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悄然落下的聲音 018
謝明旭看著喬詩情的眼淚,閉了閉眼,聲音裡是無儘的疲憊與悲傷。
“小情,我纔是那個養了你這麼久的人,這麼多年,你哪怕,就沒有一點對我動心嗎?”
喬詩情語氣依舊冷硬:“我隻把您當長輩,以後請不要再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
“我確實對沈寂有好感,但我們現在還隻是普通同學。”
“以後我搬出去住,我現在要休息了,晚安小叔,您也早點睡吧。”
說完,喬詩情毫不留情地將門給關上。
謝明旭被關在門外,整個人如同置身寒冬臘月,寒意從骨子裡透出來。
這一刻,他好像又再次失去了喬詩情。
那天後,喬詩情真的從謝家搬了出去,隻逢年過節的時候回來看謝奶奶。
她再也不回謝明旭的任何訊息,好似二人隻是陌生人。
謝明旭隻能從助理口中聽說她的訊息。
一年後,喬詩情申請出國交換專案,和沈寂一起去了米國留學。
等到謝明旭知道時,她已經到了大洋彼岸。
他正準備追過去,卻收到喬詩情的資訊。
【謝明旭,在我十八歲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中和現實完全不一樣。
夢裡的你態度和現在很不一樣,你對我很厭惡,避之不及。
我懷了孩子,被你打胎,還有一個叫喬馨的女人將我的孩子丟進火爐燒掉。
這個夢以我跳江自殺結尾。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但這似乎能解釋我對你莫名的恐懼與你對我如此強烈的感情。
以後不要再找我了,我很感謝你和謝奶奶對我的撫養,但我沒辦法再繼續待在謝家……
小叔,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小叔,希望您和奶奶能健康平安。】
謝明旭握著手機,僵立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繁華都市的車水馬龍,而他的世界,卻在喬詩情那條長長的簡訊抵達時,徹底崩塌。
簡訊裡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他心臟最深處,攪動著那些被他深埋、試圖用今生彌補的前世罪孽。
最後一絲僥幸,最後一點微弱的希望,也隨著這聲決絕的“最後一次”而徹底熄滅。
謝明旭緩緩滑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玻璃幕牆。
原來,重生不是恩賜,而是更漫長的淩遲。
他親眼看著自己如何再一次,將最心愛的人推離身邊。
他輸了。
輸給了前世那個冷酷殘忍的自己,輸給了命運無情的輪回。
他沒有去追喬詩情。
他不能再出現在她的生命裡,那是對她最大的殘忍。
幾天後,謝明旭召開家族會議,將自己持有的謝氏集團所有股份和決策權,移交給了一位能力出眾的堂弟。
之後,他獨自離開。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去哪裡,隻帶走了最簡單的行李。
他去了南方一座香火冷清、遠離塵囂的古寺。
住持看著他眼底深不見底的痛苦和決絕,並未多問,隻道:“塵緣已儘?”
謝明旭閉目,眼前閃過前世今生無數畫麵。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所有過往的痛苦都吸入肺中,再緩緩吐出。
“儘矣。”
青絲落儘,袈裟加身。
世間再無商界巨擘謝明旭,隻有法號“了塵”的僧人。
另一邊,大洋彼岸。
喬詩情和沈寂在異國他鄉相互扶持,共同奮鬥。
沒有了謝明旭帶來的無形壓力和恐懼,喬詩情的藝術天賦得到了充分的發揮。
她的畫作融合了東方韻味與現代氣息,逐漸在國際上獲得認可。
沈寂的創業專案也進展順利,他始終陪伴在喬詩情身邊,尊重她,支援她。
幾年後,喬詩情回國舉辦個人畫展,已是名聲大噪。
畫展盛況空前,謝奶奶也來了,看著自信閃耀、笑容明媚的喬詩情,老人眼中含淚,既是欣慰,又是對孫兒無儘的思念和歎息。
喬詩情挽著沈寂的手臂,從容應對各方來賓。
她的人生,終於掌握在了自己手中。
期間,她隱約聽說有傳言他謝明旭出家了。
聽到這個訊息時,喬詩情的心隻是微微刺痛了一下,隨即釋然。
或許,這對他們彼此而言,都是最好的歸宿。
那個光怪陸離的“夢”,也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淡去,成了記憶中一個不再能引起波瀾的模糊片段。
又過了許多年,一個雲遊的枯瘦僧人在一個飄雨的黃昏,駐足於一家畫廊窗外。
櫥窗裡,展示著國際著名畫家喬詩情女士的最新畫作,旁邊是她與丈夫沈寂出席慈善晚宴的恩愛照片。
僧人凝視著照片上喬詩情幸福平和的笑容,看了許久許久。
雨水打濕了他洗得發白的僧袍,他卻渾然不覺。
最終,他雙手合十,朝著照片的方向,深深一揖。
似乎有某種沉重的東西,隨著這一揖,終於徹底放下。
轉身,蹣跚走入朦朧煙雨之中,再無回頭。
此岸,彼岸。
各自花開,各自安好。
塵緣已了,惟餘梵音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