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萸 第13章 礦洞‘餘念人\\’
腳下終於告彆了滑膩硌腳的鹽晶,踩上了覆蓋著灰綠雜草的堅實土地——雜草的根須在泥土裡盤根錯節,牢牢抓住地表,葉片上還沾著清晨凝結的鹽霜,泛著細碎的白光;扭曲的樹乾向天空伸展著皸裂的枝乾,樹皮如老人的皺紋般深刻,偶爾有幾片枯黃的葉子從枝頭飄落,“沙沙”落在肩頭。踏上地麵的瞬間,踏實與輕鬆的感覺從腳底蔓延至全身,連呼吸都變得順暢了幾分。赫斯望著被白茫茫鹽湖三麵環繞的鹽山,山體灰黑如淬火的精鐵,溝壑間頑強生長著綠色灌木,像是鑲嵌在黑鐵上的翡翠。他輕輕吐出口濁氣,眼中閃過絲釋然,自言自語道:“終於來了!希望帕圖斯確實在這裡。”
卡瑪什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草葉的清涼透過滿是破洞的亞麻褲傳來,稍微緩解了幾分疲憊與灼痛。他抬手摸著臉頰和胳膊上被鹽泉噴濺的燙傷——那些紅腫的痕跡還泛著灼熱的痛感,麵板表麵起了細小的水泡,一碰就忍不住齜牙咧嘴,倒吸涼氣。他哆嗦著道:“真疼死我了!早知道會遭這種罪,我真不該跟著你們出來!枯孤島的暖陽、無底泉那麼清涼,還有我沒寫完的《藍翅草》,可比這處處是陷阱的鬼地方舒服一萬倍!”
阿基裡塔斯瞥了他一眼,滿臉不屑,故意挺了挺結實的胸口道:“你那點兒傷算什麼?我剛才用舌頭嘗泉眼水,舌頭都快被燙熟了,現在還發麻,也沒像你這樣哭哭啼啼喊疼。”說著故意伸了伸舌頭,舌尖上的紅腫疤痕痕跡清晰可見,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炫耀。
卡瑪什看著阿基裡塔斯又恢複了精神百倍的模樣,憤懣地瞪著他,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道:“廢話!你是能變身的紅蛸怪,就算斷手斷腳都能馬上長好,恢複力比野狗還強!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詩人,麵板被燙了就是真疼,能一樣嗎?”
“嘮叨鬼,你纔是章魚!你全家都是章魚!”阿基裡塔斯瞬間怒不可遏,嗓門堪比炸雷,雙手叉腰瞪著卡瑪什,“明明是有個紅蛸鬼一直陰魂不散尾隨我,再亂說話,當心我把你打得拉褲兜子裡!”
赫斯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執,目光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回頭望瞭望旁邊那座空空的小山丘——山丘上隻有幾叢枯黃的雜草在風中搖曳,連隻築巢的飛鳥都沒有,寂靜得有些詭異;又將視線投向不遠處山腳的鹽礦洞,洞口黑漆漆的,像一張沉默的巨嘴,洞口邊緣的岩石上還殘留著礦工鑿刻的痕跡,隱約能看到洞內反射的鹽晶微光。赫斯深深吸了口氣,空氣中除了鹽腥味,還夾雜著絲若有若無的腐氣,他壓下心中的不安,慢步向鹽洞走去,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穩當,掌心已悄悄攥緊了腰間的洛茲劍柄。
阿基裡塔斯見狀,急忙推在自己麵前唾沫橫飛的卡瑪什,緊隨赫斯其後快步來到這個巨大的礦洞前——洞口足夠容納三匹戰馬並行,邊緣的鹽岩被歲月磨得有些光滑,還能看到零星的鑿痕。他驚訝地張大嘴,聲音裡滿是好奇:“原來他們是從這裡采鹽!我還以為整個鹽山就是塊巨大的鹽塊,直接敲下來就能煮肉、醃魚,沒想到還要這麼費力地挖洞!”
赫斯警惕地走入礦洞,牆壁上每隔幾步就插著一支燃燒的火把,橙紅色的火焰在空氣中跳動,將洞內的景象一點點照亮。洞壁上布滿了晶瑩剔透的鹽晶,在火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像夜空中散落的星星,又像鑲嵌了無數細小的碎鑽,隨手一碰,指尖就能感受到鹽晶的冰涼與細膩。礦道時而蜿蜒曲折,狹窄處需要側身才能通過,鹽晶會刮擦著衣角發出“沙沙”聲;時而如連環漏鬥般向下深入,隻能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梯緩慢下行,木梯的每一次晃動都讓人提心吊膽。三人有時踩著搖晃的木橋,有時手腳並用地順著藤索向上攀爬,七拐八繞終於來到了處空曠巨大的洞穴——這裡的牆壁如被精心切割的光滑切麵,鹽晶的紋路清晰可見,偶爾有人說話,聲音就會在洞內久久回蕩,空靈得讓人頭皮發麻,顯得格外空曠。
卡瑪什抬頭望著洞穴的景象,瞬間忘卻了之前的恐懼與疼痛,連呼吸都變得輕柔起來:牆壁泛著粉紅中夾雜深紅色條帶的光澤,像極了上好的瑪瑙,玲瓏剔透的鹽晶反射著火把的光亮,將整個洞穴映照得如同幻境;頂部則像由無數巨菱形寶石拚接而成,每一塊“寶石”都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紅的似火、粉的如霞、銀的像霜,交織在一起,絢麗奪目,連空氣中都漂浮著細小的鹽粒,在光線下閃爍。他忍不住驚歎道:“哇撒,怎麼這麼漂亮!這簡直比書裡說的圭毋帝國皇宮寶庫還要壯觀,要是能在這裡寫一首詩,肯定能成為傳世佳作!”
赫斯卻沒有心思欣賞這罕見的美景,他側耳仔細聽著洞中的動靜——除了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偶爾還會傳來細碎的“沙沙”摩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暗處的鹽晶後麵移動,卻始終看不到身影。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格外響亮:“帕圖斯!亞赫拉讓我來找你!你在裡麵嗎?”但洞內隻有他的聲音在反複回蕩,從近到遠,又從遠到近,最終歸於寂靜,沒有任何回應。
阿基裡塔斯也將雙手攏在嘴邊,對著洞穴深處大喊:“老帕!我是阿基!我跟赫斯一起來看你了!你要是在裡麵,就應一聲!我們還帶了點枯孤島的荸薺餅,你最愛吃的那種!”洞穴依舊寂靜無聲,連之前的摩擦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整個礦洞隻有他們三個人。阿基裡塔斯無奈地攤攤手,對赫斯道:“赫斯,這裡沒人,咱們再去山上其他地方找找吧,或許他們覺得礦洞太悶,回部落吃飯或者去附近的林子打獵了,沒在洞裡。”說著蹲下身子,撿著那些褐黃色的鹽塊——滿滿當當地塞進腰間的馬甲裙口袋裡。
突然,一陣“嗡嗡嗡”的細微聲響傳來,像是成千上萬隻昆蟲在振翅,又像是某種金屬器械發出的訊號,在寂靜的洞穴中格外清晰。卡瑪什瞬間警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雙手緊緊抓著胸前挎包布條,四下張望,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緊張:“什麼聲音?這洞裡不會還有什麼藏起來的怪物吧?”
阿基裡塔斯湊近赫斯,將耳朵貼在他的背上,仔細聽了聽,然後忍不住笑道:“哪有什麼怪物,分明是你肚子餓了在叫!”
“噓!”赫斯打了個安靜的手勢,又抓住腰後的洛茲劍柄,指節咯嘣聲響清晰可聞,壓低聲音道:“波潵琉遊魂的警報觸角在響,咱們快離開這裡!”話剛落,洞穴四周的鐘乳石後麵、高處的岩石縫隙裡,突然冒出一群怪人——他們**著上身,麵板白得像終年不見陽光的積雪,連頭發和眉毛都是光禿的,隻有一雙如熔岩般熒紅的眼瞳,死死盯著赫斯三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尊沒有感情的石像。
而舔著手中鹽塊的阿基裡塔斯似乎還沒意識到危險,反而好奇地打量著這些身體雪白的人,伸手戳了戳赫斯的胳膊:“他們好白啊!比那些住在巨石城的白皮人還白,難道是一輩子都沒見過太陽,一直在礦洞裡挖鹽嗎?”話音未落,幾個白化人突然“嗖嗖”從高處躍下,動作快得像捕獵的獵豹,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直奔三人猛撲而來。
而早有防備的赫斯在白化人躍起的瞬間,迅速抽出腰間的洛茲火鏈抖著橫甩而出,火鏈上燃起的橙紅色火焰如活物般纏繞著鏈身,散發出灼熱的溫度,伴隨著虛甩而出火鏈的“呼”聲熱浪逼退了最先撲來的兩個白化人,他們的麵板被火焰燎到,發出“滋滋”的聲響,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股焦糊味。同時,赫斯轉身一把扯住卡瑪什的胳膊,手腕用力,帶著他縱身躍到牆壁上方的一個小洞口,拉著這個浪蕩詩人沿著通道往洞外跑去。
阿基裡塔斯雖然沒完全明白發生了什麼,但見赫斯如此緊張,也急忙彈射道這個洞口,跟著向前狂逃,邊從背後甩出幾條暗紅色的章魚腕足用力扒拉礦洞兩側的木支架。那些支架本就老舊,被腕足一碰就“轟隆”倒塌,斷裂的木頭和鹽晶散落一地,揚起陣陣灰塵,暫時阻擋了身後的追兵。等三人氣喘籲籲地跑到礦洞外,胸口劇烈起伏,連呼吸都帶著灼熱的痛感,回頭看著冒著塵煙、逐漸坍塌的礦洞,剛想靠在樹乾上喘口氣,卻見十幾個白化人從礦洞的廢墟中閃了出來,他們眼瞳中的熒紅光芒更盛,手中拿著鋒利的短銅鑿,銅鑿的刃口泛著冷光,直奔三人而來,透著濃烈的殺意,連周圍的空氣都彷彿變得冰冷起來。
赫斯本能地側身躲閃,動作快如掠過鹽麵的風,可“餘念人”的短銅鑿刃淩厲,在他臉頰與胸口劃開三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子——鮮血“汩汩”湧出,順著下頜線滴落,染紅了胸前的褚衣,在鹽晶地麵上砸出點點暗紅痕跡。阿基裡塔斯也被一名“餘念人”踹中後腰,身體像斷線的風箏般在鹽地上打了幾個滾,細小的鹽粒嵌進擦傷的麵板裡,疼得他齜牙咧嘴撐著地麵爬起身,死死盯著這幾個麵無表情、眼泛熒紅的怪人,語氣裡滿是憤怒與疑惑:“這幾個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怎麼這麼快!”
而赫斯卻已薅住嚇得腿軟的卡瑪什,轉身就向遠處奔逃,聲音急促而沙啞:“快走!他們是‘餘念人’!”
望著順著鹽湖邊緣狂奔的赫斯,阿基裡塔斯迅速彎腰抓起地上的粗沙,手腕一揚灑向追來的“餘念人”飛去,想要迷住對方眼睛趁機逃離。可“餘念人”彷彿沒有視覺般,雙腳如踩疾風,流星奔雷般追向三人,腳掌踏在鹽晶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距離越來越近,熒紅的眼瞳在陽光下透著森然寒意。
發現鹽礦的“餘念人”速度如此驚人,赫斯彎腰扛起卡瑪什,邊跑邊向阿基裡塔斯大喊:“不要離開地麵!天雷網還在!”
話音剛落,三個“餘念人”突然縱身躍起,在空中劃出一道慘白殘影,揮舞著短銅鑿直劈阿基裡塔斯的頭頂——銅鑿刃口泛著冷光,帶著破空的“咻”聲。危急時刻,一道暗紫色光暈從赫斯體內疾射而出:堊煞桀遊魂及時回頭,甩出三把泛著煞氣的幻斧,斧刃裹挾著暗紫色氣流,“咻咻咻”幾聲,精準擊中半空的“餘念人”。“餘念人”發出沉悶的嘶吼,被狠狠擊落地麵,鹽晶被砸得四處飛濺,如碎玉般散落。
阿基裡塔斯驚魂未定,後背已被冷汗浸濕。他急忙甩出四條暗紅色腕足,吸盤緊緊扒住鹽湖邊緣的鹽泉石墩——石墩被滾燙的鹽泉熏得發燙,腕足觸碰到的瞬間傳來陣陣刺痛——在滾燙的鹽泉間輾轉狂奔,邊跑邊不時幻化回人形,躲閃著天空不時襲向地麵的雷電,怒喊道:“為什麼那些雷不劈他們?憑什麼隻盯著咱們!”
赫斯邊逃邊從腰間抽出洛茲短劍,手腕翻轉,短劍帶著淩厲的風聲向後拋擲——劍刃精準擊中幾名即將追上的“餘念人”胸口,將他們擊倒在地,“他們是‘餘念人’!,天雷對他們沒用!”
話音未落,被洛茲短劍擊倒的“餘念人”重新站起身,沒有絲毫損傷,兔絨被按下重啟鍵的木偶,彈射著繼續追向三人,眼瞳中的熒紅光芒愈發濃烈,彷彿要將周圍的空氣都染成血色。
阿基裡塔斯頓時奔跑如飛,肺部像被滾燙的鹽泉熏過般疼痛,氣喘籲籲回頭卻發現赫斯因為扛著卡瑪什,而被拋在身後,慌忙用腕足捲起地上拳頭大的鹽塊,像扔投石機般向“餘念人”砸去——可鹽塊剛靠近對方,就被這些“餘念人”抬手打得粉碎,鹽粉漫天飛舞。正當自己再想要轉身逃離,身後的幾名“餘念人”轉而向自己而來,眨眼間撲到近前死死纏住他的四肢,短銅鑿“噗嗤”一聲刺進他的左肩,鮮血瞬間染紅了腰間的矮人馬甲裙。
逃到遠處的赫斯見狀,忙將卡瑪什扔開,轉身衝回怒吼著變身半獸人,揮舞著燃燒著獄火的洛茲火鏈,火鏈帶著“呼呼”的灼熱氣流,猛衝向纏住阿基裡塔斯的“餘念人”。“砰”的一聲巨響,火鏈狠狠砸在“餘念人”身上,幾名“餘念人”被巨大的力道擊飛,重重撞在鹽堆上,鹽堆轟然坍塌,將他們暫時掩埋。
阿基裡塔斯渾身是血地站起身,低頭看著自己隻剩下四條的腕足——另外六條腕足被“餘念人”的銅鑿斬斷,斷口處還在不停冒血,暗紅色的血液與鹽晶混合,結成詭異的硬塊。他徹底被激怒了,雙眼通紅如燒紅的烙鐵,暴怒道:“你們這群豬頭怪物!敢斷我的腕足,我跟你們拚了!”話音未落,淡紅色的光暈從他體內爆發,如潮水般席捲全身,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眨眼間變身成巨大紅蛸怪——十條覆蓋著黑紅倒刺的腕足在空中揮舞,尖端泛著鋒利的寒光,像十把隨時會出鞘的刀。他嘶吼著衝上前,腕足如鞭子般狠狠砸向從鹽堆裡爬出來的“餘念人”。
可十幾個“餘念人”很快重新站起身,迎麵撲向半獸人形態的赫斯和紅蛸形態的阿基裡塔斯。阿基裡塔斯的黑紅腕足緊緊纏住“餘念人”的身體,長滿尖銳倒鉤的腕足用力拉鋸,刀鋒般的巨齒狠狠啃咬對方的麵板——可“餘念人”的身體像鐵打鋼鑄般,連一絲劃痕都沒有,反而更加瘋狂地用短銅鑿刺向阿基裡塔斯的軟肉,銅鑿“噗嗤”一聲刺進他的腕足,墨綠色的體液與暗紅血液混合流出,而天空的雷電如同刺眼的巨大梭機,不停連續轟擊著變身紅蛸怪的阿基裡塔斯,焦糊味彌散、碎肉石塊橫飛。
半獸人赫斯剛想上前支援,也被道閃電擊中,差池間讓幾名“餘念人”纏住——他們像藤蔓般粘在他的四肢上,短銅鑿不停刺向他的肌肉,牙齒瘋狂撕咬他的身軀,甚至一個“餘念人”爬到他的肩頭,想要咬他的脖頸。半獸人赫斯隻能拖著身上這些餘念人連連後退,並努力閃躲著那不時劈來的閃電,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鮮血順著肌肉的紋路往下淌,在鹽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體力如泄洪般快速流失,揮舞火鏈的動作也慢了幾分。
此時四周早已被雷電轟擊的地動山搖、煙塵遮天蔽日,察覺到半獸人赫斯越來越虛弱,堊煞桀遊魂忙從他體內飄出,暗紫色的煞氣在他周身凝聚成實體——他化作煞氣巨人,一把抓起纏在赫斯左臂上的“餘念人”,像扔垃圾般拋到遠處的鹽泉裡,滾燙的鹽泉“滋滋”作響。他又抬起大腳,將一個個衝上來的“餘念人”狠狠跺在腳底——鹽地被踩出一個個深坑,“餘念人”的身體被踩扁,可骨骼與麵板仍在緩慢蠕動,彷彿下一秒就要重新拚接。
連滾帶爬的卡瑪什逃到不遠處,因之前的顛簸和那震耳欲聾的雷電,這個虛弱的詩人扶著處鹽堆不停嘔吐——胃裡的乾糧與水混著膽汁吐出,落在鹽地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好不容易用袖子擦了擦嘴,大口喘氣,卻被堊煞桀遊魂跺腳的震動顛得五臟六腑都在翻湧,剛壓下去的惡心感再次湧上喉嚨,又開始不停作嘔,連挎包和其中的《時間之書》都被顛落在了一邊。
虛弱的波潵琉遊魂也從赫斯肩頭探出半截身子——他的淡藍色身體被之前的鹽泉腐蝕得隻剩薄薄一層,像快要融化的冰——舉著冰嘯三叉戟,對準追來的“餘念人”釋放寒氣。一道道冰柱從三叉戟尖射出,瞬間將幾名“餘念人”凍成半透明的冰雕,可“餘念人”隻是輕輕掙紮,冰塊就“哢嚓哢嚓”碎裂,他們從冰中脫身,毫發無損地繼續向赫斯衝來。被堊煞桀遊魂踩扁的“餘念人”,身體也在慢慢複原,骨骼順著鹽地蠕動,麵板重新覆蓋,彷彿永遠不會被摧毀。
堊煞桀遊魂徹底暴怒,雙手舉起雙麵巨斧——斧麵泛著暗紫色煞氣,邊緣閃爍著寒光——怒吼著挨個猛劈“餘念人”:“你們這群打不死的怪物!我今天非要把你們劈成碎末!”巨斧帶著“轟隆”的巨響,混著一道道淩空而至的閃電,將“餘念人”劈成兩半炸碎,可下一秒,他們那破碎的身體就像被磁鐵吸引般重新合攏,繼續撲來。
就在這時,遠處的鹽山礦洞突然發出“轟”的震天巨響,洞口噴射出大量白色煙塵,如蘑菇雲般升騰而起,遮蔽了半邊天空。緊接著,成千上百的“白化餘念人”從礦洞裡魚貫衝出——他們**著上身,麵板慘白如紙,眼泛熒紅,手中的短銅鑿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潮水般向這裡湧來。熒紅的眼瞳在陽光下連成一片,如燃燒的鬼火,看得人頭皮發麻,連鹽湖的風都彷彿變得冰冷刺骨。
望著潮水般湧來的“白化餘念人”大軍——他們慘白的軀體在陽光下泛著死寂的光,熒紅的眼瞳連成一片,像燃在鹽地上的鬼火——半獸人赫斯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大小。危急之下,他昂頭發出震徹天地的怒吼,重疊和聲震得周圍的鹽粒簌簌跳動:“烈燃淨空!”
隨著吼聲落下,懸浮在半空的洛茲短劍突然爆裂,無數道金紅色光芒如流星碎雨般四散飛濺,瞬間遮蔽了天地間的光線。刺目的白光甚至遮蔽了那一道道淩空而來的閃電,灼熱的獄火從劍刃碎片裡噴湧而出,像活物般順著鹽湖湖麵快速蔓延——原本白茫茫的鹽晶被烈火映照成一片火海,鹽粒遇熱爆裂的“劈啪”聲不絕於耳,空氣中彌漫著鹽晶燃燒的焦糊味,嗆得人喉嚨發緊。
波潵琉遊魂嚇得魂飛魄散,急忙化作一道淡藍光流,“嗖”地鑽進半獸人赫斯體內,隻敢露出半隻渦流眼觀察外界;渾身裹著火焰的堊煞桀遊魂卻依舊凶悍,他揮舞著雙麵巨斧在火海中橫衝直撞,斧刃帶起的暗紫色煞氣與烈火交織成詭異的光帶,將靠近的“餘念人”劈成兩半,黑紅色的腐液濺在火上,發出“滋滋”的怪響。直到火焰燒透他的煞氣軀體,堊煞桀遊魂纔不甘地嘶吼著退回赫斯體內。
變身“紅蛸幽誓”的阿基裡塔斯見狀,慌忙用僅剩的四條暗紅色腕足緊緊纏滿全身——腕足上的倒鉤相互勾連,像裹了一層堅韌的鎧甲,他蜷縮著身體趴在鹽地上,試圖在“烈燃淨空”的烈焰中保全自己,腕足與鹽地接觸的地方,已被高溫灼得泛起焦痕。
不過片刻,“烈燃淨空”的白光逐漸染上猩紅,像燃燒的晚霞籠罩整個鹽湖。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後,湖麵被爆燃成一片通紅,高溫將空氣扭曲成波浪狀,連遠處的鹽山輪廓都變得模糊。衝在最前麵的“餘念人”瞬間被烈火吞噬,慘白的麵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碳化變黑,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隨即癱軟成焦黑的炭塊,又在持續的高溫中碎裂成粉末,堆積在焦黑的鹽地上,像一層醜陋的黑霜。
烈焰漸漸消逝,鹽湖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灰白色灰燼,風一吹,便揚起漫天塵霧。力氣耗儘的半獸人赫斯身形緩緩縮小,最終恢複成人形。他晃晃悠悠地站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口的傷口,鮮血“汩汩”湧出,染紅了腳下的灰燼,形成暗紅色的印記。
“幸虧你隻用了三分力道,不然這整片鹽湖都會被炸穿,咱們都得被燒成灰!”堊煞桀遊魂從赫斯肩頭冒出來,他的暗紫色軀體還沾著零星火星,一邊用斧柄輕輕拍打著背後的火苗,一邊心有餘悸地說道,語氣裡滿是後怕。
阿基裡塔斯鬆開纏在身上的腕足,疲憊地變回人形,渾身傷痕地“撲通”癱倒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他張著嘴,口中還不停三三兩兩地往外冒著細小的水泡,那是強行使用“裂骨泡沫”留下的殘跡,水泡落在灰燼上,瞬間就被吸乾了水分。
不遠處抱著挎包和《時間之書》的卡瑪什緩緩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愣住:半個鹽湖已被燒成焦土,原本晶瑩的鹽晶變成了黑灰色的硬塊,空氣中飄著的灰燼落在臉上,帶著灼熱的溫度。他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發現居然毫發無損,連衣角都沒被燒壞。低頭一看,才發現懷中的《時間之書》正散發著柔和的銀藍色光輝,書頁上的古老符文在光芒中若隱若現,像在守護著他。卡瑪什心中一緊,忙將這本神奇的書死死抱在懷裡,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這救命的光芒突然消失。
喘息良久,阿基裡塔斯掙紮著翻身爬起,腦袋還有些昏沉,腳步虛浮地挪到赫斯身邊。看著赫斯渾身深可見骨的傷口——尤其是腹部的傷口,鮮血還在不斷滲出——他呼呼直喘、身體搖搖欲墜般晃悠著道,“赫斯...你...沒事吧?”
赫斯緩緩轉過身,用手緊緊捂著不停冒血的腹部,指縫間的鮮血順著指節滴落。他的聲音虛弱得像風中殘燭,“彆管我...你帶卡瑪什走!”
眼皮都快睜不開的阿基裡塔斯驚愕苦笑一聲,仰麵直挺挺摔倒在地,嘴角冒著泡沫嘟囔道:“餘念人都...成粉末了...為什麼還要...走?”
“嗬嗬!”拄著雙麵斧的堊煞桀遊魂回過頭,掃了眼胸口起伏卻無力動彈的阿基裡塔斯,隨即耷拉嘴角,語氣裡帶著嘲諷道,“你第一次見‘餘念人’吧?真以為一把火就能徹底消滅他們?隻要怨恨還在,他們就永遠殺不死!”
阿基裡塔斯嚥了口唾沫,費力地抬起軟噠噠的腦袋,氣喘籲籲道:“死不了?我...我第一次...見這麼白的‘人’.....”
堊煞桀遊魂努力睜開險些被火焰燒結的眼皮——他的眼周布滿焦黑的疤痕,此刻更顯猙獰——指了指自己布滿交錯疤痕的臉,聲音裡帶著刻骨的恨意:“我這張毀容的臉,就是拜他們所賜!”
阿基裡塔斯盯著堊煞桀遊魂那張扭曲恐怖的臉,嚥了口唾沫,有氣無力道:“剛才...你好像被燒得更嚴重了...疤痕邊緣都焦黑了,要不要...我幫你吹吹?”
堊煞桀遊魂沒理會好似陷入恍惚的阿基裡斯,轉回身手緊握雙麵斧,向著對麵那些又開始徐徐集聚的餘念人粉末,擺出戒備的戰鬥姿勢,側臉道:“阿基,彆廢話!你要是能起來,就帶著小白卡先走!”
阿基裡塔斯側臉看了看自己背後還在冒煙的兩隻腕足——那是剛才被火焰燎到留下的焦痕——努力翻過身,費力地爬到卡瑪什麵前,有氣無力道:“白卡...你怎麼...一點兒事都沒有?難道是因為你白...和‘餘念人’是一夥的...”
看著半跪在地的赫斯與麵前半死不活的阿基裡塔斯,卡瑪什卻臉色蠟黃地顫抖著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指向對麵,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恐懼,連牙齒都在打顫:“他...他們...你...你快看身後!”
阿基裡塔斯努力用腕足撐起身,還未爬起便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像無數隻蟲子在爬。他集中精神回頭望去,隻見剛才堆積在地上的“餘念人”屍塵,正像有生命般從四麵八方聚集,逐漸堆成一個個小小的土堆。隨即,土堆慢慢隆起,黑色的粉末在空中重新凝聚成人形,連手中的短銅鑿都完好無損。等他們抖掉身上殘留的黑色殘渣,又恢複了之前煞白的身形,熒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赫斯三人,嘴角還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阿基裡塔斯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望著被燒到灰黑的鹽湖邊緣——那裡,上千名“白化餘念人”已經重新集結,他們邁著整齊的步伐向這邊走來,腳掌踏在焦鹽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空曠的鹽湖上回蕩,壓得人連呼吸都要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