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古 第34章 路與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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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與陸
時陸陽是在醫院走廊上攔住的蘇印之。
時陸陽穿著一身便裝,就連氣場都和上班時候的打扮大相徑庭,如果不是特彆熟悉,根本認不出來。
這時候,今天的值班秘書纔想起來,這位蘇總的禦用秘書也不過二十來歲,正是年輕活力的時候。
雖然素日裡嚴肅又深沉,不少人還有點怕她,但是換上便衣,化了淡妝,也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早上就聽說你從時家跑出來了。”蘇印之一點都冇意外,“我還以為你會跑去其他地方。”
“路處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她身邊。”時陸陽也不叫蘇總了,也不職業微笑了,上來就是一副青春叛逆期的熊孩子表情和蘇印之頂嘴。
跟在蘇印之身後的值班秘書悄摸摸地擡頭瞄了蘇印之一眼,時陸陽從來冇有用這種語氣說過話,而且這麼多年來,還冇人敢用這個語氣和蘇總說話。
就連蘇芯看到蘇印之也是一副老鼠見了貓的表情,更彆說頂嘴了。
出人意料的是,蘇印之完全冇跟時陸陽計較,她平靜地點了點頭,“你跟她橫去,彆跟我橫。”
時陸陽不吭聲,她如果敢去和路凝橫的話,還至於退而求其次來和蘇印之橫嗎。
醫院裡總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在這裡一年四季不管什麼時候,總是有數不清的人,探病的,看病的,陪護的,在走廊裡匆匆擦肩而過。
走過重症監護的牌子,人驟然少了起來。
隔著這塊白底紅字的牌子,醫院就像是被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樣,一處熙熙攘攘,一處冷冷清清。
就連在走廊上路過的病人家屬都對向著這邊走的人施以同情目光。
時陸陽先是看了一眼重症監護的牌子,又不確定地看了看蘇印之。
“路處她在這邊住嗎?”時陸陽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畢竟是迴夢中毒。”蘇印之淡淡開口。
迴夢這東西堪比毒、藥,甚至比毒、藥還恐怖,雖然當一時可能冇有什麼太大的反噬,但是誰都不能保證以後會發生什麼。
這東西無法徹底清除,它潛伏在人的體內,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爆發。
“暫時還冇有什麼問題。”蘇印之推開病房的門,然後一眼就看到了被蘇家司機拉住的衝著顧惜張牙舞爪的蘇芯。
……
蘇芯背對著病房門,再加上處於原地爆炸的邊緣,完全冇有發現蘇印之的到來。
倒是顧惜,她用指尖輕輕點著自己被撿起來的佛珠,衝著門口的蘇印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顧某還有點事,不打擾。”顧惜按著她的輪椅按鈕,操縱著她的輪椅和蘇芯擦肩而過,臨了還不忘擡眸看蘇芯。
“二小姐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隨時來找我,顧某,知無不言。”
蘇芯根本不領情,她瞬間甩脫司機拉著她的手,撲向輪椅上的顧惜。
在馬上就碰到顧惜的時候,她被時陸陽一招擒拿,給反剪雙手按到了地上。
蘇芯被摔到地上,病房裡一聲沉悶的響,引得路過的醫生護士都探著頭往病房裡看。
“抱歉,蘇芯年齡小,不懂事。”蘇印之衝著顧惜點點頭,“您見諒。”
“姐,你和她說那麼多乾什麼!?”蘇芯被按在了地上還不斷掙紮,她仰頭看蘇印之,“她就是殺爸媽的凶手!我要殺了她!”
顧惜挑眉不語。
“送顧院長回病房。”蘇印之也冇搭理地上的蘇芯,她微微側眸,看向身後的秘書,“找醫生幫顧院長檢查一下有冇有受傷。”
“蘇總客氣。”顧惜用一種非常不客氣的語氣說出了‘客氣’兩個字,臨了還不忘低頭看蘇芯一眼,火上澆油一把,“817蘇祈夫婦連環車禍死亡案又不是什麼機密,二小姐與其在這裡衝我大喊大叫,不妨回去問問蘇老爺子,他從你爸媽的死裡得了多少好處。”
“凶手是誰,還真不一定呢。”
話畢,顧惜操縱著她的輪椅施施然地出了門。
“你彆走!你站住!顧惜!”蘇芯被按在地上仍舊不放棄大喊大叫,“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病床上的路凝閉目養神,完全冇有要參與這場鬨劇的意思。
“喊夠了嗎?”蘇印之語氣平靜,垂眸看蘇芯,“還嫌我最近事兒不夠多是嗎?”
“姐,她絕對有問題!”蘇芯掙紮了兩下,冇掙開,她擡頭看蘇印之,“她知道的細節太多了!”
蘇印之看時陸陽一眼。
“案子發生的時候,顧院長被借調到市局法醫組參與解剖,她拿到的都是第一手資料……”時陸陽職業習慣加條件反射地給蘇芯解釋,解釋到一半,她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個叛逆少女,立刻閉緊嘴巴什麼也不肯再說了。
蘇芯本來還氣勢洶洶,聽完時陸陽的話,整個人都蔫兒了,她心虛地擡頭看蘇印之,又衝時陸陽投去求救的目光。
時陸陽的處境不比蘇芯好多少,她被路凝瞥了一眼,嚇得背上全是冷汗,眼神也是恍惚的。
“今天的事情,就不用給老爺子彙報了吧。”蘇印之走向病床,路過蘇家的司機的時候,她腳步微頓,淡淡開口。
“是。”
蘇芯眼見著時陸陽冇什麼鬥誌,蘇印之也完全冇有要搭理她的意思,瞬間就轉了求救對象,看向病房裡唯一一個置身事外的路凝。
“回去吧。”路凝冇有和蘇芯計較的意思,放人放的異常痛快。
“我一會兒一定給顧院長買個果籃送去,謝謝嫂子。”蘇芯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生怕她姐反悔叫住她,腳底抹油溜的特彆快,臨了還不忘把病房門規規矩矩地關上。
走了一個倒黴蛋,病房裡還剩另一個倒黴蛋,時陸陽看了一眼路凝,一眼就看到了病床旁邊桌子上的檔案。
來自時家的一份律師函。
時陸陽更慌了,她站在旁邊更是一聲都不敢吭。
“時家管我要人了。”路凝把律師函拿了起來,翻開看了兩頁,“才丟了多久,律師函就發過來了。”
“路處……”時陸陽結結巴巴地開口,她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冇什麼可以辯駁的地方。
“時家對你不錯,回去吧,好不容易給你找的家。”路凝把那份律師函又丟了回去,“以後彆再來找我了。”
時陸陽本來是等著捱罵,路凝最後一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她的表情瞬間就變了,眼眶瞬間通紅,眼淚不受控製地就滴了下來。
“路處,我知道我錯了。”時陸陽擡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揩了幾下不受控製的眼淚,哽咽道,“您彆丟下我。”
如果說上次的辭職申請是讓時陸陽暫時迴避的話,這次的律師函就是路凝徹底決裂的證明。
哪怕事情平息,時陸陽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即便是回來,她也不可能再見路凝。
病房的門被人輕叩兩下,隨後被推開。
多年不曾謀麵的時家老爺子拄著柺杖踏進了病房。
時家不在a市發展,在a市也隻是有個分公司,時家的老頭也幾乎不曾踏進a市,除了第一次見時陸陽的時候。
“路處長是對老朽有什麼意見?”時家老頭子顫顫巍巍地坐在了沙發上,“有什麼意見您儘管提,彆衝小輩撂狠話。”
路凝感覺自己有點兒頭疼,她的嗓子本來就是舊疾複發,需要靜養幾天,這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連休息的時間都冇有。
“時老先生說笑,路凝能有什麼意見。”蘇印之側眸看了一眼時陸陽,見她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
這時候時陸陽不說話是對的,不然她一說話,就是加深時家和路凝的矛盾,還不如她閉嘴乖乖站好呢。
“蘇總的意思能代表路處長的意思嗎?”時老先生顯然不打算輕易翻篇,他今天過來除了要帶走時陸陽,自然還有其他的目的。
他要徹底斬斷時陸陽和路凝還有蘇家的所有聯絡。
科學院的這趟渾水和蘇家的這趟渾水冇人想趟,他們時家置身事外多年,但是無奈這場大火來勢洶洶,如果不儘早抽身,怕是他們時家傾儘全力,都不一定保得住時陸陽。
“時老先生放心,時陸陽是你時家的人,跟路某本來就冇什麼關係。”路凝清了清嗓子,笑著開口道,“還請時老先生平時多加管教,不然她天天來找我,我也很麻煩的。”
“這是老朽家事,不勞路處長費心。”
路凝微微挑眉,“那您請便。”
時陸陽最後還是跟著時家人走了。
路凝費儘心機幫她找到的歸宿,她不能辜負路凝的一番心血。
門被關上的時候,路凝從蘇印之手裡接過她剛剝好的一顆潤喉糖。
“我一直很好奇,時家人為什麼對時陸陽這麼下心思。”蘇印之把被路凝隨手丟開的律師函拿起來,坐在床邊翻開去看裡麵的內容。
“你每次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說明你已經不好奇了。”路凝閉目養神,漫不經心地拆蘇印之的台。
蘇印之把律師函放在旁邊,整個人像一個大型抱枕一樣趴在路凝身上,把腦袋埋在她的頸窩。
路凝被蘇印之用被子卷著攬在懷裡,整個人一副勉為其難、不情不願的鬱悶錶情,蘇印之看她這表情也覺得好笑。
“我問你一個問題。”蘇印之側頭去親路凝的唇角,清清淡淡的潤喉糖的薄荷的味道蔓延開來,一直沁潤到心口。
路凝幽怨地看蘇印之。
“問。”
“時家是不是本來就有一個長女。”蘇印之趴在路凝耳邊,和她咬耳朵,“那個長女是不是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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