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我安寧半生閒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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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察覺到她的目光，將勺子交給旁邊的侍女，走到薑寧身邊，望著棚外綿延的災民隊伍，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覺得本宮不像個公主？”

薑寧微微抿唇，冇有否認。

“冇什麼好奇怪的。”長公主的聲音帶著一絲悠遠的回憶，“本宮年幼時，這江山還未曾被父皇打下，天下紛爭不斷，我也曾隨母親在鄉間居住，紡線織布，下地勞作，什麼都做過。”

“後來父皇登基，朝廷根基未穩，四處常有流民饑荒，為了安撫民心，穩定社稷，我跟著母後，冇少搭過粥棚施粥，這舀藥的活兒，跟舀粥也差不多。”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薑寧卻能想象到那其中的艱辛與不易。

一位公主，曾有如此經曆，卻心繫百姓，身體力行，這讓她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遠比麵對任何權貴時的恭謹都要真切。

看著長公主被煙火熏得微微發紅的臉頰，薑寧不由得想起了從前在沈家的日子。

她也曾為沈翰墨精心熬製藥膳，隻因聽說他公務勞累，或是偶感風寒。

她守在廚房幾個時辰，小心把控著火候藥性，滿心期盼地送去，換來的往往是他漫不經心的一瞥。

甚至有時因隨意一句“藥味衝撞”，便被隨意擱置，最終餿掉倒掉。

她的心意，在那座宅院裡，輕賤如塵。

而如今，她站在這裡，做著類似的事情，付出的辛勞汗水，換來的卻是災民們服下藥後舒緩的眉頭，一聲聲真誠的“謝謝姑娘”，以及長公主眼中毫不掩飾的信任與倚重。

這種被需要被尊重的感覺，讓她從心底裡感到充盈和踏實。

原來，她的雙手，除了在深宅內院裡凋零，還可以用來扶危濟困，拯救生命。

日子在忙碌中飛逝。

藥棚的運作井然有序，預防湯藥的效果初步顯現，災民中並未出現大規模的疫情，局勢漸漸穩定下來。

薑寧幾乎快要忘記京城那些不堪的往事，沉浸在這種雖然辛苦卻充滿意義的平靜裡。

然而，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這一日，天氣晴好，藥棚前依舊排著長隊。

薑寧正低頭為一位咳嗽的小男孩診脈，輕聲詢問著他的情況，並未留意到人群外圍一陣輕微的騷動。

直到一個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某種失而複得的狂喜，在她前方響起：

“寧寧兒？！”

薑寧舀藥的手猛地一頓，滾燙的藥汁濺出幾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帶來細微的刺痛。她緩緩抬起頭。

隻見沈翰墨穿著一身半舊的風塵仆仆的錦袍，站在離藥棚幾步之遙的地方，正死死地盯著她。

他瘦了很多，眼窩深陷，下巴上冒著青色的胡茬，往日裡那種侯爺的矜貴與冷峻被一種複雜卑微的急切所取代。

他的目光炙熱得像要燃燒起來，裡麵混雜著一絲令人作嘔的深情。

薑寧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胃裡一陣翻湧。

厭煩，是的，是深入骨髓的厭煩。

她以為再見到他，會恨，會怨，會痛，可此刻充斥心間的，竟是這樣一種純粹的不想再多看一眼的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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