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頂無歸鴻影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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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頂無歸鴻影
1.
我是白家大小姐養在暗處的一把刀。
七歲那年被白菀清撿回去,八歲握刀,十五歲便能替她掀翻對家。
高考那天,我單槍匹馬從綁匪窩裡搶回白菀清,身中十七刀。
自那以後,她把我寵上了天。
剛到法定年齡就拽著我去領了證,在我耳邊發誓:”阿川,我要愛你一萬年。”
我滿身猙獰的疤,她偏愛得緊。
每個深夜都往我懷裡鑽,溫熱的唇掃過每道傷痕,在極致相擁時低喃:
”阿川,你是最乾淨的,永遠不許離開我。”
我曾信以為真。
直到撞破她養在外麵的”白馬王子”。
她自以為藏得密不透風,卻不知我早瞞著她考上大學,而那個被她捧在手心的男人,正是我關係最好的同學。
拖著受傷的腿回到學校那天,我撞見一場盛大求婚。
校門口通往住宿區的路鋪滿白玫瑰,中間碧藍色地毯像揉碎了賽裡木湖的波光。
宋子陽一套白色西裝站在地毯儘頭,活像隻開屏的孔雀。
而單膝跪地的女人,正是說要去歐洲出差的白菀清。
我把口罩往上扯了扯,混在人群裡看他們擁吻。懷裡像揣了一塊冰,冷得刺骨。
昨夜還跟我耳鬢廝磨說要”死在你身上”的人,此刻正對著另一個男人笑靨如花。
我這才後知後覺,她從沒打算讓我見光。
我們的約會總在深夜,關係也從未對外挑明。
三年前,我曾離開過。
白家上下都罵我這個沒爹沒媽的野種配不上大小姐,是她動用所有關係找了七天七夜,把我堵在了碼頭。
我還記得她當時的模樣,死寂裡裹著痛苦,聲音發顫:”阿川,你想帶著我的命逃去哪兒?”
為了留住我,她讓手下抽了自己九十九鞭。
後背血肉模糊時,她望著我的眼睛還亮得嚇人:”是我沒給夠你安全感,該罰。”
我看著她背上那一道道鞭痕,心疼得眼底猩紅。
也就是那時,她給了我F國永居證和一條私人航線的憑證。
”阿川,我在F國是終身限入的。如果我負了你,就罰我永世不能見你。”
我接過時,被她狠狠拽進懷裡,像是要揉進骨血:”阿川,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用上它們。”
可如今,背叛明晃晃攤在眼前。
原來犯傻的一直是我。
我渾渾噩噩走到她的辦公彆墅,還沒來得及質問,先聽見屋內她好姐妹們的恭維:”恭喜霜姐抱得美男子啊。”
她聲音帶著醉意,”誰也不準提半個字,要是讓阿川知道了......”
酒杯重重砸在桌上,姐妹噤聲,卻還是小心翼翼問:”霜姐,老爺子催婚催得緊,要不要跟阿川把真證領了?”
我渾身血液像瞬間逆流,下意識屏住呼吸。
就見她勾了勾嘴角,甩出本結婚證:”老爺子對子陽很滿意,傳家寶都給了。”
我僵在原地,耳邊嗡嗡作響。
她和宋子陽登記了?
那我手裡的結婚證算什麼?
姐妹也愣了神,拿起紅本翻看:”那阿川怎麼辦?”
她把結婚證鎖進保險櫃,晃著酒杯半晌才開口:
”當年跟阿川領證時,爺爺早對我的證件動了手腳,根本辦不了真的。”
她輕描淡寫,”我隻好弄張假的哄他交了心。阿川性子太直,不適合做白家的男主人,有我私下寵著就夠了。”
姐妹眼中漫上一抹複雜。
”霜姐,阿川哥有些手段,要是讓他知道......再離開可怎麼辦?”
她墨眸凜冽:”那就永遠彆讓他知道。告訴黃平,盯緊阿川。”
我無聲笑了,喉間儘是苦意。
原來黃平一次次找茬,把我胳膊打傷把我腿撞斷,全是她的意思。
今天路上那瘋子似的攔截,不過是怕我回學校撞見這場求婚。
我的疼,我的傷,在她眼裡早成了能算計的工具。
還沒等我從剜心的真相裡緩過神,就聽見有人問了個我也想知道的問題:”霜姐,你到底愛誰?”
她像是想到什麼,眼裡漾起柔情:”當然是阿川。不過今後三年,我也會全心全意對子陽。”
她指尖摩挲著杯壁,”子陽太乾淨了,像十八歲的阿川,當年他為了闖白家......”
後麵的話沒說,但
我懂了。
白家那三天三夜,我九死一生把她救出來,外麵的人嚼儘舌根說我被白家千金破了身子才得以脫身,隻有她抱著我說”我信你”。
無數個夜裡她吻著我的傷疤,說”我的阿川最乾淨”。
原來全是騙我的。
她根本不信我,甚至嫌棄我......
她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七天後的婚禮,要瞞住阿川,最好讓他'意外'受傷,在醫院躺一陣子。”
我心裡緊繃的弦終於斷了。
原來我的傷痛,在她眼裡早成了可以算計的工具,成了控製我的手段。
嗡——
手機湧進來三條資訊。
一條來自宋子陽,附帶著結婚證照片和歡快表情包:
【阿川,我和女神修成正果啦!你看這紅本本是不是特彆配~】
一條來自她:【阿川,想你了,處理完這邊的事就回去陪你。】
一條來自導師:【阿川,你真要放棄F國音樂學院的offer嗎?你的才華不應該被埋沒,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
我盯著那張結婚證,配著她那句”想你了”,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臉上,嘲笑著我所有的愚蠢。
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連帶著手指都開始顫抖。
我緩緩點開對話方塊,開始回複......
2.
我給宋子陽的回複隻有兩個字:【恭喜。】
給導師的回複緊跟著彈出:【鄭老師,我接受這個offer。】
宋子陽幾乎是秒回,發來一張照片——兩隻交握的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在螢幕裡閃得刺眼。
配文帶著藏不住的雀躍:【她說我是她的白馬王子。】
導師也很快回複:【太好了!樂團的人很快回國,機票他們會安排,記得七天後去報道,加油!】
我長舒一口氣,把藏在床底的畢業證塞進揹包。這本原本打算作為七週年紀念日驚喜的證書,此刻倒成了我逃亡的唯一憑證。
暗網頁麵還亮著,尋親書的傳送鍵被我輕輕按下。
隔著茂密的梧桐葉,能看見彆墅裡那個女人的側影,依舊是運籌帷幄的模樣。
白菀清,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了。
既然以家人自居的你能背叛,那我就去找真正的家人。
我腳步虛浮地回到住處。
意料之中,當晚白菀清沒回來。
淩晨三點,手機震了一下。
是她發來的資訊:【阿川,公司有急事要出差,乖乖在家等我,愛你。】
天快亮時,宋子陽的訊息又跳了出來,還帶著段視訊:
【阿川,我在深市呀!她居然給我建了座白馬雕塑!我太幸福了!】
視訊裡,一萬平米的音樂噴泉中央,立著隻巨大的水晶白馬,陽光灑在上麵,碎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白菀清隻露出小半張臉,聲音甜得發膩:“子陽,在給誰發訊息呀?”
“當然是阿川呀。”
宋子陽燦笑著攬住她的肩膀,“白小姐怎麼了?阿川是我最好的同學呢。”
鏡頭猛地轉過去,正對上白菀清的臉。
我清清楚楚看見她瞳孔驟縮,隨即又慢慢鬆了勁,眼底甚至浮起一絲輕蔑。
也是,在她眼裡,我顧雲川怎麼可能踏進校園。
以前她總窩在我懷裡,眼裡是瘋狂的佔有慾:
“阿川,彆去學校好不好?我不想我的阿川被彆人盯上。”
她吻著我的耳垂,“你這麼帥氣,被女同學拐跑了怎麼辦?”
可我心裡揣著個音樂夢,還是瞞著她報了大學。
上學時天天戴口罩,跟異性零交流,同學們都當我是個孤僻的怪人。
但我不在乎。
拿到畢業證那天,我還偷偷練了好幾遍,想等她回來就晃著證書說:
“看,我沒被拐跑吧?”
再拉著她去參加畢業典禮。
現在看來,被“拐跑”的人,原來是白菀清。
宋子陽當初是主動湊上來的,我總覺得他的熱情有點過,像帶著什麼目的。
可後來發現,我們竟有很多共同的愛好。
愛騎馬,愛射箭,都喜歡白色,也都很喜歡彈鋼琴。
宋子陽還跟我分享過男生之間的秘密:
“阿川,有個女神說喜歡我,想資助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時我正被白菀清的溫柔灌得暈頭轉向,笑著拍他肩膀:“隨心就好。”
要是沒撞見那場求婚,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宋子陽口中的“女神”,就是天天對我說“愛你”的白菀清。
眼淚砸進心裡,澀得四肢百骸都發僵。
視訊還在繼續。
白菀清已經鑽進宋子陽懷裡,言語中儘是溫柔寵溺。
“寶寶,剛才叫我什麼?白小姐?膽兒肥了呀……”
“現在該讓老婆好好‘收拾’你了。”
視訊戛然而止。
我的手機從掌心滑落,跌進沙發角落。
那麼親昵的稱呼,白菀清從未對我叫過。
我以前總以為是她性子冷,不擅長說情話。
現在才明白,不是不會,隻是吝嗇給我。
宋子陽的訊息還在一條接一條往出蹦:
【阿川,她那方麵真放得開呀,我真是撿到寶了,害羞~】
【你送我的新婚禮物被她撕壞了……】
【阿川,你說過你老婆也天天纏著你,快傳授點經驗嘛,我快受不了了~】
我的心像是被生生撕開道口子,冷風直往裡灌。
我想起宋子陽向我討要的新婚禮物。
那是我跑了三家店才挑到的情趣內衣,當時還傻嗬嗬地想,兄弟結婚總得送點特彆的。
惡心感從麻木的心底翻湧上來,堵得我喘不過氣。
我掏心掏肺認下的朋友,愛到骨子裡的女人,一起將我傷得體無完膚。
這一切,真的隻是巧合嗎?
手機突然響起專屬白菀清的提示音。
點開一看,是她和客戶簽約的照片,妝容精緻,笑臉從容,配文透著慣常的溫柔:
【阿川,會議結束,能趕上陪你吃晚飯,會有驚喜。】
她的戲演得滴水不漏。
若不是看過宋子陽的視訊,我大概還像從前那樣,被她三言兩語哄得暈頭轉向,乖乖待在她織的謊言裡做美夢。
晚上六點,白菀清準時推門進來。
高定套裝熨得沒有一絲褶皺,身上是我送的蒼蘭香水味,脖頸手腕很乾淨,沒留下半點曖昧痕跡。
她眼裡盛著一如既往的溫柔,懷裡抱著束白玫瑰,手裡拎著我最愛的巧克力,俯身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
“阿川,我回來了。”
我冷眼看著她熟練地把花插進花瓶,轉身去換衣服。
晚餐安排在一家鋼琴餐廳,窗外是夜色裡的海港,深沉又平靜。
舒緩的鋼琴曲中,白菀清把切好的小羊腿推到我麵前,眉峰微蹙:
“阿川,你生氣了。”
不是疑問,是篤定。
“三次了,你三次沒回我訊息。”
她伸手握住我的手,定定地看著我,“是怪我錯過了七週年紀念日嗎?”
我的手輕輕一顫,心臟像被細針狠狠紮了下。
她什麼都知道,卻偏要在紀念日那天,對著宋子陽單膝跪地。
現在再提紀念日,未免也太過諷刺。
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過真正的婚姻。
我抬起眼,冷倦的眸子直直望進她眼底,一字一頓反問:“那你,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嗎?”
白菀清隔著餐桌握緊我的手,“阿川,我說過,你是我的命。”
“要是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就讓我徹底失去你。”
她凝視著我,眼底滿是真誠:“所以,阿川,我永遠都不會對不起你。”
我垂眸,笑出了聲。
“好,我知道了。”
如你所願。
很快,你就會徹底失去我了。
3.
顯然,白菀清會錯了意。
她抬手做了個手勢,窗外驟然亮起萬千光點。
數萬架無人機騰空而起,在夜空中拚湊出相擁的男女剪影。
眾人的驚呼與豔羨聲浪裡,她鑽進我懷裡。
當空中光影變幻出【YC,我愛你】的字樣時,她的氣息拂過我耳畔,深情告白:”阿川,我會永遠愛你。”
我抬頭看天,那交纏的”YC”最終暈染成模糊的”ZY”,緩緩消散在夜色裡。
我諷刺一笑。
轉頭時,正撞進她驟然失焦的目光。
她正盯著餐廳角落那抹身影——是宋子陽。
男人麵前擺著兩個空酒瓶,脊背佝僂著像株被雨打蔫的鈴蘭,那副落寞姿態,倒真把”孤獨惹人憐”演得入木三分。
她握著我的手驟然收緊。
直到我痛得悶哼出聲,她才猛地回神,連聲道歉:”對不起,阿川,公司有急事,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我望著滿桌未動的晚餐,嘴角勾起抹嘲諷的弧度。
我在街角叫停了車,支走司機,調轉車頭折了回去。
遠遠就看見她半扶半抱地攙著癱軟的宋子陽,火急火燎地衝上救護車。
我驅車跟到醫院,眼睜睜看著她跟著擔架車瘋跑,聲嘶力竭地喊:
”醫生!我老公酒精過敏,快救救我老公!”
護士將宋子陽推進急救室時,她脫力般跪倒在地。
那模樣讓我心臟猛地一抽。
像極了當年我從白家闖出來時,她也是這樣驚慌失措,搖搖欲墜地抓住醫生的手祈求:”救救阿川,他是我的命......”
相似的場景,可她眼裡的人、嘴裡念著的名字,卻換了。
她那些”永遠愛你”的誓言,就像氣泡一樣,消散得徹底。
宋子陽被推出來時,她立刻撲上去攥住他的手:”老公,你想做什麼我都答應,彆再嚇我了。”
宋子陽虛弱地偏過頭:”你去陪他吧,我本就是個外人。你不是說愛他嗎?何必管我的死活。”
她慌忙捂住他的嘴,眼底是從未對我有過的急切:
”老公,我們之間,他纔是外人。答應我,彆再傷害自己。”
我站在她身後,心臟像被鈍刀反複切割,疼得幾乎窒息。
我忽然想起在白家祠堂,白老爺子要對他上家法時,她把我死死護在身下,滿眼猩紅地嘶吼:
”阿川是我的命!跟他比,你都得靠邊站!一個外人,憑什麼動他?”
”要打,衝我來!”
多可笑,才過了多久,我就成了她口中的”外人”。
心臟像被重錘砸中,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恰在此時,走廊另一頭起了衝突,小護士手中的托盤”哐當”落地。
她眼疾手快地一腳踢開,護得宋子陽毫發無傷。
可那裝著藥品的玻璃瓶,卻不偏不倚砸向我的小腿。
我踉蹌倒地,破碎的玻璃紮進掌心,鮮血瞬間蜿蜒成線。
人群爆發出驚呼,她回頭掃了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隻從錢包裡抽出張支票扔在我腳邊,便護著宋子陽轉身離去。
我眼中的淚,終於砸了下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小護士這纔回過神,慌忙扶起我去處理傷口。
護理室裡,護士們的議論聲飄進耳中:
”白總的老公也太幸福了吧,又美又癡情。”
”你們不知道,他哪是過敏啊?進了急救室就跟我們說,是故意測試老婆呢,沒想到把她嚇成那樣。”
其中一個護士看著我纏成包子的左手,滿臉同情:
”唉,你這也算無妄之災了。幸虧沒傷到臉......誰讓你沒攤上那樣的好老婆呢,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木然地聽著,渾身冰冷,手心的刺痛直鑽心臟。
我默默收起那張支票,目光落在托盤裡。
染了血的佛珠手串靜靜躺著。
那是她當年跪了千級台階求來的,她親手抄了佛經,在佛前供奉誦經七七四十九天,才鄭重其事地戴在我手上。
她當時說:”阿川,隻要我的愛還在,這手串就能永遠護著你。”
言猶在耳,她的心卻早變了,連帶著這手串,也不肯再護他半分。
既如此,那就都不要了。
我剛離開護理室,就聽見她來找護士去給宋子陽換藥。
她餘光掃過托盤裡的手串,瞳孔驟然一縮。
4.
她正要上前檢視,手機卻響了。
螢幕上跳動著”子陽”二字,聽筒裡傳來男人虛弱的聲音:”老婆,我頭疼。”
她又掃了眼托盤裡的手串,指尖在身側蜷了蜷,終究還是轉身跟著護士走了。
入夜後,下起了雨。
舊傷隱隱作痛,我蜷在被子裡,止不住地發抖。
從前每個雨夜,白菀清總會從身後摟著我,用溫熱的體溫幫我驅走所有的寒意。
愛意繾綣地告訴我:”阿川,這些傷都是為我受的,以後每個雨夜,我都會陪著你。”
如今,她食言了。
手機震了震,宋子陽又發來了資訊:
【阿川,她家裡有個老男人,她說是為了報恩才留下的。我氣不過,罰她在暴雨裡站著呢!】
附帶的視訊裡,白菀清站在瓢潑大雨中,沒撐傘,高定連衣裙濕透了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輪廓。
時不時亮起的閃電照亮她蒼白卻倔強的臉。
我看著視訊裡那張熟悉的臉,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就滾了下來。
報恩?
如果是報恩,為何不是托舉我飛向天空,而是用愛做牢籠,硬生生折斷我的羽翼?
手機裡還存著她傍晚發來的資訊:【阿川,今晚有跨國會議,不用等我。】
多可笑,她的跨國會議,原是去哄彆的男人開心。
我痛苦地閉上眼,眼淚浸透了枕巾。
次日醒來,臥室門被輕輕推開。
穿著家居服的白菀清走了進來,雙眼布滿紅血絲。
她走到床邊,輕輕握住我纏滿紗布的手:”阿川,是誰傷了你?是不是黃平又不安分?我明明通知他......”
說到一半纔想起差點說漏嘴,她吻了吻我的額頭:”阿川,一會兒我帶你去馬場散心。”
”不管是誰傷了你,我都讓他加倍還回來。”
我輕聲開口:”不用了,我會自己處理。”
接下來的時間,她表現得體貼入微。陪著我洗漱,一口一口餵我吃早餐,為我換上最好的特效藥。
我木然地看著她脖頸上的紅痕,任由她擺弄,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白家的馬場連著高爾夫球場。
剛到場地,就見遠處一抹白色身影——宋子陽穿著高爾夫套裝,正站在個女客戶身邊,一臉委屈地陪著笑。
白菀清腳步頓住,側頭看向我,語氣故作隨意:
”那是公司新招的助理,跟公司簽過資助協議,今年剛畢業。”
我輕輕笑了笑:”不過去看看嗎?”
她的視線牢牢鎖著我,神色鄭重得像在起誓:”阿川,你纔是我的丈夫,其他的都是不相乾的人。”
我沒再說話,攥緊韁繩翻身上馬,徑直往相反方向去了。
她策馬跟在旁邊,目光卻總不受控製地飄向高爾夫球場,心不在焉得像丟了魂。
直到看見那女客戶的手快要搭上宋子陽的腰,她猛地勒住馬:
”阿川,我突然想起忘了回一個客戶的電話,我讓工作人員過來陪你。”
我嗤笑一聲,揚鞭向前。
騎到樹叢隱秘處,一陣男人的低喘聲隱約傳來。
緊接著是女人低啞帶笑的嗓音:”老公,她都碰你哪了?告訴老婆,老婆給你洗乾淨。”
”彆……彆碰那裡……”
男人的聲音裹著羞怯,像細針狠狠紮進耳膜。
我勒住馬,透過稀疏的樹葉望過去。
兩道身影交纏在一起,正是宋子陽和白菀清。
憤怒、惡心、絕望……種種情緒在胸腔裡翻湧,最後都歸於一片死寂。
我調轉馬頭想走,身下的馬卻突然受驚,前蹄騰空嘶鳴,不受控製地狂奔起來。
我死死攥著韁繩,試圖穩住馬身,可遠處的馬群也被驚動,場麵瞬間混亂成一鍋粥。
工作人員驚慌失措地圍上來,卻沒人敢貿然靠近。
就在我快要安撫住驚馬時,韁繩”啪”地一聲斷了。
巨大的慣性將我狠狠甩飛出去,身體重重墜向地麵。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前,我看見白菀清那張慘白的臉,聽見她撕心裂肺地喊”阿川”。
可她身後,始終緊緊護著受了驚嚇的宋子陽......
5.
半夢半醒間,我聽見談話聲。
”白總,馬場那邊查過了,是有人換了廢棄的韁繩。那天,隻有白先生碰過顧先生常騎的那匹馬。”
過了好一會兒,白菀清帶著警告的聲音響起:”這件事到此為止,彆讓第三個人知道。”
頓了頓又補了句,”讓人把鼎盛的招牌菜送過來。”
助理似乎愣了下,”您以前不是總說,要親手給顧先生做......”
話沒說完就卡了殼,估計是撞見了白菀清眼底的戾氣,慌忙改口:”是我多嘴。”
腳步聲漸遠後,男人的啜泣聲緊跟著響起:
”都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要是我不去高爾夫球場,就不會讓你分心,你也能專心護著顧先生了。”
接著是保溫罐開蓋的輕響,”這是我熬了一晚上的湯,就當給顧先生賠罪了。”
白菀清卻突然拽過他的手,盯著上麵的紅痕皺眉:”老公,誰讓你弄傷自己的?”
”走,帶你去塗藥,順便......罰你沒照顧好自己。”說著,便拽著人往外走去。
宋子陽小聲追問:”那顧先生他......”
”老公,現在你老婆正生氣呢,哪還有心思管彆人。”
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我緩緩睜開眼,一滴淚順著眼角滑落。
我活動了下四肢,萬幸,傷得不算重。
來查房的小護士見我醒了,眼睛一亮,笑著唸叨:”你老婆對你真好,請了好幾位專家給你做檢查,還讓專家住醫院旁邊的酒店待命呢。”
”你做檢查的時候,她全程跪在外麵,直到確認你沒事才肯起來。”
我眼裡平靜無波,淡淡開口,”她不是我老婆。”
小護士正一臉驚訝,白菀清已經匆匆推門進來,打斷了對話:
”阿川,你醒了?我去買了吃的,餓不餓?”
我看著她手裡鼎盛餐廳的外送包裝,又掃了眼她脖頸那抹刺眼的口痕,沒拆穿,隻抬眸問:
”馬場的事,查了嗎?”
白菀清遞過來一杯溫水,聲音聽不出異樣:
”查過了,是馬具年久失修,加上新換的草料不合馬的胃口,纔出的意外。”
”負責的人已經被開了。”
她低著頭,拇指無意識地摩挲食指關節。這是她撒謊時的小動作。
”阿川,當時宋子陽找我問工作上的事,我才沒第一時間護住你。他也挺自責的,這事就算了,不追究了好不好?”
我閉上眼。
恍惚想起高中時有個不長眼的用鉛筆尖紮我手背,不過破了點皮,白菀清知道後,那人全家不出三天就從海城蒸發。
如今我被宋子陽這般設計傷害,她卻輕描淡寫地讓我”算了”。
心裡像堵著團棉花,悶得發慌,卻再沒了前幾日那種剜心的疼。
我輕輕呼了口氣,目光落在窗外的流雲上。
快了,很快就能去過屬於自己的自由人生了。
三天後,我出院。
白菀清特意拉著我做了身精緻造型,又拽去海大:”今天海大畢業典禮,校長請了我,我帶你出來散散心。”
我坐在她身邊,看著宋子陽作為優秀畢業生站在台上發言。
她的目光專注,眼裡的寵溺與欣賞幾乎要溢位來。
其實這個發言機會,本該是我的。
當初導師讓我作為優秀畢業生發言時,我滿心歡喜。
想象著白菀清坐在台下一臉懵的樣子,然後為我驕傲。
可自從撞見那場求婚,我便拒絕了。
我要安安靜靜地離開,她,早已配不上我準備的驚喜。
宋子陽下台後,白菀清就藉口去洗手間離開了。
我趁機在禮服外麵套上剛領的學位服,快步找到導師,和她合了影。
導師看到我,眼裡是滿滿的讚許,把機票和證件遞了過來:
”阿川,祝你此去前程璀璨。”
和導師告彆剛轉身,白菀清就走了過來。
看到我這副模樣,她臉上滿是驚訝:”阿川,你怎麼穿著學位服?手裡拿的是什麼?”
6.
我神色平靜地抬眸:
”跟學校借的,我沒上過大學,想體驗一下。”
我晃了晃手裡的機票和證件,語氣淡然:”這是撿的,正打算送到保安處。”
看著我眼中的失落,白菀清心頭忽然湧上一絲愧疚。
要不是當年她那點偏執的佔有慾,我本該也是今天的畢業生,穿著學位服站在台上接受掌聲。
她放緩了語氣,”那我陪你去。”
說著便要伸手去接。
恰好這時校長過來邀她合影,我順勢側身躲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走在路上,宋子陽正倚著樹等他,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你都知道了吧?”
”哦,也是,該發的我都發給你了。”
他歪著頭笑,”從馬上摔下來,很疼吧?”
”你知道她第一次找我時說什麼嗎?”
宋子陽刻意頓了頓,”她說,白先生,我想以妻子的身份養你三年。”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對嗎?耍我很有意思?”
宋子陽笑得更歡了:”是呀,我就是想看看你長什麼樣,憑什麼她們一個個都對你念念不忘!”
”聽不懂?沒關係,很快你就知道了。”
他的手機突然響了,看了眼螢幕,又瞥向我,眼裡是勝利者的炫耀,”我老婆找我呢,晚上見。”
我很快就明白了”晚上見”的含義。
白菀清為我準備了生日宴,是在一艘豪華遊輪上。
開場焰火即將點燃時,白菀清把宋子陽叫到台上後,轉頭看向我:”阿川,真巧,白助理跟你同一天生日,你們一起開場吧。”
她又補充道:”馬場的事,他一直愧疚得很,今天就當冰釋前嫌了。”
我的目光落在宋子陽那身高定禮服上——那是白菀清去年送給我的情人節禮物。
她當時說”隻有我的阿川配得上這樣的好衣服”。
白菀清見我盯著禮服,慌忙解釋:”阿......白助理沒帶合適的禮服,我就從你衣櫃裡隨便挑了一件。”
她湊近我耳畔:”彆生氣,回頭給你買新的,更好的。”
我輕輕推開她,臉上沒什麼表情:”我的手傷還沒好,讓白助理自己開場吧。”
聽我這麼說,她立刻拉我坐下,替我理了理額前碎發,”是我忙忘了,手還疼嗎?”
我抽回手,”你去招待客人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她離開後,大廳裡的喧囂似乎都遠了些。
投影燈忽然亮起,落在中央的鋼琴上。
熟悉的《路小雨》旋律流淌出來。
白菀清和宋子陽並排坐在鋼琴前,帶著旁人無法插足的親密。
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一曲終,掌聲雷動。
賓客竊竊私語也鑽進了我耳中。
”這首曲子不是情侶必彈的嗎?白總這是變相官宣了?”
”彆亂說,聽說白總心裡有一個從小養大的寶貝,當年救過她的命,被她護得跟眼珠子似的......”
”嗬,你是說那個在白家被折騰了三天三夜的'救命恩人'?哪個女人受得了這個......”
寒意瞬間席捲全身,我控製不住地發抖。
白菀清撥開人群,走回我身旁,”阿川,喜歡嗎?特意為你準備的,宋子陽說他剛好會彈......”
我定定看著她。
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伸手握住我冰涼發抖的手:
”吃醋了?阿川,我和他什麼都沒有。我們都一起走過十八年了,你要相信我,我心裡隻有你。”
”他跟公司簽了資助協議,不然我也不會留他在身邊。”
白菀清攥著我的手走到甲板上,遠處的煙花正好升空,一簇簇炸開,鋪滿整個夜幕。
”阿川,我......”
她的話被突兀的鈴聲打斷。
是宋子陽的電話,他的聲音裡滿是驚恐:
”白總,你知道顧先生在哪裡嗎?他約我在碼頭見麵,說要拿回禮服......我已經換下來了,這就還給他......”
”
啊
——
你們是誰?”
緊接著是手機落地的聲響,夾雜著男人的尖叫和女人的鬨笑:
”誰把這個小帥哥送到我們白家地盤的?姐妹們,正好笑納......”
”彆碰我!顧先生你在哪......滾開!”
伴隨著衣料的撕裂聲,通話戛然而止。
白菀清死死攥著手機,猛地轉頭望向我。
7.
”不是我。”我拿出手機自證,”我根本沒和他通過話。”
白菀清忽然笑了,轉而鑽進我懷裡,”阿川,你害怕什麼?我怎麼會因為一個外人,不信你。”
我怔怔地看著她隱忍到扭曲的臉,一時看不透她的想法。
”阿川,我去查查怎麼回事。”
她鬆開我,指尖劃過我的臉頰,”今天晚上不太平,我先讓保鏢送你回彆墅。等你睡醒,一切就都好了。”
她叫來保鏢,親自看著他們護著我上了車。
車門關上的瞬間,天上驚雷乍響,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轉瞬就成了瓢潑之勢。
遊輪上本燃燒正旺的焰火,被暴雨澆得隻剩零星火星,像極了我和她十八年的羈絆,猝不及防地熄滅了。
我隔著雨幕望向站在雨中的女人,她的身影很快被水霧吞沒。
下一秒,一塊黑布猛地矇住我的頭,刺鼻的藥味湧入鼻腔,意識瞬間沉了下去。
失去知覺前,我忽然想起上車前白菀清那雙冰冷的眼睛。
她是故意的,故意用溫柔麻痹我,讓我放鬆警惕。
再醒來時,我已經換了身日常的衣服,手腳被粗繩捆著,嘴上貼著膠帶。
視線裡出現了白菀清的身影。
她隻是冷漠地掃了我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我想呼喊,想質問,卻使不上力氣。
被保鏢拖拽著經過她身邊時,她吐字如刀:”阿川,你不能自己被白家毀了,就把子陽也拖下水。”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她終於說出來了,原來她從未相信過,我是清清白白從白家走出來的。
怪不得,那次她查出懷孕,卻在一場”意外”車禍中流掉了孩子。
那根本不是意外。
是她不想給'臟了'的我生孩子。
我後悔了。
後悔那樣奮不顧身地救她,卻換來她的嫌棄和背叛,甚至親手害死了我們的孩子。
”送去白家,換子陽回來。”
無情的話讓我拚命掙紮起來,我不要,不要再回到那個地獄!
可四肢被死死按住,連一絲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我瀕臨崩潰時,卻聽見白菀清忽然放軟了語氣:”阿川,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救你。”
我閉上眼,任眼淚砸落。
看著我被拖拽著遠去的背影,白菀清突然心頭一慌,厲聲喊道:”等等,把他的袖子撩起來。”
保鏢依言照做,露出我空蕩蕩的左手腕,沒有任何首飾。
白菀清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
沒有,沒有那串佛珠手串。
不是阿川。
這個替身跟阿川長得太像了,像到讓她幾乎認錯。
爺爺說過,顧氏已經為這個替身安置好了家人,他是自願的。
她又一次讓保鏢調出彆墅裡顧雲川靜坐的監控畫麵,確認螢幕裡的人安然無恙,才終於放任那個”替身”被帶進白家。
這一切,被當作”替身”送進白家的我一無所知。
我親眼看見宋子陽滿身淤青、衣衫襤褸地從裡麵走出來。
經過我身邊時,那個男人對我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還無聲地做了個”去死吧”的口型,然後搖搖欲墜地撲進白菀清懷裡。
”老公,彆怕,我來接你了。”
白菀清一邊溫柔地安撫,一邊扶著人上車,頭也不回地驅車離去。
身後,厚重的鐵門”哐當”一聲落下,將我徹底鎖進了白家這個地獄。
還沒等我從窒息的絕望中緩過神,一根鐵鏈就砸在了我脖子上。
鏈子的另一端,握在白家掌權人馮佳怡的手裡。
她慢條斯理地搖晃著鏈子,”顧先生,我們又見麵了。”
”當年讓你陪我一夜,你非要給白菀清守身,還敢打賭闖我白家的閻羅陣。”
她輕笑一聲,”可惜呀,白菀清還是覺得你被我玩爛了,連自己的種都捨得害死。”
”這次更有意思,為了彆的男人,親手把你送回我手上。”
馮佳怡俯下身,”顧雲川,這次你跑不掉了。”
她伸手撕掉我嘴上的膠帶,巨大的粘力扯得麵板生疼。
緊接著,我的下巴被狠狠扣住,一顆冰涼的藥丸被強行塞進喉嚨。
馮佳怡把我拖進一間隻有一張大床的乾淨房間,扔下我的手機:
”十分鐘後藥效發作。”
”你有十次機會給白菀清打電話,隻要她能在十分鐘內趕來,我就放你走。”
”彆耍花樣,隻能打給她。否則,你就徹底留在這兒吧。”
我感受著腹部迅速升騰的燥熱,指尖顫抖著,按下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8.
第一次,隻有單調的忙音。
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九次,電話那頭始終無人接聽。
馮佳怡在一旁抱臂看著,嘴角噙著得逞的笑。
我的心一點點沉入穀底。
第十次,電話終於被接起。
我幾乎是嘶吼出聲:”姐,快來救我!馮佳怡給我下了藥......”
這聲”姐”是我們之間的密語。
我們約定好,隻要我喊姐姐,她就知道形勢緊張,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救我。
可聽筒裡傳來的,不是預想中的焦灼失措,而是宋子陽難掩興奮的聲音:
”老婆,你真的懷孕了?真是太好了!”
緊接著,是白菀清帶著哭腔的撒嬌:”嗯,體檢結果剛發到我手機上。老公,剛才差點摔跤,還好沒事......”
”老婆,你現在身體這樣,那我們的婚禮......”
宋子陽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當然是如期舉行。”白菀清的聲音似帶著迫不及待。
”哎呀,手滑按到了,先掛啦。”
宋子陽略帶得意的聲音響起後,電話就被結束通話了。
忙音響起,像一把生鏽的鈍刀,一下下劈開我最後一絲念想。
馮佳怡嗤笑出聲,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白菀清的號碼。
白菀清秒接,聲音冷漠又不耐,”馮佳怡,人我已經給你了,彆再來煩我!”
馮佳怡把擴音開到最大,笑了下,”哦?那人我可就隨意處置嘍。”
”玩死都不要來煩我!”白菀清的怒吼裡混著宋子陽的驚呼,”子陽!你怎麼了......”
電話”哢”地被結束通話。
馮佳怡黏膩的手撫上我的臉頰,我猛地偏頭躲開,嫌惡得渾身發顫。
”聽到了?這回該徹底死心了吧。”
我抓起自己的手機,再次撥了過去。
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白菀清,接電話。
冰冷的電子提示音”您撥打的使用者已關機”響起時,我的心徹底墜入萬丈深淵。
她關機了。
盯著暗下去的手機螢幕,我笑得眼淚流了滿臉。
原來這就是白菀清說的愛。
我在地獄邊緣掙紮時,她在和另一個男人慶祝新生命的降臨。
恍惚間,我彷彿看到七歲那年,把我從野狗群裡救出來的白菀清。
少女的眼睛亮如星子,塞給我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吃飽了,把它們都打跑,我就帶你回家。”
轉眼到了十六歲,她趕跑了所有追求我的女孩,眉眼桀驁:”你們哪來的膽子敢追我的人。”
畫麵驟轉,那個說過愛我一萬年的女人,正單膝跪地,向另一個男人遞上鑽戒。
所有的抵抗突然就失了力道。
身體裡的熱浪上湧,連帶著看馮佳怡那張道貌岸然的臉,都莫名生出幾分蠱惑。
我狠狠咬在手臂上,疼痛讓我的意識清明瞭幾分。
馮佳怡拿著秒錶。
清晰的報時聲響起:10,9,......,1。
嘭——
破門聲響起。
衝進來的黑衣人一拳砸暈了馮佳怡。
我順著微弱的燈光望過去,為首的是一個高瘦女人。
走得近了,纔看清她優越的五官。
帶著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阿川,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姐姐讓我來接你回家。阿川?”
”阿川,你還好嗎?”
”老大,這個藥如果不......會有嚴重的後遺症。”手下的聲音帶著急色。
我感覺手中被塞進了一塊冰涼的東西。
身前的女人還在低哄:”阿川,我是你的未婚妻,回去我們就成婚,現在,我是來救你的......”
我隻覺得自己快要被熱浪融化,什麼都聽不清了,本能地伸手抱住眼前的女人。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
意識尚存一絲清明時,我在心裡對自己說:白菀清,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再次迷迷糊糊醒來,我發現兩側的景物在飛速後退。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正被人抬著往前走。
見我睜眼,陪在一旁的女人轉頭看向我,將一個遙控器塞進我手心:”阿川,按下它,你就和這裡的一切再沒關係了。”
我怔怔地看著遙控器,在女人鼓勵的眼神中,指尖按下。
女人低笑,”好了。”
拿過遙控器隨手扔掉,又輕輕拍了拍我的頭:”放心,你需要的東西都帶好了。”
”你的手機已經寄給那個人。”女人頓了頓,”裡麵有所有她該知道的東西。”
我點了點頭,我有太多疑問,但嗓子連呼吸都帶著痛,隻能作罷。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按下遙控器的瞬間,兩處火光衝天而起。
一處是白家的老巢。
一處是我和白菀清曾經的彆墅。
而白菀清為我安排的那條專屬航線上,飛往F國的飛機,將在十分鐘後墜入深海。
被女人扶著踏上私人飛機,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時,耳邊是她溫柔的輕哄:”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們馬上回家。”
我輕輕閉上眼。
白菀清,此後你嫁人生子,都與我顧雲川無關了。
9.
另一邊的白菀清正等在醫院病房外。
高定西裝搭在左臂,幽深的眸正看著對麵的黃平。
“阿川那邊安頓好了?我隻讓你給他弄點不打緊的小傷,彆讓爺爺起疑。等這邊婚禮一結束,我立刻就去接他走。”
黃平抬眼瞥了她一下,那眼神裡藏著幾分說不清的嘲諷和憐憫,轉瞬便斂去,恢複了往日的木訥老實。
“白總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妥當了。顧先生身邊沒留任何通訊裝置,保證她不會知道您和白先生婚禮的半點訊息。”
“你確定?”
白菀清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攥住黃平的衣領,眼底翻湧著驚怒:
“我和阿川住了五年的彆墅都被燒了,你管這叫安排妥了?!”
“彆墅失火真的是意外,”
黃平忙不迭辯解,“而且當時顧先生根本不在彆墅裡。”
“老婆?”
宋子陽虛弱的聲音從病房裡傳來,瞬間打斷了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
白菀清鬆開手,臉上的戾氣一掃而空,轉而漾起溫柔笑意,推門走進病房:
“老公,要是還不舒服,今天的婚禮可以取消。”
“不,”宋子陽搖了搖頭,從身後輕輕圈住她。白菀清的身體幾不可查地一僵。
“我想馬上就娶你。”
她不動聲色地掙開那圈摟在腰間的手,垂眸,掩去了眼底翻湧的暗色。
“好,我馬上讓人安排。”
婚禮很隆重。
各大媒體的記者也被老爺子請了來。
白菀清麵無表情地走著流程,身邊的宋子陽偶爾會輕輕將她摟進懷裡。
記者看到後也心領神會,拍下兩人恩愛瞬間。
白菀清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最後實在忍無可忍,側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提醒:
“夠了,彆演得太過火。”
宋子陽卻揚起臉,笑得無辜:“知道啦,白女士。”
話音剛落,他微微俯身,一口親在了她的臉頰。
這一幕恰好被鏡頭捕捉,當天就成了各大媒體的頭條——
《白氏總裁大婚,與新郎甜蜜擁吻》。
白菀清閉了閉眼,強迫自己不再透過宋子陽的身影,去拚湊我的模樣。
首座上,白老爺子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盛滿了滿意的笑。
最初,他對這個孫女是失望透頂的。
白家子孫,豈能把心思全耗在兒女情長上?
可這丫頭偏偏為了我這個孤兒,一次次忤逆他,甚至大逆不道地喊他
“外人”。
這讓他一度想起了白菀清那個不成器的母親。
當年為了個男人,竟要拋下一切殉情,是個徹頭徹尾的不孝女。
他絕不允許,白菀清步她母親的後塵。
女人嘛,變心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有無數次。
而越是重情的男人,越容不得半分背叛。
管她是宋子陽還是李子陽,隻要能把白菀清的心思從我身上挪開就行。
他或許掌控不了白菀清,但他太瞭解我。
隻要白菀清和彆的男人不清不楚,那我一定會主動離開。
沒了我,白菀清自然會乖乖走回他安排好的路。
白菀清望著爺爺臉上那抹意味深長的笑,心裡沒來由地漫上恐慌。
她撫了撫發緊的胸口,攥緊了拳。
不,不會有事的。
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阿川一定會乖乖等著她。
等她把這裡的爛攤子收拾乾淨,就去找他解釋清楚,我那麼懂她,一定會明白她的苦衷。
終於熬到婚禮結束。
白菀清扯掉了胸前的新娘胸花,轉身就往禮堂外走。
“等一下。”宋子陽叫住了她。
“彆忘了晚些陪我回趟學校,你答應過的。”
白菀清皺緊眉頭,耐著性子應了句:“好。”
可就在她即將踏出禮堂大門時,又被另一批人攔住了去路。
10.
這次是白老爺子的人。
“大小姐,老爺在祠堂,請您過去。”
說是請,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白菀清深吸了口氣,抬手理了理頭發。
她拿出手機,指尖在手機螢幕上飛快敲打
——
【阿川,我這兩天臨時出差,忙完就過去陪你。】
傳送成功的提示彈出,她才抬步往祠堂走。
祠堂內香霧嫋嫋,白老爺子閉目跪在蒲團上。
白菀清上前點了三炷香,跟著跪下。
見老爺子半天沒動靜,她按捺不住起身要走,卻被一聲厲喝叫住:“站住!”
白菀清回頭,眼裡滿是決絕。
“老爺子,你說過的,隻要我和彆人領證結婚,就允許我帶阿川去深市。現在我照做了,該兌現承諾了。”
白鶴聲突然笑了。
“菀清,事情從來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就沒想過,你做到了我的要求,顧雲川該如何自處?”
他緩緩睜開眼,目光像淬了冰:
“你和他的結婚證是假的,現在鋪天蓋地都是你和宋子陽的婚禮視訊
——
你以為,顧雲川會大度到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白菀清的心砰砰跳起來,越來越快。
她壓下心中的恐慌,固執開口,“我不會讓阿川知道這些。你還是說話算話吧。”
她轉過頭,語氣裡多了一抹陰狠,“你要是再敢動他一根手指頭,就彆怪我翻臉無情!”
話落,祠堂的門被她狠狠摔上。
白老爺子望著供桌上女兒的牌位,嘴角勾起一抹儘在掌控的笑。
另一邊,白菀清的腳步在走廊裡踉蹌了一下。
老爺子的話像針,密密麻麻紮進心裡
——
她表麵上的鎮定,不過是強撐的假象。
可轉念一想,她又強行穩住心神。
我的世界裡隻有她,從七歲到二十五歲,十八年的光陰,我是她一手護大的男人。
就算天塌下來,她也有把握讓我原諒她。
她這一生,真正放在心上的親人隻有兩個:一個是眼前的爺爺,一個是我。
可我和她爺爺,卻像水火般不能相容。
爺爺總說,她太像那個不成器的母親。
當年為了一個男人,拋父棄女,最後落得個殉情的下場。
“白家女人,絕不能被情愛捆住手腳。”
老爺子的話像魔咒,一遍遍在她耳邊回響。
於是,爺爺偷偷換了她和我的結婚證,讓我們成了法律上的
“陌路人”;
於是,她書房裡總會莫名其妙出現陌生男人的名片;
甚至有一次,爺爺竟狠心給她下藥,幸好被她拚死掙脫。
我也曾因為這些事鬨過彆扭,偷偷跑走過,卻被她瘋了一樣找回來。
她抱著他,在他耳邊發下毒誓:“這輩子,我白菀清的身邊,隻會有你顧雲川一個人。”
可她的堅守,換來的是爺爺變本加厲的手段。
那些背著她落在阿川身上的家法,那些藏在暗處的傷痕,每次發現都讓她心疼得快要窒息。
直到那次,她紅著眼衝爺爺吼出那句:
“阿川是我的命!跟她比起來,您這個所謂的爺爺,都得靠邊站!您憑什麼動他?”
從那以後,爺爺的手段愈發淩厲。
車禍、綁架……
層出不窮的意外,讓她不得不把阿川護得更緊。
她甚至以
“佔有慾太強”
為藉口,阻止了我去上大學。
在她眼裡,那點學曆遠不如我的平安重要。
為了徹底擺脫爺爺,她的手段開始變得激進。
直到白菀清因一塊地皮,被白家人做了局,身陷險境。
馮佳怡指名道姓,要我來換她。
我單槍匹馬闖入馮家,經曆了三天三夜的折磨,才換得馮佳怡鬆口放她走。
當她看到那個渾身是傷、連塊好肉都找不到的我時,她是真的怕了。
後來,那次
“意外”
流產,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想到爺爺竟然容不下她和我的孩子。
她提著刀闖進老爺子的書房,“我這輩子不能沒有阿川。說吧,究竟要怎樣,您才肯放過我們?”
“哦,要是不肯放過……”
她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您現在就能失去唯一的孫女。”
就是那時,老爺子丟擲了那個誘人的條件:
“菀清,隻要你能跟顧雲川之外的男人,領證結婚,我就允許你帶他去深市,從此不再乾涉你們的事。”
她答應了,“好。但這個男人,必須由我自己選。”
老爺子點了頭。
走廊儘頭傳來男人皮鞋的嗒嗒聲,由遠及近,打斷了她的思緒。
11.
她猛地回神,抬頭望去,宋子陽的身影恰好撞進眼簾。
微風拂過樹梢,將斑駁的光影碎在他身上,恍惚間竟讓她想起兩人初遇的場景。
那是在海大的藝術館。
月光透過頂層的觀景窗傾瀉而下,灑在鋼琴旁那抹身影上。
五指翻飛間,一個個音符像天使的祝福,滌蕩靈魂。
她說不清那瞬間的動容從何而來,正要走近看清,手機卻突然響起。
等她接完電話折返,隻看到一個戴著口罩的男孩從琴房走出。
她看了眼他手中課本上的名字,剛勁的字跡寫著“宋子陽”。
望著男孩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她忽然輕笑。
若是她的阿川能上大學,大抵也是這般俊逸美好的模樣吧。
所以,當爺爺讓她選一個男人領證時,她第一時間想到了宋子陽。
男孩紅著臉點頭的瞬間,她竟在他眼底捕捉到了幾分我的影子。
或許是出於愧疚,與宋子陽相處時,她總不自覺帶著點補償的心思。
宋子陽走到她身邊站定,自然地攬住她的肩膀,“白女士,走吧”。
她本想側身躲開,視線卻透過他的臉,描摹出我的輪廓。
她見過我的倔強、堅強,也見過我破碎的模樣,卻快忘了我最初單純美好的樣子。
我們本該也有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光。
一想到等這裡的事結束,就能和我遠走高飛,她心裡竟泛起久違的雀躍,也就縱容了宋子陽的親近。
思念像藤蔓般從心底瘋長,她是真的想我了。
很快到了海大。
畢業典禮已過,校園裡空曠了許多。
兩人走過校友牆,上麵貼滿宋子陽與導師、同學的合影。
白菀清目光匆匆掠過,直到最頂端一張照片,驟然攫住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宋子陽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臉色倏地慘白。
“阿川的照片為什麼會在這裡?”
白菀清指著照片,聲音顫抖。
宋子陽理了理頭發,掩飾著心慌,眼珠飛速轉動。
“估計是顧先生也喜歡鄭老師的鋼琴曲吧,那天畢業典禮的時候碰到就合個影,沒什麼稀奇的呀。”
白菀清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底那個荒唐的猜測
。
我怎麼可能是海大的畢業生?
可冥冥中又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至關重要的事。
正要細想,助理抱著個盒子氣喘籲籲跑來:“白總,有您的快遞,好像是蘇……”
話未說完,白菀清的手機突然響起。
她皺眉接起,聽筒裡傳來陌生的男聲:“您好,這裡是第一人民醫院,請問您是白菀清白女士嗎?”
“我是,什麼事?”
她攥著手機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
“白女士,我是醫院保安處,這裡有您的遺失物品,請您來認領一下。”
對方語氣急切。
白菀清一臉茫然,“我沒有丟失物品,是不是弄錯了?”
“不會錯的,”
對方語氣篤定,“這上麵留了兩個電話,我們打顧雲川先生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才聯係您的。”
“好,我等下過去。”
結束通話電話,白菀清纔想起我被她安排在療養院的特護病房。
她立刻撥通療養院的電話,那邊傳來恭敬的應答:“白女士,您好,有什麼吩咐?”
白菀清揉了揉眉心,“讓特護病房區的顧雲川接個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才遲疑地開口:
“白女士,您預定的那層
VIP
特護病房……
並沒有人入住,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
白菀清感覺心臟嗡地一下,頭皮像要炸開,語氣陡然變冷:
“怎麼可能!”
12.
電話那頭的聲音愈發小心翼翼:“白女士,您預定的那層病房確實一直空著,院方今天還特意關注過這事……”
“因為怕打擾您的婚禮,所以沒敢貿然跟您確認……”
白菀清的心徹底亂了。
她結束通話電話,轉身就往停車場衝。
宋子陽
“體貼”
地接過助理遞來的包裹,快步跟上,嘴角卻悄悄劃過一抹嘲諷的笑。
白菀清把車開得飛快。
邊開邊不停地撥打黃平的電話。
無人接聽,一直是無人接聽!
“該死!”
她氣得把手機砸在方向盤上。
最終,她決定先去檢視她和我的彆墅。
這時才後知後覺想起副駕上的宋子陽,冷硬的聲音像淬了冰:“下車。”
“自己打車回去。”
宋子陽滿眼委屈地望著她。
白菀清卻視而不見,聲音冷寒,“彆忘了我們是為什麼在一起的,契約已經結束了。”
“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都給你了,彆再妄想不屬於你的東西。”
宋子陽慢騰騰下了車,怯怯開口,“白女士,要是我有事……
還能找你幫忙嗎?”
回應他的,隻有白菀清揚塵而去的車影。
看著車消失在街角,宋子陽才直起身,臉上的委屈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詭異的平靜。
他拿起電話,聲音甜膩,“老婆,事情辦好了,來接我回家吧。”
說完,還高興地晃了晃被他悄悄換掉的包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而回到彆墅的白菀清,看著一地的焦黑,心底的恐慌再次上湧。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棟彆墅裡有她和我的全部回憶。
全都被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
心裡空落落的。
黃平彙報過,說是煤氣泄漏導致的火災。
冷風打著旋捲起頁燒焦了一邊的紙。
她連忙抓到手裡,仔細看,是一張支票。
簽署日期是她陪我過紀念日那天。
電光火石間,破碎的記憶在腦海中劃過。
醫院、受了傷的路人、支票……
那張支票,分明是她給那個被誤傷的路人的!當時她正忙著應付宋子陽,隻想著彆讓爺爺看出紕漏。
那個路人……怎麼會是顧雲川!
白菀清攥著支票的手不停顫抖,臉上血色一點點褪去。
她想起醫院護理室裡那條眼熟的佛珠手串,想起保安處打來的失物招領電話……
所有的線索像散落的珠子,突然被一根線串了起來。
她飛身上車,人衝到醫院保安處時,工作人員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
“我是白菀清,來領遺失物品。”
工作人員小心地把手串拿出來,那上麵還殘留著乾涸的血跡。
手串的銘牌上,是她和我的姓名和電話。
白菀清伸手接過,指尖觸到冰涼的珠子時,渾身猛地一顫。
心臟像是被裝進密封的塑料袋,被人狠狠擠壓、摔打,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顧雲川,他知道了。
她的阿川,當時就站在那裡,眼睜睜看著她對另一個男人噓寒問暖,聽著她喊彆人
“老公”。
而她,為了演一場戲給爺爺看,親手傷了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
原來,那天他手腕上的傷,是她造成的。
更可笑的是,她後來還抱著我,信誓旦旦地說要找出傷害我的人,為我報仇。
白菀清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在了地板上。
額頭抵著地麵,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的嗚咽從喉嚨裡溢位。
那他現在在哪?
那個被黃平送走的
“顧雲川”……
是誰?
巨大的恐懼讓白菀清感覺自己像一尾被拋上岸的魚,徒勞地張著嘴,卻吸不進一絲空氣。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她麻木地接起,聽筒裡傳來助理驚慌失措的聲音:
“白總,您安排的那條專屬航線……
私人飛機墜海了,我們已經派人去打撈了……”
“我們查到,登機的有顧先生……
請您……節哀。”
啪
——
手機重重摔在地上。
白菀清的瞳孔驟然放大,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13.
而遠在F國的我,正看著麵前成山的禮物出神。
我被洛芊雪接回來,在醫院觀察了三天後,就見到了自己的親人。
我的姐姐,雲瑤。
雲瑤坐在輪椅上,醫生告訴我,”雲小姐的腿是心理性障礙,等她哪天想站起來了,就能恢複。”
我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陌生的姐姐,我有些拘謹。
還是輕聲開口,”我們不需要做親緣鑒定嗎?”
雲瑤笑了,與我有同樣的鳳眼微眯,”阿川,你跟我來。”
我利落地跟上操控著輪椅的雲瑤。
她在一扇雕花木門前停下。
握著鑰匙的手有些顫抖。
吱呀一聲,木門開啟。
混著木香的空氣侵入鼻端。
遙遠的記憶也被塵封的木門喚醒。
我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我坐在小木馬上,仰著頭甜甜地喊姐姐。
而在我旁邊的媽媽則是趁機餵了我一口海鮮粥。
美麗的婦人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揉了揉小兒子頭上的小呆毛。
幸福像陽光一樣灑了滿室。
再遠一點,長腿交疊的男人正在把這溫馨的一幕留在畫紙上。
直到雲瑤叫我纔回過神,眼裡蓄的淚也無聲落了下來。
而我眼前的,正是那幅畫。
我顫抖著手摩挲著畫中爸爸媽媽的臉。
一旁的相框裡,我的臉跟爸爸像了九成。
雲瑤在我耳邊解釋,”爸媽在找你的路上,救了很多人。”
”在一次海嘯裡,他們救了十個孩子,爸爸被浪頭捲走時,媽媽為了拉住他一起被帶走了。”
”現在你終於回來了,他們也可以安心了。”
話落,雲瑤又開啟了一處更大的房間。
裡麵是各種各樣未拆封的禮物。
”阿川,這是我們這麼多年為你準備的禮物,你的生日,每一個節日,都有。”
”現在,它們終於等來了主人。”
”阿川,歡迎回家。”
我的眼裡的淚大顆大顆砸落。
原來,我的家人是這般愛著我。
我的媽媽宋昭是著名的畫家,爸爸雲淮是鋼琴師。
我本該在這樣一個家庭裡長大,卻在七歲時,跟姐姐出去玩時走丟。
幸運的我被白菀清撿了回去。
否則,我早已死在了那個冬夜。
所以,我感激過、也熱烈地愛過白菀清。
就連這個蘇姓,用的還是白菀清父親的姓氏。
隻不過,那些都已經是舊時光。
現在我是明家阿川。
摸著爸爸留下的古董鋼琴。
流暢的琴音鋪滿整棟彆墅。
媽媽的笑,爸爸的愛,都在指尖飄舞。
靈魂與琴音共鳴。
雲瑤顫抖著肩膀,流下了爸媽離開後的第一滴淚。
幸好,她的弟弟在暗網上發了尋親書,把她從地獄拉回來。
第二天,洛芊雪來了。
雲瑤把她拖進書房,我聽到書房裡傳來砰砰聲。
夾雜著女人的質問。
我很難想象,那麼溫柔和煦的雲瑤會那麼大聲地說話。
我怕出事,輕輕敲響了書房的門。
”姐,洛小姐,你們還好嗎?”
書房裡馬上安靜下來。
開門的是雲瑤,她的臉上還有未褪的怒火。
而坐在沙發上的洛芊雪長腿交疊,狹長的眼尾泛紅,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抓痕。
我把一切看在眼裡,輕聲開口,”洛小姐,你需要幫忙嗎?”
”嗯。”
”不用。”
兩道女聲同時響起。
”姐,洛小姐救了我的命,要是沒有她,我也不能回來見你。”
”當時情況緊急,並不是她占我便宜......”
洛芊雪適時地”嘶”了一聲。
我取來藥箱,夾起酒精棉給洛芊雪處理了臉上的傷。
我專注做著手上的事,沒看到洛芊雪越來越紅的耳朵和自家姐姐攥緊的拳頭。
我站起身,”好啦。”
又轉頭看向雲瑤,”姐,我今天要去學校報道。”
洛芊雪跟著站起來,妖嬈的身形帶著幾分不羈,”阿川,我們順路。”
我看著氣鼓鼓地雲瑤,”姐,你不送我去學校嗎?”
長久沒出門的雲瑤僵在原地。
14.
而此時的白菀清剛從昏迷中醒來。
她茫然了一瞬。
排山倒海的記憶就湧上來,快要把她的心臟撕碎。
不顧護士的阻撓。
她拔下手臂上的輸液針,拿起手機,就要往外走。
她不信,不信她的阿川死了。
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理清。
站在門口的黃平平靜開口,“大小姐,老爺讓你在醫院靜養。”
白菀清一看到黃平,拳頭就向他揮了過去,“黃平你混蛋,竟然背著我跟了老爺子。”
黃平沒有回手,任由她發泄。
白菀清揉了下脹疼的腦袋,“說,你把阿川弄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療養院說根本沒人去?”
黃平嗤笑了下,說出的話輕飄飄的,卻像刀一樣剮掉了白菀清的皮肉。
“大小姐親自送到馮家的,您忘了?”
白菀清瘋狂地捶打著黃平,“不可能,你們不是說那是阿川的替身嗎?”
“我還見過那個男人的家人,怎麼會是阿川?”
黃平憐憫地笑了,“大小姐,老爺的話您也敢信?”
說完,拿給她一個包裹。
“您拆開看看吧,據說是顧先生寄給您的。”
白菀清搶過包裹,像溺水之人找到浮木,哆嗦著手開啟。
是一部手機。
像是有感應似的,手機響了起來。
白菀清接起來,電話那端是個女人。
“哈哈,白菀清,你還活著呢!”
這個聲音讓白菀清差點攥裂手機,“馮佳怡!你在搞什麼名堂?”
“阿川是不是在你那裡?”
“我告訴你,你要是動了他,我跟你拚命!”
對麵的人更放肆地笑起來,“白菀清,你要是想知道顧雲川的訊息,就到馮氏碼頭來。”
白菀清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黃平攔在她麵前,“大小姐,老爺讓你靜養。”
白菀清緊咬著牙,一字一頓,“攔我者死!”
黃平無動於衷。
白菀清直接一記手刀,劈暈他,離開了醫院。
一路飛馳,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白菀清看著被燒成灰燼的馮家老宅,陷入了沉思。
很快她的身前就站了兩排五大三粗的女人。
馮佳怡站在中間,半長的頭發束起。
她看著憔悴不堪的白菀清,笑得肆意。
“喲,現在看起來怎麼有點兒狼狽啊。”
白菀清臉上帶著嫌惡,“少廢話,阿川在哪?”
馮佳怡咧嘴,“哎呦,白總求人就是這個態度,那我要是不高興有可能就忘了一些事,比如顧雲川在哪。”
話落,使了個眼色。
白菀清被人押在地上,單膝跪地。
白菀清瞪著他,“馮佳怡,你彆得寸進尺!”
馮佳怡慢悠悠地走過來,鋥亮的鞋尖踢了踢她的膝蓋,“白菀清,這就受不了,那我等會要說的東西你怎麼受得住啊,哈哈。”
她拍了下手,“先邀請咱們這次的功臣。”
人群往兩邊散開。
走出來的是一個男人。
白菀清抬頭,是宋子陽!
他踩著真皮鞋,將馮佳怡接進懷裡。
馮佳怡把手搭在宋子陽的腰上,白菀清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們……”
馮佳怡笑了笑,“白總這麼聰明,看不出來嗎?”
白菀清惡狠狠看向宋子陽,嘶吼出聲,“你跟馮佳怡串通!害了阿川!”
她掙紮著要站起來,被身後的壯漢又拉了回去。
馮佳怡笑得得意,“錯了。”
“他不是跟我串通,而是……”她頓了下,笑得邪氣,“本來就是我的人。”
“怎麼樣,是不是帶著顧雲川的影子?專門養來勾你的,沒想到你還真上鉤了。”
一個個血淋淋的真相砸得白菀清頭暈眼花。
馮佳怡臉色陡然變得陰狠,上前扯住了白菀清的衣領,“白菀清,我從十六歲開始惦記顧雲川,你得到他了還不知道珍惜。我是壞,但壞得坦蕩,不像你。”
“有膽出軌、沒膽認!”
白菀清站起來,就要去打馮佳怡。
宋子陽卻拿出一部手機,在手上晃了晃,“白總,認識這是誰的手機吧?”
白菀清瞳孔一縮。
15.
宋子陽輕輕笑了下,“想要拿到顧雲川的手機,那白總就體驗一把當年顧雲川為了救你走過的路吧。”
“來,給白總開閻羅陣。”
白菀清急切的臉上閃過疑惑,“你在說什麼?”
馮佳怡在旁邊陰惻惻地笑,“哦,忘了白總還不知道,當年顧雲川為了救你,跑來白家換人。”
“你說他傻不傻啊,明明陪我幾天就行,非要為了保住清白,選擇闖了道上聞風喪膽的閻羅陣。”
“你們不是都覺得顧雲川被我禍害了嗎?現在你可以好好體驗一下當年的真相了。”
話落,白菀清就被人拖著看到了眼前的刀山火海。
腳下是燒紅的碳,空中是時不時飛來的刀。
她的手中被塞了一張弓,隻有三支箭。藉助這三支箭,穿過刀陣。
而這才隻是第一關。
原來,當年我為了保住清白,走得是這麼一條絕路。
怪不得,我從那次之後連刀都不敢再碰。
白菀清狠狠閉上眼,感受著腳上傳來的灼痛。
而馮佳怡的話比炭火更灼人。
“白菀清,他為了你中了那麼多刀,添了那麼多傷,你是怎麼回報他的?”
“任由你爺爺殺死了他的孩子。”
“在彆的男人身上尋找他的影子。”
“之所以培養宋子陽,就是因為我氣不過,我就是要告訴顧雲川,你白菀清不配!”
白菀清的心被她字字淩遲。
“白菀清,你承認吧,你愛顧雲川,但也嫌棄他,所以纔在這種矛盾中,找了宋子陽做你的避風港!如果沒有宋子陽,也會有彆人!彆再拿騙過你爺爺當藉口!”
噗呲——
飛刀劃過白菀清的皮肉。
鮮血飛濺,染紅了她的眼睛。
她為自己辯解,“馮佳怡,你這個小人,我對阿川的心天地可鑒,你少在這裡做判官!”
“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嗎!我隻後悔沒讓你在監獄裡多呆些日子!”
終於走到終點,白菀清從宋子陽手中奪過我的手機。
她顫抖著手開啟。
手機桌布是一張學曆證書。
白菀清如遭雷擊,我是海大的畢業生!
宋子陽欣賞了會她的表情,好心提醒,“我和他還是同學哦。”
聽到他的話,白菀清猛然抬頭。
她伸出手指著宋子陽,“所以,這也是你們設計的一環!那次你的視訊對麵是阿川!”
宋子陽無辜點頭,“對呀,我當時還好心告訴你了呢,可惜,你以為是重名呢。”
“哦,求婚那天他也在,我還把我們的結婚證發給他了呢,你看看他的資訊記錄,當時他還恭喜我呢。”
白菀清翻開手機,看著那一條條資訊。
【阿川,我和女神修成正果啦!】
【阿川,我在深市啦,沒想到她給我建了一座白馬雕塑!!!我真是太幸福了!!!】
【阿川,她那方麵好厲害,我真是撿到寶了,害羞。】
【你送給我的新婚禮物,被她撕壞了。】
……
【阿川,她家裡有個老男人,她說是為了報恩才留下的。我氣不過,罰她在暴雨裡當望夫石呢!】
白菀清的拳頭攥緊,手指咯吱作響。
“宋子陽,我什麼時候碰過你?你明知道那張結婚證是假的,一切都是為了騙過爺爺!我們之間隻是契約關係!”
“你為什要這麼做!”
白菀清想到我看到那些話時的心痛與絕望,恨不得撕碎了眼前的宋子陽。
宋子陽冷笑,“為什麼?我被當作他的影子培養,我心上人心裡都是他,隻是受了這麼點苦而已,比起我心裡的痛算得了什麼!”
白菀清氣得揚起手,可還沒落下。
啪——
宋子陽就被馮佳怡扇倒在地。
他捂著臉,不可置信看著馮佳怡。
“你算什麼東西,我讓你勾白菀清,可沒讓你去挑釁顧雲川!我心裡有誰也是你能置喙的?”
“滾下去!”
“等等”,白菀清叫住了他,顫著聲問,“那天彈琴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16.
宋子陽看著她,憐憫地笑了,”白總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何苦來問我。”
”或者,你可以問她,”他指著馮佳怡,”問她每天聽的鋼琴曲是偷錄誰的?”
聽到他的話,白菀清的臉一寸寸灰敗下去。
她想起月色下落荒而逃的背影,那分明就是我!
怕被她認出來的我!
錯了,都錯了,她愛的人一直都是我,她根本沒有分心,隻是被馮佳怡耍了。
馮佳怡看著她臉上的表情,無恥地笑了,”嗬,白菀清你贏了他又如何,還不一樣被我耍得團團轉。”
”對了,好好看看資訊記錄和通話錄音,有更多驚喜等著你。”
白菀清繼續翻看手機。
她看到了我的記事本。
【今天差點露餡了!!!阿霜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麼會出現在海大!剛才隻是即興演奏哎,也不知道好不好聽,阿霜會喜歡嗎?】
【終於拿到學位證了,這次一定讓阿霜刮目相看!什麼時候告訴她合適呢?是紀念日還是畢業典禮呢?好想看到阿霜目瞪口呆的樣子啊!不行,我要繃住。】
【F國的音樂學院就不去了吧,阿霜那個小醋包肯定受不了我離她那麼遠。】
白菀清看著那些文字,彷彿看到了陽光溫暖的我。
我作為優秀畢業生站在領獎台上,她在台下溫柔而驕傲地注視著我。
這纔是本該的結局。
可她都做了什麼!
向彆人求婚、欺騙、偏袒、甚至親手把我交到馮佳怡手上。
樁樁件件打碎了我所有的期待。
她的心彷彿灌了鉛,沉甸甸往下墜。
翻看資訊記錄時,白菀清看到我同意去留學了。
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顧雲川真的去了F國!
可飛機出事了!
昨日褪去的恐慌以更凶猛的勢頭捲土重來。
她抖著手打通了航空部門的電話,”請問一下,墜海的那架飛往F國的飛機......”
那邊直接反問她,”請問您是白女士嗎?這邊找到些遇難者的遺物,您要來看一下嗎?”
白菀清嘴唇張張合合卻發不出聲音。
最後勉強擠出一個字,”好。”
她現在感覺自己像走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踩不到實處。
手無意識地碰到了我的通話錄音。
”姐,快來救我,馮佳怡給我下了藥......”
白菀清猛然頓住。
她有多久沒聽到我喊她【姐姐】了。
這是我們之間的呼救訊號,我什麼時候給她打的電話?
她把手機湊到眼前。
十個,我給她打了整整十個電話。
為什麼她沒收到?她接著聽錄音。
就聽到了自己和宋子陽的聲音。
【老婆,你懷孕了?真是太好了。】
【老公,我剛剛摔了一跤,嚇壞了......】
【那我們的婚禮......】
【當然是如期舉行。】
【哎呀,我不小心按到了電話,結束通話啦。】
白菀清一拳砸在牆上,宋子陽!
是宋子陽動了她的手機,讓她錯過我的求救電話。
甚至讓阿川聽到了她為了騙爺爺說的假話!
她閉上眼睛回憶那天的事情。
對!她後來收到了馮佳怡的電話。
她說了什麼?
【馮佳怡,人我已經給你了,彆再來煩我!】
【哦,那人我可隨意處置嘍。】
【玩死都不要來找我!子陽!你怎麼了......】
啊......
白菀清痛苦地喊出聲,阿川肯定聽到了。
在我最需要她的時候,她都乾了什麼混賬事!
不行!她要找到我,告訴我,她以為是替身才會那麼說的。
她不知道被送給馮佳怡的是我本人!
她要先找到我,再來收拾他們。
想到這,她直奔機場而去。
17.
機場的工作人員給了她一個小包。
“白女士,您的那架私人飛機出現引擎故障,意外墜海,你可以和保險公司洽談賠償事宜。”
“誰都不想發生這樣的事,節哀。”
白菀清把布袋緊緊抱在懷裡,癱在了一個座位上。
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她開啟了布袋。
裡麵隻有一枚鑽戒和一小塊布料。
這枚鑽戒是她在我二十歲生日時,求婚用的。
戒指現在有些焦黑。
那塊布料是她給我買的西裝上的。
上麵有一塊乾涸的血跡。
所有的證據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我遇難了。
可她不信,說好的我們要長命百歲,生死同穴,我怎麼可以先走。
“大小姐。”
一聲呼喚在身後響起。
白菀清連眼皮都沒抬,直接趕人,“滾。”
“大小姐,機場的監控並沒有拍到顧先生登機。”
白菀清終於正眼看黃平,渙散的瞳孔開始聚焦,“你的意思是說,阿川根本沒登機!”
“有極大的可能性。”
白菀清晃了晃混沌的腦袋,是她關心則亂,直接找助理,讓人調監控。
自己則是開車去找了馮佳怡。
黃平在身後喊她,“老爺在老宅等您。”
白菀清冷淡地回頭,“告訴爺爺,要是不想我步媽媽的後塵,就不要攔著我。”
“要不是他,我和阿川也不會走成今天這個樣子。”
“他最好祈禱,阿川沒事。”
再次回到白家碼頭。
她直接給馮佳怡打電話,“阿川在哪?”
馮佳怡出現在她身後。
白菀清摁滅螢幕,把手機裝進兜裡。
猝不及防地給了馮佳怡一巴掌。
“你給阿川餵了什麼藥?”
馮佳怡轉回被打歪的頭,“當時白總不是讓我隨便處置嗎?現在秋後算賬,不太好吧。”
白菀清壓下脾氣,“馮佳怡,你是不是知道阿川沒上我給他的飛機?”
馮佳怡嗤笑,“現在知道著急了,顧雲川被人接走了。”
白菀清抓住馮佳怡的袖子,“你給我解釋清楚!什麼叫被人接走了?除了海城阿川根本就沒認識什麼人!”
馮佳怡氣憤地咒罵,“白菀清,你的腦子呢?你沒看到我們白家老宅和你的彆墅都被燒了嗎?你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白菀清斂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帶走了阿川,順便抹除了痕跡?會是誰?”
我認識的人,一瞬間,她想到了海大的那張照片。
或許他的導師知道什麼。
她開車趕到海大時,正看到鄭教授送行一個樂團。
她悄悄找到她,說明來意。
鄭教授一臉狐疑地打量她,“顧同學並未跟我提起過你。”
白菀清隻好拿出手機相簿,翻出她和我的合影。
白菀清一時紅了眼睛。
鄭教授才放鬆警惕,“我可以給你顧同學所在樂團的電話,你可以問一下那邊的情況。”
白菀清看著那幾個數字,如獲得了救命稻草,千恩萬謝後離開。
可電話打過去後,對麵卻說並不瞭解情況。
白菀清摔了手機。
黃平直接拉著她回了白家老宅。
白老爺子坐在檀木沙發上,手中的柺杖放在一邊。
他深深歎了口氣,本來天衣無縫的計劃,都被我的【假死】破壞了。
白菀清看到他,開門見山,“爺爺,我要去F國。”
白老爺子看著孫女,恨鐵不成鋼。
“你被F國限製入境,那不是你給顧雲川的後路嗎?既然走到今天這一步,你就應該放他自由。”
“爺爺,阿川是誤會了我,我要去跟他解釋清楚。”
“而且,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傷害阿川一分一毫,來人,爺爺身體不舒服,送療養院靜養。”
18.
白老爺子把柺杖甩在她腳邊,“混賬,反了天了!”
白菀清冰冷地望著他,“爺爺,是你逼我這麼做的。我隻恨自己沒有早些做決定,而是答應你那個爛條件。”
她看著蒼老了許多的爺爺,輕歎口氣。
“爺爺,你早就知道阿川會離開我吧,所以才提出那個條件,隻有我還傻乎乎相信事情結束就可以和阿川好好過日子。”
她頓了下,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爺爺,如果阿川出了什麼事,我們的祖孫情也就儘了。”
說完,她讓人帶著白老爺子離開。
接著,打通了一個電話,“給我安排一個新身份,我要去F國。”
“要三個月以後。”
白菀清皺眉,“好,你儘快。”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萬家燈火。
這三個月給阿川報仇,足夠了。
……
另一邊,我到學校報道當天,雲瑤還是沒有出門送我。
她還沒有跨過心裡那道坎。
當年她因為出去玩弄丟了我,那是她永遠的痛。
而從洛芊雪的調查結果看來,她的寶貝弟弟遭受了很多苦難。
她家阿川本可以幸福快樂地長大。
她的罪還沒贖完。
我已經開學一個半月了。
在開學典禮上我還彈奏了一首鋼琴曲。
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學院都知道,這屆有個帥氣的學弟很厲害。
最近,我正在為下個星期的樂團演出做準備。
時間可以治癒一切。
我已經適應了自己的家人和新的生活。
除了那個比較纏人的學姐洛芊雪。
我們都心照不宣地沒有提之前她救了我這件事。
短時間內,我並不想開始另一段感情。
”阿川,送你的禮物。”洛芊雪歡快地喊我。
”要不要試試看?”
我看著麵前渾身黑亮的馬,眼睛亮了亮。
可上次墜馬的恐懼在我腦中放大。
我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想騎。”
洛芊雪拽住了我的袖子,”阿川,我可以給你牽著馬,真的不想試試嗎?”
我看著黑馬萌萌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洛芊雪讓人安心的星星眼。
”那就試試吧。”
洛芊雪變戲法似地拿出了護具。
給我穿戴好後,洛芊雪深深呼了口氣,臉上的熱意才散了些許。
洛芊雪把馬帶到了海邊。
溫和的海風吹來,我心中思緒湧動。
我想彈琴了。
洛芊雪就像讀懂了我的心思。
隻見海邊花亭裡,放著一架純白的鋼琴。
”阿川,這裡是洛家的私產,你想乾什麼都可以。”
洛芊雪把我從馬上扶下來,我坐在鋼琴前,迎著海風,掀開了琴蓋。
悠揚的琴音流淌向傍晚的沙灘。
洛芊雪靠在亭柱上,閉眼聽著悠揚的曲調。
恍惚回到了兒時。
身後飄著幾根呆毛的阿川邁著小短腿,甜甜地喊她芊雪姐姐。
一眨眼,就是我痛苦地蜷縮在白家,滿臉痛苦的模樣。
她攥緊了拳。
兩個小時後,我停了下來。
突然意識到,因為自己一時興之所至,竟耽誤了這麼久,”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
洛芊雪輕輕一笑,把手裡的外套披在我肩上,”聽夜大鋼琴家的專場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福氣,你怎麼還跟我道歉。難道是想告訴我以後沒有這種好事了嗎?”
我被她逗笑,”你想聽,隨時都可以。”
洛芊雪順勢開口,”那我可以請你吃晚餐聊表謝意嗎?”
這次我拒絕了,笑了笑,”那就不用了,我姐還在家等我。不過,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來我家一起用晚餐。”
雲瑤對上門蹭飯的洛芊雪翻了個白眼。
我看到她衣服蹭上的油彩,欣喜地揚了揚唇,”姐,你又開始畫畫了?”
19.
雲瑤有些赧然地點了點頭。
迅速轉移了話題,”阿川,現在你回來了,我們家的產業我也要給你看看了,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自己參與管理。”
我沒有戳破她的小心思,都拿起畫筆了,離站起來走路也就不遠了。
畢竟我不想讓她困在自責裡。
眼前遞過來一盤切好的牛排。
洛芊雪對我眨了眨眼。
看著她們的互動,雲瑤咬了咬牙。
”洛芊雪,我弟弟可不能做上門女婿,你不符合要求。曾經的聯姻隻是大人的玩笑話,當不得真。”
我笑了笑,給洛芊雪盛了碗海鮮湯。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洛芊雪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眼看情況不對,我連忙抱起她,開車去了醫院。
報告單上妊娠四周的字樣讓我眼前一黑,差點也跟著吐出來。
洛芊雪手忙腳亂地給我順氣,”很不舒服嗎?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我去買。”
也不知我想到了什麼,耳朵紅得滴血。
等在家裡的雲瑤聽到檢查結果,直接一聲怒吼,掀翻了畫架。
我有些迷茫,這個孩子到來的猝不及防,打亂了我的節奏。
再次回到家時,雲瑤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阿川,這個孩子要還是不要由你決定,反正我們家養得起。”
我也沒想好。
心裡亂糟糟睡著後,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場景荒誕,醒來後,隻記得媽媽抱著一個天使,塞到我懷裡。
所以,在吃早餐時,我宣佈了我的決定。
”哥,我決定讓芊雪留下這個孩子。”
雲瑤點了點頭,”好。學校那邊,我會讓人給你辦理休學,方便你照顧芊雪。”
我讚同,”嗯,但下週的樂團演出我要參加。”
兄妹二人剛用完早餐,洛芊雪就上了門。
身後跟著一男一女。
她給我們介紹,”這兩位是營養師和私人醫生。奶奶讓我帶來的。”
說完,覷了眼兩人的神色,”如果可以,我能不能也留下來,住傭人房就可以。”
雲瑤氣笑了,”我可不敢讓堂堂洛氏繼承人住傭人房。”
洛芊雪接著語出驚人,”哦,幸好,旁邊的彆墅被我買下來了,我住那邊也行。”
雲瑤揉了揉眉心,擺擺手離開了。
我斂了心神,正色道:”芊雪,我雖然要你留下這個孩子,但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和你共度一生,所以,你要是不願意......”
”不,我願意,我願意和孩子一起等你。”
我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看著她的眼睛,”謝謝。”
很快就到了樂團演出的日子。
我穿著一身白色高定西裝,帥氣的整個人都在發光。
F國的金色大廳內,我坐在鋼琴前。
自己多年前的夢想終於實現。
我放任自己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
流淌的琴音飄過高山,漫過冬雪,穿透層層迷障,終於得見春暖花開。
演出結束,掌聲雷動。
慶功宴上,洛芊雪一身高定禮服,頂著能讓所有男人心動的臉,小心翼翼陪在我身側。
我看著她柔和的側臉,心裡輕微顫動了下。
而遠在國內的白菀清舍了近半身家,終於把馮佳怡送進了監獄。
並拿到了她心心念唸的新身份。
20.
我正在走休學手續,最近幾天總是在家和學校間往返。
就在學校拐角處,我不小心撞上了一個人。
我忙站定,低頭道歉,”對不起。”
那人卻把我抱了滿懷,聲音帶著哽咽,”阿川,我終於找到你了。”
這個聲音,我渾身一顫,推開了她,”白菀清,你怎麼來的這裡!”
白菀清滿臉受傷,”阿川,我們之間有很多誤會,你能聽我解釋嗎?”
來來往往的同學好奇地看著我們。
我帶她走進了學校旁邊的咖啡廳。
白菀清聲淚俱下,解釋了一切。
說完,她想去握我的手,語氣急切,”阿川,我跟宋子陽隻是契約關係,我和他的結婚證是假的,我是被爺爺騙了。”
”宋子陽和馮佳怡串通起來耍我。他跟你說的話都不是真的,我根本就沒碰過他。”
”我不知道被送進白家的是你,爺爺告訴我,那隻是你的替身。對不起。”
她溫柔地望著我。
”阿川,我真為你驕傲,我已經把爺爺安排進療養院,馮佳怡也受到了法律的製裁,再也沒有人傷害你了,等你畢業我們就舉行婚禮。”
我聽完,心裡難免唏噓,但看著白菀清依然驚豔的眉眼,卻再沒有一分波瀾。
我抽回手,平靜開口,”白菀清,你回去吧,否則我會通知大使館,將你驅逐出境。”
白菀清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低聲哄著,”阿川,我已經把誤會說清楚了,要是你還有什麼不開心的,告訴我。”
我扯開嘴角,笑得譏誚,”白菀清,我現在看見你就不開心,你走吧。”
白菀清眼裡劃過痛色,”阿川,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你打我罵我都好,彆氣壞了自己。”
我見說不動她,自己站起身準備離開。
剛走出門,白菀清就追了出來。
卻看到我上了一輛車。
駕駛位的女人與她對視,氣勢淩厲。
她眼神微眯,看著我們遠去。
不急,她找到了我,我們很快就會重新在一起。
助理找到她,”白總,查到了顧先生的住址。”
她拿過那張紙,指尖顫抖。
”準備禮物,去看看阿川的親姐。”
我坐在車上,情緒低落,洛芊雪看在眼裡。
輕聲問我,”想去海邊騎馬嗎?”
”想。”
這次還是那匹馬,但為了我的安全,洛芊雪和我同乘。
我坐在洛芊雪後麵。
感覺到身前人的體溫,心裡莫名安定。
溫暖的海風像母親的撫觸。
驅散了我心中的煩亂。
回到家時,看到了門前對峙的兩個人。
是雲瑤和白菀清。
地上散落著的是世界頂級的寶石顏料和幾個名車的車鑰匙。
雲瑤氣得一腳踩在上麵,”我弟弟被你們白家害成那樣,你還有臉來找他!”
”要不是芊雪接他回來,他就已經毀了。”
”我弟弟現在和芊雪相處地很好,我也很中意這個弟媳,至於你,和你的東西一起離開我家!”
等她罵完,就看到不知道聽了多久的洛芊雪和我。
洛芊雪眼睛冒光地看著她,試探著喊,”姐。”
我則是盯著她的腿。
雲瑤這才後知後覺感覺到,自己站起來了。
而白菀清看到我,快步上前,”阿川,我沒事,隻是被咱姐罵兩句,我受得住。”
我退後一步,與她拉開距離。
”白菀清,我姐說得沒錯,我就要和芊雪結婚了,你走吧。”
白菀清眼眶通紅,聲音嘶啞,”阿川,彆開這種玩笑,求你......”
我冷笑,把她關在了門外。
21.
第二天出門,才發現白菀清並沒有離開。
她頹唐地靠在車門上,見到我,灰敗的眼裡立時有了光。
”阿川,你去哪,我可以送你。”
我卻沒理她,直接上了自己的車。
白菀清開著車,神色懨懨地跟著我。
她不相信,隻是過了兩個月,她的阿川怎麼可能會愛上彆人。
更何況,他們之間隻是誤會而已,隻要阿川消氣了,就一定會回到她身邊。
等她回過神,才發現我去的地方是醫院。
阿川生病了?他來醫院乾什麼?
她一邊懊惱自己沒調查仔細,一邊又擔心著我的身體。
直到她跟著我一路到了婦產科。
還看到了早已等在那裡的洛芊雪。
白菀清腳步頓住了,心臟劇烈跳動著,她甚至不敢向前。
看著我們建檔、抽血,檢查。
都在告訴她一個可怕的事實,洛芊雪懷孕了。
她感覺天旋地轉,麻木地跟在我們身後。
直到一個冒失的小護士失手扔了手裡的托盤。
她連忙用身體擋住了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
鮮血順著她的手臂蜿蜒而下,像極了那次她誤傷到我。
隻不過,這次她護住了他,她嘶啞著開口,”阿川......”
可我沒有回頭。
那個曾經看著自己受傷而心疼流淚的男人,被她弄丟了。
她閉了閉眼,拒絕了護士的包紮,狼狽地跟上了我。
這次她攔在我麵前,卑微地祈求,”阿川,我可以給你生很多孩子。”
”我的所有東西都可以給他們。”
”求你,彆不理我......”
我平靜地看著她,”白菀清,你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嗎?”
白菀清眼裡痛色一閃而過。
”是你哄著宋子陽把我親手送給馮佳怡。”
”是你在我連著打了十次電話,你卻在和宋子陽慶祝懷孕、商量婚禮後。”
”是你告訴馮佳怡任她處置我後。”
每一句,都像一把刀,紮進白菀清的心臟。
她搖著頭,”不是這樣的,我根本不知道是你,懷孕和婚禮隻是為了騙爺爺,我本來是要把你送進療養院,之後會帶你去深市好好生活。”
我笑了,嘲諷地看著她,”白菀清,世上那麼多男人,你為什麼會選中宋子陽呢?”
我看著白菀清陡然蒼白的臉,接著問。
”既然是為了騙過爺爺,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
白菀清的心像是被重錘砸中,她想辯解,因為她認錯了人,把宋子陽當成了那晚彈琴的人。
不提前告訴我,是怕我多想。
可看著我洞悉一切的眼睛,所有未說出口的話梗在了喉間。
我盯著她的眼睛,”白菀清,自從你和宋子陽演戲,把我的安危放在次位的時候,我就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我們回不去了。”
說完,護著洛芊雪離開。
白菀清雙眼開始模糊,多日繃緊的神經加上急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恍惚中,她回到了那日的藝術館。
她被琴音吸引,駐足,看著月下那抹身影站起身,款款向她走來。
她也終於看清了男孩的臉,是她的阿川。
這次,沒有電話,沒有錯認,她叫住了他,”阿川。”
我先是驚慌,然後撒嬌地晃著她的胳膊,”被你發現啦,好聽嗎?”
她長臂一伸,把我緊緊抱在懷裡,”我的阿川是最棒的。”
我眉眼含笑,抬頭看她,”白菀清,我今年畢業啦,我沒被人拐走哦。”
她揉了揉我的頭,從兜裡掏出戒指,單膝跪地,”阿川,你願意再娶我一次嗎?”
我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22.
美夢被護士的聲音打斷。
白菀清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的是助理有些頹喪的臉。
看到她醒來,連忙向她彙報,”白總,你的身份出問題了,大使館那邊正在調查,我們最好先回去。”
白菀清拔掉輸液針,坐起來,”安排車,去明家。”
此時的我正吃著洛芊雪親自洗好的櫻桃,在躺椅上曬太陽。
”洛芊雪,我那天隻是情急之下拿你做了擋箭牌,你彆誤會。”
雲瑤看著殷勤的洛芊雪,一臉煩躁。
洛芊雪拿出一張薄毯,放在我手邊,確保我要是需要抬手就能夠到。
”嗯,沒誤會。”
雲瑤盯著她油鹽不進的臉,搖了搖頭,接著畫畫。
門鈴響起,三個人從監控裡都看到了白菀清那張惹人厭的臉。
雲瑤放下畫筆,”我已經向大使館舉報過了,她怎麼還在這裡。”
我站起來,”姐,我出去看看。”
我走後,雲瑤看著安穩坐著的洛芊雪:
”洛氏不是已經入駐海市,你能不能快點,彆讓她再有空閒來煩阿川了。”
洛芊雪看著手機上的訊息,”嗯,快了。”
雲瑤揉了揉眉心,”你家老祖宗,就讓你這麼呆在明家?還有,你怎麼轉行跑去樂團當指揮了?”
洛芊雪一臉淡定,”嗯,奶奶說了,追男人就要死纏爛打,追不到不讓我回去。”
”至於指揮,你應該慶幸,阿川是鋼琴師。要是馴獸師,我還可以轉行不當人。”
雲瑤笑著罵她,而後一臉嚴肅:
”我不乾涉你們,但一切都要看阿川的意願。還有,如果你做不到一心一意,就不要來招惹阿川。”
洛芊雪看著監控裡我的臉,鄭重點頭,”此生唯他。”
而另一邊,我和白菀清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兩個人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可就是這麼短的距離,卻讓白菀清覺得猶如天塹。
”阿川,我要回去了。”
”等我處理好國內的事情,我就馬上過來。”
”我還沒聽過你的音樂會,下次我一定不會錯過。”
說著,拿出一個U盤,”這是我讓宋子陽錄製的道歉視訊,你曾經真心把他當朋友,他對不起你。”
”馮佳怡倒了,他被送到了夜總會。”
又拿出一份股權轉讓協議。
”阿川,我把公司全部的股份都給你,以後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你的。”
我一個也沒接,輕聲開口。
”白菀清,當年是你把七歲的我撿回家,沒有你我早就死在了那個冬夜。”
”我還過你一命了。”
”以後,你不在我的人生規劃裡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冷風吹起她的衣角,像是遠行的帆。
白菀清緊攥著手,死死克製住把他攬在懷裡的衝動。
她要學會給他自由,她要重新追求他。
助理在她旁邊小聲提醒,”白總,我們該走了。”
白菀清站起身,看著U盤和轉讓協議,吩咐助理,”把這兩樣東西寄給阿川。”
飛機穿過雲層時,我剛好在彈肖邦的《離彆》。
微風從窗外吹進來,翻過了泛黃的書頁。
三年後,我終於畢業了。
23.
這次的畢業典禮上,我作為優秀畢業生上台發言。
這顆曾經暗淡的星,終於褪去灰燼,在屬於自己的舞台上熠熠生輝。
台下,雲瑤手裡抱著兩歲的雲初初,旁邊是變得更加沉穩妍麗的洛芊雪。
發言結束時,洛芊雪上台,給了我一束明亮的向日葵。
而在更遠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女人,貪婪地描繪著我的容顏。
三年間,白菀清來過F國一百六十次,沒有錯過我一場演出。
為我在寺廟跪了千級台階,重新為我求了一條佛珠。
可我一次都沒有見他。
她的身體越來越差,醫生說她的抑鬱症過於嚴重,讓她按時吃藥。
可她的命都被我帶走了,她吃藥又有什麼用呢。
悔恨每晚都能把她溺斃。
……
回去的路上,雲瑤帶著雲初初先走了。
洛芊雪帶著我到了我們常去的那片海。
沙灘被花海覆蓋。
我的心一顫,明白了她要乾什麼。
洛芊雪把我帶上馬,輕聲在我耳邊開口。
“阿川,我知道我們的開始並不美好,那隻是一次意外。”
“但我想告訴你,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的眼裡就沒了彆人。”
“命運讓我們有了初初這個羈絆。”
他深呼一口氣,看向遠處碧藍的海。
“你永遠可以自由翱翔。”
“隻是,我想讓你回頭時,第一個看到的人是我。”
“所以,我能不能……”
我打斷了他,“洛芊雪,我們結婚吧。”
洛芊雪怔愣住了,“阿川,你說……什麼?”
我低頭摸了摸她的腦袋,親了她一口,”你沒聽錯,我說,我們結婚。”
這回,洛芊雪緊緊抱住了我。
我感覺有一抹溫熱落在我的胸膛。
我想低頭看她,卻被她按住。
她聲音輕顫,”彆看,阿川,我......太高興了。謝謝你,阿川。”
婚期很快定下,就在半月後。
收到這個訊息的白菀清徹底發病,入院治療。
可她沒能等來康複,而是偷跑出醫院,看了爺爺。
白老爺子現在躺在病床上,早就沒有了曾經的矍鑠。
白菀清靜靜坐在病床邊,”爺爺,他要娶彆人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
”如果有來生,不要阻止我和阿川在一起了。”
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有人說,最後看到白菀清的地方是阿爾卑斯山的山頂。
我聽到這個訊息,隻是愣了愣,就把向我跑來的女兒抱在懷裡。
婚禮如期舉行。
是我夢中的模樣。
潔白的婚紗,璀璨的星空。
姐姐挽著我的手臂把我交給洛芊雪。
洛芊雪顫抖著手給我帶上戒指。
等到儀式結束時天空炸開絢爛的煙花。
洛芊雪把我摟在懷裡,交上了自己的全副身家。
”阿川,以後我是你和女兒的打工人。”
我笑了,在她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很快就被洛芊雪反客為主,一發不可收拾。
雲瑤悄悄給父母上了香。
”爸媽,阿川長大了,成家了,你們可以安息了。”
我不知道,白菀清最後離開前找過洛芊雪。
她看著洛芊雪,眼神依然犀利。
”你如果對阿川不好,我會回來帶他走。”
洛芊雪針鋒相對,”不好意思,永遠都不會有那樣一天。”
白菀清看著這樣的洛芊雪,突然想到自己。
當年,她也是那麼信誓旦旦地保證永遠不會辜負阿川。
可她食言了。
她突然感覺失去了所有力氣,再動聽的誓言,如果實現不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洛芊雪看著頹喪的她,語氣堅定,”我不是你,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在我這裡,沒有任何人和事能夠越過阿川去。”
”不要再來找我,阿川不會喜歡我見你。”
白菀清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就明白了她輸在哪裡。
她在親情和愛情之間搖擺不定,傷害了阿川。
本可以處理的更好的。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阿爾卑斯山的雪頂。
她想,如果她離開這個世界,就要把自己葬在那裡,遙遙望著阿川。
閉上眼睛時,映入眼中的是點亮夜空的煙花。
她恍惚看到了七歲的顧雲川。
這次,她趕走野狗,把他緊緊抱在懷裡,”阿川,我帶你回家。”
可抱入懷中的隻是一團空氣。
她落下一滴淚。
”阿川,我會變成星星,守護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