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焚長安 第64章 確有情 頂級陽謀,願者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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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有情
頂級陽謀,願者上鉤
回紇乃李唐宿敵,
近年來屢屢犯邊,趙翼曾與之數度交鋒,深知其蠻橫。
此番回紇遞來婚書,
趙翼隻覺奇恥大辱,
不料蕭沉璧卻態度溫煦,不僅接下婚書,更吩咐將使者毗伽安置在館驛,好生款待。
趙翼心下焦灼,
商議完軍務後忍不住問道:“回紇是蠻夷之地,那可汗已年逾七十,
姬妾成群。您如今和少主內鬥正酣,他這顯然是趁人之危,您萬萬不可應允!”
蕭沉璧執卷於燈下,素手映著暖光,
顯得愈發瑩白:“我知道。七十歲豈不更好?正好活不長了。”
趙翼深深蹙眉:“郡主年華正好,難道真的甘願為了魏博犧牲自己?何況,
那回紇乃化外之地,
父死子繼,倫常悖亂。可汗若死,您還要嫁與其子!今日來的使者毗伽便是可汗幼子,此人雖貌尚可,卻殘忍至極,沉湎女色更甚其父,
二十多歲就已經有十個兒子,癖好也格外特彆,花樣百出,折於他手中的女子不知凡幾。今日他看您的眼神那般無禮,
末將……”
“將軍是覺得我治不住他?”蕭沉璧輕笑,“他們父子不是好對付的,難道我就是善茬?來日回紇誰主沉浮可還不一定!”
“末將絕無此意!”趙翼辯解,“郡主之能,末將自然心悅誠服。末將隻是……隻是恐郡主受委屈……”
“將軍的忠心我完全知曉。河朔三鎮,乃至天下,再無華館驛。
此處由朝廷直轄,太子儀仗抵達的前一日,東宮衛隊便已清場佈防,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將驛館圍得鐵桶一般。
依製,節度使須親來謁見。
蕭懷諫雖懷有異心,但在這節骨眼上,表麵功夫卻不得不做,提前一日便率軍至魏州候見。
蕭沉璧同樣接到傳召,不同的是,她於前一晚私下命人遞了帖子,說是有要事相商,想要提前見一見李修白。
可惜,那帖子被原封不動地送回來。
瑟羅模仿迴雪冷冰冰的語氣回道:“殿下有言,有事明日自會傳召。”
說完,她憂心不已:“郡主,從前我們與這位太子結怨不少,隻怕他已懷恨在心,此番前來,難道真是為報複?”
蕭沉璧初聞李修白以宣慰使身份率軍而來時,原以是自己的計策奏效。
此刻見他這般態度,也不由心生猜疑,將帖子擲於案上,默然不語。
是了,李修白縱然對她有情,卻也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豈會任她擺佈?
看來此次會盟,必有一番凶險博弈。
——
是夜,蕭沉璧睡得並不安穩,早起時眼下泛出淡淡青影。
今日這場合卻絕不能露怯,於是她特意命梳頭娘子給她好好裝扮了一番。
她身著硃紅襦裙,外罩一件孔雀羅裁就的廣袖短衫,腰間束著綴滿珍珠的蹀躞帶,帶上還垂懸著香球與玉璜,行動時清響泠泠。
從屋內出來之後,瑟羅不敢直視,隻覺豔光奪目,貴氣逼人。
章華館驛門前,原本今日有不少人等著看蕭沉璧笑話。
然而,當蕭沉璧微揚下頜,裙襬曳地,款款下了馬車時,周遭瞬間安靜無比,隻覺她走過的地方還留有餘香,久久難回神,哪還記得什麼譏嘲?
不過,這位的手段可比她的容貌更出名,眾人即便覺得奪目,卻不敢有絲毫褻瀆。
隻有回紇的毗伽目光放肆,緊緊跟隨著蕭沉璧的身影,彷彿毒蛇一般死死纏上去。
館驛內此刻已經完全被東宮守衛把持,蕭沉璧帶著趙翼一起入席。
蕭懷諫坐在對側,也是一身華服,一副頗有威嚴的模樣。
姐弟倆目光相碰,一言不發。
天色漸晚,李修白終於在屬官簇擁下入場。
他已正式被冊封為太子,較之從前的隱忍蟄伏,此刻的他鋒芒畢露。
頭戴遠遊冠,身穿絳紗袍,腰佩金玉帶,行走間,衣飾上彷彿有雲龍流轉,儘顯天家威儀,儲君風範。
相形之下,若說蕭懷諫先前還有一分節度使的威嚴,在李修白這般成熟穩重的太子麵前瞬間被襯成了初出茅廬的少年。
眾人紛紛行禮問安。
片刻,上方傳來低沉威儀的聲音:“諸位請坐。”
蕭沉璧不由心想,難怪他當初出使幽州能宣慰徐庭陌成功,這般不怒自威,的確容易令人心折。
會盟為期三日,按照慣例,這,鱗爪在光影裡張牙舞爪,才知認錯了人。
她淡聲道歉,並未看他,轉身欲回院落。
然而酒意未消,腳下忽一滑往後跌去,旋即被一雙手穩穩扶住。
頭頂上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尾音勾著點涼薄:“這裡不是棲霞莊,郡主也不必裝酒醉了。”
蕭沉璧擡眸直視他,那張臉依舊俊美無儔,卻也更加薄情。
看來,借婚事引他出手,完全是她自作多情了。
此人此刻隻怕恨透了她。
她甩開他的手:“殿下誤會了,本郡主即便喜歡算計,也冇蠢到同一招數用兩次。”
李修白指尖彷彿還殘留她的柔軟和餘溫,聲音卻又冷又硬:“說的也是,郡主何其聰慧,計謀百出,自然不屑於用重複伎倆。”
這話明晃晃的諷刺,蕭沉璧忍不住刺回去:“花好月圓,殿下可不是寡慾的人,今日時候不早了,剩下的時辰恐怕不夠殿下用的吧?殿下不回去和佳人作伴,同我這箇舊人翻這些舊賬有何意義?”
李修白眉梢幾不可察地蹙了下,聲音沉了沉:“誰跟你說的?”
蕭沉璧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是在問前一句,想提起他從前對她做的那些事,又覺得羞恥,說不出口,隻是反唇相譏:“還用彆人說,殿下什麼性情當我不知道麼?我那位表妹雖然姿容不錯,但體弱多病,殿下還是留心些,若是鬨出了人命可不甚光彩!”
李修白聽著她諷刺的語調,聲音也帶了一絲火氣:“郡主果然仁愛,即便被魏博驅逐,還是如此關心從前的子民。孤一向有分寸,郡主陪伴孤大半年,現在不是還好端端的嗎?”
蕭沉璧背對著他,愈發心煩:“既如此,殿下還不快走?**一刻值千金,何必同我一起吹冷風?”
兩月不見,她清減了些,腰身細得不盈一握。
秋風捲起素紗,她下意識環住雙臂,愈發顯得身形單薄。
李修白知道她怕冷,從前一冷她便往他懷裡鑽,手腳都纏上來,緊緊貼著他取暖。
有一瞬他想解下大氅,然而此時,餘光一瞥,忽然看到後麵拿著披風過來的人影,甚至,還是兩道人影。
他手又放下,語氣也愈發冷:“郡主馬上便不必吹冷風了,多的是人給你送。郡主還是這般厲害,無論到何處,總能輕易蠱惑人心。”
說罷,他轉身便走。
蕭沉璧看著他高大冷漠的背影,手心緊攥。
此時,趙翼和毗伽分彆拿著披風過來。
她卻一把推開,獨自回房。
此刻她不僅不覺冷,甚至覺得心口燥鬱,猶如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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