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栩栩驚春(重生) 戰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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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功

元貞十七年,歲末,端和長公主之女坤柔郡主自西南一行失蹤半月後歸來,率領殘將四人大破西南,皆平安生還。肅帝大喜,擢其功晉為坤柔公主,賜黃金萬兩、良田數頃,入列中宮籍冊。

副將梁征元隨軍討逆西南,驍勇善戰,忠烈可嘉,特封為三品武安將軍,封良平侯,賜良田食邑,青史載之。

而巡按禦史竇言洵之妻竇林氏率芝瓊舊生百餘人伏跪金階一事,長公主深感其誠,力排眾議將其納為義女,自此林氏事跡遍傳宮外,皇後更是特賞其貢緞數匹,珠寶首飾數箱。帝甚感懷,特封為昭恩夫人,典禮從五品誥命,入宗婦錄。

一夜之間,林栩彷彿便成了沐京口中,人人稱讚的忠烈女子。連帶著她和廖珚的情誼,也被說書人添補一二,編排了數部戲文,公主和同窗舊友惺惺相惜,共襄大業的故事,很快便傳遍街頭巷尾,人人都對這位新封的昭恩夫人也便愈發好奇起來,紛紛想要一窺真容,連帶著她昔年那些思慕竇言洵,一心求嫁之事也被人又重新翻了出來。

林栩則從那萬人厭棄的草包變成瞭如今眾人稱頌不絕,智勇雙全的女子,連她自己聽著都不免汗顏。

已是臨近年關之時,今歲大昱戰事屢屢告捷,百姓歡慶異常,沐京城內街頭早已紅綢高掛,門前桃符未貼,大紅燈籠卻先點起來了。街市間自是熱鬨非常,香料鋪前賓客盈門,火爐正旺,賣年糕的吆喝聲也一浪高過一浪。

城東雲來茶坊二樓,簾後雅間卻彆有一番靜意。

爐中紅炭輕燃,金絲帳邊垂下檀香一縷,幽幽香氣繞著窗欞浮動,映得屋中暗淡的光影極為雅緻。簾外則是人聲鼎沸,孩童在對街燈下跑鬨,學著說書人的腔調邊跑邊拍著雙手:

“……竇夫人不言聲,一跪跪到雪化燈。殿階冷過千年鐵,才換公主轉身生……”

孩童稚嫩的嗓音穿窗而入,柔軟輕巧,卻仿若一支再鋒利不過的竹箭,堪堪擊在簾內兩位貴女的心頭。

太子妃苗意蘊倚坐雕花圈椅之上,穿一件海棠紅暗紋宮褙,衣領處綴著顆顆明亮的南珠,指間執著杯盞,神色卻十分淡漠,唯眼角微微擡動。

而她對麵的衛亭琊則是一身柔軟如雲的緋羅雲衫,耳邊墜子微顫,秀美的臉龐燦若星辰,半低著頭卻未飲茶,隻指尖緩緩撥著盞邊的花瓣圖樣。

苗意蘊終於低聲一笑,眼尾的憎惡滿得快要傾瀉而出,笑聲卻仍舊嫵媚,“新歲未至,有人便這般忍耐不得,想要建功立碑了麼?”

衛亭琊知道昔日太子為了這個林栩不惜將苗意蘊責罰在東宮一事,而太子殿前苦諫一事更是早便在權貴之間傳的沸沸揚揚,苗意蘊如今可是臉麵都丟儘了,自然恨的牙癢癢。

她揚起描摹精緻的黛眉,又撥弄了茶盞片刻,才似歎非歎道:“可惜,站的這般高,便會有摔得粉身碎骨的一日,我看這情形,太子妃您該高興纔是。”

苗意蘊不言,靜靜地揣摩著衛亭琊的神色,卻見她嗤笑一聲:

“如今的昭恩夫人,天下皆知,還有人稱其賢德堪比初唐的長孫皇後?聽聽,傳這話的人是不想活命了嗎?若真有恩德,便也罷了,我看雪夜那一跪,人家滿心謀求的,卻不是幾品誥命,而是您這個鑲金鑲玉,尊貴無雙的位置呢……”

“大膽!”苗意蘊的侍女橫著眉毛,當即便低斥道。

苗意蘊卻不以為忤,隻揚了揚手製止侍女,神情卻十分冷漠,“可如今長公主保她,公主護她……”

衛亭琊眼中驟然生起萬丈深瀾:“太子妃您可知道,皇後娘娘最在意什麼嗎?”

苗意蘊頓了頓,“自然是太子殿下。”

衛亭琊滿足地勾起唇角,“依我看,太子殿下的心意如此明顯,反而才會給林氏招來殺身之禍。縱她如今趾高氣揚,您不必悵然,反而自當慶幸,她重重摔下來的那一日,該會有多麼慘痛……”

林栩曆經此番,已是頗感劫後餘生,連尋常再平凡不過的日子都覺得有滋有味了起來。彆院的關懷紛至遝來,父親林甫當日便行色匆匆地專程來竇家看她,確保她安然無恙後才鬆了一口氣。

林甫百感交集,望著她時卻又十分欣慰,眼底更是說不出的複雜。臨了,林甫又將此行帶來的五十年老參以及數盒滋補的益氣丸拿了出來,好生吩咐竹苓百般謹慎地照料她,萬不能有任何閃失。林栩看在眼裡,又是心底一酸。

而另一廂,待她歇了幾日,便被廖珚下了請帖,特意邀請她去府上小住一段時日。兩人自廖珚初回來時便已是好一番敘舊,廖珚更是見到林栩便飛奔而來,撲她入了滿懷。“你怎麼如此傻……為我去跪諫……”

一向冷麵示人的廖珚更是罕見的紅了眼眶,輕撫著林栩的秀發。“我不是說了麼,我一定會平安歸來的,我還等著教你騎馬呢!”

兩人這才相擁而泣,又破涕為笑起來。

而時隔大半年未見,梁征元整個人也好似脫胎換骨了一般,從前即便英姿颯爽,卻也總是與她談笑無忌,而那頎長健碩的身影,如今也更有男子氣概,往遠處抱手而立,便已是滿腔骨血都浸滿了沉穩之氣。見她看向他,梁征元眉目依舊,卻多了男子的成熟。

廖珚這才細細講述她此行的遭遇。

原來大破敵軍當日,趙強等人已是十分高興,連帶著幾名副將都失了懈怠,隻準備班師回朝一事,而彼時的廖珚卻因為手下幾個將領並不聽命於她而心中煩悶,便也賭氣般的多在清掃後的戰場巡查一番。

沒曾想,便是多停留了這麼一會兒,她便發現了雲霽殘部故意留下的埋伏!而彼時,她卻孤身一人,自然不敢聲張,隻能悄悄潛伏在暗處,看著雲霽的新首領跟手下交待如何趁昱朝大軍慶功之時再行突襲的計策。廖珚心中發冷,隻能在角落等待這幫人離去,沒曾想卻遇山中雪崩,將她唯一返回軍營通風報信的路途給牢牢堵死!

那時,她真的以為自己要喪命於此了……

聽到這裡,即便已經知曉了結局,林栩還是忍不住愁眉緊鎖,心疼的看向廖珚。

廖珚無奈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在你麵前嘛。”

可即便廖珚如何輕描淡寫的講述她孤身困在深山,隻能食草和舔舐雪水維生,後來又如何利用雪勢成功將雲霽的殘兵儘數掩埋到雪裡,林栩還是忍不住落下眼淚。如此有膽有謀之人,還好她當初堅持,沒有讓朝廷給她定下生死!

“後來……就當我絕望之際,我卻聽見空曠的山穀中有焦急的聲音,我還以為是雲霽那幫老東西又殺回來了,正準備決一死戰,才發現來人竟是郢之……”

廖珚提及梁征元時,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他這麼有主意的一個人,那時聲音都帶著哭腔,你說羞人不羞人?我竟是沒聽出來。”

林栩何嘗不懂,曆經生死之後,廖珚和梁征元的情感早已不能用普通的相識或戰友比擬。梁征元肯不顧危險折返去救她,儘管自己曾在他們臨行之前,讓表哥無論如何也要儘力護得郡主安全,這其中,定然也少不了梁征元自己的心念。

她隔著正說著起勁,眉飛色舞的廖珚向遠處站在花廊下的梁征元看去,兩人相視一眼,梁征元淡然勾唇一笑。

林栩也還以一笑。如若兩人真的……她自然也是打心眼裡為他們歡欣的。

她們幾人返程時路途險峻,各自都或多或少受了傷,梁征元為了救彼時已經因連日未曾進食的廖珚回來,更是不慎摔落山穀,渾身多處骨折,這才致使他們回程耽擱了這樣久,亦錯過了賀其絳隊伍的搜尋。

長公主如今看到廖珚,眼底仍然隱隱泛著怒氣,卻也隻是歎了口氣,便召來了有宮中國手的幾位太醫一起為廖珚和梁征元診治。而每每診脈時,長公主也隻是靜坐在一旁,親眼看著太醫療傷診脈,又待到女兒睡得沉沉時才安靜離去。

而梁征元如今加官晉爵,不日便要正式入五城兵馬司處任職了。待他特意來長公主府向廖珚和林栩辭行之時,林栩也已陪著廖珚足足待了五日之久。

她如今月份愈發大了,行動多有不便,廖珚尚在內室由丫頭伺候上藥,她便先行挪了步子出來,在廊下呼吸幾口清新的空氣。

卻見遠處紅梅點點,八角亭下站著一人,身披深玄色披風,背影寬大。

林栩自從梁征元歸來後,雖十分欣喜,卻還未來得及和他好生說幾句話,此刻也提唇笑道:“表兄怎的這般安靜站在此處,可是想要獨自欣賞著寒梅勝雪之景麼?”

梁征元回過頭來,雙眸先是看向林栩的笑顏,再向下落到了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之上,隨即不動聲色地避開眼睛。

他也笑道,“栩兒。”又上前幾步,親自請她落座。

兩人相視一眼,一時又都勾唇笑了起來。分明都覺著恍如隔世,一時間很是恍惚。

梁征元為她斟了一杯熱茶,遞到她的手邊。“我計劃明日一早便動身出發,先拜見姑丈,接著便要出京去兵馬司報道了。”

雖然林栩早便知道如今朝廷武將稀缺,梁征元此行立下赫赫戰功,自然是被施以重任,但她還是不免擔心他的身子。

“表兄才從沙場歸來,未曾歇息半月,便又要來回奔波,到底還是要小心些為好。”

梁征元聞言低下頭抿了口茶,隔著氤氳茶霧,眉眼卻十分朦朧,讓她有些看不真切。

“那你呢。”

她擡眉不解。

“那你呢,你如今懷有身孕,他可曾照顧好你?又怎麼能忍心讓你冒著那般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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