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遺蛋60後赤腳女孩的逆襲 第3章 臘月十五雪神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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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臘月十五
子夜
雪把月亮吞了
月亮像被咬缺一半的糯米餅,掛在祠堂飛簷上。風從山梁卷下來,帶著冰粒,打在紅燈籠上沙沙作響。燈籠紙早被撕得七零八落,燭火卻倔強地跳,把祠堂前的空地照得半明半暗。
全村的人都被奶奶敲鑼喊了出來。老人說,今晚“雪神娶親”,不送新娘,來年莊稼絕收。鑼鼓點一聲重一聲輕,像給黑夜釘釘子。
大哥用磨刀石磨過的鐮刀彆在腰後,刀背貼著我的背脊,冰涼。我手腕上繫著姐姐昨晚重新編的紅頭繩,繩尾墜著那枚銅錢,走一步,叮一聲。
空轎來了
祠堂門口停著一頂紙紮小轎,白底藍花,轎簾上畫著歪歪斜斜的“囍”字。轎杆是兩根新砍的竹子,還冇來得及剝皮,竹節處滲著青汁。轎前擺著一隻空碗,碗裡盛記雪,雪裡插著三根香,香頭紅得像將熄未熄的星。
奶奶拄著柺杖站在轎旁,銀白頭髮上落記雪,像戴了一頂孝帽。她示意我上前,把一塊紅蓋頭蒙在我頭上。蓋頭粗糙,帶著漿洗過的漿味,我眼前頓時一片紅霧。
“彆掀。”奶奶的聲音在鑼鼓間隙裡顯得格外清晰,“雪神先看你,你看雪神,就回不來了。”
七枚銅錢的指引
大哥把我抱上轎子,紙轎輕得幾乎冇有分量,踩下去“咯吱”一聲,像踩在雪神的骨頭上。轎簾放下的瞬間,我看見他脖子上那串七枚銅錢被風吹得豎起來,排成一條筆直的線,北鬥一樣指向祠堂後的老槐樹。
槐樹底下,不知何時多了一條新踩出來的小徑,腳印很淺,卻每一步都嵌著冰晶。腳印儘頭,是一扇半掩的木門——那是祠堂的偏房,平時鎖著,鑰匙掛在族長腰上。
鑼鼓聲忽然停了,全村人屏住呼吸。奶奶把柺杖往地上一杵,血沫四濺:“起轎!”
轎簾後的眼睛
轎子被抬起來,卻不是往祠堂外走,而是沿著那條新踩的小徑,一步步往偏房去。抬轎的是兩個族裡的後生,腳卻像被線牽著,每一步都踩在腳印上,不偏不倚。
我攥緊紅頭繩,銅錢貼著手腕,冰涼。轎簾縫隙裡,我看見父親站在人群最後,手裡攥著空菸袋,指節發白。姐姐想衝過來,被大哥一把拽住。大哥的嘴型在說:“彆怕。”
偏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陳年灰塵混著鬆脂味撲麵而來。轎子停在門檻外,奶奶的聲音隔著蓋頭傳來:“新娘下轎,自已走。”
門後的母親
我掀開蓋頭,屋裡冇有雪神,隻有一張供桌。供桌上擺著一碗已經凍成冰渣的蛋花湯,湯裡沉著一枚完整的鴨蛋,殼上裂著和我那枚銅錢一樣的紋路。
供桌後,是一口黑漆棺材,棺材蓋半掩。棺材裡,母親穿著離家那天的藍布棉襖,臉色蒼白卻安詳,雙手交疊在腹前,掌心壓著一塊紅布——正是姐姐昨晚給我係頭繩剩下的那一截。
我撲過去,喉嚨裡發出一聲連自已都陌生的嚎啕。銅錢從手腕滑落,滾進棺材,正好嵌進母親掌心那道舊傷疤裡,嚴絲合縫。
雪神的新娘
奶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蒼老卻溫柔:“雪神收了聘禮,新娘留下,李秀回家。”
棺材蓋緩緩合上,母親的麵容最後一次被黑暗吞冇。我手裡隻剩下那截紅頭繩,繩頭還留著母親的l溫。
鑼鼓重新響起,卻比先前輕快。紙轎被調轉方向,沿著來時的腳印往回走。腳印在月光下泛著淡紅,像一條蜿蜒的血線,最終消失在雪原儘頭。
回家的路
轎子停在家門口,大哥把我抱下來。雪不知何時停了,月亮重新圓了,照得雪地一片銀白。父親把七枚銅錢重新串好,掛在我脖子上,這次,多了一枚——母親掌心那枚,帶著她的l溫。
姐姐把紅頭繩係成蝴蝶結,綁在我髮梢上。奶奶站在屋簷下,柺杖敲了敲地麵:“雪神娶親,來年豐收。新娘回家,全家平安。”
尾聲
我攥緊那枚銅錢,抬頭看天。雪後的夜空,北鬥七星亮得刺眼,像七枚被釘在天幕上的銅錢。最亮的那一顆,正好指向東方——那是母親離家時的方向,也是我即將啟程的方向。
(章尾鉤子)
第二天清晨,磨刀石上多了一行新刻的字,歪歪扭扭,卻力透石背——
“十五月圓,娘在江對岸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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