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餌 第88章 墮落之星（4）
這天夜裡，城外子神廟。一隻身披紅色大氅的金毛老鼠精正在供桌上大快朵頤、大吃供品，忽有小鼠來報，鯉魚精又譴了使者過來談判。
老鼠精把嘴角上的油一抹，吩咐道，“帶它進來，看它有何話說，如果條件還和前幾次一般，小的們——”
一眾鼠輩趕緊湊趣，“在！”
金毛老鼠精坐在供桌上，端的是威風凜凜，它將手一揮，說道，“就將它咬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隻老王八走了進來，趴在老鼠精麵前說道，“我家鯉魚大人說了，若是子神大人肯讓手下子民搬空寶塔下的磚石，讓寶塔傾覆，我家大人將把他的半數財富悉數贈與子神大人。”
“半數財富是多少？”金毛老鼠精有些心動。
老王八隨手遞出一個清單，自有小鼠接過，遞給金毛老鼠精。金毛老鼠精坐在供桌上，粗粗一看，對老王八說道，“財富增加十倍即可。”
於是隨手一揮，一眾鼠輩登時一擁而上，張嘴便咬，唬得那老王八惶惶然落荒而逃，急匆匆跳入饒河，向鯉魚精複命去了。
窗外的雨連下了幾日，夏辰沒辦法出門，但他發現，那種神秘的氣息並不因下雨和刮風而減弱。夏辰頭腦裡的修煉常識並不多，想了半日，硬是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柳青姐姐，你說這種神秘的氣息為什麼風吹不散、雨淋不走？”
“靈氣和場域結合，會形成一個新的場域。最常見的現象就是劫雲，劫雲不想走，哪一陣風能颳走劫雲？”
“夏辰弟弟，‘書到用時方恨少’，現在抓瞎了吧。”冰雪坐在貴妃榻上，和星星玩翻花繩。這是夏辰童年時的回憶，在流民鎮看過美嬌和彆的小姑娘玩，於是就教了星星。
不想自己這個老師還沒有教明白，星星這個學生已經是聽懂了，纏著冰雪陪她玩。冰雪哪裡會去玩這個遊戲？但是星星要玩，隻好耐著性子。
她一會兒凝神識看看客棧窗外，外麵的雨越下越大，說道，“鯉魚精什麼時候發大水啊。”見沒人應她，過一會兒又說道，“不知道這饒州城裡有沒有什麼新奇物事。”
夏辰正在煉器室裡看柳青給冰雪煉製絲襪，聽到冰雪的話，忍不住回頭說道，“店鋪裡所有的東西都被老鼠爬過、啃過，都沾了老鼠屎、老鼠尿，都有一股子死老鼠味道，新奇不新奇？”
柳青心中一樂，繼續讓小天熔煉吞火蟲的繭。
夏辰：“柳青姐姐，這次得了這麼多仙材，為什麼不用？”
柳青：“弟弟有所不知，靈火煉靈材，仙火煉仙材。小天的檔次還低，剛剛達到中級靈火，熔煉吞火蟲的繭都比較艱難，根本就不可能熔煉仙材。”
夏辰：“家裡不是有仙火？”
柳青：“柳青的目的不是煉器，而是磨合小天，過幾天就讓小天晉級成藍色靈火。”
“謝謝主人，小天又可以飽飽的吃一頓。”小天機靈的說道。
夏辰看著天青色的小天，“都說靈火的晉級很難，但弟弟覺得沒有多難，小天晉級不是很快嗎？”
柳青：“傻弟弟，你打劫了一個尊門，又在仙界打劫了幾百個成仙的魔修、幾百家商鋪的掌櫃，還敲詐了一個尊門、二個仙門，結果所得的靈材還不能讓小天晉級成紫色，弟弟說靈火晉級難不難？弟弟在這邊站久了傷腰，到貴妃榻上躺著去。”
“不能讓小流氓過去，”荷花裡的然語一直在傾聽姐弟倆敘話，“小色狼到了那裡肯定會對冰雪姐姐伸出鹹豬手。不能讓男人閒著。‘衣食兩般皆俱足，又思嬌娥美貌妻’說的就是無所事事的男人。”
柳青：“傻妹妹，你以為冰雪以後還會成為彆人的道侶？然語妹妹以後又離得開夏辰弟弟的聖水？女子用美色取悅自己的夫君有什麼錯？為什麼仙界的仙子個頂個的美貌……”
幾句話駁得然語啞口無言。是啊，她然語還離得開夏辰的聖水嗎？她今後不嫁給夏辰，又可以嫁給誰呢？
數日後，鯉魚精果然攜著風浪來了，同時來的還有無數蝦兵蟹將。
它是夜裡來的，狂風大作、暴雨傾盆。到了天明，河水很快就漫上饒州城城牆，眼看著無數蝦兵蟹將就要爬進饒州城。一眾人族修士頓時慌了，燒香的燒香，磕頭的磕頭，就是沒有一個上城牆抵抗……
夏辰正當牛做馬，馱著冰雪、星星在洞府裡馳騁，忽聽葫蘆外麵鼓樂喧天，姐弟三人立即出了葫蘆，將頭伸出客棧窗戶看——有免費的熱鬨看，又有誰不看？
隻見眾鼠王指揮著一眾浩浩蕩蕩的鼠輩，吹著喇叭鎖呐，敲著鑼鼓鐃鈸，頂風冒雨，在大街小巷行進，彙合……最後彙成一股龐大的鼠流，向寶塔方向前進。
城內一眾閒人懶漢、善男信女，此時都跟了過去。有打著雨具的，更多的撐著靈氣罩阻擋風雨，就是沒有一個人拿出兵刃法寶。
夏辰自然驚愕，這些人可都是修士啊，論戰力可以輕而易舉的消滅那些鼠輩！就是拿下城外的鯉魚精及其率領的一眾蝦兵蟹將也完全不在話下，但偏偏沒有一個修士出手！
冰雪、柳青、星星也都驚愕，這饒州城的人族修士怎麼可以這麼窩囊。
隻見風雨之中，一條體長逾十丈的金丹期鯉魚，掀起萬丈狂瀾，直往饒州城壓來；城北寶塔頂端，一隻築基期金毛碩鼠，身披紅色大氅，手持三尺桃木短劍——不是子神廟裡供奉的子神又是誰？正在寶塔上裝腔作勢。
而那寶塔，發出一道靈氣，硬生生將洪水擋在饒州城外。寶塔下麵，黑壓壓無數鼠輩擠在城牆上為子神敲鑼打鼓、呐喊助威。鼠輩外圍，又有無數修士焚香跪拜、虔心禱告。大雨滂沱，竟澆不熄他們火熱的虔誠之心。
冰雪罵道，“這老鼠實在可惡，這洪水明明是寶塔的法力擋住的，鼠輩卻是在瞞天過海貪天之功。”
夏辰自然也是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人的腦子進水不稀奇，難道全城的人腦子都進水了嗎？他的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柳青的腦子也有些轉不過彎來，“不對啊，弟弟，不對啊。這裡有陰謀，肯定有陰謀。城裡還有好幾個元嬰期人族修士呢，所有人都能看出真相，那麼多人都有能力製止，為什麼不去製止呢？”
夏辰腦筋轉了轉，“把水攪渾了，纔好摸魚唄！局麵搞亂了，纔好下手唄！這個寶塔肯定是一個不凡的法寶，饒州城的頂層勢力盯上它了。”
柳青和冰雪可不是傻子，而是單純善良，從來不把人往壞處想，現在夏辰一提點，姐妹倆都醒悟過來了，“作吧，終有一天會和老鼠精、鯉魚精一樣，把自己作死。”
鯉魚精肆意了三天，終於退去洪水，無功而返。夏辰也在城中多方打聽，終於有城中土人告訴他，寶塔乃十萬年前一個飛升修士的法寶。那個飛升修士乃饒州城土人，感念故鄉，飛升前留下法寶——化作這座寶塔，保家鄉平安爾。
夏辰回到客棧，也不進葫蘆，隻是坐在客棧床上思考。柳青、冰雪和星星三人在玩“翻花繩”遊戲。姐妹仨玩得都很開心，夏辰甚至破天荒地看到了星星妹妹的笑臉。這孩子的精神狀態終於好點了，會笑了。夏辰想，這饒州城沒白來。
饒州城一人得道了，有沒有雞犬昇天不知道。但因為無人再敬他、畏他，以致遭鼠輩冒功，不良覬覦。真道失傳，假道自然橫行。
世上既無人敬真道、畏真道，就必有屑小之徒或欺瞞、或奴役萬民去敬假道、畏假道。如此，把假道亦當真道使。
設若整個宇宙，就你孤家寡人一個追求真道，修煉又有何樂趣？無人崇拜使你誌得意滿，無人畏懼使你威服四海，無人供養使你錦衣玉食，無人巴結使你嬌妻美妾……
夏辰想到這裡，就問，“柳青姐姐，你說天壽星海獸、陸妖、人族三方勢力角逐，人族為什麼就這麼窩囊呢？”
“真是稀奇了，”柳青說道，“上麵綏靖妥協，下麵的龍也要變成蟲。”
夏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姐姐想個辦法，既不暴露葫蘆，還要一舉消滅鯉魚精、老鼠精，還饒州城一個朗朗乾坤。”
柳青道：“柳青哪裡有辦法。夏辰弟弟，你一個小小煉氣，天壽星過客，操心一個大大城池的事情，你累不累啊？”
夏辰說道，“天下人操心天下事，我輩修煉，不就是修煉自己？”
還是冰雪理解夏辰，“夏辰弟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族修士就產生了一絲歸屬感。柳青姐姐和冰雪都理解不了這種歸屬感；星星妹妹不知道是什麼族，雖然大家都很關心她，可她還是很孤獨。夏辰弟弟放心了啦，星星妹妹說她能行。”
夏辰轉頭看向星星，她還是睜著一雙萌萌的清澈的大眼睛。夏辰一把抱過星星，在她粉嫩嫩、肥嘟嘟的小臉蛋上“唔叭——”親了一口，“星星妹妹，你可幫了哥哥的大忙了。咱們家都是女將軍呢，真正的巾幗不讓須眉。”
次日，夏辰一覺醒來，稀奇事，冰雪怎麼起的比他還早。等柳青把他抱到一樓，就聽到柳青和冰雪一個勁地嘀咕人心險惡人心險惡，見夏辰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們，柳青解釋道，
“夏辰弟弟，柳青想，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那幾個元嬰修士也都是人族的，又怎肯讓自己的同族陷入水火。昨夜，柳青摘下一片柳葉，讓笑語妹妹幫忙悄悄地潛伏到城主府窗外。”
聽到這裡，夏辰驚異道，“柳青姐姐還有這本事？姐姐把那片柳葉收回來了嗎？”
柳青說道，“已經收回來長身上了。柳青在屋頂上就偷聽到城主和老鼠精談判，這個城主精得很，也陰得很，他信不過任何人，把所有人都支得遠遠的，這才開了密道，和老鼠精會麵。
“城主要老鼠精指揮全城老鼠，把寶塔底座下麵的土石搬空，好讓寶塔倒到河裡。老鼠精則要城主繼續以保護寶塔為名嚴禁人族登上城牆，並和老鼠精續簽百年的護城稅。”
夏辰插嘴道：“寶塔倒在河裡對城主有什麼好處？”
柳青冷笑道：“他可以募捐建新的賺一筆，還可以把舊的撈起來重新煉製一遍。這個寶塔絕對是一個不錯的上品法寶。這個城的人族沒救了，底層愚昧，上層黑暗。還好弟弟不是這樣的人族。”
夏辰說道，“人族的成長和彆族一樣不一樣弟弟不知道，但是和兩位姐姐的精靈族是完全不一樣。精靈族是天生善良。但人族的成長一靠環境，二靠學習。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講的是環境；跟著好人做好人，跟著巫婆學跳神，講的是學習。所以，弟弟以後會長成一個什麼樣的人，離不開弟弟的學，更離不開兩個姐姐的教導。”
這話一出來，頓時讓柳青和冰雪二人感動不已又深覺責任重大。這個她們要托付終身、要把他培養成宇宙最強男人的小男人，值得她們付出全部心血。
天空的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夏辰彆說不出門，就連葫蘆也不出。柳青告訴他，去往下遊子神廟焚香禱告，求子神保佑饒州城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都鬼迷心竅了，”最後她恨恨地說。
夏辰也不在意，宇宙那麼大，無論發生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不稀奇。人族隻是在不斷地犯以前犯過的錯誤而已，也正是一次次地吃著血與火的教訓，人族的腳步才踉蹌前行。
和平下的陰謀和齷齪，遠不是戰亂中的血腥和屠殺可比。
夏辰的神識鑽出葫蘆，看外麵的雨勢，“幾天內，那鯉魚精就要捲土重來了，到時候就看看我們的星星妹妹怎麼去大顯神通。關鍵是不要破壞饒州城，也不要傷害百姓。”
“星星說就是吹口氣的事情。”冰雪眨巴著一雙彎彎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