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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破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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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綻(修)

昨夜他喝得那般酩酊,一宿都獨自歇在書房,如今晨起卻神采奕奕,好想宿醉已經清醒得差不多了。

他走到床邊,隨意坐下,幾寸長的青色發帶隨之輕晃。

林栩揉了揉眼睛,聞著那因為離近了些而飄散開來,若有似無的青鬆香氣,輕聲道:

“夫君今日倒是格外精神,難道是有要務在身?”

屯田司為工部下屬第二司,平日裡一眾員外郎和主事們皆在衙門辦公,看似掌天下田宅、諸司公廨田、官員宅第等事,可像竇言洵這樣的小官兒,實際也就年底忙些,平日多半清閒無事。平日裡也不見他收拾得如此神采飛揚。

竇言洵如今隻是一個員外郎,分管官莊諸事,聽說工部上下光是員外郎便有近十餘人,多得是進士出身,竇言洵混在其中自然不算起眼。

上次被白氏責罰後,他便休養了一段時日,對外一直稱病告假。也多虧了竇言舟與工部幾名才乾還算說得上話,又有竇懷生這一層,定是少不了竇家的幾分情麵在其中轉圜。

如今既已好轉,卻是不得不去應卯了。再拖下去,恐怕白氏又得發作。

竇言洵卻像沒事人一般,除了精神大好之外,更是樂得清閒。難怪從前白氏總是罵他毫無進取之心。

他坐在林栩身側,卻不知道林栩在想些什麼,隻是緩緩勾唇,笑容清明,伸手去捏她的下巴。

林栩下巴本就不過盈盈一角,自前段一陣辛苦忙碌後,竟又尖了不少。他不過輕輕一捏,便覺得有些硌手,於是便蹙起眉頭。

“夫人怎麼愈發身形消減了?倒像是我們竇家苛待了你。”

秦嬤嬤和幾個小丫頭原本在殿前候著,見林栩醒後便一壁殷勤地端來了熱水和乾淨的巾帕等著伺候梳洗。

竇言洵神色和緩,難得晨起這般溫存,明知是夫妻二人間的幾句調笑,幾個小丫頭聽了去,也隻能勉強低頭忍住笑意。

他卻神色如常,隻回頭看了一眼秦嬤嬤。

“回頭吩咐廚房每日給夫人多做點進補的膳食,若下個月夫人身子還這般孱弱,彆怪我剋扣你們的俸銀。”

此話一出,秦嬤嬤忙連聲應是。

竇言洵待下人一貫清淡,既不嚴苛也不縱容,更是甚少如此一本正經地說著可以算作威脅的話語。

林栩不由得睨他一眼,一壁站起身來,抓起掛在衣架上的一件淡粉色褙子披在身上。

“夫君何須如此,院子裡下人們侍奉一向用心,是我自己平日裡憂思的事多了,也怪不得旁人。”

竇言洵隨她站起身來,順手整了整腰間的玉帶,唇邊才隱去的笑意又浮上來:

“……那不知夫人可否可以告知為夫,平日裡究竟是何事惹得你平增了煩憂?為夫也好為你紓解一二……”

他離她距離實在很近,撥出的熱氣便撲在她的臉蛋兒上,讓人心底一癢。

真是越來越沒個正經了,還當著滿屋子丫鬟婆子們跟她玩笑起來。

林栩忍不住蹙了蹙眉,雖知道他一貫如此,但見過竇言洵嚴肅冷漠的另一麵後,每每再見竇言洵如此神色時,她都不免在心底暗自覺得相差甚大,難以適應。也一直分不清究竟哪一個纔是真實的他。

罷了,既然敵人狡猾,她也不能總是墨守陳規。

想了想,林栩便也走近了些,停在在他的麵前,手臂向上勾攬住他的脖頸。

她雙臂纖長,身上不過穿著一件極薄的單衫,袖筒便隨著手臂伸展而向下跌落,猛地露出大半截手臂。潔白透嫩,宛如新剝的藕一般。

明明是才睡醒的惺忪模樣,卻渾然未見一絲狼狽,反而麵龐紅潤,隱隱透著幾絲平日裡甚為少見的嬌憨。

那抹紅唇嬌豔無比,有著令人失神的美,卻又像不過是未經世事的孩童在好奇探尋一般,帶著幾分天真與稚嫩。

墨黑色的眼瞳幽幽地看著他,未待他反應,便猝不及防地向他迫近。

他幾乎能聞到那股淡淡的,她唇瓣上獨有的清甜。

竇言洵垂下眼睫,喉結微微顫動著。卻也沒有後退,隻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任憑她越來越近。他看著那雙清亮明眸中,分明閃過一絲熟悉的狡黠。

果不其然,下一瞬,那抹嬌嫩的鮮紅便躲過了他心中的期許,反而飛快地一閃而過,落在了他的下巴上。

她在他的下巴,落下輕柔一吻。

分明隻離他的唇偏了半寸。

雖已料到她多半藏著古怪,不會按常理出牌。但被如此輕輕柔的一吻,竇言洵還是在刹那間呼吸一滯。

林栩看在眼裡,眼眸中便有著止不住的得意。

不過一個恍惚,方纔還環繞著他的手臂便驟然鬆開。竇言洵隻覺得脖頸處少了溫暖,一瞬間竟變得空蕩蕩的。

而始作俑者,更是趁他晃神間便跑出去好遠。

那個方纔明明還在投懷送抱的人,如今已經拿起巾帕泡過熱氣騰騰的水,開始潔麵起來。水汽蒸騰,她微閉雙眼,竟是一副無比認真的神色,好像方纔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竟敢捉弄他!

竇言洵心中不悅,然而眼看時辰已經不早,已是再也拖遝不得,他隻得含恨作罷,對著正在潔麵的林栩咬了咬牙,才轉身出了殿門。

竹苓瞧見竇言洵那含著怒氣的身影漸漸走遠,如今終於才笑出來,她自方纔便一直努力忍著,終於輕聲道:

“瞧著二爺方纔倒像是心中十分鬱結呢。恐怕……若非二爺急著出門,您方纔必然是逃不掉的。”

林栩唇角半彎,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不就是扮出一副恩愛夫妻的模樣麼,她也可以做得信手拈來,也絲毫不比他差。

她將手中巾帕遞給竹苓,又將手擦得乾乾淨淨。

眼波流轉間,她卻無心注意到窗邊似乎有一抹身影快速閃過。林栩心底泛起一絲徹骨的冷意。

——隔窗分明有人。而且看樣子,似乎剛才便一直在暗處靜靜窺探著屋內。

如今尚且是白日,便有人這般地忍耐不住了麼?

先有拜高踩低,陽奉陰違的常嬤嬤,又有綿裡藏針,心機深沉行事狠辣的福璉。如今彆院裡又不知何時悄然多了一雙蟄伏在暗處的眼睛……

林栩裝作若無其事,不過片刻心底卻已有了思量。

時值白日,竇言洵又剛剛離去,那抹身影絕不會是他所培養的暗衛。而且雖然方纔不過一閃而過,但她看得分明,更像是一位身形纖弱的女子。細細想來,她竟然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她第一次覺得窗外有雙眼睛了。

小小一個彆院,竟藏著幾方勢力,蟄伏窺探,真是好不熱鬨。

她不禁漫出一絲冷笑。

想必於此事上竇言洵也早已發覺。

方纔晨起時,他對著鏡子調整儀表,或許便是那時留意到了院中的人影。難怪最近幾日,竇言洵總是若有似無地對她親近許多。

在白氏麵前,他還是一貫的愛與她演些夫妻恩愛的戲碼。

好在她反應極快,每每也不氣惱,隻是接著與他假意逢迎。

這樣想著,林栩便匆匆用過早膳,又吃茶漱口完畢,接過乾淨帕子將手擦淨,方纔緩了口氣慢悠悠道:

“……算起來如今已經開年,聽說咱們彆院又添了不少新麵孔。今日我也難得有空,那便一齊召集過來,和大家說會話吧。”

竹苓收了笑,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是”,轉身便去傳話。

林栩坐在軟榻上,靜靜地望向遠處。

窗外背陰處依稀還有些殘雪未融,微風拂過,便順著窗帶進來些料峭寒意,讓她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她指尖輕輕滑過桌上的茶杯,眼神卻透出幾分淩厲的冷意。

……不管那人是誰,竟敢存了藏在暗處的心思,就彆怪她將那人揪出來。

不多時,彆院中的人手便逐一被喚了過來,整齊地站在院中,個個都神色恭謹得很。竇言洵為人散漫,很少過問家事,林栩如今是彆院明麵上的主子,兼之又有常嬤嬤的先例,自然下人們便都對這位夫人更為聽從些。

林栩靜靜地打量著院中站著的人,足足有五十九個人。這便是如今彆院所有的人手了。她將所有人的神色看在眼裡,笑意卻並未達眼底。

“近日院子裡倒是多了不少新麵孔,”林栩柔和道,聲音卻帶著些漫不經心。

“各位平日裡也都辛苦了。伺候不易,我這人平日也不多立規矩,隻要你們安分守己,我定不會虧待了去。”

她頓了頓,待再開口時,聲音卻驟然冰冷了許多,更是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度:

“——可若有人心思不正,不好好伺候主子,或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那可就莫怪我無情了!”

眾人平日裡見到的林栩一向是溫和冷靜的,從來沒見過她如此發過脾氣,一時間不禁都被嚇了好大一跳,慌忙低頭應是,心裡也都是惴惴不安的。二夫人這是怎麼了?可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她們也不敢互相擡頭看,隻能心底胡亂揣測著。

林栩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一張張拘謹的麵孔映入眼簾。除去她從林府帶來的幾名老人在身邊伺候,當作親信培養,其餘人皆是近不了她的身的,隻是做些雜活粗活罷了。這些都是從前便一直侍奉在彆院的人,說來也都是竇家的舊人了……

會是誰呢?

人群中唯有一個小丫頭的麵孔看起來格外機靈些,與旁人拘謹的模樣不同。她眼神流轉,雖然是一副低頭恭敬的模樣,眉眼間卻帶著幾分藏不住的機靈勁兒。身上穿著的那件桃粉色小襖兒,看起來也比尋常的丫頭們要新一些。

林栩暗暗將方纔自己看到的那抹身影與眼前做對比,粉嫩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杯沿,隻一個淩厲眼神掃過,便懶懶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看著倒眼生些。”

那小丫頭見林栩喊自己,慌忙便擡起頭來。

果然樣貌可人,嬌婉中甚至還透露著一股靈巧。是個美人胚子。

小丫頭聲音輕柔而清晰答道:“回夫人,奴婢名叫芳杏,前些日子才調過來彆院當值,原先是在甄姨娘那邊伺候的。”

果然是新來的。

林栩垂下眼簾,甄氏平日裡抱恙不出,看著也不大像是有主意的人,她會如此明顯的派了眼線前來攪局麼?彆院的利益礙著她甄氏了麼?甄姨娘多年不曾生養,一直孤零零一個人,在竇家又不算得寵。

而能以甄姨孃的名諱撥動下人的人,在府裡說一不二,操持實權的人……

那麼無非便都是白氏在背後搗鬼,做一些後宅間離間的把戲罷了。

想明白後,林栩勾起唇角,又仔細打量芳杏一眼,淡然一笑:

“模樣長得倒俊俏,想必甄姨娘身邊的人,做事也是細致的。你如今既已到了這裡,便用心做事,凡事不必拘謹,彆院獎罰分明,你若用心,自然少不了賞賜。”

隨即她的目光掠過,竹苓便會了意,當即上前給芳杏抓了一點賞銀。

芳杏連忙道謝,眼中閃過一絲掩不住的喜色。嘴邊那抹笑意更甚,不過很快便又低下頭,恢複了方纔那副規矩謙恭的模樣。

林栩輕輕拍了拍手中的帕子,朝眾人微微一笑:

“好了,大家都散去吧。如今開春,想必有不少事都要操勞,凡事需得儘心儘力纔是。若有初來乍到,不懂咱們彆院規矩的,竹苓,你便也多費心提點著。”

竹苓微微躬身,“是,夫人。”

眾人應了是,很快便悄然散去。

林栩看著院子裡稀稀落落的紅梅,冬日將儘,即便是再傲骨的梅花怕也守不住這孤寒春色。已是一年春又至。

她回頭看了竹苓一眼,輕聲道:

“我不在的時日裡,院中若有什麼異動,不用報給我,你全權掌握便是。但要心中有數,若有異樣,周齊周全是忠心的,足以信賴,你隻需與他們商量著來便是。”

竹苓認真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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