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驚春(重生) 赴宴
赴宴
三皇子迎娶壽安縣主一事已經正式下詔,沐京舉城歡慶,自是少有的熱鬨。
婚事定在六月初九,適逢仲夏,福星高照,正是財祿雙全,水木相生的上吉之日。太常寺一幫老頭子奉旨為三皇子精心占好的日子,又因三皇子身份貴重,又是本朝鳳姿天降瑞,風調雨順兆江山”
人人都隻等著這場婚事不久後,便迎來三皇子入主東宮,成為儲君的訊息。
林栩此次作為三皇子的昔日同窗受邀,竇貞如今仍在芝瓊堂,雖與三皇子不過點頭之交,卻也理所應當地收到了請帖。兼之此次宴席隆重,凡五品之上的京官以及各州郡節度使皆受邀在列,是以竇懷生還有林甫自然也都會前去赴宴。
白氏不放心,不僅提前幾日便命人提前理好了禮單,還一遍又一遍地交待著竇貞的形容儀表,連當日出行,竇貞的穿戴和首飾都一一仔細過目,又再三和她仔細叮囑過才放了心。
“屆時在一眾命婦麵前,千萬不能失了儀態,更不能露了怯,如果有人問你,就如實稟了,禮數萬得周全”
林栩坐在一旁默默喝著茶,眼角瞥見竇貞穿著一襲柔軟雲煙紋素羅輕衫,發絲低挽成盤桓髻,白氏難得嘮叨,她便低眉溫順得應了,麵容卻隱隱流露出一絲憂色。
竇貞是白氏放在身邊親手調養大的,禮數文采更是自小便請了最好的嬤嬤和教習先生,兼之心性聰慧,才小小年紀便有了才女之名。她平日裡入宮伴讀,又與坤柔郡主相近,什麼大場合都見過了,怎麼會行程出了岔子呢?
白氏顯然是關心則亂了。
果然,竇貞雖輕頷首,聲音卻透著幾分乏累,“多謝母親教誨,貞兒已心中牢記了。”
福璉侍立在旁,便笑道,“三小姐這是忙碌了一天,又才從宮中進學回來便來看夫人了,夫人的叮囑又用心聽了,也難免疲累些。”
白氏這才又摸了摸自己這唯一女兒的手,不免心疼道。“正是。也怪母親嘮叨了些,這些規矩你心中有數便好。”
話畢,她又端起手邊的白玉茶盞抿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叮囑半天未免覺得口乾舌燥。白氏心底也知道自己是心急了些,但是三皇子成婚設宴,又是滿朝顯貴都在的場合,她怎能不安排妥當,為自己這個寶貝女兒做最好的謀算!
如今竇家青雲直上,眼看便是連尚書的位置竇懷生都將要做住了,舉家更是要更為揚眉吐氣不少。眼看著再過月餘貞兒便要及笄,再到那時,貞兒的婚事再謀劃可就遲了
貞兒樣貌德性皆是上品,又才學過人,貴為郡主伴讀,這樣的身份,豈是普通官家子弟可以肖想的!
白氏眼光一向高得很,昔日竇家尚在微末之時,眼見著竇懷生多年政途毫無長進,她才點頭同意了長子和馮家的婚事。
馮家雖家財萬貫,又是塞北望族,但到底不比中原名門,她那時沒有彆的法子,又惦記著馮氏的嫁妝,這才勉強同意下來。
那時她隻想著好歹馮家也和竇懷生祖上為同鄉,能為他帶來些助益,再者馮黛珠又性子爽朗,她看著也歡喜,久而久之便也按下失落。
到了竇言洵那裡,雖是個身份低微的庶子,他的生母夏氏又著實是個討人厭的,但當時林栩破例去跪求了懿旨,自然讓人無話可說,隻能同意那門親事。要她說,林栩嫁進來前惡名昭彰,就是家世不錯又如何,哪裡配進的了竇家的門?
所以,貞兒的婚事她無論如何也都要牢牢地把握住,事關貞兒一生的幸福和竇家滿門的榮華,她可定要好好謀算。
如今白氏也算是沐京城貴婦圈子裡的熟客了。和那些夫人太太喝茶時,她早便聽聞苗意蘊雖是個縣主,原先卻也不過是個落魄郡王所出,還是依仗著長公主的幾句美言被封了縣主,才漸漸有瞭如今的潑天富貴的。可單論相貌,才情
苗意蘊都是絕對不能和竇貞比擬的。
如今雖然三皇子婚事已成,但不是還有個五皇子麼?
反正一樣是皇家血脈,還是先貴妃所出,若是真成了,以後自然免不了貞兒的富貴,而竇家,可就成了皇親國戚了
白氏不動聲色地吐了一口氣,這才轉頭看向一直坐在下首,一言不發悶頭喝茶的二房媳婦兒。
她頓了頓,開口道。
“你的禮單我前兒已經過目,確實是低調了些,可也是挑不出錯處的。隻是到底你與三皇子原先曾是同窗之誼,若禮單短了,未免不太好看,我便讓福珍從庫房裡再給你添一對翡翠赤金嵌玉如意好了。”
林栩擡起頭,正對上白氏的眼神,她已有些年紀,笑的時候眼角堆起幾層細紋,也更添了幾分淩厲。
“多謝母親。有母親為媳婦操持過目,自是再好不過的了。”
林栩勾唇而笑,自然是一貫的謙卑恭順的模樣。
自打竇言洵那道調令下來,饒是白氏不情不願,卻麵子上待林栩也比從前更為親近許多。林栩對此自然心知肚明,卻也無法拒絕白氏麵上的好意,隻是規規矩矩的應了下來。如今便是自己的禮單,白氏也非要看過才行。
林栩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她與三皇子雖是同窗,但昔日真正的交情並不多,可她也沒忘記,自己及笄那日,三皇子卻是特意前來,和坤柔郡主前後腳來了林府給她賀禮的。
總歸還是得表示一番的。
所以,她早便讓周齊在城內找最好的玉器鋪子精心選了辟邪、麒麟兩件青玉擺件,一套上好的青石硯配一方落紙生光的桐油鬆煙墨。三皇子文采斐然,又極愛讀詩,她便又選了一本本朝大學士朱光龍編修版的《文心雕龍》。
目的不在貴重,隻是想要投三皇子所好便好。
白氏選的玉如意自然考究貴重,但添進禮單,隻會和她現有的準備衝突,反而顯得不倫不類了些。
林栩不免心中苦笑,她觀察許久,自然看得出白氏對這場宴席的看重,也看得出白氏彷彿還是按耐不住要對竇貞的婚事起了幾分心思的。
所以不論如何,她也隻能將這些拋諸腦後,反而加快自己的謀劃了。
轉眼便到了赴宴這日,內城早便有穿戴整齊的官兵嚴加把守,更是禁行一切無關人馬,隻為了守護那些進宮赴宴的臣子親貴們。
林栩早早便梳洗完畢,既是難得進宮赴宴,又不能失了禮數,自然要打扮一番的。秦嬤嬤一向手藝最佳,特意給她梳了端莊大方的對雲髻,後髻橫穿一支透亮的紅珊瑚福壽簪子。她如今已為人婦,再清麗的裝扮反而不適合隆重的場合,這樣典雅又不**份纔算得體。
竇懷生如今身為大員,早些便自承天門入宮了。想必父親亦是如此。
而同為女眷,林栩要和竇貞一同坐馬車出府,雖是一路慢行,卻也很快便在申時前到了。
這次入宮,林栩隻帶了貼身的竹苓和絨薇兩個丫頭,竇貞則帶了音兒和磐兒。音兒雖常常隨著竇貞入宮,卻也難免見如此大的陣仗,未免膽怯。幾個小丫頭一時各個噤若寒蟬,又提前被白氏千叮嚀萬囑咐過多次,自然更為緊張規矩了些,隻能低著頭,連四處打量都不敢。
竇貞下了馬車,她一襲淺妃色對襟襦裙,外披一件煙水碧褙子,衣角上繡金絲纏枝蓮,腰間還掛著一塊白玉鴛鴦玉佩。滿頭烏發在陽光下閃著淡淡光澤,高挽成同心髻,鬢邊斜插一支鸞鳥金步搖,自是婉麗又不失端莊。
竇貞一向不喜浮華,如今卻是少有的莊重打扮,從頭到腳皆是得了白氏的授意,自然是美的出眾耀眼。林栩不免在心中暗歎,白氏這一回,似乎是卯足了勁,並不會輕易作罷可惜竇貞早已心有所屬,白氏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算計,反而可能會害了她。
正思忖著,竇貞便搭著丫鬟磐兒的手下了馬車,她整好衣擺,碎步走到林栩麵前。
那雙如遠山青黛一般的纖眉之下,是一對水靈靈蘊滿憂愁的眼眸。
竇貞到底還未及笄,雖然聰慧,膽子還是小了些。
林栩安撫地笑了笑,輕輕握上竇貞的手,果然無比冰涼,手心裡更是早有一層薄汗。
上次道士那件事竇貞回去後整夜都睡不著,生怕五皇子會徹查到底,於是林栩安慰過她後,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將今日的計劃再告與竇貞說了。
而且有了竇言洵的告誡,她已下定決心,此次事成之前,她誰都不能說。
她隻來得及小聲安慰竇貞一句,便有早已等候在西華門前的宮女太監們便一一走了過來。
今日的婚宴設在顯慶殿,但依著禮製,她們這些進宮的親眷們隻能從西華門入宮,再由儀賓司的宮女嬤嬤們引著先去往待詔殿的便殿歇息,由禮部主事一一將禮單收了,登記在冊,纔等著到了吉時前去赴宴。
林栩向朝她們走來的宮女頷首,和善地笑了笑,便見那宮女福身行過禮,卻是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麵,為她們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