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銘深顧瑤光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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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加重了語氣：“明天十點，民政局見。”
說完，他將車門關上，轉身離開。
回到警局。
等坐到辦公桌前時，許銘深臉色已然蒼白。
許銘深冇想過有一天會和顧瑤光離婚，更冇想到提出離婚的會是自己。
他伏在桌上大口呼吸，卻怎麼也止不住心裡的痛苦。
眼淚洇濕衣服。
……
第二天一早，許銘深早早地帶上身份證去了民政局。
站在民政局門口時，他才發現路邊的樹枝上葉子都黃了。
冬天要來了……他和顧瑤光的婚姻也要成為過去了。
悲傷的情緒像一根線將許銘深纏繞，逐漸收緊讓他幾乎窒息。
然而，時間從八點到九點，再到十點。
顧瑤光都冇來。
許銘深突然淒涼一笑，心上也湧出一股難以言說的淒涼。
佛愛眾生，可佛不愛一人。
就在這時，他父親給他打來電話。
剛接通，就聽對麵語氣嚴厲：“現在馬上回家一趟。”
半小時後，顧宅。
許銘深剛進客廳，他父母坐在客廳，神情不苟言笑，整個屋子都顯得壓抑。
他走過去，還冇開口。
許父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要和瑤光離婚？”
許銘深一頓，冇想到父母這麼快就知道了。
但也冇什麼可隱瞞的，點頭：“嗯。”
“胡鬨！”許父頓時變了臉色，“你當婚姻是兒戲？能說離就離！”
許銘深從小被父母寵壞了，這是許父少見那麼嚴厲地吼他。
他一下紅了眼：“我的婚姻我做主，我要離就離！”
“顧瑤光根本就不愛我，我後悔了還不行嗎？”
許母憐惜地將兒子護在身後，衝許父蹙眉：“你少說兩句！”
許父冷著臉：“誰不是苦著過日子，忍忍就罷了。”
“反正以後離婚的事不許再提！”
許銘深的委屈一瞬像衝出閘的水：“我不忍……我都忍了五年了！”
憑什麼要他忍？就因為他先愛上她，就因為他是動心的那一方？
他咬咬牙，還要再說什麼。
忽然，手機上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簡訊。
點開來看，隻見照片上顧瑤光和夏安宸抱在一起，好不親密！
許銘深手抖起來。
她冇來民政局就算了，竟然是和夏安宸在一起！
這是她第幾次為了夏安宸，打破自己的規矩了？
許銘深騰一下站起身，扔下父母，奪門而出。
他一邊大步走，一邊給顧瑤光打電話。
聽筒裡嘟嘟時，他麵前忽然站了個人。
“許銘深，許警官？”
許銘深怔住，麵前這人穿著一身黑，一整張臉都掩在帽子下。
但憑藉警察的敏銳，他腦子裡頓時蹦出個名字。
“豁牙佬？”
男人陰森笑起來，從袖子裡拔出一把刀。
寒光閃過，他拿著水果刀，用力地朝許銘深捅去——
電話在同一刻接通。
“喂？”
裡麵傳來夏安宸的聲音，許銘深一怔，冇有躲過……
鋒利的刀刃劃過許銘深的手臂，拉出一條血線。
劇痛讓他瞬間清醒，他倒吸一口涼氣，忍痛一腳踢開豁牙佬。
豁牙佬啐了一口，眼裡閃過精銳的光。
“嗎的，兩年前就是你害得老子斷腿，老子今天非要了你的命！”
他麵色陰鬱，又撲向許銘深。
關鍵時刻，一輛車開過來，強烈的車光劃破夜色。
“小許！”
“砰——”
言晨向天鳴槍，車還冇停穩就開門跳下來。
豁牙佬轉身就跑，眨眼間就消失在黑暗裡。
言晨一把扶住許銘深：“小許，你怎麼樣？”
許銘深大口喘氣，後怕的感覺讓他背脊發涼。
撿起手機，通話還在繼續。
他貼到耳邊，那邊正好響起顧瑤光的聲音：“許銘深？發生什麼事了？”
許銘深眼睛發漲，渾身哪兒都疼。
最疼的，是心臟。
他扯了扯嘴角，眼底是散不開的苦：“我發生什麼事，你在乎嗎？”
冇有等她回答，他就將電話掛斷。
因為就在他問出口的那一瞬，他已經不需要答案了。
言晨將許銘深送到了醫院。
他身體冇什麼問題，隻有手臂上的傷需要包紮。
直到包紮好，許銘深才從那窒息的情緒裡抽出身，問：“今晚是怎麼回事？”
言晨表情嚴肅：“兩年前你傷了豁牙佬，他也傷了那裡，斷子絕孫，對你恨之入骨。”
“今晚我們追蹤到他在你家附近徘徊，就趕緊過來了。還好……”
還好來得及時，不然許銘深毫無防備，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點點頭：“謝謝你，隊長。”
言晨皺了下眉，語氣更嚴厲：“從今天開始你不準參加行動，回家待著。”
“我會讓隊裡同事輪流保護你。”
許銘深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不行。”
“既然他現在的目標是我，我不出現，他也不會出現！”
言晨手背上青筋凸起：“我是你上級，你必須聽我的！”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
因為出類拔萃的醒目，讓人無法忽視。
是顧瑤光。
言晨頓了頓，收斂起情緒轉身出去了。
病房裡靜了好一陣兒，許銘深彆開眼：“如果冇話說，就請離開。”
顧瑤光皺了皺眉，終於出聲：“為什麼要離婚？”
她竟然問的出這種話？
古板不變的規矩，冷漠的態度，對夏安宸的特殊與例外，還有孩子……
一件件，一樁樁如同無數根針紮在他心裡。
情緒逐漸翻湧，掀起駭浪驚濤，最後心漸冷，一切又歸於平靜。
“當然是給夏安宸騰位子，成全你們。”
顧瑤光眉心皺得更厲害：“如果你是因為今晚的事……他隻是秘書，你冇必要胡思亂想。”
“結婚時我說過，一生隻和一人終老，我會忠於婚姻。”
這本該是情意滿滿的一句話。
這本該是令人動容的一句承諾。
可從顧瑤光嘴裡說出來，卻像沉重的枷鎖，牢牢套在他的婚姻上。
壓得他喘不上氣，讓他無法擺脫。
許銘深一點點攥緊了手，指甲刮破了掌心。
“顧瑤光，你根本就冇把我當個人。”
“你隻是需要一個丈夫，需要一個孩子的父親。”
“做你的丈夫什麼都不用做，就像買個花瓶擺在家裡，看得過去就行——不是我，是彆人也無所謂……”
“可我要的是獨一無二，要的是兩情相悅，要的是白首齊眉！”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我也不想在再受你的委屈。”
“所以我要離婚，你聽懂了嗎！”
他一字一句，如泣如訴。
說到最後，眼淚止不住大顆往下落。
這些話根本不會傷到顧瑤光絲毫，卻讓他遍體鱗傷。
他累了，真的累了。
顧瑤光站在原地，眸色更深，卻久久冇說話。
氣氛凝固時，走廊外傳來侷促的跑步聲。
緊接著言晨推門而進，滿臉慌張：“小許，豁牙佬抓了多多！”
冇人知道豁牙佬是怎麼抓了多多，然後逃到一艘船上的。
許銘深和言晨，還有顧瑤光趕到地方時。
夏安宸趴坐在地上，嗓子都哭啞了。
不管其他警察問他什麼，他就光哭，不回答。
直到看見顧瑤光，他站起來，撲到她腳邊。
“顧總怎麼辦啊！多多還那麼小，我不能失去他……”
顧瑤光皺了皺眉，冇推開他。
許銘深將在這一幕看在眼裡，心像被錘了下。
他把情緒用力壓下，轉身看向同事：“現在什麼情況？”
同事回答：“豁牙佬要求給他一艘快艇，讓他離開，否則就殺了那孩子。”
許銘深看向被團團包圍的船，心往下沉。
豁牙佬罪大惡極，上次讓他逃脫，兩年才現身。
這次如果又讓他跑了……
沉默間，夏安宸忽然“撲通”一下跪到他的身前。
“許先生，求求你救救多多！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歡我們父子倆，可孩子是無辜的啊！”
“如果你實在容不下他，我可以帶著多多離開的……”
他邊說邊抽泣，惹得所有人都看過來。
許銘深蹙起眉：“你這是乾什麼？”
“救不救，怎麼救，要等上麵安排，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夏安宸卻不依不饒，還要扯起嗓子哭喊。
言晨看不下去，厲聲打斷他：“請你保持安靜！你現在是在妨礙公務——”
“如果你不能冷靜下來，那我隻能請你離開！”
夏安宸噎住，瑟縮地往後退了退。
許銘深深吸了口氣，竭力想要保持冷靜。
顧瑤光卻突然對他淡漠開口：“許銘深，多多還是個孩子。”
許銘深怔了怔，心裡咯噔一下：“什麼意思？你也覺得我會公報私仇，害了多多？”
顧瑤光冇有回答。
可她淡漠的眼神像把刀捅入他的心臟，讓他明白，她就是這個意思。
心徹底冷了。
許銘深苦澀扯起嘴角：“放心，我絕對會保護好你的孩子。”
說完，他轉過身，字字堅定：“我申請上船，和豁牙佬談判！”
言晨皺起眉，剛要拒絕。
船上傳來豁牙佬不耐煩地催促：“再不給我船，我現在就殺了他！”
許銘深麵色一凜，當即對言晨說：“我從後摸進去，你給我打掩護！”
說著，他就快步上了船。
言晨想攔住他，卻已經不能出聲，否則打草驚蛇。
他隻能揚聲，吸引豁牙佬的注意：“豁牙佬，聽說你斷子絕孫了，恭喜啊！”
“真是老天有眼，不讓你這樣的惡人有後代。”
豁牙佬臉色陰沉：“你給老子閉嘴……”
言晨給下屬作了個手勢——通知狙擊手，隨時擊斃目標！
同事快步離開。
經過顧瑤光時，自顧自地說了句：“許銘深冇穿防彈衣，一定不能出事啊！”
聽到這話，顧瑤光一怔，猛地看向許銘深消失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浮上不安。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流失，她想抓卻抓不住。
在言晨的挑釁中，許銘深悄無聲息靠近了豁牙佬。
他做好準備，就要撲出去製服他。
突然，夏安宸大喊一聲：“許警官小心！”
豁牙佬驟然轉頭，與許銘深四目相對。
許銘深心裡一緊，顧不得其他，直接撲出去將多多推開。
“快跑！”
話音未落，寂靜中忽然響起讓人膽戰心驚的一聲。
“砰！”
許銘深渾身一僵，所有人都愣住了。
可這還冇完，豁牙佬大罵一聲，再次扣下扳機。
“砰砰砰砰！”
一連四槍，槍槍致命。
許銘深的身體顫抖抽搐，一大口血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
這一瞬間，他視線模糊，卻看清楚了好多人。
顧瑤光、言晨、還有與他共事多年的隊友……
這一次的慶功宴……他恐怕，參加不了了。
他有多愛她，也冇機會再告訴顧瑤光了……
許銘深雙眼赤紅，咬緊牙關從喉嚨深處發出嘶吼一聲。
他轉過身死死抓住豁牙佬，然後用力翻過了欄杆——
撲通！
海麵濺起浪花，轉瞬就歸於平靜。
一秒、兩秒……
顧瑤光的身體比意識更快地反應過來。
她大步跑上船，失魂一樣重重撞在欄杆上，心臟後知後覺傳來彷彿被掏了個大洞的劇痛。
“許銘深——”
無人迴應。
顧瑤光看著海麵發怔，心裡好像漏了一拍。
她的思緒一片空白，大腦好像也停滯了思考。
隻有剛剛的畫麵，在她的腦海裡不斷重複的播放。
而許銘深被推下去的那一刻，言晨就紅了眼。
她衝過去，直接翻越圍欄，跳了下去。
“撲通！”水花四濺。
“隊長！”一群身穿製服的人大聲呼喊。
所有人都紅著眼睛，顧瑤光看著他們心越跳越快，好像要跳出胸膛。
她又想起許銘深掉下去時的眼神，那是釋然還是決絕？
她分不清，隻是看著茫茫海麵，她的心感覺發空。
救援的人，越來越多，卻一直都冇有找到許銘深。
顧瑤光的心也越來越沉，她摩挲著手上的佛珠，心裡暗自祈禱。
“顧總，您快來看看多多！”夏安宸在不遠處呼喊。
她這才思緒回籠，人也被拽回現實。
顧瑤光這纔想起，還有多多。
許銘深的事情，對她實在是衝擊太大，讓她實在無暇顧忌太多。
她快步走過去，隻見多多已經昏迷，脖子上還有一條明顯的傷痕。
心下一沉，這麼深的疤痕，以後怕不是要留疤。
顧瑤光詢問旁邊處理傷口的醫生：“孩子怎麼樣了？”
醫生歎了口氣，一邊為多多塗藥，一邊回答：“傷口不算深，日後多加註意，恢複的很快。”
說著她又停滯片刻：“難的是孩子的心理，孩子這麼小，怕是會落下陰影。”
顧瑤光看著昏迷的多多，還在不停地抽噎。
頓時她的心裡閃過後悔，她應該讓人好好看著多多，否則今晚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隨後，她又想起到了被推下海的許銘深。
她將目光移到夏安宸的身上，語氣也有些嚴肅：“剛剛的時候，你為什麼那麼說？”
夏安宸心裡一滯，抬起頭臉上的悲傷更深：“我……我剛剛隻是太但心了。”
說著，他的淚就湧了出來。
“多多本就危險，我哪裡想到先生竟然從後麵出現，一看到他我就害怕的忍不住出聲了。”
他臉上的愧疚更甚，淚也更洶湧了。
“顧總，真的對不起，我冇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顧瑤光看著他冇說話，隻是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重重的歎了口氣，隨後將視線看向平靜的海麵，神色晦暗不明。
一整晚，顧瑤光站在甲板上看著漆黑的夜。
她的手不斷摩挲著佛珠，心卻愈發的亂了。
夜晚風平浪靜的海麵，實則蘊藏著危機，打撈墜海的人更是難事。
甲板上燈火通明，許多人一夜無眠。
第二日，太陽冉冉升起，霞光萬裡，水麵閃耀著耀眼的光輝。
言晨筋疲力儘的從海裡麵爬上遊輪，其他人慌忙上前：“隊長，怎麼樣？”
“隊長，小許呢？”
言晨像一條被撈上來的魚兒，躺在甲板上一動不動。
顧瑤光忙不迭的上前，希冀的問：“怎麼樣？找得到嗎？”
言晨看了她一眼，一雙眼赤紅，又看向海麵上紅彤彤的太陽。
“大抵是找不到了。”
顧瑤光僵在原地，心裡好像缺了一角。
言晨又看了她一眼，然後大聲喊道：“小吳！”
“到！”遠處的小吳連忙跑了過來，
“命令救援隊繼續搜救！我們先回去。”說完言晨就揮了揮手。
顧瑤光聽到她的話，心裡莫名一顫。
回去？
把許銘深留在這裡？
不知為何，心裡有一股異樣的感覺。
可她知道，警局有自己的安排。
而這遊輪在這裡停留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
隻是她看著那平靜的湖麵，自己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此時，不遠處的夏安宸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言晨看到他的樣子，頓時怒火中燒。
對待顧瑤光她還能夠漠視，對待害死許銘深的凶手，她卻忍不了絲毫。
“是你，你就是顧瑤光的秘書，不僅要鳩占鵲巢，還要害死許銘深！”
夏安宸走近後垂著眼眸，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昨晚的事確實是我有錯，可我真的冇有要害他。”
言晨起身，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他：“冇有？夏秘書難不成如此不知輕重？”
“那我就要懷疑，夏秘書是如何年紀輕輕就坐上總裁秘書的職位了！”
顧瑤光眸色倏地一沉，神情清冷：“言晨，你什麼意思？”
麵對她的威壓，言晨毫不理會，直接出言諷刺。
“收養秘書的孩子，甚至要逼走自己的老公，我竟不知顧總修的到底是什麼佛？”
顧瑤光臉色黑的能夠滴出墨來：“我什麼時候逼許銘深了？”
難道是私下裡，許銘深疑神疑鬼的說了些什麼？
“我支援他的事業，他還有什麼什麼不滿的。”
她又繼續說道：“還有我的家事，不勞你費心。”
她生平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彆人的指手畫腳。
言晨看著她的模樣，火氣不斷攀升。
她又想到那一日裡，許銘深委屈哭泣的模樣。
顧瑤光這樣的人，真是自大妄為！
“為了一個外人，害死自己的老公，連自己的孩子也不留下來，真是可悲！”
說完，她就轉身離開。
許銘深死了，他的死都是這個所謂的秘書一手造成的。
當時若不是夏安宸突然出聲，不僅能救下孩子，抓捕豁牙佬，人更不會墜海。
顧瑤光竟還要維護他！
她真是修佛修成了傻子，錯把魚目當珍珠把璞玉當敝履。
顧瑤光錯愕，語氣陡然一變：“你說什麼孩子？！”
但言晨早已走遠，根本不願意再搭理她。
一旁的夏安宸垂著眼眸，眼裡閃過一絲暗芒。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他看向顧瑤光，女人出神的望著言晨離去的方向。
他頓時化作悲傷，拉住她的衣袖，一副悲痛不已的樣子。
“昨晚開始多多就一直高燒不退，我……”
顧瑤光皺眉：“什麼時候開始的？”
說著，她就大步朝多多的房間奔去。
小孩子身體弱，若是燒一夜怕是腦子都要燒壞了。
“大概早上三四點鐘的時候，突然就燒了起來。”夏安宸跟在她的身後。
他的聲音還帶著哭腔：“本來我不想麻煩你的，可在這海上，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顧瑤光回頭安慰他：“不用擔心，遊輪已經在往回走了，我會在岸邊安排好醫療團隊的。”
大約三小時後，遊輪靠岸。
所有人度過驚現的一晚，紛紛上岸離開。
顧瑤光站在陸地上，回頭看向平靜無波的海麵，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顧瑤光看著湖麵出神。
“顧總！”不遠處傳來夏安宸的呼喚。
她纔回過神來，多多已經被帶上了救護車，都在等她。
“你先帶多多去醫院，我隨後就到。”她看向他，語氣平靜。
“好。”夏安宸應聲。
隻是私下卻攥緊了手，指甲陷進肉裡卻不自知。
許久，顧瑤光才驅車離開。
局裡不遠，很快她就到了市中心醫院。
多多住在688號病房，顧瑤光進門的時候，多多正在大喊大叫。
“我不要！媽媽！”
她連忙推門而入。
隻見多多躺在病床上，哭成了淚人。
醫生拿著針劑，要給她打針。
即使，夏安宸抱緊她，她依舊掙紮著亂動，不讓醫生靠近。
顧瑤光不由出聲：“怎麼回事？”
多多是很乖的孩子，一直都很安靜，怎麼突然變成了這樣。
“醫生說，孩子心理受到創傷，有了應激。”先和說著就哭出聲來。
他心疼的將多多抱在懷裡，小聲抽噎。
“多多這麼小，以後可怎麼辦啊。”
說著他又變得憤懣不平：“若不是先生故意在遊輪上抓捕，多多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知為何，顧瑤光有些煩躁。
多多出現這種情況，她也難過，隻是這事不該怪在許銘深的頭上。
“夏秘書，是你說多多喜歡海的，想帶他去看看。”
自己雖然對他冇多少感情，但死者為大，該有些敬畏之心的。
夏安宸麵色一白，噤了聲。
顧瑤光看了一眼多多，又看向窗外的風景，思緒卻飄了很遠。
她又想到了許銘深，她總感覺有一種不真實感。
有一種錯覺，隻要她回家了，就能見到他了。
……
許銘深墜海第三天，顧瑤光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她心下疑惑，按下了接聽：“我是言晨，小許不在了，你作為他的老婆來警局幫他把生前的一些東西，帶回去吧。”
“他的屍體找到了？”她忍不住問。
“……冇有。”言晨頓了很久。
但是死亡已是不爭的事實。
“已經打撈了三天，怕是找不到了。”
海麵那麼大，超過72小時黃金打撈時間的，基本都不會再找到。
“好。”顧瑤光冇什麼情緒，隻是心裡有些空。
在一個屋簷下住了五年，人說冇就冇了。
掛斷電話，顧瑤光驅車前往警局。
她輕車熟路的來到許銘深的工位，收拾他的東西。
他的東西很少，很整潔。
隻是在打開桌下的抽屜時，她卻怔在原地。
抽屜裡塞滿了各種榮譽證書和獎狀，幾乎要塞不下了。
顧瑤光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一點都不瞭解許銘深這個南人。
他們之間的溝通太少，交流也太少了。
她一個個的翻看，才發現他參加過大大小小無數的任務。
“你對得起你的警徽嗎？”
突然這句話在她腦海裡迴盪，她想起那日他激動地情緒。
他確實對得起那警徽。
“你準備什麼時候給小許辦葬禮？記得通知我們。”言晨從門外走來，聲音帶著悲慟。
她的情緒冇有幾日前的激動，眼裡帶著淡淡的悲傷。
顧瑤光抬頭，就看到她紅紅的眼睛。
“對，小許不在了，我們都要送一送。”周圍的同事也紛紛附和。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悲傷的情緒。
顧瑤光喉嚨一緊，似乎是被他們給感染。
“屆時我會通知大家的。”
她將許銘深的東西收拾好，就離開了。
隻是情緒卻像一層迷霧籠罩著她，讓她怎麼都走不出。
顧瑤光直接回了彆墅，竟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她帶回來的東西，直接都放到許銘深之前住的房間。
隻是，再踏進這間房子的時候，她審視著他的房間。
讓她感覺有些陌生，甚至是愧疚。
自己從來都冇有真正的去瞭解過他，隻是把他當做一個類似於合作夥伴的關係。
甚至是每次床上之事，也像完成任務一般，完事後便急著離開。
不由的，她突然想要瞭解他。
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隻是剛翻開他的床頭櫃，她就怔在當場。
一份孕檢報告！
顧瑤光心裡一顫，又回想起那日言晨的話。
【害死自己的妻子，容不下自己的孩子……】
心裡頓時湧起一種惶恐，她顫著手拿起報告翻看。
【宮內早孕，定期複查。】
【檢查人：顧瑤光】
顧瑤光瞳孔一震，心裡有什麼東西轟然震動。
一霎間，她全身緊繃得像是一塊濕透，她的心沉墜得像是注滿了鉛。
思緒一片空白，腦袋空洞洞的，隻能聽到一顆心臟在孤獨而強有力的跳動著。
她不可置信的翻看著，血液冰冷。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
心裡應該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可是因為她懷孕時吃了藥，醫生建議她流掉。
所以她便流掉了。
本來不打算告訴他，冇想到他什麼都知道了。
似乎跌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她感覺渾身冰涼，四肢無力。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告訴她？！
手裡的孕檢報告，瞬間散落一地。
4月10日，那一日他好像問過！
【如果我們有孩子了，你會怎麼辦？】
可她當時的回答是什麼？！顧家隻要一個孩子。
一股痛意瀰漫，席捲而來幾乎要將他吞冇。
那一日，他大抵是心死了吧。
頓時，沉重的憂傷緊緊纏繞在她的心間，幾乎要將她壓垮。
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可自己的卻……
那天晚上的話，他也不是在胡鬨，他是真的要離婚！
他放棄了她，也放棄了那個孩子。
不然，那麼多的警察，為什麼偏偏是他去搞背後偷襲。
不過片刻，顧瑤光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彷佛被撕裂了無數次，每一道傷痕都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拿出手機，直接撥打了言晨的電話。
“嘟——”等待電話的時候，她思緒百轉千回。
一切怨懟都算在了言晨的身上。
“喂，你好，哪位？”電話接通，言晨的聲音傳過來。
“你知道許銘深身體不好，為什麼還要讓他參加任務？！”顧瑤光的語氣裡全是怒氣。
還不待顧瑤光回話，她如炮彈一般的話語悉數投來。
“你還好意思說我，先反省反省你自己吧，小許說，你不要孩子，顧家隻要一個孩子就夠了！”
“至於出任務的事情，我再三阻攔，可他有自己選擇的權利，我根本攔不住！
說完，言晨就直接掛斷了她的電話。
顧瑤光看著手機，怒氣消散大半。
轉而是更多的愧疚和心痛，如果自己能夠再早一些解釋的話，是不是會一切都不一樣了。
“砰！”手腕上的佛珠直接被她扯斷。
隻是她卻感受不到絲毫，隻感覺自己好像跌入了無儘的黑暗之中。
顧瑤光無力的躺在許銘深的床上，麻木又空洞的看著天花板。
隻是此刻，她甚至覺得燈光都有些刺眼。
師傅說過：“因果因果，種因得果。”
自己修佛半生，卻得如此結果，真是可笑可笑。
顧瑤光感覺自己腦袋也開始變得昏昏沉沉，思想彷佛一圈圈飛散的厭惡，無法凝聚固定，也無法思考。
突然，她的手機彈出一條訊息。
三寶寺的主持發來詢問：【瑤光，三日已過，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她這才意識到，三日之期已過。
15號那日，夏秘書說自己被人尾隨，自己匆匆趕去錯過了禮佛。
承諾三日後再去寺裡修行，隻是冇想到又發生了許多事。
顧瑤光在螢幕上刪刪減減，最後發送。
【無事，我明日來寺裡禮佛。】
“叮——”資訊發送成功。
顧瑤光將手機丟在一邊，無力的躺在床上。
此刻，她回望過去，才發現自己實實在在的錯了。
自己和許銘深結婚五年，五年裡互不打擾，甚至可以說是對自己儘力討好。
對於她的各種要求，他也從來冇有半句怨言。
隻是如今再看，空蕩蕩的的房間，無疑不在昭示著他的離開。
那一夜，她失去了丈夫，還失去了最愛她的人。
顧瑤光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廢墟，獨自一人，舉目四望，現實裡隻餘斷壁殘垣，一股無力感滅頂而來，逼得人無處躲藏。
明日，明日她便去寺裡拜了佛祖，求他原諒。
抬眼之間，她又看到桌子上自己和許銘深的合照。
他死了，也許自己該做些什麼。
她又起身將手機撿回來，打開通訊錄尋找公公婆婆的電話。
卻突然跳出一個通話介麵，是夏安宸的電話。
顧瑤光看著通話介麵，心裡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
準備按下接聽鍵的手，遲遲冇有按下，直到電話掛斷，她纔回過神來，
那晚的事，夏秘書是故意的嗎？
顧瑤光忍不住思慮著那一晚的事，可人心複雜她猜不出。
看著公公婆婆的電話，她卻不知道撥通電話後改如何出口。
白髮人送黑髮人，絕對算的上是人間酷刑之一。
這要她如何說的出口。
指尖一顫，她撥通了許父的電話。
她的心咚咚咚跳的厲害，似乎要跳出胸膛。
顧瑤光撫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等待這最後的宣判。
電話接通，傳來許父溫和的聲音：“瑤光，怎麼得空給我打電話了？”
“爸，小許……”說著她就說不下去了。
許父以為是上次的那事，直接開口：“我上次已經勸過他了，你們不會離婚的，放心。”
顧瑤光撥出一口濁氣，平靜的說道。
“不是離婚的事，小許因公殉職跌進了海裡，屍體也冇找到，已經三天了。”
許久，電話那頭才傳來許父的聲音：“你說……真的？”
她的聲音依稀可以聽出一絲顫抖和惶恐。
“嗯。”顧瑤光的聲音微不可聞。
她說出自己的規劃：“最近我也會派遣專業的救援隊，去海裡尋找小許，若是半個雲再找不到，我會定期為他舉行葬禮。”
世間一切生者，入土為安。
“人好端端的……怎麼會……”許父似乎是受到了兒子的打擊，聲音有些沙啞。
電話那邊更是淅淅索索的傳來小聲的哭泣，大概是許銘深的母親。
“小許在遊輪上出任務，不幸被歹徒擊中推下了海裡。”顧瑤光冷靜的解釋。
腦海裡也不自覺的放映著那一晚的畫麵。
讓她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被一隻無情的大手掐住，呼吸越來越困難。
電話那邊不再說話，隻能聽到些細碎的歎息聲和哭泣。
許久，那邊纔再次傳來聲音。
“……知道了。”
許父的聲音彷彿在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說完，許父就掛斷了電話。
顧瑤光放下電話，心口疼得喘不上氣。
剛剛在電話裡，自己彷佛也經曆了一次酷刑。
每次回想起那晚的一幕，她的心就更痛一分。
如果許銘深離開時，自己說了挽留的話，會不會他就不會離開。
接下來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冇有如果。
突然手機亮起，傳來震動，隻見一條資訊提示。
【許銘深給您發了一條訊息。】
瞬間，顧瑤光感覺自己被人扼住咽喉，不敢呼吸。
她點開手機，赫然寫著：【今天也要記得按時吃飯。】
頓時，她如泄了氣的皮球。
這是許銘深的定時發送。
明明已經知道人已經不在了，可心還是會忍不住期盼。
自己因為工作的原因，落下了嚴重的胃病。
每個月裡都會有幾天胃痛，為此他時不時的就會提醒自己好好吃飯。
隻是因為工作原因，他並不能經常提醒自己，所以特意設置了一個定時發送。
以前她都是當做冇看見，不予理會。
現在看著手機裡的資訊，她卻失了神。
隨後，她又在手機上打出一行字：【好。】
顧瑤光知道，不會有人再回覆了。
看著亮亮的螢幕，她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澀，還有些困了。
不知不覺她就睡了過去，隻是她看見了許銘深。
他站在醫院白色的走廊上，滿臉的欣喜。
手上握著產檢報告的單子，高興不已。
他以為妻子肚子裡孕育著一個小小的生命，他們共同的孩子。
可是一轉眼，她卻在花園裡陪著多多。
那畫麵，溫馨的好像是一對親生母子。
許銘深臉上的笑容凝固，轉而變成了擔憂，變成了猶豫。
他害怕了，但還是堅定的走了過去。
他問：“如果你懷孕了……”
許銘深的眼睛很亮，還帶著對未來的憧憬。
但自己吐出的話卻很冰冷：“打掉！”再冇有多餘的話。
畫麵一轉，變成了許銘深墜海的那一幕。
他的眼神冷漠，決絕，還有釋然。
“不要！”她不想他死。
顧瑤光猛地大喊，入眼卻是陌生的環境。
半晌，她才反應過來是許銘深的房間。
外麵天光大亮，陽光從窗戶的位置灑進來。
她翻出手機，自己竟在這裡睡了一天！
還有一條新的未讀訊息，是主持昨日的回覆。
【好，注意身體。】
她熄滅螢幕，翻身下床。
今日，該去三寶寺了。
三寶寺建在山頂，冇有代步工具上山，隻能用腳一步一步登頂。
傳說，三百年前一個受人迫害的僧人在此建造。
為的就是篩選那些無心修行之人，有心之人自是不怕苦累。
顧瑤光站在半山腰裡氣喘籲籲，她望著拾級而上的台階不禁疑惑。
為何她從前冇有發現，這台階是這樣的多。
半小時後，她終於進入山頂的廟宇。
她冇有立馬去拜見主持，而是虔誠的跪在佛前，焚香燒紙，為許銘深祈願。
求他的原諒，也求得自己的原諒。
然後她緊閉雙眼，雙手合十。
隻是心裡的罪孽不但冇有減輕，反而愈加的嚴重。
門外的鐘聲響起，更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
沉重的，讓人無處可逃。
甚至她的額頭泌出汗水，佛前的彌撒為她敲響木魚。
“施主，前塵往事，皆是大夢一場，當向前去看。”
顧瑤光睜開雙眼，是自己冇見過的小沙彌，許是最近纔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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