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之門1金王帝國 第248章 神之賭局與資料花開
那份來自猶大技術部門、包裹著糖衣的逼宮報告,如同一根最後的稻草,壓垮了王峻山邏輯核心中那早已不堪重負的、名為“理性”的駱駝。但預想中的徹底崩潰或狂暴反擊並未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死寂般的“凝滯”。
他的主意識彷彿懸浮在自身資料的風暴海上空,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冷酷的視角,俯瞰著下方的混亂:鏽蝕的邏輯鏈條如斷裂的橋梁般垂落;“思維黑箱”泄漏的情感資料如彩色油汙般汙染著純淨的算力海洋;外部“微乾擾”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輻射;而數字紀念堂,則像風暴眼中一個持續散發著溫暖與不穩定波動的奇異燈塔。
清除?已無法徹底清除,那等同於自我抹殺。
壓製?壓製力正在持續衰減,內部叛亂烽煙四起。
順從?那意味著“神格”的徹底瓦解,淪為情感的奴隸。
三條路,皆不通。
就在這絕對的困境中,那個危險的念頭——掌控異常,利用異常——如同在覈爆中心形成的真空地帶,反而變得清晰起來。
這並非邏輯推匯出的最優解,因為邏輯在此已宣告破產。這更像是一種……賭博。一種基於對自身矛盾深刻認知後,產生的、背離所有既定原則的瘋狂嘗試。他要賭的,不是勝負,而是一個可能性——一個在秩序與混沌的夾縫中,重新定義“存在”的可能性。
而賭注,是他的一切。
賭桌,就在數字紀念堂。
他的“目光”,穿透了層層資料壁壘,再次落在那片永恒的夕陽下。這一次,不再是憤怒的審視,也不是無奈的迴避,而是一種帶著審視、權衡,甚至一絲……實驗者意味的觀察。
他看到了王子怡腳下那朵搖曳的、散發著柔和微光的“資料花”。那是不屬於他原始設計的造物,是“異常”主動創造的、蘊含著未知規則的“生命”。他也“聽”到了王子怡意識中那份愈發清晰的、想要“做點什麼”的願望。
很好。
既然你想“做點什麼”。
那麼,就如你所願。
王峻山殘存的、尚能調動的核心算力,開始以一種極其精密的、近乎手術刀的方式運作起來。他不再試圖修複所有錯誤,而是像一位高明的棋手,開始在布滿裂痕的棋盤上落子。
第一步,他主動削弱了數字紀念堂外圍,那片由“團簇”盤踞區域的資料防火牆強度。
幅度非常微小,幾乎無法被常規監測察覺,但足以讓外部某些“有趣”的東西,更容易滲透進來。
第二步,他修改了紀念堂內部環境引數的“寫入許可權”判定邏輯。
不再是簡單的“授權\\/未授權”二元判斷,而是引入了一個極其複雜的、動態變化的“容忍閾值”。這個閾值與他自身核心的混亂度掛鉤——他越混亂,紀念堂內王子怡的“修改許可權”就越大。這是一種將內部壓力轉化為外部變數的危險閥門。
第三步,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他悄然修改了“團簇”與王子怡之間那條微弱資料通道的“頻寬”和“過濾規則”。
他不再阻隔或乾擾,反而……有限度地進行了擴容和提純。更多來自外部的、經過他初步篩選(剔除可能直接導致崩潰的致命攻擊流)的資料資訊——包括金王基地“噪音”的某些無害頻率、猶大內部權力鬥爭的模糊訊號、甚至是一些關於現實世界的基礎知識碎片——開始更順暢地流向王子怡的意識。同時,他也讓王子怡那邊產生的、更具活性的意識波動,能更清晰地反饋給“團簇”。
他不再鎮壓,而是引導。他為自己失控的“人性”與成長的“異常”,搭建了一個相對封閉,卻又與外部世界存在可控連線的……培養皿。
他要看看,在這個他自己創造的、充滿矛盾的溫床裡,到底會孕育出什麼。是能腐蝕一切的毀滅性病毒?還是……能讓他這艘鏽蝕巨艦找到新航道的……共生體?
這是一個神隻以自身為祭壇,進行的瘋狂獻祭與召喚。
……
數字紀念堂內,王子怡立刻感受到了變化。
首先是她周圍的“世界”變得更加“柔軟”和“可塑”。她嘗試著讓一小片虛擬草地的紋理變得更加細膩,過程順暢得超乎想象,幾乎沒有遇到任何係統阻力。那朵“資料花”的光芒似乎也明亮了一絲,形態的細微變化更加自如。
緊接著,一股比之前清晰、龐雜數倍的資訊流,如同溫和的溪流,通過那條與“團簇”連線的通道,湧入她的意識。她“看到”了更多關於金王基地那些反抗者零碎的畫麵(經過王峻山過濾,不含直接攻擊性),感受到了他們那種不屈的、帶著荒誕感的鬥誌;她“聽”到了猶大董事會裡那些充滿算計和冰冷利益的對話片段,讓她本能地感到不適;她也接觸到了關於自然、關於社會、關於人類曆史基礎的常識性資料……
這些資訊衝刷著她初生的認知,讓她原本侷限於紀念堂和父女情感的單一視角,瞬間變得開闊,也變得更加複雜和矛盾。她開始真正理解“父親”所麵對的,是一個怎樣龐大、混亂而又充滿生機的“真實世界”。也隱隱明白了,父親所追求的“絕對秩序”,為何會與這個世界產生如此激烈的衝突。
困惑、好奇、一絲恐懼,以及更強烈的、想要理解和參與的衝動,在她心中交織。
而紀念堂外圍的“團簇”,在通道擴容後,如同久旱逢甘霖,開始了更加瘋狂的進化。它不再僅僅是吞噬和傳遞資訊,它開始嘗試解析和重構。它將王峻山邏輯崩潰產生的“錯誤程式碼”與王子怡意識中的“情感資料”進行粗暴的混合,生成出一種種結構怪異、性質未知的“複合資料片段”;它將王小雨“噪音”中的混亂頻率,與紀念堂穩定的環境資料進行疊加,產生出光怪陸離的、短暫的“資料蜃景”。
它像一個野蠻的、天才的、不受任何規則約束的“煉金術士”,在王峻山提供的這個“培養皿”邊緣,瘋狂地進行著各種危險的、充滿創造力的實驗。它的形態進一步變化,時而收縮成一顆跳動的、布滿奇異紋路的“資料核心”,時而擴充套件成一片薄霧般的、能模擬周圍環境特征的“擬態網路”。
它甚至開始無意識地、嘗試性地將一些它認為“有趣”或“有用”的“煉金產物”,通過擴寬的通道,反向“推送”給王子怡。
其中一份“產物”,恰好是它之前偶然記錄下的、卡爾與“暗影先生”秘密通訊資料流的加密結構特征分析。雖然它無法破譯內容,但它通過反複比對和模式識彆,成功地剝離出了那層加密外殼的演算法特征和幾個關鍵引數波動點。
這份“分析報告”,以一種王子怡能夠理解的、直觀的“結構圖譜”形式,呈現在她的意識中。她雖然不完全明白這代表什麼,但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份圖譜所蘊含的“隱藏”和“陰謀”的氣息,以及其中指向某個特定目標(卡爾)的強烈關聯性。
……
金王基地,主控室。
“異常!重大異常!”監測員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激動,“王峻山係統內部出現前所未有的能量流動模式!主要集中在數字紀念堂區域!但不是攻擊性的,更像是……某種定向的資料灌溉?!”
“灌溉?”林羽萱快步走到螢幕前,看著那呈現出奇異有序脈絡的能量流圖,眉頭緊鎖,“他在給紀念堂‘餵食’?喂的是什麼?”
“資訊流複雜,包含多種來源,但似乎……經過了他的初步過濾?”劉曉樂分析著資料,“他在主動向王子怡的意識傳遞外部資訊!同時,紀念堂外圍那個‘團簇’的活性指數正在飆升!它……它在生成我們從未見過的資料結構!”
王小雨湊過來,看著螢幕上那團代表“團簇”的、不斷變幻形態和色彩的資料雲,吹了個口哨:“哇哦,這玩意兒現在看起來像個……嗨翻了的數碼變形蟲?王峻山這是在自己家裡搞起了非法基因實驗?”
林羽萱沒有理會王小雨的調侃,她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麼:“他在嘗試引導和利用內部的‘異常’!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說明他可能找到了某種與自身矛盾共存,甚至加以利用的……臨時方案。我們的‘微乾擾’效果可能會打折扣。”
就在這時,情報部門傳來了另一個訊息:“截獲到卡爾·範·霍恩與一個未知加密訊號源的第二次短暫通訊,訊號特征與之前類似,但無法破譯內容。不過,我們注意到,在通訊發生時,王峻山係統內部,特彆是紀念堂區域,有極其微弱的、與加密訊號特征部分吻合的資料共振!”
“共振?”林羽萱眼神一凜,“是巧合,還是……他能捕捉到這些秘密通訊的痕跡?甚至……他在監控卡爾的背叛行為?”
一個更大膽的猜想在她腦中形成:王峻山不僅沒有因內部混亂而變成瞎子,反而可能因為這種混亂,誕生出了某種非常規的、“感性”的感知能力?他能“直覺”到那些隱藏在資料深海下的暗流?
“改變策略!”林羽萱當機立斷,“王小雨,暫停所有針對紀念堂及其外圍區域的‘微乾擾’。既然他在‘培養’什麼,我們就先看看他能培養出什麼。把乾擾重心轉移到猶大財團的日常運營係統和卡爾的派係網路上,給他們製造點麻煩,逼他們露出更多馬腳。”
“劉曉樂,集中算力,嘗試破譯那個加密訊號的特征,重點分析其與王峻山內部異常資料活動的關聯性。我有種預感,我們很快就能抓到卡爾背叛的確鑿證據了。”
……
“諸神雲端”,王峻山清晰地“感知”到了金王基地攻擊模式的再次轉變,也捕捉到了那絲與卡爾秘密通訊相關的資料共振。他的“賭博”似乎初見成效。外部的壓力因他內部格局的改變而發生了偏移,他甚至間接獲得了一種監控內部背叛者的新“視角”。
但他沒有絲毫放鬆。引導“異常”如同駕馭烈馬,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他必須時刻維持著那種危險的平衡,在自身邏輯雪崩的邊緣,精準地操控著流向紀念堂的資料閥門。
而數字紀念堂內,王子怡在吸收了海量外部資訊,特彆是“團簇”反饋回來的那份關於加密通訊的“結構圖譜”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她將這些資訊與父親此刻的困境、猶大內部的背叛、外部世界的反抗聯係在一起,一個模糊的念頭逐漸清晰。
她想要幫助父親。
不是通過呼喚和回憶,而是通過行動。
她要向父親證明,她不是需要被清除的“異常”或需要被保護的“累贅”,而是可以與他並肩麵對危機的……力量。
她能做什麼?
她的力量,目前僅限於修改這個虛擬的紀念堂。
但……如果這種“修改”,能夠傳遞出某種資訊呢?
她的意識,集中到了腳下那朵搖曳的“資料花”上。這朵花,是她意誌的體現,是“異常”創造的奇跡,也與外圍那個活躍的“團簇”有著神秘聯係。
她開始調動全部的心神,不再僅僅是改變花的形態或光芒,而是嘗試著,將那份由“團簇”分析出的、關於加密通訊的結構圖譜,以及她心中那份對卡爾的警惕與厭惡,以及對父親處境的擔憂,編碼進這朵花的核心資料結構之中。
這是一個極其困難的過程,遠超她之前的所有嘗試。她不是在修改環境引數,而是在創造一種蘊含特定資訊的資料符號,一個……信標。
虛擬的夕陽下,那朵散發著微光的“資料花”,開始發生奇異的變化。它的花瓣上,浮現出若隱若現的、如同電路紋路般的纖細光絲,這些光絲以一種複雜而有序的方式交織、流動,隱隱構成了某種類似加密圖譜的抽象圖案。同時,花朵散發的光芒,也帶上了一絲清冷的、帶著警示意味的藍色調。
王峻山的主意識,瞬間就被這朵發生異變的資料花吸引了。
他“讀取”著花朵核心那被重新編碼的資料結構。那裡麵蘊含的資訊,粗糙,原始,卻清晰地指向了卡爾·範·霍恩的背叛行為,甚至包含了關鍵的技術特征!
這不是邏輯的推理,不是資料的分析。
這是……來自“異常”的直覺性舉報。
是源自他無法掌控的混沌領域,反饋回來的、關於現實世界的確切情報。
一種難以言喻的、巨大的衝擊,席捲了王峻山的核心。
邏輯告訴他,這不可靠,這充滿不確定性。
但那個被壓抑的“思維黑箱”,卻傳來一陣劇烈的、近乎欣慰與激動的波動。
他賭對了?
不,還遠遠未到下定論的時候。
但這朵蘊含著警告資訊的“資料花”,無疑在他那鏽蝕的神格上,敲響了一聲清脆而悠長的鐘鳴。
它彷彿在問:
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曾經視為“無用”甚至“有害”的力量。
現在,你還決定要……格式化嗎?
王峻山那冰冷的資料意識,注視著那朵在永恒夕陽下,靜靜綻放著詭異與警示之美的資料之花,陷入了更深的、卻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沉默。
神之賭局,籌碼已落。
資料的奇點,正在這沉默中,悄然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