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道塗2 第10章 禍福相依
地火殿偏僻的角落，空氣彷彿被高溫和突如其來的緊張氣氛凝固了。劉武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獰笑，他身後的三個跟班也狐假虎威，叉著腰，堵住了林風所有可能的退路。而麵色冷漠的趙管事，則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低氣壓。
“林風，”趙管事的聲音乾澀冰冷，如同兩塊粗糲的石頭摩擦，“劉武舉報你偷盜殿內材料，私藏違禁物品，你可有話說？”
無數念頭在林風腦中急速閃過。劉武顯然是有備而來，很可能一直暗中盯著自己，看到了自己收集那些“廢料”。自己剛才試驗符文的動靜雖然極小，但那一閃而逝的靈光是否也被察覺？趙管事親自前來，是相信了劉武的指控，還是另有所圖？
抵賴是最愚蠢的選擇。那些金屬薄片、礦石粉末確實來自地火殿，雖是被丟棄的廢料，但嚴格來說，未經允許私自取用，就是偷盜！
瞬間權衡利弊，林風做出了決斷。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狂跳的心臟，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惶恐和委屈，對著趙管事深深一揖，語氣卻儘量保持鎮定：
“回稟趙管事，弟子絕無偷盜之心！弟子…弟子隻是見那些煉製失敗的金屬片和廢棄礦粉被丟棄一旁，覺得可惜，便…便收集起來，想嘗試一下…能否廢物利用，練習一下靈力操控…”
“廢物利用？練習靈力操控？”劉武立刻尖聲打斷，語氣誇張，“說得比唱得好聽！誰不知道你偷偷接了赤熔礦的活兒，賺了不少貢獻點！還看得上這些垃圾？我看你就是手腳不乾淨，想偷偷摸摸煉製點什麼拿去賣！說不定還偷了其他貴重材料！”
“劉師兄慎言！”林風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劉武，聲音也提高了幾分，“弟子每月所得貢獻點，皆有記錄可查！弟子所有時間皆忙於職司和趙管事安排的額外任務，何來時間偷盜煉製？至於貴重材料，弟子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又如何偷盜？劉師兄如此血口噴人，可有真憑實據？！”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既承認了收集廢料（無法否認），又立刻將話題引向“偷盜貴重材料”這個更嚴重的指控上，並強調自己的貢獻點來源清白和時間忙碌，反而顯得劉武的指控站不住腳，帶有明顯的誣陷色彩。
果然，趙管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管理地火殿多年，底下這些弟子的齷齪心思豈能不知？劉武那點小九九，他清楚得很。至於偷盜貴重材料？他量林風也沒這個膽子和本事。那些廢料，也確實是他默許弟子們偶爾撿去練習的，隻要不過分，他向來睜隻眼閉隻眼。
劉武被林風懟得一噎，臉色漲紅，強辯道：“就算沒偷貴重材料，私自收集殿內物品就是違反規矩！誰知道你練的是什麼邪門歪道？剛才我們明明看到你這裡冒紅光，鬼鬼祟祟，定然沒乾好事！”
“紅光？”林風心中一驚，麵上卻露出疑惑和一絲被冤枉的憤懣，“弟子方纔隻是在練習控火訣，試圖更精細地引導地火餘溫，或許靈力外泄，略有光華。難道這也有錯？弟子愚鈍，日夜苦修，隻想更好地完成管事交代的煉礦任務，何來邪門歪道之說？！”
他巧妙地將那瞬間的符光解釋為練習控火訣的靈力外泄，合情合理。地火殿弟子練習控火，再正常不過。
“你！”劉武氣得說不出話。
“夠了！”趙管事終於不耐煩地喝斥一聲，聲音如同悶雷，震得幾人耳膜嗡嗡作響。
他冰冷的目光再次掃向林風，又瞥了一眼那堆被林風踢亂的廢料，最後落在劉武身上：“劉武，你舉報之事，老夫已知曉。林風私自收集廢料，雖情有可原，但終是違反殿規，罰扣本月靈石供奉，以儆效尤！”
劉武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但趙管事話鋒一轉，盯著他冷冷道：“至於你，劉武，心思不用在正道上，整日搬弄是非，窺探同門！即日起，赤熔礦的初煉任務，分你一半！若是完成得不如林風，或者耽誤了正常職司，哼，後果你自己清楚！”
“什麼？！”劉武臉上的喜色瞬間僵住，變得慘白。那赤熔礦的活兒枯燥耗神，他避之不及，本想藉此整倒林風，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管事！我…”劉武還想爭辯。
“滾去乾活！”趙管事根本不給他機會，袖袍一拂，一股無形的氣浪將劉武幾人推得踉蹌後退，嚇得他們屁滾尿流，狼狽不堪地跑開了。
處理完劉武，趙管事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林風，那目光深邃，彷彿要將他看穿。
林風屏息垂首，心中忐忑不安。趙管事的處罰，看似各打五十大板，但明顯偏袒了自己。扣靈石供奉無關痛癢，而讓劉武去乾赤熔礦的活兒，簡直是絕妙的懲罰。這位管事，絕非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粗暴。
“小子，”趙管事忽然開口，聲音壓低了一些，“控火訣？練得不錯嘛，那一下靈力凝聚，可不像是普通控火訣能有的動靜。”
林風心頭猛地一緊，背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果然看到了！而且看出了不凡！
“弟子…弟子愚笨，隻是胡亂嘗試…”林風不敢抬頭。
“哼，”趙管事哼了一聲，卻也沒深究，反而話鋒一轉，“你對煉器，有興趣？”
林風一愣，下意識答道：“弟子…弟子覺得操控火力，錘煉材料，變化由心，很是…很是神奇。”
這是他的真心話，數月在地火殿的熏陶，看著那些礦石在火焰中蛻變成靈材法器，他確實心生嚮往。
趙管事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從懷裡摸出一塊黑乎乎、巴掌大小、邊緣很不規則的薄鐵片，扔給了林風。
“這…這是？”林風接過鐵片，隻覺入手冰涼沉重，表麵粗糙，沒有任何靈氣波動，就像一塊普通的廢鐵。
“這是上次煉製一批製式飛劍時，爐底留下的殘渣凝結物，沒什麼用，硬度尚可。”趙管事語氣平淡，“看你喜歡鼓搗這些廢料，拿去玩吧。記住，地火殿的規矩，實力纔是硬道理。沒實力前，少惹麻煩，也少搞些有的沒的小動作，老老實實提升修為纔是正途！”
說完，不等林風反應，趙管事便背負雙手，踱著步子離開了，彷彿隻是隨手丟了一件垃圾。
林風握著那塊冰冷的鐵片，看著趙管事消失在通道拐角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他明白，趙管事肯定察覺到了什麼，但似乎並沒有深究的意思，反而用一種奇特的方式點醒和保護了他。最後那幾句話，更是意味深長。
“實力纔是硬道理…”林風喃喃自語，握緊了手中的鐵片。今日之事，給他敲響了警鐘。若無趙管事恰好偏袒，自己恐怕難逃重罰。一切的根源，還是自己太弱小了！
他將那塊黑鐵片小心收起，雖然現在看不出用途，但趙管事特意給出，或許另有深意。
經此一鬨，林風更加小心。他暫時停止了符文的繪製，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修煉和工作中。劉武被分去一半赤熔礦任務後，果然叫苦不迭，完成質量和速度都遠不如林風，被趙管事罵得狗血淋頭，再也無力來找林風的麻煩，反而見了林風都繞道走。這讓林風清淨了不少。
他苦修《斂息術》，如今已能較好地隱藏自身煉氣二層的修為和那絲特殊的火靈力特性；《靈力精細操控》的練習從未間斷，使得他初煉赤熔礦的效率再次提升；《基礎驅物術》也日漸純熟，已經能勉強同時驅動三把鐵鉗進行簡單操作。
而那塊趙管事給的黑鐵片，林風研究許久，也沒發現特殊之處，便暫時擱置。
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他的修為在穩步提升，逐漸靠近煉氣二層中期。貢獻點也再次攢下了一些。
這一日，地火殿來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一位是身穿內門弟子服飾、神色倨傲的年輕男子，另一位則是一位穿著外門執事服、麵容和善的老者。他們是來監督一批重要法器——“烈焰梭”胚體的最後淬火階段的。這批胚體要求極高，需以地火殿深處一口品質極佳的“炎陽火眼”進行淬煉，對控火要求極為苛刻。
趙管事親自作陪，神色也比平日恭敬幾分。
淬火過程持續了整整一天。林風和其他雜役弟子隻能遠遠看著，負責一些外圍的材料輸送工作。
最終，淬火完成。那內門弟子仔細檢查了每一件冷卻後的“烈焰梭”胚體，大部分都符合要求，唯有一件，似乎因為淬火時受熱略有偏差，核心處產生了一絲極細微的暗裂，靈氣傳導性差了一籌。
“這件廢了。”內門弟子眉頭皺起，隨手將那件胚體扔給旁邊的趙管事，語氣不滿，“可惜了這份‘沉火鐵’了。”
趙管事接過那件隻是略有瑕疵、實則仍蘊含強大火靈力的胚體，也是暗自惋惜。這“沉火鐵”可是價值不菲的三階靈材。
那和善的外門執事老者看了看，笑道：“無妨，隻是胚體略有瑕疵，回爐重煉代價太大。若是拆解，取其精華，或許還能用於煉製一些低階的火屬性法器，隻是這拆解需極為精細的操控，不能損傷內部靈紋，倒是麻煩…”
內門弟子顯然看不上這點“邊角料”，揮揮手道：“既然周執事有興趣，此物便交由你處理吧。趙管事，此次辛苦，後續事宜你與周執事對接即可。”說完，便徑直離開了。
那周執事拿著那件“烈焰梭”胚體，打量了片刻，對趙管事道：“趙師弟，你這地火殿，可有擅長精細操控火力的弟子？若能完好拆解出裡麵的‘沉火鐵精’，老夫願以十塊下品靈石收購。”
十塊下品靈石！這對於雜役弟子來說，簡直是一筆钜款！相當於一千貢獻點！
趙管事聞言，眼中精光一閃，目光下意識地在身後一群雜役弟子中掃過。劉武等人頓時挺直了腰板，躍躍欲試。
但趙管事的目光最終卻越過了他們，落在了人群後方那個一直沉默低調的少年身上。
“林風。”趙管事開口。
“弟子在。”林風上前一步。
“周執事的話，你也聽到了。這件胚體，交給你處理。可能完好拆解？”趙管事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考驗意味。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位周執事。誰也沒想到趙管事會點名一個看起來修為最低、年紀最輕的雜役弟子！
劉武更是嫉妒得眼睛都紅了，忍不住道：“管事！他一個煉氣一層…弟子願一試！”
趙管事冷冷瞥了他一眼：“你？連赤熔礦都煉不好，還想碰三階靈材？滾回去乾活！”
劉武頓時麵如土色，不敢再言。
周執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林風：“哦？這位小友有何特長？”
林風心中也是波濤洶湧，他知道這是機遇，也是巨大的挑戰！那胚體內的暗裂極其細微，拆解時需用靈力引導微火，一點點剝離外部結構，不能有絲毫差錯，對靈力操控的要求達到了變態的程度！就算他最近進步神速，也沒有十足把握。
但他更知道，絕不能退縮！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看向周執事和趙管事：“弟子必竭儘全力，不敢保證十成把握，但定當儘力一試！”
“好！”周執事撫掌一笑，“年輕人，有擔當！儘管放手去做，即便不成，也無妨。”
趙管事沒說什麼，隻是將那塊依舊溫熱的“烈焰梭”胚體遞給了林風。
在眾人或懷疑、或嫉妒、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林風捧著那件價值不菲的胚體，走向那口專門用於精細處理的“溫火眼”。
他屏息凝神，先仔細感知了胚體內部的結構和那絲暗裂的位置，然後運轉《引氣訣》，將精神力高度集中，雙手虛按在胚體之上，一絲絲精純而溫和的靈力，如同最纖細的觸手，緩緩探入胚體內部，同時引導著“溫火眼”中柔和卻持久的熱力，開始小心翼翼地進行剝離…
整個過程中，他額角汗珠密佈，身體微微顫抖，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著。但他眼神專注，雙手穩如磐石。
時間一點點過去，周圍鴉雀無聲。
終於，半個時辰後，林風長籲一口氣，雙手一分！
隻見那件“烈焰梭”胚體外部的普通沉火鐵材質如同花瓣般剝落，露出了核心處一團拳頭大小、色澤深紅、流光溢彩、散發著精純火靈力的金屬——正是“沉火鐵精”！
完美拆解！毫發無傷！
“好！”周執事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忍不住大聲讚歎，“好精妙的靈力操控！好沉穩的心性！趙師弟，你這地火殿，真是藏龍臥虎啊！”
趙管事那焦黃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看向林風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
林風接過周執事爽快支付的十塊下品靈石，感覺沉甸甸的，如同做夢一般。這不僅是一筆钜款，更是對他能力的認可！
然而，福兮禍所伏。他今日的表現太過亮眼，不僅徹底得罪了劉武，也引起了那位周執事的濃厚興趣，更可能…落入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地火殿的暗流，並未平息，反而因這塊沉火鐵精，開始湧動得更加洶湧。林風的機緣與危機，再次交織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