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你如夏 第1章
我在鹹魚上賣舊書,價格標錯,多打了幾個零。
下一秒,係統提示。
「您的物品已成交,價格
180
萬。」
我震驚地聯係賣家,想讓他申請退款。
卻發現,對方是京圈太子爺**野。
他悲痛地問我。
「你還有林夏的其他物品嗎?多少錢我都出。」
「她是我亡妻。」
1
搬家時,我清理書櫃,發現了一大摞高考教材。
本著一分錢不能浪費的原則,順手掛上二手交易平台,標價
180
塊。
許樹笑我想錢想瘋了。
「教材早改版了,這些東西估計隻能當廢紙賣。標個
18
還差不多,180,真的會有人要嗎?」
我反駁他。
「青春無價,不能賤賣。」
其實心裡也沒抱多大希望。
大學畢業已經七年,高考更是十年前的事了,教材改版過好幾次,估摸著,還真隻有收廢紙的人會要。
沒想到,不過三分鐘,就收到簡訊提示,說物品已成交。
我喜出望外,開啟軟體。
下一秒,我不可置信地用力揉眼睛,「成交價
180
萬?」
咋回事,難道我一不注意,把貨幣設定成日元了。
再看一眼掛的其他東西,前頭那個
y
字形人民幣符號,沒弄錯啊。
我忽然想起,剛才輸入價格的時候,手抖好像多按了幾個零,我也沒注意看。
對方估計也沒仔細看價格,就拍下來了。
我強忍著喉間往上湧的酸水。
不是,這人買東西也不看價格,180
塊和
180
萬都不分。
這麼瞎的人。
他卡裡怎麼還真有
180
萬啊。
我要破防了。
我捏著拳頭,深吸兩口氣,平複下心情後,開啟鹹魚的聊天界麵,給對方發了個微笑的表情。
「不好意思,剛才價格弄錯了,你申請退款吧。」
對方秒回。
「弄錯?什麼意思,你嫌少?可以改價。」
我:「?」
這個世界是瘋了嗎。
還是人民幣忽然就不值錢了,一百八十萬,我還能嫌少?
這說的是中文嗎,大兄弟。
我點開對方的資料,頭像是空白的,但是簡介那一欄,赫然寫著三個熟悉的字:「**野。」
我心臟立刻開始怦怦亂跳。
2
**野,聞名遐邇的京圈太子爺,國民老公。
不僅家境優渥,自己能力也很強,前幾年創辦了一個科技公司,短短一年就上市了。
新品發布會上,他穿著黑色西裝,大長腿,禁慾冰山臉,惹得台下觀眾尖叫連連,喊江總原地出道。
如果是他,那就不奇怪了。
霸總有他們自己的貨幣。
我恭恭敬敬回複:
「江總,這個價格我標錯了。」
**野:「原價多少,你還有林夏的其他物品嗎?」
「她的東西,我全都要了,價格隨你開。」
我盯著螢幕上的字,一個一個,看了足足三分鐘。
林夏是我,我是林夏。
可連起來,是啥意思呢,**野怎麼會認識我啊?
他堂堂京圈太子爺。
我區區小城一牛馬,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是怎麼扯到一起的?
見我半天不回答,**野發過來一條語音。
「不好意思,我有點激動,希望沒嚇到你。」
停頓片刻,他用十分沉痛的語氣告訴我。
「林夏是我亡妻,她的東西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如果你還有,請務必把它們都賣給我。」
**野的嗓音十分有特色,音色低沉有磁性,帶著少許京城口音,和電視上一模一樣。
我人都麻了,心臟怦怦亂跳,腦子也亂哄哄的,呼吸急促,眼冒金星。
娘哎,這是什麼潑天大富貴啊,我竟然和江總的亡妻同名同姓。
3
**野的感情史十分轟轟烈烈。
傳說他周圍一堆鶯鶯燕燕,女明星,富二代,大網紅,一群人為他搶破頭。
其中,最被外界看好的就是他的青梅,沈婉容。
沈婉容跟他門當戶對,兩家生意上的合作也很緊密,時不時就有小道訊息爆料,說他們兩家要聯姻,公司股票也會跟著漲幾天。
沒想到,青梅抵不過天降。
**野去國外度個假的功夫,和一個當地女生閃婚了。
**野發布了婚訊,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說,記者們蹲守幾個月,對方的身家背景,姓名相貌,愣是一概不知。
無奈隻能去問沈婉容。
麵對鏡頭,沈婉容先是承認了,他們這群朋友都見過江夫人。
接著,她開玩笑似的,反問記者。
「好東西需要藏著掖著嗎?」
很快,媒體瘋傳,**野不帶夫人出門,是因為對方條件普通,實在拿不出手。
可這麼普通的條件,**野是怎麼看上的呢?
這簡直成了當初的一件懸案,說什麼的都有。
有說江夫人救過他的命,然後趁機要挾。
也有說他是被設局仙人跳了,女的大著肚子逼上門的。
最廣泛流傳的,是說**野度假前,跟沈婉容大吵一架。
沈婉容好像做了什麼很過分的事,**野跟她慪氣,隨便娶了一個女的。
後麵的事情,更加印證了這個傳聞。
**野不喜歡這個新婚妻子,他從不帶她出席公開場合,也絕口不在媒體麵前提她。
甚至在生日宴會上,說起對他最重要的女人,提的也是沈婉容的名字。
大家都覺得,這段婚姻有名無實。
直到三年前,江夫人車禍身亡,**野忽然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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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的車子從橋上墜入河底,連具屍體都沒找著。
當時出動了大量警力和救援隊,**野還嫌不夠,大冷的天,他脫掉西裝外套,跳進河裡,在水裡打撈了整整一天。
直到脫力昏迷,被人救上岸。
醒過來之後,他拔掉輸液管,紅著眼眶,第一時間又要往河邊衝。
江父讓保鏢按住他。
媒體蜂擁擠在外麵。
向來意氣風發,矜貴冷傲的**野,在鏡頭前奮力掙紮,悲聲哀號,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我要去救她,她膽子很小,水裡那麼黑,那麼冷,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後來醫生給他打了鎮靜劑,聽說,他被家裡人嚴格看管起來,整整半年沒露過麵。
等他再次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裡,他的形象氣質,已經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是陽光俊朗,風流倜儻的公子哥。
現在不苟言笑,嚴肅淡漠,眼裡隻餘火光燃燒後的灰燼。
大家都說他更成熟了,憂鬱又深沉,迷死個人。
現在,**野用他迷人的嗓音,發了一大段語音。
「你放心,我真的不是騙子。」
「你是怎麼拿到那些東西的,還有其他的嗎,能不能拍照發我看看?」
為了讓我安心,他甚至直接點選確認收貨。
於是我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鹹魚後台,多了
180
萬。
個,十,百,千,萬,五個零,我數了好幾遍,激動得跳起來。
許樹正在玄關處穿鞋,看見我的樣子,驚訝地挑了下眉。
「真賣出去了?看把你高興的。」
他自己也笑得開心,平常略帶鋒利的深邃眉眼彎起來,幾縷碎發被窗外的清風吹得微微搖晃。
我心頭軟成一片。
「阿樹,我要發財了,你聽我說,我們要發財了!」
我衝過去,撲進許樹的懷抱。
他悶哼一聲,踉蹌半步抵住櫃門,很自然地伸手,托住我的大腿。
我像樹懶一樣掛在他身上,仰頭親他下巴。
「阿樹——」
「夏寶——」
許樹歎息般的尾音掃過我耳尖,他低頭,克製地吻我耳垂。
「今天還有好幾台手術,彆讓我遲到,好嗎。」
察覺到某處的異樣,我紅著臉從他身上跳下來。
「行行,那你快去,等回來我再跟你說。」
「乖,今天下班會比較晚,給你帶夜宵。」
許樹揉了揉我發頂,急匆匆地拿著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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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一直在震動,**野一連發了好幾條語音,催著想要我的東西。
根據他的意思判斷,我和他亡妻,不僅名字相同,連筆跡都十分相似。
這代表什麼?
天降橫財,潑天的富貴啊!
於是我一躍而起,衝回房間裡,把帶有我字跡的本子全都翻了出來。
「這一頁抄的歌詞,可以嗎?」
「可以,你號碼多少,我直接加你吧。」
我通過**野的微信,他直接給我轉賬五十萬,說這本手抄的歌詞本,他也要了。
大學課堂筆記,一百萬。
手抄菜譜,六十萬。
讀書摘抄筆記,八十萬。
……
桌子上的書本越疊越高。
我在屋子裡瘋狂亂竄,麵目猙獰,動作狂野。
我已經快癲了。
就這麼短短一會工夫,我賺了上千萬。
**野把人民幣當冥幣花啊。
而且他腦子也真的不太好使。
我和江夫人,隻是名字筆跡一樣而已,我連高中畢業寫的同學錄都賣給他了。
上頭明晃晃地寫著學校,班級,足以證明我和江夫人不是同一個人。
他完全不在意。
他看見我的字跡,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妄圖通過這點東西,睹物思人嗎?
怪不得說,情種隻在大富之家,一個相同的筆跡就能值這麼多錢,這也太深情了吧。
我數著微信錢包裡那一大串零,思維逐漸發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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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不相瞞,我日子過得十分拮據。
之前住院,就花了許樹一大筆錢,雖然他一直說不用我還。
但我們隻是男女朋友,我不想總占他便宜。
所有人都說,我能跟許樹在一起,實在太過幸運。
他是名校博士生,三甲醫院最年輕的心臟科副主任,年輕有為,英俊瀟灑。
下班後,他會第一時間回家,給我做喜歡的飯菜。
攢了幾年的錢,買下一套地段很好的房子,也會主動加我名字。
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同等地回報他。
有了這筆錢,我可以給他買所有他喜歡的東西。
隻是,這個錢,真的屬於我嗎?
**野是不是喝醉了啊,他清醒之後,該不會要回去吧?
我忐忑地問他。
「江總,東西我馬上快遞給你,你可彆反悔啊?」
**野:「你在杭城?」
「我這幾天正好在杭城開會,不用快遞,你說個地址,我派人過來拿。」
「不用不用,你在杭州的分公司嗎?我知道江氏集團的地址,我一會送過來吧。」
賺了那麼多錢,這點基本的服務態度,還是要有的。
**野沒有拒絕。
「晚上十點之前,我都在公司。」
「好的!」
我又數了幾遍微信餘額,開始興衝衝地找紙箱,把那些本子全都打包裝好,然後下樓打車。
車上,接到了沈博林的電話。
「林夏,大小姐,我真的服你。」
沈博林用誇張的語氣控訴我,是不是鑽錢眼裡了。
「幾本破書,你要賣
180
萬啊,快把價格改回來,不然我沒法交差。」
沈博林是許樹最好的朋友。
我一聽就知道,許樹背著我,讓他幫忙買下我那些舊書。
沈博林酸溜溜的。
「他就寵著你吧,都快把你寵廢了,連標個價都不會。」
「這件事你彆告訴他啊,他說不能讓你知道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再仔細看看呢,180
萬,已經成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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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集團離我住的地方不遠,車子很快就到,我和沈博林插科打諢,一邊把事情都告訴他了。
當然,留了個心眼,沒說後麵那些東西,隻說了一百八十萬的事。
沈博林是個官二代,家境富裕,還不至於為這點錢眼紅。
沒想到,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尖叫。
「**野?」
沈博林的嗓音,有抑製不住的驚慌。
「林夏,你立刻回家!」
「你不能見他!」
「為啥啊,這可是
180
萬!你該不是在嫉妒我吧,放心啦,我會請你吃大餐的。」
我抱著紙箱子,走進江氏大門。
我沒掛著工牌,江氏的安檢嚴格,前台攔著我問東問西,我一手抱著紙箱子,匆匆把電話結束通話。
「回去再跟你說。」
前台問清楚情況,讓我直接坐電梯上頂樓,說江總已經吩咐過,讓我直接去辦公室找他。
她遞給我一張電梯卡,用羨慕又好奇的語氣問我,是哪個公司的,江總專屬樓層,可不是誰都能上的。
我尷尬地笑笑,前台恍然大悟。
「啊,你應該是跟沈小姐一起的?」
說著朝我揮手。
「那你趕快上去吧,沈小姐脾氣不好,可彆讓她久等。」
沈小姐,沈婉容嗎?
看來八卦雜誌沒寫錯,她和**野,果然關係匪淺,聽說兩人可能要結婚,也不知道真假。
算了,這種事,跟我們小老百姓毫無關係,我送好我的書就行。
8
我甩甩頭,順著標誌,先找到洗手間。
實不相瞞,我一個普通打工仔,要見**野,心裡還有幾分緊張。
深吸兩口氣,我把那箱子書擱在洗手檯上。
走進隔間,剛關上房門,外頭就響起一串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響聲。
一個年輕女人不耐煩的嗓音順著門縫傳進來。
「他還在找?這都三年了,骨頭都爛完了吧?他這樣算什麼啊?」
另一道溫溫柔柔的嗓音響起。
「隨他去吧。」
「沈姐,我是替你不值啊!你跟**野都多少年了,他這樣拖著你,算怎麼一回事?」
「好了!」
沈婉容不悅地打斷對方。
「阮阮,這是我們的事,你彆管。」
阮阮氣得跺腳。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
「他有什麼毛病,那個林夏活著的時候,他半點看不上眼,那次聚會,我們捉弄林夏,他還站在我們這邊,逼林夏給你下跪道歉。」
「怎麼人一死,他就稀罕上了?一天天擱那演深情給誰看啊,腦子有病似的。」
這阮阮聽著是個心直口快的性格,機關槍似的,劈裡啪啦吐槽一堆。
我聽得津津有味。
五年前,**野和林夏,在浪漫的法國小鎮偶遇。
**野當時生意上出了非常重大的紕漏,被公司開除一切職務。
這個專案,是跟沈婉容合作的,沈婉容怕擔責任,不但不維護**野,反而落井下石,把鍋都甩給他。
**野失望不已,一個人來到法國散心。
也就在這裡,他遇見了熱情善良的林夏。
兩人一見鐘情,迅速墜入愛河。
半是報複沈婉容,半是報複家族,捎帶著幾分異國情調催化的浪漫情愫,**野向林夏求婚了。
兩人在法國的莊園裡,舉辦了一場低調溫馨的婚禮。
灰姑娘遇上她的白馬王子,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話。
直到回國之後,腳踩上故鄉的土地,林夏才驚覺,水晶鞋會在午夜零點化成玻璃齏粉。
那些在玫瑰莊園裡說過的情話,無聲坍塌在現實的晨光裡。
9
**野很快就厭倦了平凡普通的林夏。
她沒有顯赫的家境,沒有出眾的學曆,她不懂珠寶,也不會品紅酒。
她就像沈宛如說的那樣,是個空有美貌的花瓶,完全拿不出手。
他開始感到厭煩。
林夏的存在,彷彿在提醒他,自己犯了一個多愚蠢的錯誤。
所以,他由著沈婉容作踐林夏。
聚會上,他看著薑阮拿著一杯紅酒,直直撞上林夏。
酒是薑阮自己潑在身上的,她卻尖叫著拉住林夏,要她賠償自己的高定禮服。
林夏漲紅了臉,手足無措地向他投來求助的視線。
**野側過頭,裝作沒看到。
薑阮得意地笑。
「這條裙子一百七十萬,賣了你都賠不起!」
「現在就賠錢,不然我馬上報警。」
沈婉容充當和事佬。
「算了,大家朋友一場,不用鬨得這麼難看。」
「這樣吧,林夏,你跪下給阮阮道歉,這件事就作罷,可以嗎?」
林夏垂著頭,像座木雕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薑阮直接踢她膝蓋。
「你傲什麼,你以為自己的下跪那麼值錢嗎,要不是沈姐的麵子,誰稀罕接受你的道歉。」
林夏跪摔在地上。
**野冷漠地起身離開。
身份和財富完全不匹配,涉世未深的小白花誤入名利場,林夏完全無力招架。
現實不是童話。
灰姑娘嫁給王子,能幸福地在一起,因為灰姑娘本身是伯爵的女兒。
可林夏除了一腔孤勇的愛意,什麼都沒有。
沈婉容隨便想個招,就能羞辱得林夏抬不起頭。
潑上紅酒的高定禮服,劃破的稀有皮包包,踩爛的品牌高跟鞋。
這麼昂貴卻脆弱。
就像**野的感情。
林夏夠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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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阮還在罵。
「什麼阿貓阿狗,誰都能踩一腳的東西,他在那裡懷念什麼,演什麼,我真是搞不懂啊,他腦子進水了伐?」
「這種賤人死就死了,要是活著,我非扇死她,自己什麼檔次,心裡沒點數嗎。」
大姐,你們這是霸淩啊。
我聽得氣憤,忍不住直起身體。
「嘩啦」一聲,馬桶自動衝水。
對話聲停下,阮阮立刻衝過來,用力拍門。
「誰躲在裡麵,敢偷聽本小姐談話,給我滾出來。」
糟糕了。
我猶豫片刻,擠出一個笑臉,開啟房門。
「不好意思啊,我正好上廁所,不是故意要聽你們——」
「林夏!」
阮阮失聲尖叫。
她一連後退幾步,驚恐地伸手指著我的鼻子,問旁邊的沈婉容。
「她是林夏嗎,我沒看錯吧,沈姐,她是林夏!」
沈婉容的臉色唰一下變得慘白,臉上的血色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踉蹌著扶住阮阮的手臂,身體晃蕩幾下,眼淚大顆大顆順著麵頰滾落。
「我就知道——我就該知道的,**野今天的情緒一直不正常,原來他——你們——」
沈婉容語無倫次,哭得梨花帶雨。
阮阮暴怒,舉著手裡的包衝過來砸我。
「果然是禍害遺千年,你個賤人,你去死啊!」
我心裡本能地彌漫出一股巨大的恐懼感,像落入深水一樣,周圍恍恍惚惚有許多看熱鬨的人群。
奚落譏諷的言語,浪潮一樣湧向我,把我淹沒。
快要窒息了。
一隻大手伸到我眼前,許樹溫柔的笑臉浮現。
「夏寶,不要怕,我在這裡,沒人可以傷害你的。」
「不要躲在櫃子裡,你出來好不好?」
11
在醫院剛醒來那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我有很嚴重的應激反應。
我怕人群,怕彆人說話,甚至怕光。
總是習慣一個人躲到衣櫃裡,把自己縮成一團。
是許樹拉著我的手,陪我走出來的。
他說我不是懦弱,不是沒用,隻是善良而已。
善良的人,寧可把刀刃對準自己,也不想傷害彆人。
潛意識裡,是因為覺得自己不如彆人,不被珍惜,是隨時可以犧牲掉的那一個。
許樹抱住我,不停地告訴我,我對他有多意義不凡。
「夏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彆人欺負你,我會傷心的。」
「善良得不到尊重,你就學會讓它長出刺,好不好?」
他帶我去菜市場,討價還價,跟菜販吵架。
他讓我學會反抗,學會還手。
有時候兩個人偶爾有意見不合,他會賤兮兮地把臉湊到我麵前。
「你打我啊?」
「打我,我就聽你的。」
我被他激怒,真的動手扇他一巴掌那次,他激動得抱住我轉圈圈,說要給我一個大大的獎勵。
我陷在深淵。
是許樹,一步一步拉著我走出泥潭,用他的愛和鼓勵,滋養我重新長出血肉。
現在的林夏,可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欺負的。
心頭生出無限的勇氣,剛才令人絕望的窒息感立刻如冰雪般消融。
我大喊一聲,狠狠一拳砸到阮阮臉上。
「來啊,老孃兩年的泰拳可不是白學的!」
阮阮閉著眼尖叫,瘋狂甩動手裡的包。
我腳步切換,身體有節奏地搖晃,左右開弓,把她當沙包一樣打。
就像你們電視裡看見的拳擊比賽那樣。
沈婉容都看傻了。
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也不裝大度溫柔了,從角落裡抄起一個掃把撲過來。
我直接用箱子裡的書砸她。
一對二,絲毫不落下風。
12
樓層保安聞訊趕來,開啟廁所大門時。
我左手薅著阮阮的頭發,右腳踩在沈婉容背上。
兩人精緻的妝容早就花了,臉上鼻涕眼淚糊成一團,身上的大牌連衣裙也破得跟爛抹布一樣,底褲都露出來了。
保安倒吸一口冷氣。
「這——報警,趕緊報警,等等,先去通知江總,這人是江總叫來的吧?」
當著保安的麵,我總不好再打架。
我訕訕鬆開手,撿起散落一地的書籍。
「是她們先動手的。」
沈婉容躺在地上哭。
「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是裝的,我要在**野麵前,揭破你的真麵目。」
阮阮捂著鼻子,也跟著哭。
「疼死我了,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賤人!」
在兩人喋喋不休的咒罵聲中。
有一道高大的人影,逆著光從走廊儘頭走向我。
他的個子很高。
穿著黑色西裝,利落的寸頭配上鋒利的眉眼,五官立體得像雕像一般。
身上還帶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氣質,不怒自威,讓人幾乎不敢直視他的臉。
我垂下頭,渾身緊繃。
**野走到我麵前,一道黑影籠罩住我。
我組織語言。
「江總,這不能怪我,是她——」
接下來的話,全都堵在嗓子眼,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野彎腰抱住了我。
他緊緊箍著我的腰,彷彿要把我揉進他骨頭中。
我感覺肩膀處,有水汽把我的衣服都暈濕了。
我腦子一片空白。
他,他是在哭嗎?
「林夏。」
「林夏。」
「林夏——」
**野哽咽著,一遍又一遍喊我的名字,全身克製不住地顫抖。
13
「誒誒誒,是我,江總,你鬆手!」
我一把推開**野。
沈婉容眼眶通紅,歇斯底裡告狀。
「**野,你看她,她打我,她把我和阮阮打成這樣。」
我也急忙狡辯。
「是她們先動手的,江總,我那是——」
接下來的話又沒說出口。
因為**野忽然彎腰,打橫抱起我。
他甚至沒朝沈婉容瞥一眼,視線牢牢鎖在我身上,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中全是失而複得的狂喜和不可置信,酸澀心疼。
「我知道,乖,彆怕。」
「我以後,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你有沒有受傷?」
眼神停在我發紅的指關節上,**野眸色倏然轉暗。
「還愣著乾什麼,立刻讓醫療隊抬擔架過來,聯係救護車!」
說著抱起我大步朝外走。
語氣急促,神情緊張,彷彿我下一秒就要死掉。
「林夏,你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到。」
我低頭看自己的手指。
指關節發紅,那是打人打的。
這不是重點。
這個**野,他怎麼又抱我,他到底有什麼毛病啊?
正愣神間,忽然聽見一道熟悉的喊聲。
「夏寶——」
我扭頭一看,許樹和沈博林氣喘籲籲,站在電梯口。
兩人一看就是飛奔著跑過來的。
許樹向來乖順地劉海被風吹得豎起來,雜亂地往後倒,露出硬朗的眉骨。
麵頰紅潤,眼眶微濕。
更帥了。
我朝他招手。
「阿樹——」
忽然想起自己還被**野抱在懷裡,立刻掙紮,從他身上跳下來。
我朝許樹跑過去,抱住他的胳膊。
「我們快走吧,這裡的人,一個個有病似的。」
快走啊,等下**野發現那些書破損,不會找我退錢吧。
「是你——」
**野語氣森冷,用力捏著拳頭。
「我早該想到的,許樹,好久不見。」
14
許樹摟住我的肩膀,視線在我身上飛快掃一圈,見我沒受傷,這才鬆口氣。
他冷笑一聲,看向**野。
「江總,咱們不熟,以後也沒見麵的必要。」
「我未婚妻社恐,不喜歡見陌生人。」
**野麵無表情,視線落在我肩頭的手上,眼眸彷彿結了一層冷霜。
「未婚妻?」
「你和我妻子要結婚?問過我這個丈夫的意見嗎。」
說話的工夫,那幾個保安朝我們靠近,不動聲色地擋在電梯口。
我再遲鈍,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許樹認識**野。
沈博林阻止我見**野。
沈婉容和阮阮,都把我當成**野的亡妻。
原來,林夏是我,我是林夏。
三年前,剛從醫院醒過來時,許樹經常跑到病房來看我。
他是我高中同學。
我們倆沒有同班過,但彼此都有所耳聞。
我長得還行,在學校略有名氣,許樹則是因為常年霸榜年級第一的位置。
後來,他考上京城最好的大學,我留在杭城,畢業後按部就班地工作,兩人的生活並沒有什麼交集。
聽說,他進了當地一所非常厲害的醫院,怎麼調到杭城來了。
我激動地抓住他的手臂。
「許樹,咋回事啊,現在不是
2022
年嗎,他們都說是
2025,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許樹溫柔地安慰我。
「沒事,彆緊張。」
他說,我出了一場車禍,成了植物人,在醫院昏迷了整整三年。
還給我看了一大遝住院單子。
「車禍?」
我努力回想,好像是隱隱約約有這麼一個畫麵。
旁邊的護士們議論紛紛,我立刻驚恐地縮成一團。
「彆過來!」
「林夏,不用怕,你在黑暗中太久,會有一些應激的後遺症,怕光,怕人都是正常的。」
「我會帶你走出來的。」
15
丟失的三年,許樹給我編造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
讓我誤以為自己在沉睡。
沒有出國旅遊,沒有遇見**野,沒有嫁進豪門,沒有被欺負到抑鬱。
沒有肥皂泡泡一樣破碎的愛情。
我還是我,那個普普通通的林夏,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後,和喜歡的人蝸居在一個小房子裡,熱熱鬨鬨做飯,看一場喜歡的電影。
不夠轟轟烈烈。
但真實,溫暖,令人安心。
就像許樹一樣。
見我神色怔怔,許樹的手也開始顫抖。
「夏寶,我回去再跟你解釋。」
**野靜靜地看著我們。
「林夏,過來。」
我站著不動,**野放緩語調。
「小乖,聽話一點。」
「以前是我的錯,我都會改,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我搖頭。
「不要,我要跟阿樹回家。」
我牽起許樹的手,**野表情有些失控。
「林夏,我找了你這麼多年,絕不會再放你走了。」
說著,比畫一下手勢。
身後的保安圍攏過來。
與此同時,電梯開啟,又有十幾名保鏢走出來。
我淡定地掏出手機。
「歪,110
嗎?警察叔叔,有人要綁架我啊!」
掛掉電話,我嘲諷**野。
「江總,這是法治社會,你以為什麼霸總小說裡啊,沒有法律的,動不動還把人囚禁起來搞強製愛。」
「撒幣!」
**野:……
16
警察十分鐘就趕到,把我們所有人都帶到警察局裡。
「江總,情況我們都瞭解清楚了。」
民警一臉為難。
「這個大千世界,人有相似,這位林夏小姐,確實不是你的妻子。」
我從小父母離異,爸媽都不怎麼管我。
車禍死後,我媽給我辦了死亡手續,注銷了戶籍。
從法律上來說,之前那個林夏,已經不存在了。
現在我的戶口,是許樹給我辦的,註冊地在香港,和之前的林夏毫無瓜葛。
許樹還騙我說,是多給我做了一個香港身份,方便以後孩子留學什麼的。
**野都氣笑了。
「香港人,你讓她說一句粵語聽聽。」
我:「撲該,頂你個肺。」
「噗——」
許樹低下頭,肩膀不停地聳動。
**野臉色鐵青。
「林夏,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說明啥呢,說明你認錯人了,我根本就不是那個林夏啊。」
「警察同誌,我感覺他是不是想老婆想瘋了,以後不會又來綁架我吧?」
民警再三跟我保證,杭城的治安非常好,如果以後出事,第一時間聯係他們。
還威脅地瞪**野。
「江總家大業大,應該不會鬨這種醜聞吧?」
**野無奈,硬著頭皮在筆錄上簽字。
其中有一個警察認識許樹,十分熱情地開車護送我們回家。
「許醫生,有事情喊一聲。」
「什麼京圈太子爺,誰大都沒有法律大。」
「我們浙江可不吃那一套。」
17
到家之後,剛關上房門,許樹就從背後緊緊抱住我。
「夏寶,我剛纔好害怕。」
他全身發抖,把臉貼緊我的臉頰。
許樹的體溫比我高一度,平常總感覺他渾身滾燙,夏天時候他想抱我,我都會嫌棄地推他。
可今天,他身體冷得像一塊冰。
我心裡那些責怪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
「阿樹,你能不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樹點點頭。
「三年前,你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的。」
許樹說,我們兩人之間,並不是毫無聯係。
我在京城那幾年,過得很不好,經常生病受傷去醫院。
我們就是在醫院相遇的。
老同學偶遇,我十分開心,把許樹當自己的救命稻草,受了什麼委屈,有什麼不舒服的事,都會告訴他。
許樹很替我不平,經常問我。
「林夏,你過得快樂嗎?」
我搖頭。
「不快樂。」
他心疼地握住我的手。
「那為什麼不換一種方式呢?」
我像被針紮一樣,猛然縮回手。
「離開**野,我會更不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