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白銀 第71章 龍潭迷霧
弩箭釘入船舷的刹那,沈滄瀾拽著趙鐵滾入炮位陰影。濃霧中金鳴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沈將軍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敘?”
沈滄瀾按著刀柄冷笑:“金總兵擺下這般陣仗,不像待客之道。”
“對待窺探軍機的宵小,何須客套?”金鳴的身影在霧中若隱若現,“你夜探水師軍港,意欲何為?”
“查證倭國硫磺為何出現在大明戰船上。”沈滄瀾舉起刮下的漆屑,“金總兵作何解釋?”
霧中傳來一聲輕歎:“沈將軍可知,上月水師在台山洋麵繳獲三艘倭船?”
不待沈滄瀾應答,金鳴繼續道:“那些硫磺正是戰利品。本將要留著它們,等擒住海龍王時,用倭人的火藥送他上路。”
趙鐵低喝:“那為何隱瞞不報?”
“軍機要務,豈需向你這等擅闖軍港之人稟報?”金鳴聲音轉冷,“沈將軍,你雖得聖眷,但福建水師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突然,港外傳來急促鑼聲。瞭望塔上士卒驚呼:“倭船!有倭船突襲!”
濃霧被火光撕開,五艘倭船如鬼魅般逼近。金鳴厲聲下令:“各艦迎敵!弓弩手封鎖航道!”
沈滄瀾趁亂躍起,刀鋒直指金鳴:“倭寇來得太巧了!”
金鳴拔劍格擋,火星四濺:“你懷疑本將通倭?”
“查過便知!”沈滄瀾招式淩厲,逼得金鳴連退三步。
混戰中,一枚火箭擊中倭船桅杆,燃燒的帆布照亮船頭站立的身影——竟是個戴青銅麵具的白衣人。
金鳴見狀瞳孔驟縮:“海龍王!”
白衣人長笑一聲,擲出枚鐵丸。濃煙爆開時,倭船已調轉船頭遁入迷霧。
沈滄瀾欲追,卻被金鳴攔住:“窮寇莫追,當心埋伏。”
“金總兵認得此人?”
金鳴收劍入鞘,麵色陰沉:“三年前在舟山交過手,此獠擅長火攻,折損我五艘戰船。”
福州城·都指揮使司
王守敬的信使呈上密函:“尚書大人問,將軍可需增援?”
沈滄瀾盯著海圖沉吟:“告訴王尚書,暫不必打草驚蛇。”他轉向趙鐵,“查清那艘被火箭擊中的倭船去向。”
三日後,趙鐵帶回個燒傷的水手:“在礁石灘找到的,說是倭船在龜山島附近沉沒。”
沈滄瀾審視水手掌心的老繭:“你是明軍?”
水手顫聲:“小人是金總兵親兵,奉命在倭船臥底……”
“哦?”沈滄瀾指尖輕叩案麵,“那你可知,海龍王為何親自現身?”
“是為……是為銷毀證據。”水手從懷中取出半截賬冊,“這是倭船上的貨單,記載著與月港商號的交易。”
沈滄瀾翻看賬冊,忽然按住某頁:“這筆三千兩的銀子,為何經市舶司轉手?”
水手眼神閃爍:“小人不知……”
“你可知欺瞞欽差是何罪?”沈滄瀾冷笑,“金鳴的女婿執掌市舶司,這筆銀子最終進了誰的口袋?”
市舶司衙門
提舉周顯賠笑迎出:“沈將軍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
沈滄瀾徑直走入大堂:“本將查獲倭船賬冊,有筆銀子經市舶司流轉,特來核實。”
周顯額角見汗:“這個……商稅往來繁雜,容下官細細查證。”
“不必了。”沈滄瀾丟擲賬冊,“這筆銀子最終轉入‘金盛號’,而這家商號的東主,正是金總兵的族弟。”
周顯撲通跪地:“將軍明鑒!這都是嶽父吩咐……”
“本將知道。”沈滄瀾俯身低語,“我要你繼續陪他們演這出戲。”
當夜,趙鐵不解:“大人既知金鳴涉案,為何不抓?”
“海龍王能調動倭寇,必在朝中有人。”沈滄瀾摩挲著九頭海蛇拓樣,“金鳴不過是個卒子。”
水師軍港。
金鳴對著黑暗處躬身:“屬下辦事不力,請主上責罰。”
陰影中傳來變調的聲音:“沈滄瀾必須死。三日後巡閱水師,你知道該怎麼做。”
“可王守敬那邊……”
“自有京中貴人應付。”陰影擲出枚令牌,“調霹靂營聽用,做得乾淨些。”
令牌落入金鳴手中時,窗外傳來瓦片輕響。金鳴疾步推窗,隻見野貓躥過屋簷。
福州驛館
沈滄瀾聽完趙鐵稟報,指尖劃過茶杯:“果然要動手了。”
“屬下聽得不清,隻聽見‘霹靂營’、‘巡閱’數字。”
“足夠了。”沈滄瀾蘸水在桌上畫著,“霹靂營擅火器,金鳴要在水師演武時製造意外。”
趙鐵急道:“那您更不能去!”
“不去如何擒賊?”沈滄瀾冷笑,“傳信給王尚書,三日後我要借他的旗牌一用。”
晨光透窗時,新任福建巡撫的儀仗已至城外。沈滄瀾整裝出迎,卻見轎中端坐的竟是張惟賢。
英國公微服出巡,第一句話便石破天驚:
“皇上要你查清,海龍王與鄭氏海島有無關聯。”
沈滄瀾心頭巨震——鄭氏,正是當年縱橫東南的海商王直舊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