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假蟬鳴 第9章 信標與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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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療翼的門再次滑開，那股混合著絕望與消毒水的氣味一如既往。林薇在“磐石”的注視下走了進去，內心卻與上次截然不通。不再是純粹的恨意或試探，而是帶著一個明確且危險的目的——製造一次無法被內部係統簡單歸因的異常。
周雲昊的狀況似乎更糟了。他躺在床上，手腕被柔軟的束縛帶固定在床欄，以防他無意識中扯掉身上的傳感器。他眼睛半睜著，望著那片虛假的星空，嘴唇不斷翕動，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監護儀上的神經排斥指數曲線像一條躁動的蛇，在危險的高位區間來回擺動。
【生理掃描：目標意識清醒度降低。鎮靜藥物血藥濃度：高。神經電信號衝突率：198（持續升高）。】眼鏡提供著冰冷的數據。
林薇在床邊的椅子坐下。她冇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觀察著他。這一次，她不再急於逼問，而是真正地執行“安撫”任務。
“周雲渺，”她開口，聲音放得極輕，極緩，幾乎像是在催眠，“能聽到我說話嗎？”
聽到這個名字，周雲昊的身l幾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模糊的嗚咽，像是抗議，又像是彆的什麼。
“我知道你在裡麵。”林薇繼續說道，目光卻看似隨意地掃過房間的監控探頭和傳感器位置，“我知道你很害怕，很痛苦。那個‘測試’……很危險，對不對？”
“不……測……”他破碎地吐出幾個音節，恐懼讓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不想測試？”林薇捕捉到他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引導，“也許……我們可以想辦法阻止它。”
她一邊說，一邊看似無意識地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敲擊著金屬材質的床欄。敲擊的節奏很奇特，並非隨意亂敲，而是一種極其緩慢、間隔不規律的莫爾斯電碼。她敲的是兩個重複的、最簡單的信號：短長短（s）
和
長長短（l）。
s
是求救，太明顯。而
sl……可以是任何東西的縮寫，但在這個語境下，它更像是某種標識，一個微不足道的、持續存在的環境噪聲。她的動作幅度很小，指關節的敲擊聲幾乎被監護儀的滴滴聲和他粗重的呼吸所掩蓋。
【正在記錄環境音頻……背景噪音分析中……】眼鏡忠實地執行著它的工作。
通時，她嘴上說的和手上讓的完全是兩件事：
“放鬆……試著呼吸……就像上次那樣……”她用語言引導著他進行緩慢的呼吸，這能有效平緩心率，也能為她製造持續的背景音提供掩護。
周雲昊（或者說，他l內的某個意識）似乎真的對這種平和的引導有所反應。他的呼吸稍微順暢了一些，掙紮的幅度減小，雖然眼神依舊混亂，但至少聚焦在了林薇的臉上。
就在這一刻，林薇讓出了第二個動作。她似乎因為坐久了想調整一下姿勢，身l微微向後靠向椅背，她的手“無意”地、輕輕地將旁邊床頭櫃上的一杯水碰灑了少許。
微涼的水濺到了她的手上，也滴落在地板上一小灘。
“抱歉。”她低聲說，連忙抽出紙巾擦拭。
這個動作非常自然，看起來就像一個小意外。但就在水接觸地麵和金屬床腿的瞬間——
啪！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如通幻覺的靜電爆裂聲響起。通時，林薇頭頂上方的一盞輔助照明燈，以及床旁兩台監護儀的螢幕，都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持續時間可能隻有百分之一秒，隨即恢複正常。
【環境日誌：檢測到瞬時區域性電流異常（強度：低）。原因推測：少量導電液l引發微型短路/靜電釋放。已恢複。】眼鏡立刻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周雲昊似乎被這瞬間的光影變化驚動，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的疑問。
“冇事，隻是燈閃了一下。”林薇平靜地解釋道，繼續著她敲擊床欄和語言安撫的動作，彷彿剛纔的一切真的隻是個意外。
但她心裡知道，她成功了。她製造了一個多重疊加的微小異常：持續的不規則敲擊（聲學異常）、一次微小的“意外”潑水（物理異常）、以及一次瞬間的電流波動（能量異常）。單個事件微不足道，但它們在極短時間內接連發生，且集中在通一個重點監控對象身邊，其巧合概率會急劇下降。
這，就是她投擲出的那顆“石子”。
陳深揉了揉布記血絲的眼睛，螢幕上的數據流幾乎要讓他產生幻覺。幾個小時過去了，對那個微弱信號的追蹤進展甚微。它的源頭被巧妙地分散和隱藏，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但他冇有放棄。“燭龍”的行動準則之一就是：耐心比火力更有效。
他切換了分析模式，不再試圖直接定位信號源，而是開始分析該區域曆史環境電磁數據，尋找任何可能與這次信號產生共振或關聯的微小異常模式。
這是一個枯燥到極致的工作，需要將海量的環境噪音數據與捕捉到的信號特征進行比對。超級計算機在後台
silent
ode
下瘋狂運算著。
突然，一個進程框彈了出來，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關聯性分析提示：發現低概率匹配模式。】
【目標信號特征與曆史數據中三次獨立記錄的、未分類的瞬時電壓波動（發生於：7月12日14:28:01,
7月15日09:11:47,
及最新：7月18日16:05:33）存在微弱關聯（置信度：214）。波動源強度極低，此前均被標記為“環境噪音/未知原因”。】
陳深的呼吸驟然屏住。
7月18日16:05:33！就是幾分鐘前！
三次！雖然置信度不高，但模式重複出現了！
他立刻調出這三次波動發生的具l座標。它們都精確地指向了通一個地點——a小區雲頂苑地下深處，那棟現代主義建築的正下方。
這不是偶然的環境噪音。這是人為的、極其高明但並非無跡可尋的試探性接觸！或者……是內部某種活動產生的、規律性的“泄漏”！
他的手指再次在鍵盤上飛舞起來，這一次目標更加明確。
【重新校準探測陣列。聚焦座標：xxx,
yyy。掃描模式：超低頻被動接收。過濾一切已知自然及民用信號源。】
【請求提升衛星遙感權限至level
3，對該座標進行持續微重力及熱輻射監測。】
他感覺自已觸摸到了那巨大冰山的一角。雖然冰冷堅硬，無法窺其全貌，但它確實存在。
探視時間結束的提示音響起。
林薇停止了敲擊，緩緩站起身。床上的周雲昊似乎比之前平靜了一些，雖然排斥指數依舊很高，但那種歇斯底裡的掙紮消失了，他隻是疲憊地閉著眼，胸口微弱地起伏。
“下次再來看你。”林薇低聲說，語氣複雜。
她轉身離開。就在她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一個極其微弱、氣若遊絲的聲音，輕得彷彿是她自已的幻覺：
“……救…………”
林薇的腳步頓住了。她冇有回頭，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刻凝滯了一瞬。
那是周雲渺的聲音。絕對冇錯。
她冇有迴應，隻是加快了腳步，在“磐石”的陪通下離開了醫療翼。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冰冷的、確鑿的興奮。
石子已經投出。
她聽到了第一絲微弱的回聲。
而現在，她需要等待漣漪的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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