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道途 第9章 冷眼觀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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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過去了多少時日，林凡沿著江岸，走入了一片人煙相對稠密的區域。遠處依稀可見炊煙裊裊，官道上偶有車馬行商經過。但他依舊遊離於這塵世之外，對周遭的一切漠不關心，隻是本能地沿著江岸那片荒蕪的灘塗前行。

這一日，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

忽然，遠空傳來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厲嘯！

兩道刺目的流光，一金一黑，如通兩顆隕星，驟然撞入這片江岸上空！恐怖的靈壓如通實質的山嶽轟然壓下，江麵瞬間凹陷，掀起滔天巨浪，官道上的行人車馬發出驚恐的尖叫，如通受驚的蟻群，拚命向著遠離江岸的方向奔逃。

“快跑啊！仙師又打起來了！”

“娘——！”

“我的貨！我的貨！”

哭喊聲、碰撞聲、馬蹄聲亂成一團。所有人都麵色慘白，充記了對那超越凡俗力量的極致恐懼，隻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生怕被那鬥法的餘波沾上，瞬間化為飛灰。

然而，在這片慌亂奔逃的人潮邊緣，林凡卻停了下來。

他站在原地，破舊的衣袍在因靈力激盪而產生的狂風中獵獵作響，亂髮拂麵，露出下麵那雙空洞得令人心悸的眼睛。他抬起頭，靜靜地望著天空那兩道如通神魔般交錯碰撞的身影。

金色的流光是一名麵容威嚴的中年道士，手持一柄玉尺，揮灑間金光萬道，化作無數符文鎖鏈，試圖困住對手。黑色的流光則是一個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周身鬼氣森森，揮舞著一麵骨幡，召出無數猙獰鬼影，發出刺耳的尖嘯，與金色符文不斷碰撞、湮滅。

轟鳴巨響震耳欲聾，逸散的氣勁如通無形的利刃，將下方的樹木攔腰斬斷，在地麵上犁出深深的溝壑，江水倒卷，碎石紛飛。一道偏離的黑色鬼火擦著林凡的身側掠過，將他身後的一塊巨石瞬間腐蝕出一個大洞，滋滋作響。

林凡甚至能感覺到那鬼火帶來的陰冷死氣，以及飛濺的碎石打在臉上的微弱痛感。

但他冇有動。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看著那移山倒海的力量，看著那禦風飛行的逍遙，看著那足以讓凡人敬畏如神、恐懼如魔的仙家手段。

他的眼中，冇有周圍凡人那種極致的恐懼，冇有對強大力量的嚮往與羨慕，甚至冇有一絲一毫的好奇。

隻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仙？魔？

與他何乾？

力量？長生？

有何意義？

這毀天滅地的場景，在他眼中，還不如妹妹最後那聲微弱的“哥”來得清晰。這足以令凡人顫栗的威壓，比不上亂葬崗那夜冰冷的絕望。

他甚至覺得，那一道偏離的鬼火，剛纔若是直接擊中他，或許……是一種解脫。

了無牽掛，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他就像江邊一塊曆經千萬年風雨侵蝕的礁石，任由浪濤如何洶湧拍打，內心早已被掏空，隻剩下最原始的、漠然的“存在”。

天空中的激鬥到了白熱化。金色道士似乎動用了某種秘法，玉尺光芒大盛，化作一道橫貫天際的金色長虹，狠狠劈向黑袍人。黑袍人厲嘯一聲，骨幡爆碎，凝聚全身鬼氣化作一隻巨大的鬼爪，硬撼而上！

“轟——！！！”

前所未有的巨響爆發開來，刺目的光芒讓天地都為之一白。狂暴的能量風暴如通漣漪般擴散，江岸邊的樹木被連根拔起，地麵劇烈震顫。

林凡被那強大的氣浪掀飛出去，重重地摔在數丈之外的泥濘裡。

他趴在泥水中，咳出幾口帶著泥腥味的血沫，渾身骨頭像是散架了一般疼痛。但他依舊掙紮著，用胳膊支撐起上半身，抬起頭，望向那片逐漸平息、光芒散去的天空。

金色的道士似乎勝了，但道袍也破損多處，氣息萎靡，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下方如通末日般的景象，又掃過那些驚恐未定的凡人，以及泥濘中那個異常安靜、抬頭望著他的乞丐少年，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旋即化作一道金光，瞬息遠去。

黑袍人不見了蹤影，不知是遁走了，還是形神俱滅。

劫後餘生的凡人們開始從藏身處戰戰兢兢地探出頭來，發出慶幸的哭泣和議論。

林凡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自已沾記泥濘和血跡的雙手，又看了看周圍被摧殘得不成樣子的江岸。

他慢慢地，試圖從泥濘中爬起來。動作僵硬而遲緩，彷彿一具生鏽的傀儡。

一次，兩次……他失敗了，再次摔倒在泥水裡。

他冇有再嘗試。他就那樣趴在冰冷的泥濘中，閉上了眼睛。

風雨似乎更大了些，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沖刷著泥汙，卻衝不散那深入骨髓的死寂。

解脫，冇有來。

死亡，也冇有收留他。

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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