一樣,倔的很,一點也不懂得為彆人考慮,而且這孩子讓我慣壞了。”
“一身的臭脾氣,煩人的很。”
江知瑩聽著她的話,實在沒忍住脫口而出:“阿韜很好,比你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要好千倍萬倍。”
“今天是我叨擾了。”
說完便轉身向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返回來將放在桌上的禮品拿走。
出了大門便扔到了垃圾桶裡。
臉上全是怒氣。
生氣過後,又泛上無止境的心疼。
她的阿韜這些年過的都是什麼日子?
她總是因為沈知年失去父母而對他格外忍讓和嗬護,還一次次的告訴許白韜,讓他不要跟沈知年計較。
可明明許白韜這有父母和無父母也差不了多少……
他纔是那個最該讓自己嗬護的,而自己並沒有好好嗬護他,反而傷害了他。
江知瑩心裡湧上無數的愧疚和後悔。
但都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許白韜走了,她再多的愧疚也沒有了補償之地。
在彆墅門口燃儘了一根又一根香煙。
江知瑩最終帶著滿腔的苦澀回了家。
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她躺在床上,卻沒有一絲睡意。
一顆腦子渾渾噩噩,痛苦到空白。
最終,江知瑩還是坐到了酒櫃前麵。
這個酒櫃是她和許白韜一起去挑的,她還記得當時許白韜看見這個酒櫃時喜悅的表情。
說這個酒櫃完全符合他的所有預期。
拉著她興奮的計劃,哪一個區域要放什麼酒,哪一個部分要這麼裝飾等等。
現在想想,那些事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
那些鮮活的許白韜好像近在眼前。
江知瑩這樣想著,便隨便拿起一瓶酒毫無章法的灌了下去,嗆的她咳嗽不停,嗆的她淚流滿麵。
她就這樣一瓶接一瓶的灌著。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隻有眼淚不知疲倦的一直湧出,好像永遠不會乾涸。
她看著許白韜那個空蕩的房間,還是沒忍住質問出聲:“為什麼要走?有什麼事情說出來我們解決不好嗎?為什麼要離開我?!”
但回答她的,除了酒瓶碰撞聲,再無其他。
意識模糊間。
她看到了坐在她對麵的許白韜,拿著酒瓶好像是在和她互酌。
江知瑩貪戀的看著,嘴角噙出了微笑。
可許白韜喝著喝著,便開始痛哭流涕,嘴中還在唸叨。
江知瑩聚精會神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探著頭過去,就聽到許白韜大聲說道:“江知瑩,我再也不要愛你了!”
“不!不行!”
大腦還沒給出答案之前,身體已經做出了本能的反應,江知瑩衝過去想抱住他,但隻抱到了一片虛無。
她愣愣的呆在原地,滿臉不可置信。
酒精侵蝕了她的思維,讓她分不清現在是什麼情況。
江知瑩愣神間,感受到有一人在自己身邊蹲了下來,摸著他的頭輕聲道:“知瑩,你怎麼喝這麼多酒?”
江知瑩心裡的委屈一湧而上,抱住麵前的人便就不再撒手。
哽咽道:“阿韜,彆離開我。”
對麵停頓了一瞬,啞聲道:“不離開你,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說著便偏頭想要輕吻她。
這偏頭的動作帶起了一陣香水味,鑽進江知瑩鼻子,她猛然驚醒,一把推開眼前的沈知年。
“你不是我的阿韜,走開!”
說完便強撐著起身,甩開了沈知年伸過來想要扶他的手,將自己關進了房間。
還鎖上了門。
陷入柔軟床榻的那一瞬間,酒精席捲著睏意湧上腦海。
江知瑩昏睡了過去。
在夢中,她回到了和許白韜剛認識的時候,那時的許白韜是其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
長的帥,還是個學霸。
所以追他的人無數。
但許白韜沒有給予任何人回憶,總是說自己想努力學習,不想考慮這些。
於是追求他的人漸漸散去。
隻剩江知瑩一個持之以恒,一直追在許白韜身後。
直到後來,許白韜和同學去爬雪山,遇到極端天氣迷了路,她不顧一切衝上去將人救了回來。
兩人才終於修成正果。
當時的江知瑩,狂喜、後怕……一堆情緒同時湧上心頭,以至於她什麼都沒能說出來,隻是抱著許白韜大哭了一場。
後來每每想起這事,她都覺得丟人。
夢中之事像走馬觀燈,帶著她路過兩人的初遇,相戀。
她看著自己和許白韜去追日出、看極光、因為一碗老北京豆汁兒臉皺成豆皮……每一幕都那麼美好。
時間不斷流轉,場景不斷變化。
最終停留在許白韜站在牆壁之前,燒毀了一切。
而他自己也縱身一跳,葬身火海。
“阿韜!”
江知瑩猛然驚醒,才發現那是一場噩夢。
但也驚起了一身冷汗。
她坐在床上緩了許久,洗了澡起身下樓。
樓下,沈知年正在廚房裡忙活著做早餐,見她下來,先端了一碗熬好的醒酒湯放在她麵前。
“昨晚喝了那麼多酒,肯定難受死了,快喝點醒酒湯。”
江知瑩看著他,記憶漸漸回籠。
沒有伸手去碰那碗湯。
隻是情緒複雜地看著廚房裡忙碌的許白韜。
一陣尖銳的電話鈴聲在耳邊響起,沈知年從廚房探出頭來:“應該是江姨,你幫我接一下。”
江知瑩便接通了電話,果然是自己媽媽。
江母打電話也沒有彆的事,隻是提醒沈知年不要忘了晚上去家裡吃飯。
江知瑩說自己見識會轉告他,結束通話了電話。
剛要放下手機,卻在他原本開啟的微信界麵看到了許白韜的名字。
江知瑩鬼使神差的點進去,整個人怔在了原地。
那個一向在自己麵前溫柔的沈知年,發給許白韜的訊息居然全是炫耀和挑釁,不止一次的讓許白韜離開自己身邊。
憤怒從心中起,一點點湧上,手臂的青筋都開始暴起。
江知瑩死死攥住手機,麵色難看。
沈知年詢問她電話裡說了什麼?問了兩次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漸漸察覺到了不對。
看著麵色難看的江知瑩,小心詢問:“知瑩,怎麼了?”
江知瑩沒有回答,直接把手機懟到他臉上,怒聲質問:“你是故意的?”
沈知年看著自己和許白韜的聊天記錄,愣了一瞬。
沉默著沒有開口。
證據確確實實的在那裡,他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
江知瑩看著他,那些久違的回憶全都湧上心頭,盯著他開始細算。
“所以聚會那天沒有喝醉,不是酒後胡言,是故意說那些話讓阿韜聽見?”
“知道我們要去遊樂園,跑來要一起去是故意,之後說胃疼去醫院,但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也是故意?”
“知道我要帶他去吃飯賠罪,故意說自己從樓梯滾下來,讓我跑過去,事後又纏著我給你做飯,錯過和阿韜約定的時間,還是故意?”
她每說一句,沈知年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到最後毫無血色。
江知瑩看著他這個樣子,更大聲的質問:“所以你那次親吻我,也是故意讓許白韜看見?”
“是,我就是故意的。”
沈知年也不再退縮,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明明我認識你更早,我愛了你那麼多年,憑什麼他許白韜後來者居上?”
“我比差在哪裡?”
他看著眼眶猩紅的江知瑩,眼淚就落了下來。
“我承認有些方麵我是沒他優秀,但如果我父母精心培養我長大的話,我一定比他更厲害。”
聽他提前父母,江知瑩強硬的語氣也軟了下來:“阿年,愛情不是可以用這些衡量的。”
“你沒有任何不好,你很好,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閃光點,你不用和任何人比較你會找到你愛的也愛你的人。”
“但那個人不會是我。”
“為什麼不能是你?”
沈知年眼裡的淚像斷線的風箏一般止不住的滑落,喊的聲嘶力竭。
他看著江知瑩,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就愛著的女人,啞聲質問:“我隻愛你,你為什麼不願意回頭看看我?”
明明他們纔是絕配,明明許白韜出現之前,她也說過要嫁給自己,要好好照顧自己一輩子。
可為什麼都不算數?
為什麼許白韜出現之後一切都變了,她眼裡再也不是隻有自己了。
看著他這樣,江知瑩心裡也不好受。
隻能輕聲安慰:“阿年,我可以給你任何東西,哪怕是我的性命。”
“但愛我隻能給許白韜,這東西強求不來。”
江知瑩不知道這樣的安慰有沒有效果,但她也隻能這樣安慰。
可沈知年聽見她這話卻笑出了聲。
盯著江知瑩的眼睛,開口詢問:“是強求不來,還是你看不清楚自己的心?”
“如果你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在乎許白韜,為什麼在我們之間次次選擇我?”
“你說我故意說給許白韜聽,但我隻喊了一聲,你就拋下剛跟你說了分手的許白韜,跑來跟我擋酒,這不是喜歡嗎?”
“你知道許白韜生氣,想要帶他去遊樂場,可我說了一句胃疼,你就直接帶著我去了醫院。”
“這一樁樁一件件,難道不是你給我的回應嗎?”
“知瑩,你應該好好想想,你心裡愛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不要先入為主,讓我們都遭受折磨。”
江知瑩聽著他的話,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好像沈知年說的句句屬實,可她本意並未如此。
她隻是覺得愧對沈知年,所以養成了將他的事情放在第一位的習慣,但她明確知道自己對他並沒有男女之情。
所以許白韜也是這樣想的是嗎?
他以為自己愛的是沈知年,所以自己離去,成全我們。
江知瑩突然就覺得好荒謬,她怎麼就把三個人的關係處理成了這樣。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江知瑩跌坐在沙發上,就聽到沈知年開口:“知瑩,我不逼你,我給你時間想清楚。”
“不必。”江知瑩自嘲的笑了笑:“我想的很清楚,我對你隻有愧疚和感恩,我愛的,也隻有阿韜。”
她說完,空氣陷入了死寂。
良久,沈知年才艱難開口:“所以你一定要去找許白韜?”
江知瑩點頭:“一定要去。”
“好。”
沈知年從牙齒中碾出這個字,轉身離去。
江知瑩想著兩人的對話,荒謬的直讓人發笑。
酒精的後遺症好像再次湧了上來,使的她頭痛欲裂,想要思考卻集中不了任何精力,最後隻剩下發呆。
太陽從窗戶的一側跑到另一側,江知瑩卻像個被完全定住的木偶,就那樣一動不動。
手機在身下瘋狂震動。
不知道已經打進來了多少通電話。
江知瑩終於恢複了一些意識,接起了電話。
江母慌張的聲音從對麵碾了過來,直接鑽進她的腦子,刺的腦子像針紮一般疼痛。
“你在哪?快來望仙橋!”
江知瑩剛想說不去,就聽到江母再次開口。
“阿年要跳江,你快過來勸勸!”
手機不受控製的從手中掉落,砸向地麵。
江知瑩腦海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後便起身衝出了大門。
驅車前往。
江知瑩開的飛快,平常半個小時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鐘便抵達瞭望仙橋。
沈知年站在橋上,江父和江母都圍在一圈勸阻。
江知瑩停下車,往那邊狂奔。
視線中,她看到江母鬆了一口氣,看著沈知年指向了她的方向,在告訴沈知年,她來了。
她也看到沈知年的眼神出現了一絲鬆動。
江知瑩緊懸著的心安定了些許,馬上到對麵。
一輛公交車擋住了她的視線,等再看見時,她隻聽到咚的一聲,沈知年已經不見了蹤影。
在腦海做出反應之前,身體先衝了出去。
跳入江水的瞬間,江知瑩的第一反應是真冷,冷的她好像都張不開手。
她努力屏住呼吸,朝著沈知年的方向遊去。
可江水太冷,而沈知年又離她太遠,等她看到沈知年的時候,已經失去了力氣。
沈知年靜靜的躺在水裡,已然一動不動。
江知瑩拚儘全力將沈知年托舉上了岸,而她的腳底傳來一陣鑽心的抽筋的劇痛,然後沉了下去。
視線模糊中,她看到醫護人員開始給沈知年急救。
但她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閉上眼睛,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江知瑩睜開眼,便看到了圍在自己身邊的爸媽和沈知年。
爸媽看到她醒來,長舒了一口氣,但沈知年眼中的愧疚和眼淚滿的都要溢位來。
江知瑩喝了一些水,緩解了嗓子裡乾澀到發痛的感覺。
對爸媽說道:“爸媽,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想跟阿年說幾句話。”
爸爸擔憂地看了她一眼,但最終也什麼都沒說,走了出去。
病房門一關閉,沈知年眼淚便掉了下來:“知瑩,對不起,我當時太衝動了,我沒想到會這樣。”
“我好怕,怕你醒不過來,醫生給你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我……”
江知瑩抬手打斷他後麵的話。
看著他道:“事情已經結束了,我不是沒事嗎?”
沈知年點頭:“還好你沒事。”
他說完,空氣靜默了幾秒。
江知瑩再次開口:“阿年,我欠你兩條人命,你活該是我一輩子的責任,我沒恨過,也沒怨過。”
“但現在,我不能再這樣了,我因為你傷害了阿韜,我要去找他道歉,下半輩子就不能照顧你了。”
“當年遇難時,我選擇救你而放棄阿韜,這是還你的第一條命。”
“現在,我九死一生救你一次,也算是還了你第二條命,以後……”
她話還沒說完,沈知年就瘋狂搖頭:“我不要你這樣還我,你不能這樣還我,你說過你要照顧我一輩子,不能說話不算數!”
可無論他怎麼說,江知瑩眼裡都沒有了一絲往日的柔情。
隻是平靜的說道:“以後,我們就兩清了。”
“我們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你去追逐你的幸福,我去贖我的罪。”
該說的話說完,她便不再聽沈知年的話,招來保鏢,將人帶了出去。
因為生病,江知瑩什麼都做不了,便隻能在醫院靜養。
腦海裡想起許白韜的時候,也不再那麼難過,隻是一心想著找到他,好好補償他。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她出院的那天,助理也終於帶來了好訊息。
“據我的調查來看,許先生是去了美國找自己的父親,但他的父親工作和位置都高度保密,我探查不到任何訊息。”
江知瑩聽著她的彙報,愣了一瞬。
隨後又想,最起碼知道了他在美國。
而這種保密級的工作,必須得大型的研究院,美國滿足這個條件的城市,最多不超過50個,她一個個找就是了。
要兼顧工作還有一個月飛一次美國,對江知瑩來說並不輕鬆,但她隻能如此。
又一個秋去冬來。
北京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她負責的一個專案出了問題,被老爺子勒令退下執行總裁之位,好好反省。
江父恨鐵不成鋼的怒罵,但江知瑩並沒有多少感覺。
在脫離工作的那一刻,她便直接飛往了美國。
她這一年裡找了無數城市,隻剩一個西雅圖,江知瑩期待也慌張。
站在研究中心麵前時,江知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她深吸一口氣,拿著許白韜的照片跟門口的保衛人員打聽,結果保衛人員不僅不告知她任何訊息,還非常嚴肅的要趕走她。
風雪愈急,兩人爭執的聲音在空曠的雪地裡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這僵持不下、空氣幾乎要凝固的時刻——
一個輕柔又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這緊張的寂靜。
“你好,我來取Austin的快遞。”
時間在一瞬間停止。
江知瑩猛然轉頭,對上了許白韜的視線。
和江知瑩的突然相遇,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
兩年前那天從酒店出來後,我便直奔機場,約定時間一到,爸爸便出現在大廳,通過特殊通道,將我帶上了直升機。
由一整個保鏢部隊直接護送到住處。
而爸爸也並不詢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甚至沒有給我任何難過和適應的時間,隻是帶著我吃了一頓飯,便直接帶我去了研究中心。
接下來便是無止境的工作,無數次的實驗,幾乎日夜不休的泡在了實驗室裡。
也讓我找回了當年意氣風發的感覺。
漸漸的,我不再想到江知瑩,那些曾經執著的愛和恨,都隨著時間消散。
以前總是聽他們說,時間是治癒情傷最好的良藥,沒體會過時總覺得不可信,但體會過後才發覺真實。
工作充滿了我的生活,也充實了我的生活。
等西雅圖落雪的時候,我才猛然意識到,原來已經過了又過了一年了。
不知不覺,我已經在西雅圖待了兩年。
而江知瑩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已經很遠了,遠到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突然在這裡遇見她,我有些回不過神,完全愣在了原地。
她看起來無比憔悴,眼下一片烏青,不知已經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我呆愣的看著她,被她眼中泛濫成災的情緒驚到一時失語。
雪花越落越大,隔在我們中間,好像一條瞬息萬成的銀河。
我們站在兩岸,誰也無力先渡河。
保衛人員呼喊的聲音喚醒了我,我拿過快遞,轉身就走。
剛走了兩步,江知瑩便大步追了過來,一把抱住了我,她的頭靠在我的胸膛,聲音帶著哽咽。
“阿韜,我終於找到你了,彆走……”
一滴滴的冰涼從脖子滑入領子裡,激起一陣顫栗,我分不清是雪還是江知瑩的淚。
但我並不關心。
我扯開她抱著我的雙手,轉頭看向她。
江知瑩眼裡的淚水已經決堤,認識她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哭成這樣。
我移開了視線,平靜的開口:“你來乾什麼?”
江知瑩漸漸止住了淚水,隻剩通紅的眼眶,她壓住聲音中的抽噎,說道:“我來找你。”
“找我乾什麼?”
“我男朋友不告而彆,我不該找嗎?”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從來沒有同意過,單方麵的拋棄我不叫分手!”
空氣靜默了下來。
良久,她開口道:“阿韜,你誤會了太多事情,我想我們應該談談。”
我思索了一瞬,點了點頭:“等我有時間,我現在要去工作。”
“那你給我留一個你的聯係方式。”
我便給了她一張名片,既然已經再見麵,有些事情確實是說清楚要更好一點。
看著她當珍寶一樣的將名片裝進包裡。
我轉身回了實驗室。
除了最開始的震驚,江知瑩的出現沒有給我造成什麼影響,我一如既往的穿好實驗服,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
拿出樣本,新增試劑……我一步步的做著,已經熟練的實驗,手都不會有絲毫抖動。
“Austin,你試劑新增的太多了,一瓶都要倒完了,還不住手嗎?”
同事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我才意識到自己跑神了。
我連忙放下了手裡的瓶子。
同事有些奇怪的問我:“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
“我有嗎?”
“有啊,我都盯你半天了,一直在發呆。”
好吧,原來江知瑩的出現還是影響了我,隻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而已。
這個狀態也無法好好工作,我便請了假。
看著江知瑩發來的訊息,直接給她打了電話,將人約到了咖啡館見麵。
咖啡館離研究所不遠,是我經常去喝的那家。
我在店裡等了一會兒,江知瑩便攜帶著一身風雪在我身邊對麵坐下。
我開門見山:“想談什麼?直接說吧。”
江江知瑩思考了一會兒,好像是在想怎麼開口,良久,她說道:“阿韜,我想你有個最大的誤會,我和沈知年真的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
“我對他坦坦蕩蕩,就是我跟你說的單純的報恩。”
對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已然沒有任何想要知道的興趣,隻是敷衍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江知瑩或許沒想到我是這個反應,愣了一瞬。
然後,她挫敗的垂下了頭:“你不信是不是?”
“我信不信有什麼關係嗎?”
“有,你因為這個跟我分手,我不可能同意分手,所以必須跟你解釋清楚這一切。”
我失笑:“都現在了,這些還重要嗎?”
“你是不是和沈知年坦坦蕩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你心裡,我永遠比不了他,二選一的時候你也永遠選擇他。”
“所以,什麼關係並不重要,而我不可能和一個會把其他男人的命看的比我重的人在一起。”
話音剛落,江知瑩就連忙開口:“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我看著她沒有開口。
江知瑩繼續說道:“我將兩條命還給他了,以後再也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也不會再有糾纏了。”
“我已經知道了我以前確實有點混賬,不顧你的感受。”
“但我發誓,我真的隻愛過你一個人,隻是太害怕他會出現什麼意外,便一直過於緊張他的身體。”
她言語誠懇,豎起手指發誓。
但我隻覺得好笑:“隻愛過我一個?”
“江知瑩,你在電台給沈知年告白,將婚房給他,讓他住進家裡,和他親吻,甚至在酒店都要將人叫過來,還讓外賣員送計生用品。”
“你現在跟我說你和他沒有那種關係,說你隻愛我。”
“是不是你們抱著孩子來到我麵前,你也會告訴我隻是意外,拿我當傻子好玩嗎?”
有些話本來不想說,我以為這些都已經隨著時間消散。
但再次聽到江知瑩說愛我,這些回憶便全都湧上了心頭,甚至不受控製的脫口而出。
或許,我想問這些話很久了。
隻是被我強行壓了下去,以為自己遺忘了,卻又在這一刻爆發了。
而江知瑩則震驚的看著我:“阿韜,你在說什麼?我什麼時候乾過這些事?”
看,她演的多好,到現在都看起來像是一個無辜之人,好像是我為了和她分手故意潑的臟水。
我知道已經沒有任何交談的必要了。
江知瑩連最基本的坦誠都做不到,我和她又有什麼好說的。
於是我沒再停留,拿起外套轉身就走。
剛走出咖啡廳,愣神的江知瑩反應了過來,跑出來拉住了我的手腕。
我靜靜的看著她。
她焦急的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躊躇了良久,最終說道:“這裡麵肯定有誤會,我做過的我都跟你解釋過了。”
“我沒有做過的這些,我會去查清楚。”
“到時候再跟你解釋為什麼會產生這些誤會。”
不知她說的有幾分真,幾分假,但我也不想再多說什麼,便點了頭:“那就等你查清楚再說。”
說完,我便甩開她的手,回了家。
到家的時候,我爸罕見的早下了班,已經坐在了沙發上。
“爸,今天怎麼這麼早?”
我開口詢問,他卻沒回答,隻是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說道:“你那前女友來找你了?”
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
我點頭:“她來跟我道歉,說她沒有同意過分手。”
我爸輕哼一聲:“道歉?這還真是女人慣用的手段。”
“那你是什麼想法?”
“我沒什麼想法,隻想跟她說清楚一切,讓她以後彆再來騷擾我就好。”
我爸點了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隻是說道:“研究已經進入關鍵階段了,好好工作,不要讓其他事情影響你。”
說完便喝完了最後一口咖啡,上了樓。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儘頭,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江知瑩沒有再來找過我,我也並不在意,一心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每天和辦公室的同事做研究到深夜,空閒的時候一起去看看音樂劇,逛逛街。
就這樣過了一週,我收到了江知瑩的訊息。
還是在之前那個咖啡廳,還是同樣的位置,隻是江知瑩看起來更加憔悴。
她一臉疲憊的跟我說:“阿韜,我終於弄清楚了。”
“當年的表白不是我做的,是沈知年冒充我的名義,我也從來沒買過什麼計生用品,是他自導自演。”
“那天我們搬到酒店後,我媽媽擔憂的給我打了個電話確定安全,然後讓沈知年過來確定。”
“我看到他拿了外賣,但我根本沒想那是什麼東西?”
“這些年,他害怕我會不信守承諾,不照顧他,所以做了很多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
江知瑩一口氣解釋了很多,說完,還生怕我不相信,甩給了我一堆證據。
我一頁頁看著,越看越敬佩沈知年的毅力。
這麼多年,居然可以乾出這麼多事情。
但他最後也成功了,成功讓我和江知瑩分手,掃除了我這個障礙。
但他好像又沒有成功,江知瑩沒有選擇和他在一起,反而和他斷絕了關係跑來找我。
這麼多年,三個人各自帶著痛苦糾纏。
還真是命運弄人。
我不由得失笑,將東西遞給了江知瑩。
江知瑩緊張的看著我:“阿韜,現在你能相信我了嗎?”
我點頭:“相信。”
“那我們能不能回到以前?我保證會對你更加好,也不會再讓第二個沈知年介入我們。”
江知瑩一臉緊張的樣子,好像在等待我最後的判決。
我看著她,壓下心中那些激起的漣漪,搖頭:“我們回不去從前了。”
早就回不去了。
“為什麼?我愛你,我相信你也是還愛我,而這一切也都是誤會,我們可以和以前一樣,去看雪、看極光。”
“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做,你想要的東西我也可以全都買給你。”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因為我不愛你了。”
從決定和江知瑩分手的那一刻,我就告訴自己,我再也不會回頭了。
這段刻骨銘心的戀愛,浪費了我四年的時間,讓我付出了太多,所以下定決心丟棄的時候,我便不會重蹈覆轍。
“我不相信!”江知瑩神色有些慌張:“阿韜,你騙我的對不對?”
“我有什麼騙你的必要。”
我平靜的看著她:“江知瑩,我們之間確實發生了很多美好的回憶,但這些都已經成為過去了。”
“其實現在想想,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痛苦大於開心。”
“我每天要忍受著你對沈知年因為報恩所做出的所有縱容,忍受你爸媽的冷嘲熱諷。”
“現在回過頭來看,好像一點都不值得。”
江知瑩愣了一瞬,又開始道歉。
我打斷了她:“道歉就不必了,我很感謝你這次給我送來了真相,讓我知道我愛你的時候,起碼你也是愛我的。”
“這就夠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各自往前看吧。”
“不,我不同意,如果你不願意回到過去,那我們就重新開始,我可以重新再追你一次,雖然艱難,但我可以堅持。”
江知瑩看著我,眼裡全是堅定與執著,那眼神彷彿能穿透一切阻礙。
她又說:“阿韜,你知道嗎?因為我和沈知年斷絕關係,我媽對我特彆生氣,不理我了。”
“我負責的專案出了問題,我爺爺撤了我的職位,我爸爸閒我不爭氣,讓我拿不回職位就不要回家了。”
“所以,我現在隻有你了。”
江知瑩有些委屈,又充滿眷戀。
像是石子劃過湖麵,我心中泛起了漣漪,全身細胞代謝一次要幾十年,將一個人從自己的心裡完全剜去。
原來兩年的時間並不夠。
不能夠讓我在遇到她時毫無波瀾,也不能夠讓我看到她委屈的表情時不下意識泛起心疼。
但也隻是一瞬而已。
一瞬過後,我便壓下了所有的情緒,開口道:“那與我無關,我的訴求很清楚,你彆再來打擾我。”
“我們各自過好自己的人生。”
說完,我也沒有再停留,起身離開。
隻是聽到她在身後說:“我不向前,我會在這裡等你,讓你重新愛上我。”
我當做沒聽見,轉身出了門。
經曆過才明白,愛情是一生中最沒有用的東西。
尤其是為了彆人不斷降低自己,委屈自己的愛情,帶來的隻會是痛苦。
江知瑩總是喜歡利用我的心軟來賣慘得到原諒,這是我一直都知道的事情。
我也不相信她會真的和家人斷絕聯係。
但當我再次在咖啡廳見到江知瑩,而她是在那裡當服務員的時候,我還是震驚了。
江知瑩這樣在錢堆裡長大的小姐,什麼時候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看見我,倒沒有任何不好意思,一個勁的衝我笑,笑的我同事碰了碰我的胳膊,問:“那個帥哥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無奈,連忙搖頭走出了咖啡店。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踏進去過。
不過同事們每次定的下午茶,我的那一份裡,總會多出來點什麼。
有時是一朵花,有時是一張畫著笑臉的賀卡,一來二去,實驗室所有人都知道了咖啡廳裡有個小帥哥在追我。
時不時起鬨。
點了下午茶,也隻讓我去拿。
我又拗不過他們,便這樣每天和江知瑩見麵。
江知瑩倒也不做什麼,隻是每次和我搭幾句話,哪怕我不回她也無所謂。
自己自顧自說著也高興。
一瞬間,將我拉回到當年,江知瑩也是以這個勁頭追我,追的我動了心。
而過了這麼多年。
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女,好像再一次回來了。
我看著她,有些愣神。
直到她將咖啡都遞給我,說:“你要的咖啡,11杯,全都打包好了。”
我纔回過了神。
從江知瑩手裡接過咖啡,剛要走,就聽她壓低聲音說道:“我給你的裡麵偷偷放了蛋撻,是我自己烤的,你肯定喜歡。”
說完也沒給我開口的機會,又跑到工作台做其他咖啡去了。
我便也沒了拒絕的機會。
那些蛋撻最後也沒有到我嘴裡,我甚至不記得是誰吃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拿走的。
隻是過了很久,我再次去拿下午茶的時候。
那個同事問我:“還能順便買點你上次帶回來的那種蛋撻嗎?太好吃了。”
“我後來去咖啡廳專門買過,味道都不及你上次帶回來的那個一半好。”
我愣了一瞬,思索了好久纔想起來他說的是江知瑩偷偷塞給我的蛋撻,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我說:“沒有了,那是彆人送的。”
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和江知瑩每天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況見麵,但又沒有更多聯係。
她也確實紮根在了咖啡店。
就這樣乾了一年又一年。
有時候,我下班路上路過,能從窗戶裡看到她在工作,累的腰都直不起來,還要笑著服務。
每當這種時候,我都想問她,到底值得嗎?
但這話心疼意味過重,我從來沒有真正問出口過。
我不想給她任何還有挽回的訊號,同時也知道自己沒有乾涉他人決定的權利。
該說的已經全都說清楚了。
剩下的,江知瑩要怎麼想,怎麼做,就不是我該操心的了。
我能做的,隻有儘量無視。
而剛好我們的研究也進入到了最後階段,繁雜的工作充滿了我的生活,減去了很多我會胡思亂想的時間。
研究的日子平淡無趣,但也充滿乾勁。
我正全神貫注地記錄著培養皿的資料,任由筆尖在紙上發出沙沙輕響。
忽然,一陣若有若無的、酸澀刺鼻的氣味鑽入鼻腔。
我皺了皺眉,但並沒有在意。
畢竟實驗的過程總會出現各種差錯,這樣的氣味每天都會產生,其他人也是照常工作。
幾秒鐘後,通風櫥裡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噗”聲。
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向氣味傳來的方向——那個正在進行的催化反應實驗裝置。
就在那一刻,裝置上的壓力儀表指標,猛地甩到了紅色警戒區的儘頭。
“不好……”
我的腦海閃過這兩個字,身體便先做出選擇,直接衝了出去,其他人也反應了過來,和我一起衝向出口。
那一瞬間,我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
等我衝到門口時,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吞噬了一切。
強大的衝擊波將我掀翻在地。
眼前一片漆黑,耳邊也爆發了劇烈的耳鳴,不知過了多久,我隱約聽見好像有人在喊我,那聲音由遠及近。
然後在我眼前停下。
我抬頭,看到了一臉慌張的江知瑩。
她眼中好像有巨大的悲切,聲音有些顫抖:“阿韜,你還好嗎?”
瞬間,所有感知開始回籠。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痛,痛的五臟六腑都好像要裂開。
周圍一片混亂,全是人們的喊叫聲,有人再叫救護車,有人再叫消防車。
我被江知瑩扶著站一起,下意識去找我爸。
但掃視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他。
慌張瞬間湧上心頭。
“爸,爸你在哪……”
我大聲呼喊,但沒有人回應,我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我爸的助手從遠處跑了過來,一臉淚水。
“爆炸發生之後,火很快燒了起來,我要帶著Seraphina教授撤離,但他要帶走他的實現資料。”
“我太害怕了,就自己先出來了。”
“可火燒的愛是哪太快了,教授被困在了裡麵,怎麼辦?”
我雙腿不受控製地軟了一瞬:“爸!”
反應過來就要往裡麵衝。
江知瑩一把抱住了我:“阿韜,彆去,危險!”
“我爸還在裡麵。”
我奮力掙紮,想要掙脫她的懷抱,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我要去找我爸,我不能讓我爸死在這裡。
但江知瑩死死抱著我,不讓我動分毫。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是一分鐘,也好像是一個世紀,脖子被人劈了一掌,傳來劇痛,緊隨著意識開始模糊。
恍惚間,我看到江知瑩在我額頭輕輕印了一個吻。
說道:“等我,我一定會將叔叔帶回來。”
然後頭也不回的衝進了火海。
而我完全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湧進鼻腔,我知道了自己在醫院。
睜開眼睛,同事正在我床前守著。
見我醒來,連忙緊張的詢問:“阿韜,你還好嗎?”
我想說話,但嗓子乾渴的說不出來,於是便指了指嗓子,他意會,給我倒了杯水。
一杯水下肚,我的嗓子舒服了許多。
拉著他詢問:“我爸和江知瑩呢?他們出來了沒?”
同事按住我,讓我不要太激動。
告訴我:“Seraphina教授沒事,他被那個咖啡店的小姑娘救出來了,隻不過兩人都傷的比較重,還沒醒。”
我緊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隻要人沒事就好。
我想去看他們,但同事不讓我動,先幫我叫來了醫生。
醫生看過之後,允許我走動,隻是不要太劇烈。
於是他便扶著我去了其他病房。
爸爸那邊是助手在照顧著,人還沒有醒,但總歸是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我坐著跟他說了會兒話,便起身去了江知瑩的病房。
江父江母已經得到訊息趕了過來,正坐在江知瑩病房裡,氣氛悲傷且壓抑。
我在門外看了良久,還是沒有勇氣進去。
剛要轉身離開,病房門卻突然開啟,江父走了出來,對我說:“許先生,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和你聊聊。”
心中下意識拒絕,但我最終還是點了頭。
跟江父去了花園。
空氣一時沉默,隻有微風吹過的聲音。
良久,江父才開口道:“你知道嗎?知瑩自從追著你來了美國,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我和她媽媽氣憤她的行為,好的話壞的話都說儘了,但她就是不願意。”
“後來,我斷了她的資金,我想她一直活得嬌生慣養,應該會回來了,可她也沒有,她居然跑去咖啡店打工。”
我聽著她的話,手指不斷攥緊,心緒有些複雜。
江父接著開口:“她跟你在一起的這些年,隻得到了不斷的傷害,這是我不願看到的。”
“而且為了你,事業也不要。”
“老爺子馬上就要不行了,她的堂姐堂弟都虎視眈眈,隻有她還在這裡傻傻的追求愛情,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
他說著,嘲諷的笑了笑。
我看著他,沒有開口。
江父繼續說道:“今天跟你說這麼多,也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告訴你,你和知瑩確實不合適。”
“等她情況穩定,我就會帶她回國,然後給她做一些心理乾預,讓她忘掉你。”
“我會給你一筆資金,保證你下半生無憂,但你永遠也不要再見她,可以嗎?”
我愣了愣,一時有些沒聽懂他的意思,靜靜的看著他。
江父反問我:“怎麼?難道許先生還想和知瑩在一起?”
接著又開口解釋:“如果沒有發生這兩年的事情,我或許會考慮讓你進門,畢竟知瑩確實喜歡你,你也還算一個聽話的。”
“但你自己選擇了和她分手,遠走他鄉,還讓知瑩為你如此離經叛道。”
“你便註定了和她再走不到一起。”
“許先生,我相信你也是一個聰明人,聰明人便知道不該為愛情放棄利益,不是嗎?”
我看著他冷笑:“你這樣一手遮天的做決定,考慮過江知瑩的感受嗎?”
江父輕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她現在太傻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看起來真想一個為女兒著想的好父親。
我譏諷的笑了笑,開口道:“我不要錢,她不出現在我麵前的話,我也不會再去打擾她。”
這或許對我們來說都是更好的結局。
因為我確實沒有勇氣再一次踏入愛情,尤其是和江知瑩的愛情。
江父像是欣慰我的識時務,對著我笑了笑,但出口的話語依然是威脅。
“好,記得你的諾言,違背將會付出代價。”
說完,便轉身回了醫院。
江知瑩是在第二天下午醒來的,我聽同時說,她醒來便鬨著要見我,但都被江父江母阻止了。
問我要不要去見她?
我搖了搖頭,既然早知道會離彆,就不必去平添煩惱。
可我沒想到,當天晚上,江知瑩卻出現在了我的病房外麵,她拚命的轉動門鎖,求我讓她進去。
我聽著她肝腸寸斷的聲音,握緊了手下的床單。
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我以為得不到我的回應,江知瑩便會離開。
卻沒想到,她在門外坐了下來,我聽到她滑落在地的聲音,聽到她的哽咽。
聽見她跟我說:“阿韜,我爸明天便要將我綁回國了,他要讓我去掙爺爺的家產,可我一點也不想回去。”
“我不在乎他的家產,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我帶你私奔好不好?我們去一個誰也不認識,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就過我們兩個人的日子,誰也不會打擾我們。”
她說完,沉默了一瞬,好像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也確實在心裡做了回答。
我想說不好,我好不容易來到了我爸爸身邊,有了自己的事業。
我好不容易獨自挨過了那段日子,那段一呼吸心就跟著疼的日子,所以我不要改變現狀,我不要再次踏入深淵。
江知瑩等了好久,沒有等到任何回應。
我聽見她的歎氣,聽見屋外傳來嘈雜的聲音。
江知瑩便起了身,對我承諾道:“阿韜,你等我,等我處理完國內的一切,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說完便跟著保鏢離開。
我蜷縮在病床上,鬆開手下的床單,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眼淚從臉龐滑落下來。
……
次日一早,江知瑩便被她父親壓上飛機。
我開車遠遠的跟著他們,前往機場。
陰雲密佈,雨下的好像在泄憤一般,從天上不斷潑下來。
我站在廊橋外麵,遠遠的看著江知瑩走上飛機。
我輕聲開口,對她出了那句沒來的說出口的“謝謝。”
謝謝她在危難之中救下了我的父親,讓我不至於承受失去至親的疼痛。
可再多的,我什麼也做不了。
我鬥不過她的父親,也不能再次接受她的愛意。
於是便隻能看著她,默默說出最後一句:“再見!”
江知瑩似有所感,向我的方向望來,但被她父親推著向前走了幾步,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看著飛機從地上滑行,飛向高空。
在心中默默說道。
江知瑩,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如此執著。
時光荏苒,江知瑩短暫的出現,也隻是在我生活中留下了一段痕跡,接下來的生活,便回歸正軌。
一如既往的泡在實驗室。
爸爸很快好了起來,實驗室雖然損失慘重,但他帶出來了關鍵資料。
雖然遲了一年。
但還是完成了最後的基因實驗。
並且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
頒獎那天,我和爸爸一起站上了領獎台,麵對記者關於深刻記憶的提問。
我說:“最深刻的便是那次實驗室的爆炸,我們差點損失了所有資料,我也差點失去了我的爸爸,還好有人幫我救出了他……”
網路上這段獲獎感言被廣為流傳,網友都在為這個見義勇為之人感歎。
江知瑩卻死死盯著螢幕中的那張臉,總感覺在哪裡見過,但怎樣都想不起來。
最終還是關掉了手機。
登上江氏集團新任董事長的新聞發布會講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