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驚春(重生) 危機
危機
霎那間,她心中轉圜過萬千思緒。
嬌弱的身軀被寬大炙熱雙臂緊緊環抱住,絲毫掙脫不得。那粗糙的掌心狠狠掩住她的口鼻,任憑她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隻覺得眼前一黑,再無法呼吸。
她心一橫,索性張開貝齒,向那溫熱掌心狠狠咬了下去。耳邊瞬時傳來男子悶聲吃痛的低吟。
趁其分心時,林栩拚儘全力,抓住身後那人的手臂,身子順勢向旁側旋轉而去。因形勢緊急,她這一步邁得過大,才脫離那人的掌控,卻身子一歪,向後直直墜去。
透著頭頂星空漏下來的細微光影,在她向地上狠狠摔落之際,看清了那男子的麵孔。
鼻梁勁挺,臉頰瘦削而骨骼分明,平靜無瀾的麵孔上唯有那一雙浸滿寒氣的雙眼,清凜凜地迫向她。
有著先前那日洧龍江上看著她歪斜墜入江水之時,彆無二致的泠冽。
她隻覺渾身力氣散儘,再無逃脫之力。
身下是冰冷堅硬的石板路,就在她的後背的軟絲絛帶即將落於地麵之上時,那人身子動了動,俯下身用方纔緊緊箍住她的雙手,輕輕環抱住了她。
她直直對上那雙冷如霜夜的桃花目,如浸江雪,凜凜一絲情感也無,一掃平日裡的恣肆愜意。那雙墨黑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她此刻泛紅的臉頰。
因為方纔被掩住口鼻而呼吸不暢,她不禁輕咳起來。
那張雪白的臉龐上有些許病弱嬌紅之色,胸前的薄紗因適才的動作而微顯淩亂,堪堪遮掩那抹濃鬱春色。
“你為何擄我?”
竇言洵的眸色暗了幾分,環在她身後的雙手卻並未鬆開,反之臂力又加深幾分。
兩人體型相差懸殊,林栩在他的懷中,就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獸,無處可逃。
二人身處鬨市大街中旁側極為狹窄的暗巷之中,她從前曾數次走過這裡,卻從不知鬨市之中還有這樣彷彿能隱去一切如常光芒的陰暗偏僻的角落。
遠處人海喧鬨如常,但不論這陰森巷子中發生什麼,巷外之人都不得而知。
竇言洵唇角微揚,雙眼中卻絲毫沒有笑意,緩緩沉聲道:
“林小姐何必明知故問。”
見她一副驚惶如林深幼鹿般無辜模樣,他眼中狹意漸深,環住她的一隻手徑直鬆開,極為輕柔地撫上她吹彈可破的麵頰。
那隻手骨節分明,修長白皙,即便在微弱的光亮掩映之下,仍然十分好看。
掌心處有極深的齒痕,和淡淡的血漬,如今已然半乾,那是方纔她的牙印。
她臉頰微燙,感受到那隻手在臉側稍作停留,彷彿在打量一件辛苦奪來的戰利品。
不過片刻,那手便一路向下,溫熱從她纖長的脖頸處傳來,伴著掌力加深,竇言洵用那隻適才被她咬傷的手,緩緩掐住了她的脖頸。
她的生死,眼下皆儘掌握在他的指尖。
“你既派人跟蹤碧華樓的頭牌,存了什麼心思自不必說。又何須在我麵前扮演這無辜可憐的神色?”
伴著他的低聲話語,那隻手掌用力愈發深沉,牢牢迫住她的咽喉。
與之同時,那雙眼睛逐漸向她逼近,眼底的嘲弄之色肆意蔓延,如同深海肆虐,直直要將她溺斃其中去。
她竟然快要無法呼吸了!
隨著他掌力逐漸加深,林栩雙眼漸漸模糊起來。她忍不住伸出雙手攥緊了麵前之人的那隻手,喉嚨處傳來酸澀的痛楚,再也支撐不住了。
“我”
見她終於開口,竇言洵擡了擡眼眸,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雖然手掌停止發力,卻亦不曾離開她的脖頸。
好似不過是留出一個間隙供他歇息而已。
林栩大口地喘著氣,這才覺得胸腔中漸漸重新有了力氣。方纔的狠力讓她整個脖子火辣辣的疼,她雙手攥緊了竇言洵的那隻手腕,接連咳嗽數聲,呼吸聲才漸漸平穩起來。
“我的確派人尋過瑤孃的蹤跡。但我不過是不過是想要看看,能得你竇言洵青眼的女子,是何方姿色罷了僅此而已。”
竇言洵眼眸中霧色翻湧,仿若全然不信她適才的言語。
他麵色陰沉,一雙墨青色劍眉緊皺,凜聲道:
“詭計多端。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若想玩,竇某今日必奉陪到底。”
話音甫落,他便驟然鬆開雙手,隨之勁力將她推至暗巷更深處,她一個踉蹌沒站穩,險些摔倒在地上。
而目之所及,儘是臟汙穢垢,伴著陳年腐臭,一名紋絲不動的女子被躺在淩亂的雜物之上。衣衫倒是整齊,但雙眼緊閉,看不出生死。
她登時低呼一聲,整顆心狂跳不止,未來得及快步上前,後背垂墜的絛帶便被身後之人一把拽住,竇言洵懶懶的聲音隨之響起:
“隻是睡著了而已。你若仍舊不肯如實相告,那我不敢保證她會不會一直這樣睡下去。”
寂暗漆黑的角落中,竹苓麵容安詳地躺在那裡,彷彿隻是沉浸在一個甜美靜謐的夢境中。
林栩心中揪痛不止,卻拚命強迫自己將恨意儘數掩藏。她麵色倉惶雪白,雙眼噙著淚花,努力迎上他的漠然眼光,低聲喃喃道:
“我不懂竇公子是何意,栩兒一心隻是隻是想要多瞭解一些能得竇公子愛慕的女子,若是能以此而得三分形似,從而得幸討得竇公子歡心,於我便足矣”
竇言洵冷笑一聲,緩緩垂首把玩著手中她的腰間絛帶。粉紅色絨線精心勾織而成,柔軟華美,他的指尖環繞著那粉紅絛帶。
隻需再環繞數圈,她的衣衫便會隨之儘數剝落。
竇言洵微擡眼眸,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眼睛,好像在儘力尋找著任何一絲慌亂與無處掩藏的破綻。
“討我歡心?我與林小姐無冤無仇,從無糾葛,林小姐為何費儘心思,隻想接近我?”
麵前的女子卻深吸一口氣,好似終於鼓起勇氣般閉上雙眼,向前挺起胸膛。
那是一種甘願任人宰割,將主導權全然交予他手上的,破釜沉舟的勇氣。
闔上雙眸,四處一派寂然。
她心跳如鼓,身子在止不住的微顫,胸口隨著劇烈呼吸而上下起伏,於無垠的黑暗中寂然等待。
過了良久,她才聽到身前之人有了細微的動靜。
隻能感受到他仍在把玩她的衣衫。偶爾有溫熱的指尖輕觸她的肌膚,留下一片戰栗。
待慌忙睜開雙眸時,她的衣衫已然被整理整齊。先前那隨意飄蕩的絛帶如今整整齊齊的係在她的腰間,竇言洵微垂眼眸,仔細地為她挽成一個不易拆散的同心結。
他在她的注視下緩慢直起身子,眼中有極淡的笑意肆意流轉,他打量著她頸間一片因方纔戰栗而泛紅微顫的肌膚,淡笑道:
“既然如此思慕於我,林小姐又在怕什麼?郎情妾意,不是順水推舟之事麼?”
林栩緊張的吞了吞口水,鴉羽般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龐上投下一片陰影。話音細如蚊呐,帶有少女特有的嬌怯,似是鼓足了勇氣才囁嚅道:
“總要有個名分的好。”
麵前之人的目光出乎意料地隨之輕顫,隔了片刻,方纔恢複了之前的濃鬱霧色。
“你——真的想要嫁給我?”
林栩身子嬌小,足足矮了竇言洵一頭。她聞言輕輕點了點頭,似是鼓足所有勇氣,半羞半怯地努力迎上他那滿是打量、猜忌、懷疑的目光。
雙眸中滿是堅毅,未見半分逃脫推諉之意。
“我已求了坤柔郡主恩典,她感念我對公子一片癡心,想必不日便會向長公主說情,將我賜婚於你。”
她強迫自己鎮定自若,勉力穩住呼吸。卻還是頭一次在一向麵容寡淡的竇言洵眼中,看到那片震驚之色,以及稍後拚命想要掩蓋的慌張神色。
竇言洵微微啟唇,卻不曾出聲。
過了良久,方十分艱難地開口,那聲音低沉微小,隻有此刻近在咫尺的她方能聽見。
“林小姐,你明明知道我身邊從不缺鶯燕,這些年欠下的情債更是無數。不止一個碧華樓,便是放眼整個沐京城,與我竇言洵糾葛之人兩隻手也數不清,即便如此——”
“我願意的。”
麵前的嬌小身軀沒有半點退縮,反而神情更加堅毅果敢,話音柔軟卻無比震懾人心。
竇言洵輕輕勾起唇角,目光卻變得飄忽起來,彷彿在透過她,看向極為遠方的虛空幻境。聲音也泛著淡淡的寂然,多了幾分影影綽綽的迷離。
“你明知我對你無意。即便一紙婚約也不能奈我何。況且,倘若我屆時當眾推拒,將你臉麵儘拂,你一位清白未出閨閣的女兒家,此後便會背著百般羞辱的名聲寸步難行。種種後果,你可曾想過?”
林栩雙眸黯然了些。
未待竇言洵心中舒一口氣,便見她抿了抿唇,隨即輕歎口氣,神情多了幾分淡然:
“你若推拒,我再求便是。你若退徙三舍,我便追你百裡而不停歇。沐京攏共便這樣大,總有追得到的一天。”
竇言洵輕輕闔上雙目。再睜開眼時,眼底已無半絲情感。
他回首看了眼躺在雜物之上的竹苓,響起平靜無瀾的聲音:
“方纔點了她的xue位,不出半柱香便會醒轉。”
他回過身再不看她一眼,闊步便欲離開。
巷口的光亮處,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挺拔玉立的身影堵住了竇言洵的步伐。
那人的麵容因為逆著光影而看不清楚,但那悠悠響起的話音,她卻再熟悉不過。
“——這位姑娘可是有何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