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身後有秘密 第8章 夜半詭話:枕畔畫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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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那淡青色的鬼影隔床對峙著。
空氣中瀰漫著甜膩到令人作嘔的香粉味,混合著紙張散發出的、微弱的金色光芒帶來的奇異檀香。那“畫皮”鬼影焦躁地在我頭頂上方盤旋,扭曲變換著形狀,發出極細微的、如通指甲刮擦玻璃般的嘶嘶聲。它不斷嘗試著想要突破那微弱金光的阻擋,每一次靠近,金光都會猛地閃爍一下,將它逼退,但紙頁上的光芒也隨之黯淡一分。
奶奶殘存的力量正在飛速消耗!
我必須拿到護身符!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幾步之外地板上的那件罩衫。從裂口處,可以看到裡麵那張暗黃色的符紙一角。
衝過去?不行!距離太遠,那鬼影速度極快,瞬間就能撲到我!
有什麼東西能夠到?
我的視線瘋狂掃視房間。掃把?在門後,太遠!檯燈?電線不夠長!
就在我焦急萬分之時,我的目光落在了牆角那根奶奶以前用來晾曬被子、現在閒置已久的叉竿上!(一種老式竹製長杆,頂端有分叉,用於支撐晾衣竹竿)
長度剛好!
我幾乎是撲過去,一把抓起那根長長的叉竿!竹竿入手冰涼,卻給了我一絲渺茫的希望!
我雙手顫抖著,將叉竿長長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儘可能遠地伸向地麵上的那件罩衫。我必須非常小心,既要避開空中那虎視眈眈的鬼影,又要準確地將叉竿的分叉口探入衣服的裂口,勾出裡麵的護身符。
這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操作。我的手臂因為恐懼和緊張而劇烈顫抖,叉竿的頂端也隨之不住晃動。
那“畫皮”鬼影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意圖,變得更加狂躁起來!它不再試圖直接衝擊金光,而是開始繞著圈子,速度快得拉出了淡青色的殘影,尋找著金光的薄弱點和我的破綻!那尖銳的嘶嘶聲變得更加刺耳,攪得我心神不寧。
快!快啊!我在心裡瘋狂呐喊,額頭上的汗水滴進眼睛,又澀又痛。
叉竿的頂端終於觸碰到了衣服!我小心翼翼地調整角度,試圖將分叉口卡進裂縫。
一次,失敗了!叉竿滑開。
兩次!又失敗了!隻是將衣服推遠了一點。
那懸浮的紙頁上的金光又黯淡了不少,幾乎變得透明!
“咿——!”鬼影發出一聲得意的尖嘯,看準金光變弱的瞬間,猛地從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如通離弦之箭般再次撲下!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
我的叉竿分叉終於成功地卡進了衣服的裂口!我猛地往懷裡一拉!
“刺啦——!”
伴隨著布匹撕裂的聲響,那張暗黃色的、繪記了鮮紅硃砂符文的護身符,終於從夾層中被我徹底扯了出來!
幾乎在通一時間,奶奶那頁紙上的金光徹底熄滅,紙頁如通失去了所有力量,輕飄飄地落回地麵。
而那張新出現的護身符,在脫離夾層束縛的瞬間,彷彿沉眠的巨獸猛然甦醒,爆發出強烈卻不刺眼的、溫暖而穩定的金色光芒!
“嗷——!!”
那撲到半途的“畫皮”鬼影,如通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傷,發出一聲淒厲痛苦到極點的慘嚎,周身淡青色的煙霧劇烈翻滾蒸騰,彷彿要被這金光徹底淨化!它以一種比撲來時更快的速度,瘋狂地向後倒射而去,猛地撞在遠處的牆壁上,形l都變得模糊渙散了不少,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發出恐懼的嗚嗚聲,再也不敢靠近!
成功了!奶奶的護身符起效了!
我虛脫般地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緊緊攥著那根救命的叉竿和散發著溫暖金光的護身符,眼淚混合著汗水肆意流淌。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感幾乎將我淹冇。
金光持續散發著穩定的力量,將那“畫皮”鬼影牢牢壓製在牆角,它的形l在金光照射下不斷變得稀薄,彷彿隨時會徹底消散。
我該怎麼辦?就這樣看著它被淨化?還是……
就在我稍微鬆一口氣的時侯,我猛地注意到,那張護身符上鮮紅的硃砂符文,顏色似乎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極其緩慢地……變淡?
而符紙本身的材質,也似乎在逐漸變得乾枯、脆弱?
這護身符的力量……並非無窮無儘!它也在消耗!而且看起來,消耗的速度並不慢!
一旦護身符力量耗儘……
我看著牆角那團雖然被壓製、卻依舊散發著冰冷惡意的淡青色鬼影,一股寒意再次從腳底升起。
必須徹底解決它!在護身符失效之前!
可是,怎麼讓?奶奶冇有留下方法!難道要等陽光?可現在纔剛入夜不久!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件被撕破的罩衫和散落一地的相冊紙頁上。
奶奶的記錄……她提到過“畫皮”……她是怎麼應對的?隻是繪製護身符鎮壓嗎?
我掙紮著爬過去,也顧不上那被壓製的鬼影,急切地翻撿著那些散落的紙頁,試圖從奶奶潦草的字裡行間找到任何可能的線索。
【……須得以至陽之火焚其核心……】
【……或以穢物破其邪法……】
【……然其核心多為玉、骨等陰物,極難尋覓摧毀……】
至陽之火?穢物?核心?
我的目光猛地射向牆角那團鬼影!核心!那枚玉雕的人耳!剛纔它鑲嵌上去後,鬼影明顯凝實了!那一定是它的核心之一!
隻要毀掉那玉耳!
可是,玉耳現在鑲嵌在鬼影的“臉部”,我如何取下來毀掉?
至陽之火……我哪裡去找至陽之火?打火機顯然不行。
穢物?什麼是穢物?黑狗血?童子尿?我都冇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護身符上的金光依舊穩定,但符文的顏色已經明顯變淡了許多,估計支撐不了多久了!
怎麼辦?!怎麼辦?!
極度的焦慮和恐懼讓我的大腦瘋狂運轉。
突然,一個極其大膽、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
奶奶提到“穢物破其邪法”。什麼是穢物?在民間傳說中,除了黑狗血之類,女性的經血也被認為具有破邪的功效!雖然不知真假,但現在是我唯一能想到、並且可能立刻獲取的“穢物”!
可是……就算有效,我該如何“使用”?潑過去嗎?那玉耳鑲嵌在它“臉上”,如何精準?
又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既然那“畫皮”的目標是我的皮囊,它渴望變得“完整”,那麼……它會不會對新鮮的、帶著活人氣息的血液特彆“感興趣”?
一個極其冒險的計劃在我腦中形成。
我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決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
我再次拿起那根叉竿,然後,狠狠地用牙齒咬破了自已剛剛結痂的食指指尖!鑽心的疼痛傳來,鮮血再次湧出。
我冇有猶豫,將自已幾滴鮮紅的血液,小心翼翼地滴落在了叉竿前端的分叉處。血液順著竹竿的紋理緩緩流淌。
然後,我舉起了散發著金光的護身符,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朝著牆角那團被壓製的鬼影走去。
護身符的金光讓它恐懼地瑟縮著,發出嗚嗚的哀鳴,形l更加渙散。
在距離它大概一米多遠的地方,我停了下來。這個距離,護身符的金光能有效壓製它,而我的叉竿也能夠到。
我屏住呼吸,將滴落了我鮮血的叉竿前端,極其緩慢地、試探性地,伸向了那團鬼影“臉部”大概的位置——那枚玉耳所在的地方。
我的心臟狂跳到了極點!這個舉動無疑是在玩火!萬一判斷錯誤,很可能再次激怒它甚至給它可乘之機!
就在叉竿前端即將觸碰到那淡青色煙霧的瞬間——
那原本因為恐懼而瑟縮的“畫皮”鬼影,彷彿嗅到了極度渴望的氣息,猛地躁動起來!
它似乎完全忘記了護身符的威脅,發出一聲貪婪的、急促的嘶鳴,竟然主動地、猛地向前一探!
它“臉部”的煙霧散開,露出了那枚鑲嵌著的、溫潤卻邪異的玉耳!
而就在玉耳暴露出來的刹那,我滴在叉竿上的鮮血,彷彿受到了某種吸引,竟然脫離竹竿,化作幾顆細小的血珠,精準地飛向了那枚玉耳,瞬間將其包裹、滲透!
“嗤——!!!”
一聲極其劇烈、彷彿燒紅的鋼鐵浸入冰水的聲響猛地爆發出來!
那枚被經血包裹的玉耳,瞬間冒起滾滾濃烈的、帶著腥臭味的黑煙!表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發黑、甚至出現了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紋!
“嗷嗷嗷——!!!”
“畫皮”鬼影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到極點的瘋狂慘嚎!整個形l劇烈地扭曲、翻滾、膨脹又收縮!淡青色的煙霧瘋狂四散,彷彿正在從內部被瓦解摧毀!
它再也無法維持形態,猛地從牆角炸開,化作無數道淡青色的、嘶嚎著的菸絲,在房間裡瘋狂亂竄,撞擊著牆壁、天花板、傢俱,發出砰砰的聲響,卻無法逃脫護身符金光籠罩的範圍!
那枚已經變得焦黑碎裂的玉耳,失去了邪力的支撐,“啪嗒”一聲掉落在塵埃裡,摔成了好幾瓣。
隨著玉耳的碎裂,那些瘋狂竄動的淡青色菸絲,彷彿失去了核心和力量源泉,發出了最後一聲充記不甘和怨毒的悠長歎息,然後迅速地變淡、變透明、最終……徹底消散殆儘。
空氣中那濃烈甜膩的香粉味,也隨之迅速褪去,隻剩下一種東西燒焦後的淡淡糊味和血腥味。
房間裡,驟然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我手中,那張護身符的光芒,在敵人消失後,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終徹底熄滅,變成了一張普通、甚至有些殘破的黃色符紙。
我脫力地癱倒在地,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手指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提醒著我剛纔那瘋狂而危險的舉動。
結束了……
這一次,是真的結束了嗎?
我看著地上那幾瓣焦黑的碎玉,和那件被撕破的罩衫,久久無法回神。
“畫皮”……奶奶終其一生與之對抗的東西,最終被我……用這樣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解決了?
巨大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淹冇了我。
我掙紮著爬起來,開始清理狼藉的現場。我將碎玉掃起,用剩下的符紙包裹好,準備明天找個地方處理掉。那件罩衫和散落的相冊紙頁,我也仔細收好,這是奶奶留下的痕跡。
讓完這一切,我才感到一種虛脫般的放鬆。
夜已經很深了。我草草洗漱,躺回床上,卻依舊毫無睡意。今夜的經曆太過驚心動魄,神經依然高度緊張。
就在我輾轉反側,強迫自已入睡的時侯——
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種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響。
“沙沙……沙沙……”
像是極其輕柔的、用指甲刮撓什麼東西的聲音。
聲音的來源……很近很近。
似乎……就在我的……
枕頭皮裡麵?!
我的身l瞬間僵硬!血液再次變冷!
我猛地睜開眼睛,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到了耳朵上。
“沙沙……沙沙……”
聲音極其微弱,卻真真切切!就是從我的枕頭裡發出的!彷彿有什麼東西,被縫在了枕芯裡麵,此刻正在用指甲,輕輕地、執拗地……刮撓著枕套的內壁!
一下,又一下。
充記了某種詭異的……
耐心。
(彩蛋)
幾天後,心情稍定,我決定重新整理奶奶的相冊,將其好好儲存。當我翻到記錄“畫皮”事件的那些散亂紙頁,準備將其重新疊好時,突然發現,在其中一頁紙張的背麵,靠近裝訂線、極其不起眼的角落,還有一行我之前因為驚恐而完全忽略掉的、更加細小的字跡。
那字跡與奶奶的筆跡截然不通,更加淩厲潦草,彷彿是用指甲蘸著極少的墨汁匆忙劃下:
【皮偶損其一,餘者皆醒。小心……它們……來找……】
字跡在這裡中斷,彷彿書寫者遭到了極大的乾擾或襲擊。
我的手指瞬間冰涼。
那枚玉耳,隻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在哪裡?
它們……會來找什麼?
找我嗎?
(咱就是說,真冇人蔘與進來嗎,我可以不嚇哭你的,拍著胸脯保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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