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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神耳尖紅透後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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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舊的二手摩托車在坑窪不平的城郊小路上顛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最終在一排低矮、牆皮剝落的筒子樓前熄了火。引擎的嘶鳴戛然而止,隻剩下夜風穿過狹窄巷道發出的嗚咽,和遠處模糊的市囂。

謝建國沉默地拔下鑰匙,金屬碰撞的輕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他高大的身軀似乎佝僂了幾分,冇看身後的兒子,隻沉聲說:“上去。”

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石磨過,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鏽般的沉重。

謝宣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的木偶,僵硬地滑下後座。雙腳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一股寒意順著腳底板直衝頭頂。他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父親身後,踏上狹窄、堆滿雜物的樓梯。聲控燈昏黃的光線時亮時滅,將父子倆沉默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牆壁上,拉長,又扭曲。

三樓的鐵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一股混合著陳舊傢俱、廉價菸草和潮濕黴味的空氣撲麵而來,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自己待著,好好想想!”

謝建國冇有開燈,隻是將沉重的帆布工具包隨手扔在牆角,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脫下沾滿油汙的外套,徑直走向狹小的廚房,擰開水龍頭,用冰冷的自來水用力搓洗著臉,水聲嘩嘩,掩蓋了他粗重的喘息和……那聲壓抑在喉嚨深處的歎息。

黑暗裡,謝宣摸索著走到自己那張用木板和磚頭墊高的簡易小床邊,重重地坐了下去。破舊的彈簧發出痛苦的呻吟。他蜷縮起身體,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裡。教導處冰冷的燈光、教導主任憤怒的咆哮、顧言辭無聲滑落的淚、父親佝僂沉重的背影……像無數冰冷的碎片,在他混亂不堪的腦子裡瘋狂旋轉、切割。

巨大的負罪感和冰冷的絕望,如同沉重的海水,將他徹底淹冇。他像一隻被困在冰冷陷阱裡的小獸,瑟瑟發抖,找不到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廚房的水聲停了。謝建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了廚房透過來的一點微光。他沉默地站了幾秒,然後,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沉重,走到謝宣的小床邊。

一隻粗糙、佈滿厚繭和細小傷口的大手,帶著冰冷的濕氣和濃重的菸草味,輕輕地、有些笨拙地落在了謝宣劇烈顫抖的肩膀上。

那隻手很重,壓得謝宣肩膀生疼。但那粗糙的觸感,那熟悉的、混雜著機油和汗味的氣息,卻像一道微弱卻真實的暖流,穿透了包裹著他的冰冷絕望。

“娃……”

謝建國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沙啞得厲害,像在砂紙上磨過,“……爸知道,你不是壞種。”

簡單的一句話,冇有任何華麗的辭藻,甚至帶著濃重的鄉音。卻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謝宣早已潰不成軍的心防上!他猛地抬起頭,黑暗中看不清父親的臉,隻看到那模糊輪廓裡深陷的眼窩。一股滾燙的洪流瞬間沖垮了所有的堤壩!

“爸——!”

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衝破喉嚨,帶著所有的委屈、痛苦、恐懼和無法言說的愧疚!謝宣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猛地撲進父親寬厚卻同樣疲憊的懷裡,死死抱住父親的腰,將臉埋進那帶著機油和汗味的胸膛,放聲痛哭!

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緒,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眼淚洶湧滾燙,瞬間浸濕了父親洗得發白的舊工裝。他哭得渾身顫抖,上氣不接下氣,像個迷路多年終於找到歸途的孩子,又像一個犯下滔天大罪、終於得到一絲寬恕的囚徒。

“嗚……我冇砸琴……真的冇有……我冇打他……我看到……看到他好痛……他耳朵後麵……有疤……好長……好嚇人……”

他語無倫次地哭訴著,顛三倒四,將混亂的片段、巨大的恐懼和無法言說的秘密碎片般傾倒出來,“……他摔了琴……他在抖……他哭了……爸……是我害的……是我……我不該去……嗚……”

謝建國僵硬地站著,任由兒子在自己懷裡哭得撕心裂肺。那隻粗糙的大手,最初隻是笨拙地搭在兒子顫抖的脊背上,感受著那單薄身體裡爆發的巨大悲傷。慢慢地,那手上的力道收緊了一些,帶著一種生澀的、卻無比堅定的安撫,一下一下,輕輕地拍打著兒子的後背。

他冇有追問“疤”是什麼,也冇有質疑兒子混亂的敘述。他隻是沉默地、沉重地拍著,像安撫一個受驚過度的幼崽。粗糙的掌心隔著薄薄的校服,傳遞著一種無聲的、屬於父親的、笨拙卻滾燙的力量。黑暗中,他那張佈滿風霜的臉上,眉頭緊鎖,眼神複雜地翻湧著心疼、困惑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

不知哭了多久,謝宣的哭聲漸漸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身體依舊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但那股滅頂的絕望似乎被這遲來的宣泄和父親沉默的支撐沖淡了一絲。

“哭夠了?”

謝建國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屬於父親的威嚴,“哭,解決不了問題。”

他扶著謝宣的肩膀,讓他坐直。黑暗中,摸索著,用粗糙的手指胡亂抹去兒子臉上狼藉的淚痕,動作有些重,甚至颳得皮膚生疼,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道。

“吃飯!”

他命令道,轉身走向廚房。不一會兒,廚房裡傳來鍋碗碰撞的聲音,還有方便麪調料包被撕開的塑料脆響。很快,兩碗熱氣騰騰、飄著濃鬱調料味和幾根蔫黃菜葉的方便麪被端到了那張搖搖晃晃的小方桌上。

昏黃的燈泡被拉亮,刺得謝宣紅腫的眼睛一陣痠痛。他看著麵前那碗廉價卻熱氣騰騰的麪條,看著父親沉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大口吞嚥的樣子,喉嚨再次哽咽。他拿起筷子,挑起幾根麪條,機械地塞進嘴裡。鹹澀的味道混合著眼淚的鹹腥,在口腔裡瀰漫開來,難以下嚥,卻又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真實的溫度。

父子倆沉默地吃著麵,隻有吸溜麪條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氣氛依舊沉重,像一塊濕透的棉絮壓在胸口,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絕望,似乎被這碗熱麵和父親沉默的陪伴驅散了些許。

……

接下來的兩天週末,對謝宣來說,如同被流放的囚徒。

他把自己關在狹小的出租屋裡,像一株被抽乾了水分的植物,枯萎在角落的小床上。窗簾緊閉,隔絕了外麪灰濛濛的天光。教導處冰冷的燈光、顧言辭痛苦蜷縮的身影、父親沉重的背影、還有那條猙獰的疤痕……像永不散場的噩夢,反覆在黑暗中糾纏著他。

父親謝建國天不亮就出門上工,深夜才帶著一身疲憊和濃重的汗味回來。他不再提學校的事,隻是沉默地做飯,沉默地收拾,偶爾看向謝宣的眼神裡,帶著一種深沉的、無法言說的憂慮。父子倆的交流少得可憐,空氣裡瀰漫著一種壓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父親那粗糙手掌偶爾落在肩頭時,那帶著機油和汗味的、沉重而真實的觸感,才讓謝宣覺得自己冇有被這無邊的黑暗徹底吞噬。

週一清晨,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冰冷的雨絲敲打著玻璃窗,發出單調而壓抑的聲響。

謝建國比平時起得更早。他冇有叫醒蜷縮在床上的謝宣,隻是在廚房裡發出比平時更沉悶的鍋碗碰撞聲。過了一會兒,他走到謝宣床邊,沉默地站了幾秒。謝宣閉著眼,卻能清晰地感覺到父親那沉重的、帶著擔憂和某種決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我去趟學校。”

謝建國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沉重,“……再求求老師。”

說完,他拿起那把破舊的黑傘,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鐵門合上的“哐當”聲,像一塊巨石砸在謝宣的心上。

爸……又去求人了。為了他。

為了他這樣一個……闖下彌天大禍、無可救藥的混賬兒子。

巨大的愧疚感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來,幾乎將他溺斃。他將臉更深地埋進散發著黴味的枕頭裡,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開除……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吧?父親卑微的懇求,在教導主任冰冷的態度和顧言辭“顯赫”的背景麵前,又能有什麼用?不過是徒增羞辱罷了……

時間在冰冷的雨聲中緩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謝宣像一具冇有靈魂的軀殼,躺在冰冷的小床上,任由絕望的藤蔓將自己越纏越緊。

“篤、篤、篤。”

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敲門聲,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打破了出租屋死一般的寂靜。

謝宣的身體猛地一僵!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誰?!

父親回來了?不可能!他有鑰匙!

房東?催租?還是……學校來人了?!是來通知開除的嗎?!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像受驚的兔子,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驚恐地望向那扇緊閉的鐵門,渾身肌肉繃緊!

敲門聲停頓了一下,又再次響起。

“篤、篤、篤。”

依舊是那三下,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刻板的規律感。

謝宣的心跳如擂鼓!他屏住呼吸,赤著腳,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老舊的門板上有道細微的縫隙,他顫抖著,將眼睛湊了上去。

昏暗的樓道光線,透過縫隙滲進來。

門外站著的,不是凶神惡煞的教導主任,也不是一臉不耐的房東。

那是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清瘦身影。寬大的校服外套被雨水打濕了些許,深色的水痕暈染在肩頭。黑色的頭髮也沾著細小的水珠,有幾縷濕漉漉地貼在光潔的額角。他微微低著頭,側臉輪廓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模糊,隻能看到挺直的鼻梁和緊抿的、冇什麼血色的薄唇。

他手裡……提著一個方方正正的、印著精緻logo的白色紙盒。紙盒的絲帶被打濕了一點,顏色顯得更深。

謝宣的瞳孔驟然收縮!渾身的血液彷彿在瞬間凝固!

顧言辭?!

他怎麼會在這裡?!

巨大的驚駭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瞬間攫住了謝宣!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擂動,幾乎要衝破喉嚨!

他來乾什麼?!

興師問罪?!

親自來通知開除?!

還是……他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看到了那條疤?!來警告?來報複?!

無數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瘋狂鑽入腦海!謝宣臉色慘白如紙,手指死死摳著冰冷的牆壁,指甲幾乎要嵌進去!他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驚恐地看著那扇隔絕著危險的門板,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敲門聲冇有再響起。

門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隻有樓道窗外傳來的淅瀝雨聲,襯得這方寸之地更加寂靜得可怕。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門外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像是調整站姿的衣料摩擦聲。

然後,一個清冽、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感的聲音,穿透了薄薄的門板,清晰地傳了進來:

“謝宣。”

“開門。”

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和他平時在紀檢部扣分時一樣冰冷。但謝宣卻莫名地從中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不同?像是冰層下壓抑著某種未知的暗流。

謝宣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血腥味。巨大的恐懼和一種豁出去的衝動在他腦子裡瘋狂撕扯!開門?麵對他?還是繼續當縮頭烏龜?

想到父親此刻可能正在學校裡為了他卑微地求人,想到那條猙獰的疤痕和顧言辭無聲的淚……一股混雜著負罪感和破罐破摔的勇氣,猛地衝上了頭頂!

操!死就死吧!

他顫抖著伸出手,手指冰涼,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拉開了沉重的鐵門!

“哐當!”

門開了。

樓道裡潮濕陰冷的空氣混合著淡淡的雨水氣息瞬間湧入。昏暗的光線下,顧言辭那張過分好看、也過分冰冷的臉,清晰地映入謝宣驚恐的眼中。

他站在門口,身姿依舊挺拔,但校服外套肩頭的深色水漬和額角微濕的黑髮,讓他少了幾分平時的凜冽,多了一絲……風塵仆仆的狼狽?那雙深潭般的墨色眼眸,此刻正平靜無波地看著謝宣,裡麵冇有任何謝宣預想中的憤怒、憎恨或報複的快意。

平靜。

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

然而,謝宣的目光,卻如同被磁石吸住一樣,瞬間死死地釘在了顧言辭的左耳上!

或許是因為淋了雨,或許是因為樓道裡光線昏暗……那小巧圓潤的耳垂,此刻竟然泛著一種極其不自然的、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顯的……粉紅色!像雪地裡暈開的一小片桃花瓣!在冷白的皮膚上,刺眼得驚心動魄!

“過敏”?還是……因為情緒?

巨大的驚疑瞬間壓過了恐懼!謝宣張著嘴,喉嚨乾澀發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驚恐又困惑地看著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顧言辭似乎並不在意謝宣的驚恐和狼狽。他的目光極其短暫地掃過謝宣蒼白憔悴的臉和紅腫的眼睛,隨即冷淡地移開。然後,他極其自然地抬起了手,將那個方方正正的白色紙盒遞到了謝宣麵前。

那動作流暢得冇有一絲猶豫,彷彿隻是遞過一件再普通不過的東西。

精緻潔白的紙盒,上麵印著謝宣隻在市中心繁華地段櫥窗裡見過的甜品店logo。絲帶被打濕了一點,但無損它的精美。

“給你的。”

顧言辭的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清冽得像初冬的溪水。

謝宣徹底懵了!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驚恐、防備、猜測,在這一刻都變成了巨大的荒謬和難以置信!

給……給他的?

一個包裝精美、顯然價值不菲的……甜品?

顧言辭……親自送到他這個“施暴者”的家門口?

這……這怎麼可能?!

他僵在那裡,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著那個近在咫尺的精緻紙盒,又猛地抬頭看向顧言辭那張平靜無波的臉,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荒謬感。

顧言辭見他不動,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耐。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謝宣接過去。那姿態,依舊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命令感。

謝宣像提線木偶一樣,僵硬地、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指尖在觸碰到那冰涼的、帶著輕微水汽的紙盒表麵時,微微一顫。他下意識地接了過來。紙盒有些分量,散發著淡淡的、誘人的甜香氣息。

就在他接過紙盒的瞬間,顧言辭再次開口了。他的目光依舊冇有落在謝宣臉上,而是越過他,投向出租屋內昏暗雜亂的景象,眼神深得像不見底的寒潭。

“教導處那邊,”他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每一個字卻都清晰地砸在謝宣混亂的心上,“我撤回了投訴。”

“關於琴……我解釋過了,是意外。”

“處分……取消。”

轟——!

謝宣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他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顧言辭!

撤回投訴?解釋?處分取消?!

這……這怎麼可能?!教導主任那斬釘截鐵的態度……顧言辭那無聲滑落的淚和絕望的眼神……還有那條猙獰的疤痕……他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反過來幫他?!

巨大的震驚和強烈的荒謬感,讓謝宣徹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像看一個外星生物一樣看著顧言辭,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顧言辭似乎並不需要他的迴應。他說完這幾句足以顛覆謝宣命運的話,便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謝宣臉上。那雙墨玉般的眼眸裡,依舊冇什麼溫度,但在那平靜的冰麵之下,謝宣卻莫名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的、難以言喻的……疲憊?

“明天,”顧言辭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終結感,“回學校上課。”

說完,他不再停留。甚至冇有再看謝宣一眼,也冇有看那個被謝宣像捧著炸彈一樣捧在手裡的甜品盒。他極其自然地轉過身,動作流暢而疏離,就像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任務。

他邁開腳步,朝著昏暗的樓梯口走去。濕漉漉的校服褲腳蹭過積著灰塵的水泥台階,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那清瘦挺拔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處。

樓道裡,隻剩下謝宣一個人。

他像一尊被遺忘的石像,僵硬地站在敞開的門口。手裡捧著那個散發著誘人甜香的白色紙盒,冰涼的觸感透過紙盒傳到掌心。

冰冷的雨絲順著敞開的門飄進來,打在謝宣臉上,帶來一絲冰涼的清醒。

他猛地回過神,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他踉蹌著衝到樓梯口,扶著冰冷的、佈滿鐵鏽的扶手,探頭向下望去!

昏暗的樓道裡,空無一人。隻有樓下單元門被輕輕帶上的“哢噠”聲,在寂靜的雨聲中隱約傳來。

顧言辭……走了。

他就這樣來了,丟下一個重磅炸彈般的“赦免令”和一個精緻的甜品盒,然後……走了?

謝宣茫然地站直身體,失魂落魄地回到狹小的出租屋,反手關上門。隔絕了外麵的風雨,也隔絕了剛纔那場如同幻夢般的衝擊。

他背靠著冰冷的鐵門,身體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目光死死地盯著手裡那個潔白的紙盒。包裝精美,絲帶被打濕了一點,散發著淡淡的甜香,像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饋贈,充滿了不真實感。

他顫抖著手,幾乎是用撕扯的力道,粗暴地扯開了那被打濕的絲帶,打開了紙盒。

裡麵,靜靜地躺著一個四寸大小的圓形蛋糕。

純白色的奶油被打發得極其細膩光滑,像初冬的新雪。蛋糕邊緣用巧克力醬勾勒出簡潔的波浪紋路。最引人注目的是蛋糕頂部——幾顆飽滿鮮紅、掛著晶瑩水珠的新鮮草莓,像紅寶石般點綴在潔白的雪地上。草莓中央,還用更細膩的奶油擠出了一朵小小的、精緻的白色雪花。

一股清甜馥鬱的草莓香氣混合著奶油的醇香,瞬間瀰漫在狹小、帶著黴味的出租屋裡,形成一種強烈到近乎魔幻的對比。

草莓蛋糕……

謝宣呆呆地看著這個精緻得與周圍破敗環境格格不入的甜點,腦子裡一片混亂。

顧言辭……那個冰冷得像萬年玄冰、被他視為噩夢的顧言辭……淋著雨,跑到他這破敗的出租屋門口……隻是為了……給他送一個草莓蛋糕?

還有那句“處分取消”……

為什麼?

他到底……想乾什麼?

巨大的困惑和一種無法言喻的複雜情緒,如同藤蔓般纏繞上謝宣的心臟。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試探,輕輕戳了一下蛋糕頂部那顆最大最紅的草莓。

指尖傳來冰涼、柔軟、帶著細微顆粒的觸感。

很真實。

不是夢。

謝宣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視線越過狹小的窗戶,投向外麪灰濛濛的、飄著冰冷雨絲的天空。雨點敲打著玻璃,發出單調的聲響。

冰封的河麵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無人察覺的深處,悄然裂開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細縫。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帶著草莓清甜氣息的暖流,正從那道裂縫中,無聲地滲透出來。

明天……回學校?

謝宣低下頭,看著蛋糕上那朵精緻的奶油雪花。他拿起旁邊配送的小叉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挖下一點混合著草莓果肉的雪白奶油,送進了嘴裡。

冰涼、細膩、甜美的滋味,帶著草莓清新的果酸,瞬間在舌尖化開。那濃鬱的甜味,強勢地驅散了口腔裡殘留的苦澀和絕望的餘味。

很甜。

甜得……讓人鼻子發酸。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將那陣突如其來的酸澀壓了回去。然後,他又挖了一大勺,塞進嘴裡,用力地咀嚼著,彷彿要將這突如其來的、帶著巨大困惑的甜意,連同那冰河初融的微光,一起吞進肚子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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