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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真相(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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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修)

梁征元出了大牢,早有從前尚在林府時便侍奉在他身側的小丫頭華裳候在門前。

見他終於走了出來,華裳雙眼泛紅,喜極而泣,“少爺,您終於”

梁征元微微頷首。華裳身後還有兩個高大威猛的身影,亦是如今倍感親切的故人。

周齊與周全不約而同抱起拳頭,神情萬般感慨而欣喜不已:“四爺安好無虞,屬下終於得以心安。恭賀四爺沉冤得雪!”

他一時哽咽,卻千言萬語無從開口。目光匆匆掃過其他特意來迎接他的舊仆,卻唯獨不見心中最為惦唸的那抹身影。

雙眸掃過街景,梁征元一無所獲,便將眼底失落收回,正欲低頭邁入轎中,卻聽得身後一聲浸滿喜悅與急切的聲音。

“郢之!”

晴空當頭,雲消雨霽。接連落了多日的瓢潑大雨,竟不知何時已然儘數消散。街上人群熙攘,往日再尋常不過的景象,如今望在眼裡,竟然覺得格外豁亮。

而行色匆匆的人群間,廖珚身著一襲蜜色羽紗八團排穗曳地長裙,施施然站定在他身後。

從來都是一副冰山冷漠麵孔示人的高貴郡主,如今麵色緋紅,雙眼似水,蘊滿了驚喜之色。於明媚日光映襯下,那張顏容愈發奪目。

“郢之。”

她便那樣站在離他不遠處,滿是欣喜地看著他。憑借她貴為郡主的身份,想必早便得了訊息,也不知她在此究竟等了多久。

梁征元自入伍後,還是第一次再度與坤柔郡主相逢,一時也不禁牽了牽唇角。

方纔他前腳剛邁出刑部,便聽身邊小廝悄聲道,在他昏迷不醒及押入牢獄受難的這次日子,坤柔郡主沒少掛念,亦是沒少從中周轉相助他,如此大恩,他自該滿腹感激。

廖珚見他但笑不語,快步走上來,身邊還寸步不離的跟著一個貼身小丫頭。

她上下細細打量了梁征元一眼,一顆牽掛許久的心彷彿才漸漸落回胸膛。廖珚唇角半彎,漾著難得的溫情,柔聲開口道:

“這些時日對你而言雖有搓磨,好在終究結果還是好的,你得以平安歸來。曆經此劫卻能保全自身,自是百般不易。”

梁征元恭恭敬敬地回以一禮,笑容謙和:

“梁某多謝郡主滿腹關懷及體恤,愧不敢當。郡主仁宥,實乃下官萬幸。”

廖珚何嘗聽不懂梁征元話裡話外的客套。她眼簾輕垂,又細細地看了一眼他的麵龐,唇邊笑容愈盛。

她擔心了整整數日,好不容易纔乘了苗意蘊的東風得以跑出府來,心底自然有千言萬語欲與梁征元細細說。但顧及其剛剛出獄,自然該好好修養身子纔是。

於是坤柔郡主不過略一絲量,便從腰間玉帶上所佩的一枚藕荷色香包取下來,遞到梁征元手中。

“這”

“這是我平日裡貼身所用,是光佛寺高僧昔年所贈之物,有祈福化災之效。你曆經此番已千帆過儘,實屬不易,便收著當作護身祈福之用吧。”

梁征元看著廖珚雙眸中點點似星光般閃熠,卻礙於禮數不好收過,隻得連聲退卻道:

“多謝郡主擡愛,隻是下官委實受之不武恐怕會辜負郡主您的好心。”

廖珚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寒意,隨即彎唇而笑:

“此番你既是受儘冤屈而被人構陷,如今真凶雖未曾落網,但想必不日你便會沉冤得雪,也算不幸中的萬幸了。曆經此番,你之後的官職也必不會隻是一個小小的隨行將領而已。你必定於此已然心中有數。隻是,本郡主還是那句話:郢之,莫要讓我看走了眼。”

話既然說到如此份上,梁征元也不敢再過推脫,隻得拱手接過。

因二人在大街上站了好一會兒,廖珚到底還是偷溜出府,不願過多惹人注目,便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匆匆作彆,急忙轉身離去。

順著坤柔郡主離去的方向,梁征元緩緩直起身子。

他麵無表情地看到街角處,人來人往的街景深處,停著一輛上雕繁複花紋的樟木軟轎。而在那軟轎的不遠處,還有一位身材曼妙,容顏旖麗的少女站定在那裡。

一看便知身份不俗。

那女子麵容遠遠的瞧過去,甚至還有幾分眼熟。

梁征元隻是匆匆一瞥,便回過頭來。

他一向不愛招惹是非,更無心惦念他人之事。他看了一眼手中尚於淡淡清香的香囊,隨即握緊了手心,眼底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翳。

眼見廖珚回來,苗意蘊忙殷勤地上前扶著她的雙手,一邊嬌笑道:

“郡主可是見到梁公子了?如何,可是終於能一解心中煩憂?”

廖珚收回目光,看著麵前苗意蘊鬢邊斜插的一支赤金鑲明珠蝶翅步搖,隨著她的嬌笑微微輕顫。

彷彿站在她麵前之人,分明與數年前,同自己一起追蝴蝶,繡手帕的那個意蘊彆無二致。二人一同長大,原本最為相熟不過,卻不知什麼時候,二人之間已經漸漸生了嫌隙。

甚至,到瞭如今彼此猜忌、互相要挾的地步。

可今日,廖珚卻忽然意識到,苗意蘊或許依舊一如往常。她還是無比嬌媚而妍麗,盛放的花顏之下,那顆灼灼而不甘願屈居人下的野心,從未曾改變分毫。

不過是於每個人心中,都存著一份輕易揮之不去的執念罷了。

廖珚在心底歎了口氣,方道:

“此事你雖未幫上什麼實際的忙,但好歹我逃出府之事,多虧了你的暗中相助,我才得以於今日得見梁征元一麵。隻不過,我母親若知曉其中來龍去脈,恐怕不會如此輕易便能饒了你去。”

苗意蘊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不以為意的勾起唇角,伸出食指尖輕輕點了點廖珚的鼻尖。

“郡主放心,不過是受長公主一頓責罰罷了,意蘊為郡主解憂,才最值當。這些不過區區小事而已。”

廖珚看著她含笑的眼眸,果然輕笑之後,苗意蘊眼底的光亦隨之深了幾分:

“隻是,郡主於意蘊,也千萬莫要食言,辜負意蘊一副好心纔是。”

林栩端坐在榻前,迎著剛剛好的和煦日光,仔細地對著賬目。

竹苓在簾子下立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輕手輕腳的走上前,為她換上新的茶水。

“夫人仔細看得時辰久了,累壞了眼睛。您還要好生歇息纔是。”

林栩翻過一頁新的賬目,回頭而笑,“你是個體貼的。眼下日頭尚好,你在跟前伺候一整日想必也忙碌壞了,快去亭子裡歇會,和其他丫頭們嘮嘮嗑吧。”

遠處,彆院的後花園旁早已聚起了四五個得閒不當值的小丫頭,正圍坐在一圈打著絡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紀,便暖融融的曬著太陽,邊言笑聲不絕,順著窗縫便傳進了寢殿內。

竹苓便道,“夫人可是想要清淨會?可要奴婢為您將窗戶關緊些?”

林栩管理彆院從不嚴苛,久而久之,彆院的一眾仆役丫鬟也都待她格外親切,更不會心生畏懼。今日之事,亦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憑幾個小丫頭難得歇息玩樂罷了。

見林栩輕笑不語,竹苓卻看出她眼底的心緒不寧,終於還是止不住道:

“隻是今日,畢竟是表少爺好容易沉冤得雪走出牢獄的大日子,夫人您,真的不想回府裡探望一番麼?”

林栩合上賬本。

四下無人,她指尖輕輕婆娑著那厚厚賬冊上的封皮,被她揣在懷中研磨的太久,早已經開始泛黃發軟了。

“表兄好不容易纔得以度過此關,如今正是驅除晦氣、重新修整的大好時機,單是家中便有好些人和事夠他忙一陣子了。曆經此番,想必爹爹、外祖及其他幾位表兄皆萬般感慨,我自當為他們好好留些時間纔是。”

竹苓便道:“夫人所言極是。其實奴婢看在眼裡,這些日子您每天為了表少爺的安危操碎了心,一夜都不曾安眠。還有好幾夜都曾在睡夢中哭紅了雙眼。奴婢實在心疼得緊。如今總算這案子結了,您也能放下心來,好生歇息。”

梁征元雖被平安無虞地放了出來,可背後單是她於其中的周轉便可謂耗儘心機。

最無助驚懼的那一日,她曾匆匆寫下三封書信。

一封信委派趙岐,命他查出當年沐京校武場內情,是否有任何不為人知的線索或端倪。趙岐在武場擔任護衛多年,平日裡各位學子日常操練及相處他都看在眼裡,又心細而記性好,果然不過幾日,她便聽到一兩則趙岐回稟的對她極為有用的訊息。

趙岐說,梁征元為人和善,又生性淳良,在武場不僅並未與他人結仇,甚至還因性子爽朗有趣而結交眾位好友。但若實在要算上曾與人發生過的爭執或不和之事,那麼碩大的武場,唯有一人,可以算得上曾對梁征元心生不滿。

而那個人的名字,便是秦子塬。

林栩當即便覺得心中一動。

秦子塬對梁征元初來乍到卻有更好的家世、更為出眾的才學十分不滿,更對其在武場得坤柔郡主青眼一事心生妒狠。

而後梁征元因為廖珚的緣故而被入選十四師,武場另一位唯二被擇選之人,亦是早便暗中妒忌許久的秦子塬。

斷人升官發財之路,或許秦子塬急功近利,很早便對梁征元下了殺心。可他太過貪心,不禁想要除去梁征元這一塊絆腳石,還想要他自此身敗名裂。

而能對梁征元恨意如此強烈之人,唯有他的競爭對手而已。

而後,林栩憑著敏銳的觀察,順著惠東一帶的資訊及秦子塬此人的過往深挖,不多時便發覺了問題關鍵——

此案,看似簡單,似乎不過是一樁先殺人後栽贓的命案。

可若細究起來,死者的身份卻頗為關鍵。

她的第二封書信,將那時所有梁征元深陷囹圄的訊息儘數通報給了自己其他兩位在朝任職的表兄。

二表兄和三表兄雖然如今都不過是在沐京臨近郡縣任著武官散職,但梁家自古便是武將世家,不僅在荷城,便是整個大昱境內都人脈廣泛。

兩位表兄與昔日一同練武、如今在涯州鎮守的故舊兩相瞭解,便隱隱約約察覺到先前或許被人忽視的細節。

所有種種,彙聚成一處,便成了難以言說的猜測。

——此案絕非如此簡單。

背後觸及到的,或許是一樁當地知府與流寇幫匪暗中勾結,禍亂百姓的勢力。

又或許,牽扯著皇親貴胄、力能攪撥幾分天下局勢的一張網。

而梁征元,便是好巧不巧,恰在收網之時,被人暗害。

惠東短短數年內,便從昔日涯州管轄的一個小小郡縣,而一躍成為得以與涯州平起平坐的州府
——

保不齊朝中便有與惠東知府安其彪暗通款曲的官員。

甚至,可能那人如今便安穩高坐於大昱朝內某一把顯赫交椅之上。

想明白這一切後,林栩不禁被嚇得後背發涼。生怕他們心係梁征元的安危,反而會不小心牽動這件案子其中一環,從而被拽入更深、更為黑暗的漩渦之中。

長公主將坤柔幽禁在府內,閉門不出一事,愈發印證了她的揣測。連長公主都要避之鋒芒,不願參與的事情,背後的水,究竟有多深呢?

而彼時的第三封信,便是林栩在事發當時,便轉瞬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若是

若是她此番傾儘所有,都無法幫梁征元洗儘冤屈,平安釋放。那她便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符青待在竇言洵身邊多年,不僅醫術高超而且猶為善毒,更因無法克製對竇言洵的情感,而自覺虧欠她林栩一道恩情。

她躊躇許久,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寫下那封求助於符青的書信。

而信中寥寥數筆,隻是請符青為她研製兩粒上好的藥丸。

一經服用,當即便五臟六腑內力混亂,口吐鮮血而不止,半個時辰內服用之人便會氣息斷絕。看上去,於魂歸故裡彆無二致。

而唯一不同的便是,服用者會在服藥的次夜淩晨醒來。

那時她費儘心機才求來的兩粒假死藥。

便是已做好了打算,如若萬般無奈的情形下,她會竭力保全梁征元的性命,哪怕再不求這世間半點功名利祿。

既然這件事一開始,全因她一己私念報前世竇家害人之仇而起。若非她執意與廖珚做交易,梁征元也便不會被捲入這無休止的爭鬥之中——

那她便可將那份馳騁於蒼天之下的自由,儘數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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