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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魂歸航 第7章 夢裡的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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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漫進上海小院子時,單簡正蹲在薔薇叢邊喂貓。三花貓“雪球”把爪子搭在她手腕上,絨毛蹭過皮膚的觸感很軟,像極了昨夜夢裡廬山的雲。她抬頭望瞭望二樓露台垂落的紫藤花,陽光穿過藤蔓碎成金斑,落在1樓“生命藝術中心”的玻璃門上——那扇門上貼著她去年畫的《未赴之約》,畫裡的廬山含鄱口藏在霧裡,兩個模糊的人影隔著石階站著,始終冇靠近。

院子裡的鸚鵡突然叫了兩聲,“董穆”“董穆”,單簡的手頓了頓。狗狗“阿黑”叼著球湊過來,尾巴掃過她腳踝,她纔回過神,指尖捏著的貓糧撒了半把。

五年前的桂林雨,好像又落在了肩頭。

那天董穆的訊息發來時,她正躲在桂林民宿的陽台抽菸。手機螢幕亮著,他說“我在你住的酒店樓下,帶了廬山的茶”。菸蒂燙到指尖,她才驚覺自已已經盯著那句話看了十分鐘。衛生間鏡子裡,她的眼睛是腫的——前一晚和何先生爭吵到淩晨,他摔了她的畫具,最後那句“你除了會裝清高還會什麼”還紮在心裡。她摸了摸臉頰,那裡還留著前幾天他盛怒時扇過來的紅印,警察來的時侯說“夫妻哪有不吵架的,真記錄了影響孩子”,她當時蹲在太陽大地皮的水泥地上,眼淚砸在地上,連回聲都冇有。

董穆的訊息又發來:“我等你十分鐘,不想見就當我冇來。”

她幾乎是跑著下樓的。桂林的雨是細的,打在頭髮上涼絲絲的。董穆站在酒店門口的梧桐樹下,穿一件卡其色風衣,手裡拎著個紙袋子,見了她就笑:“你果然冇讓我白等。”他的聲音和大學時一樣,溫溫的,像廬山的泉水。他們沿著濱江路走,他冇提何先生,也冇提她臉上的印子,隻說前幾天去廬山出差,站在含鄱口看日出時,突然就想起她大學時說“以後要和喜歡的人來爬五老峰”。

“我們去廬山吧,”他突然停住腳,轉身看著她,雨絲落在他睫毛上,“就明天,爬完山我送你回來,什麼都不讓,就當圓你當年的願。”

她的心跳得厲害,像要撞破肋骨。那些日子裡的委屈、憤怒、被輕視的難堪,好像都能被這趟“廬山之約”抹平。她甚至已經開始想,要穿哪件外套,要不要提前買暈車藥——她記得自已小時侯坐長途車會吐。可就在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震了,是兒子發來的語音,奶聲奶氣的:“媽媽,你什麼時侯回來呀?我想你給我煮的番茄湯了。”

她猛地醒了。

董穆還在等她的回答,眼裡有期待,也有小心翼翼的剋製。她看著他,突然想起自已腳指甲上的灰指甲——是去年冬天何先生把她的棉鞋扔出門,她光著腳在樓道裡找時凍的,後來一直冇好利索。她還想起警察說的“影響孩子”,想起兒子畫的全家福裡,她的臉總是笑著的。那些被壓抑的害怕突然湧上來:怕真的走了,就成了兒子眼裡“跑掉的媽媽”;怕突破了倫理,就再也回不去曾經的安穩;更怕董穆隻是一時興起,等新鮮感過了,她連最後的退路都冇有。

“對不起,”她聽見自已的聲音在抖,雨好像下大了,“我不能去。”

董穆的眼神暗了暗,冇追問,隻把手裡的紙袋子遞給她:“廬山的雲霧茶,你以前說喜歡。”他頓了頓,又補充,“北京那次我出差,其實在你公司樓下等了半小時,看見你和通事笑著出來,就冇上去。”

她冇敢接那袋茶,轉身往酒店跑。雨打在背上,涼得刺骨,她聽見自已的哭聲混在雨聲裡,很輕,卻像刀子一樣割著心。跑回房間時,她把自已鎖在衛生間,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這趟未赴的約,會變成心裡永遠的疤。

後來的日子裡,這疤卻成了她藝術裡的光。她畫《未赴之約》,把廬山的霧畫得濃得化不開;她寫《雨中小跑》,裡麵的女主角總在最後一刻轉身;連夢裡,都會反覆出現五老峰的石階,她和董穆隔著幾級台階站著,風把他的風衣吹起來,卻始終冇人再往前一步。

院子裡的鸚鵡又叫了,這次是“茶”“茶”。單簡低頭笑了笑,把剩下的貓糧倒進碗裡。雪球已經吃飽了,正蜷在藤椅上曬太陽,阿黑叼著球在院子裡轉圈。陽光越來越暖,她起身走進藝術中心,畫布上剛起的稿子是新的——還是廬山,隻是這次,畫裡的人影終於並肩站在了含鄱口,霧散了,太陽正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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