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龍紀:逆時追秦 第43章 蘇先生的囑托,墨家的信物
從考據社出來往城郊走時,天已經擦黑了。風比傍晚涼了些,卷著路邊野草的潮氣往衣領裡鑽,項塵把帆布包往肩上又提了提,裡麵社團日誌的邊角硌著腰,像揣了塊溫著的小石頭——那是李子昂寫滿社團瑣事的本子,剛才走得急,忘了跟他說要常給日誌添新內容,等回來好翻著看。
城郊的破道觀早沒了香火,隻有蘇先生常年守在這兒。項塵熟門熟路繞過後院的斷牆,就看見道觀正屋的窗紙透著昏黃的光,窗欞上糊著的舊紙裂了道縫,風一吹,光就跟著晃,像在跟他招手。
“進來吧,門沒插。”蘇先生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還混著“嘩啦”的翻紙聲。項塵推開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草藥味撲麵而來,屋裡沒點燈,隻點了盞黃銅油燈,燈芯跳著小小的火苗,把蘇先生的影子拉在牆上,忽長忽短。
蘇先生正坐在靠窗的舊木桌前,桌上攤著一堆捲起來的竹簡,他手裡捏著塊巴掌大的玉,正用塊軟布慢慢擦著。那玉是深黑色的,在油燈下泛著溫潤的光,不像普通的墨玉那樣沉暗,倒像浸了月光的水,摸上去該是涼的,卻又透著股說不出的暖。
“坐。”蘇先生頭也沒抬,指了指桌對麵的木凳。項塵把帆布包放在凳邊,剛坐下,就看見桌角放著個粗陶碗,碗裡還剩小半碗涼茶,碗沿沾著點褐色的藥渣——準是蘇先生又熬了調理玄氣的藥,這老頭總忘了喝。
“跟子昂告彆了?”蘇先生終於停下擦玉的手,把那塊墨玉放在桌上,玉麵朝上,正中央刻著個“墨”字,筆畫方方正正,不像刻上去的,倒像天然長在玉裡,邊緣還留著點細微的磨痕,一看就是被人摸了幾十年的樣子。
項塵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碰了碰帆布包:“說了,社團鑰匙給他了,還跟他提了懷古齋的陳老闆。”他頓了頓,又補了句,“他給了我個護身符,紅布繡的‘平安’,還把社團日誌塞給我了。”
蘇先生聽著,嘴角彎了彎,拿起桌上的墨玉,遞到項塵麵前:“這小子心細,跟他爺爺年輕時一個樣。”他指了指那塊墨玉,“你也拿著,這是墨家的信物,比子昂的護身符管用。”
項塵伸手接過來,指尖剛碰到墨玉,就覺得一股淡淡的暖意順著指尖往上爬,不像玄氣那樣帶著衝勁,倒像曬了太陽的棉花,軟軟地裹著麵板。他翻過來調過去看,墨玉背麵還刻著串細小的紋路,像迷宮似的,繞來繞去,最後也沒看出個名堂。
“這紋路是墨家的‘機關紋’,”蘇先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拿起桌上的一根細竹棍,在竹簡上畫了個類似的圖案,“以前墨家的人靠這紋路認親傳信,遇到懂行的,你把玉翻過來,他一看紋路就知道是自己人。”
項塵把墨玉攥在手裡,玉麵貼著掌心,暖得舒服:“戰國時期還有墨家傳人?我之前看史書,說秦朝統一後墨家就散了。”
“散了,但沒絕。”蘇先生拿起桌上的一卷竹簡,展開來,竹簡上的字是用毛筆寫的,墨色有些淡了,卻依舊清晰,“當年項少龍在趙國時,受過墨家钜子的恩惠,後來他幫墨家躲過了秦國的追殺,這墨玉就是钜子親手給他的,說以後項少龍的後人要是有難,墨家子弟必當相助。”
他說著,把那捲竹簡推到項塵麵前:“這是《玄天策》的殘卷,之前隻給你看了玄氣運用的部分,今天把機關術的進階技巧也給你。”蘇先生翻到其中一片竹簡,指著重疊的字,“你看這兒,講的是‘墨家連弩’的機關拆解,遇到敵人時,要是玄氣不夠,就用這個,連弩能連發十二支箭,比普通弓箭快三倍。”
項塵湊過去看,竹簡上的字是隸書,比現在的字難認些,好在蘇先生之前教過他古文字,勉強能看懂大半。他指著其中一句“以玄氣引機關,以機關藏玄氣”,抬頭問:“這是說,能用玄氣催動機關?”
“聰明。”蘇先生點頭,拿起桌上的一個小木頭盒子,開啟來,裡麵放著個巴掌大的機關鳥,翅膀是用薄木片做的,身上還纏著細銅絲,“這是我照著《玄天策》做的,你試試用玄氣催動它。”
項塵把墨玉揣進懷裡,指尖凝起一點暗紅的玄氣,輕輕碰了碰機關鳥的頭。剛碰到,機關鳥的翅膀就“嘩啦”一聲展開,撲棱棱地飛了起來,繞著油燈轉了兩圈,最後落在項塵的肩膀上,嘴裡還“嘰嘰”地叫了兩聲——竟是用細竹管做的哨子,能模仿鳥叫。
“厲害啊!”項塵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機關鳥的翅膀,薄木片打磨得光滑,沒一點毛刺,“這要是帶到戰國,說不定能當信鴿用。”
蘇先生也笑了,把那個木頭盒子推給項塵:“拿著吧,裡麵還有機關鎖的解法圖,戰國時期的古墓和密室常用這個,你要是遇到打不開的門,照著圖來,錯不了。”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彆亂用,墨家機關術講究‘非攻’,能不用就不用,保命的時候再拿出來。”
項塵把機關鳥放回盒子裡,小心地收進帆布包,跟玄甲挨在一起。他看著蘇先生,這老頭頭發又白了些,眼角的皺紋也深了,剛才擦墨玉的時候,手還微微抖了一下——之前蘇先生說過,維持時空裂縫要耗不少玄氣,他怕是又硬撐著了。
“蘇先生,”項塵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守著時空裂縫,要是遇到逆時盟的人怎麼辦?”他想起李子昂紅紅的眼圈,又想起蘇先生的身子,心裡有點發慌,“要不我跟陳老闆說一聲,讓他多來看看你?”
蘇先生擺擺手,拿起桌上的粗陶碗,喝了口涼茶,眉頭皺了皺——準是覺得藥味還沒散。“不用,逆時盟的人暫時找不到這兒。”他放下碗,指了指窗外的斷牆,“我在牆根下埋了墨家的‘警示符’,隻要有人靠近,符紙就會燒起來,還會發出響聲,比狗叫還靈。”
他說著,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裡麵裝著些黃色的符紙,遞給項塵:“你也拿著幾張,要是在戰國遇到危險,就把符紙扔出去,雖然不能傷人,但能擋一會兒,給你爭取逃跑的時間。”
項塵接過來,布包上還帶著蘇先生的體溫,符紙摸上去糙糙的,上麵畫著跟墨玉背麵一樣的機關紋。他想起上次在山洞裡,蘇先生就是用類似的符紙擋住了逆時盟的攻擊,當時還以為是普通的符咒,原來也是墨家的東西。
“對了,玄甲我給你調了調。”蘇先生突然想起什麼,站起來,走到屋角的木箱旁,開啟箱子,裡麵放著件暗紅色的玄甲,比項塵之前見的亮了些,甲片邊緣還鑲了圈細銅絲,“我在甲片裡嵌了墨家的‘聚氣紋’,能幫你聚玄氣,不用總靠自己練,省點力氣。”
項塵走過去,拿起玄甲的袖子,甲片輕輕碰撞,發出“叮”的脆響,比之前更輕了些。“您又熬夜了吧?”他看著蘇先生的眼睛,裡麵滿是紅血絲,“調這個肯定費不少勁,您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多大點事。”蘇先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手勁比平時輕了些,“你小子第一次穿越,玄甲得靠譜點,不然我不放心。”他頓了頓,眼神突然變得認真起來,“項少龍是個英雄,當年他在趙國,憑著一把劍、一身膽,救了趙國的太子,還幫著推行胡服騎射,是個有擔當的人。”
他看著項塵,語氣裡滿是期許:“你作為他的後代,也一定能完成使命。找到項少龍的寶貝,彆硬碰硬,要是實在不行,就先回來,咱們再想辦法——記住,命比什麼都重要,子昂還等著聽你講戰國的故事呢。”
項塵鼻子一酸,趕緊低下頭,看著玄甲上的聚氣紋,輕聲說:“我知道,我會小心的。”他想起李子昂說的“你不回來我就賣社團”,想起蘇先生熬的藥、擦的墨玉、調的玄甲,心裡突然變得踏實起來——他不是一個人在走這條路,身後有這麼多人等著他,再難也得扛過去。
蘇先生把玄甲疊好,放進個粗布袋子裡,遞給項塵:“明天一早出發,時空裂縫在道觀後麵的山洞裡,我已經把玄氣注滿了,你進去後,跟著裡麵的光走,彆回頭,也彆碰洞壁上的石頭,那些石頭帶著時空亂流的氣,碰了會頭暈。”
他又從桌角拿起個油紙包,塞到項塵手裡:“這裡麵是壓縮餅乾和水,戰國時期的吃食你不一定習慣,先墊墊肚子,等找到墨家的人,他們會給你準備吃的。”
項塵捏著油紙包,裡麵的餅乾硬邦邦的,卻透著股麥香。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蘇先生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屋裡,蘇先生給了他一塊綠豆糕,說“練玄氣耗體力,吃點甜的補補”,現在想來,那時候蘇先生就已經在為今天做準備了。
“蘇先生,”項塵抬頭,看著蘇先生,“等我回來,咱們還在這兒煮茶喝,我給您講戰國的事,講墨家的人怎麼幫我的,好不好?”
蘇先生笑著點頭,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盛開的菊花:“好,我等著。到時候我給你煮新采的綠茶,去年存的那罐還沒開封呢。”他拍了拍項塵的肩膀,又叮囑了一遍,“進去後彆慌,玄甲會自動護著你,墨玉遇到危險會發燙,你跟著感覺走就行。”
項塵把所有東西都收進帆布包,背上肩,感覺沉甸甸的,卻一點也不覺得累——這裡麵裝的不是東西,是蘇先生的囑托,是李子昂的心意,是所有人的期待。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油燈還在亮著,蘇先生坐在桌前,正把那些竹簡一卷卷收好,動作慢卻認真。
“我走了。”項塵輕聲說。
蘇先生抬起頭,揮了揮手:“去吧,記得平安回來。”
項塵推開門,外麵的風更涼了,卻帶著點清晨的潮氣——天快亮了。他繞過後院的斷牆,往山洞的方向走,帆布包裡的墨玉輕輕貼著胸口,暖暖的,像蘇先生的手,在護著他。
走到山洞門口,裡麵透著淡淡的藍光,那是時空裂縫的光,像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項塵深吸一口氣,摸了摸懷裡的墨玉,又想起李子昂的護身符和社團日誌,握緊了拳頭。
他回頭看了一眼道觀的方向,正屋的燈還亮著,蘇先生一定還在窗前看著他。項塵笑了笑,轉身走進山洞,藍光裹著他的身子,耳邊傳來輕微的“嗡嗡”聲,像蘇先生在耳邊叮囑“彆慌”。
他跟著藍光往前走,手裡攥著那塊墨玉,玉麵暖暖的,帶著股安心的力量。他知道,前麵有戰國的風雲,有未知的危險,有等待他完成的使命,但他更知道,身後有等著他回來的人,有煮好的綠茶,有講不完的故事。
時空裂縫裡的光越來越亮,項塵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藍光裡,隻有那塊墨玉,還在他的胸口,泛著溫潤的光,像一顆跳動的心臟,帶著所有人的期待,走向那個遙遠的戰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