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影追蹤_戀與深空 第27章 去高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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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高家村
鎮醫院。
走廊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在瓷磚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
陳明遠醫生注視著監護儀上跳動的數字,那些紅色的曲線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切割著病房裡凝滯的空氣。
高小杉的胸廓隨著呼吸機起伏,皮膚下的紫斑已經連成片,像是被潑了硫酸的綢緞,泛著令人心悸的暗紅色光澤。
陳醫生是高小杉兄弟倆的主治醫生,也曾是梁行的主治醫生。
“血小板計數又降了。”護士小吳的聲音在口罩裡發悶,她手裡的采血管透著不正常的粉紅色,“凝血酶原時間也超過正常值三倍。”
陳明遠冇有說話,隻是將聽診器按在高小杉的胸口。他能聽見那種詭異的濕囉音,像是有人用砂紙在肺葉上反覆打磨。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屠宰場場長梁行的屍體解剖報告上也有同樣的描述——“雙肺瀰漫性出血,切麵可見大量泡沫樣血性液體”。
他摘下聽診器,“再聯絡血庫,要四個單位的冷沉澱。”
護士小吳應聲而去,膠鞋踩在地麵上的聲音漸行漸遠。
陳明遠轉身看向隔壁病床,高大山的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心率曲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平直。他衝過去調整呼吸機參數,卻看見病人的瞳孔已經散大,像是兩粒蒙塵的玻璃珠。
“通知家屬吧。”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手指在高大山冰冷的腕間停留了片刻,“和梁行一樣,都是感染性休克。”
半個小時後,高小杉發生同樣情況。
夜幕降臨時,縣疾控中心的流調車衝進醫院大院。
縣疾控中心的周婷跳下車時,防護服嚴密包裹著她,手裡拎著的采樣箱有“生物安全”標誌。
周婷是縣疾控中心流調組組長,接到鎮醫院報告有三例相同症狀的不明原因死亡病例,立即趕了過來。
“這是高小杉和高大山的血液樣本。”陳明遠將密封的采血管遞給周婷,指尖相觸時,他感覺到對方手套下的手指冰涼,“我們懷疑是出血熱類疾病,但鎮醫院檢測能力有限。”
周婷的眉頭皺了起來。她接過樣本,目鏡上突然蒙上層白霧:“王站長呢?他一直關注梁行的死因,高小杉兄弟的死亡症狀跟梁行相似,他應該非常關心高小杉兄弟的情況。”
“他來醫院問過情況,後來去了高家村。”
“他在高家村有什麼發現?”
“在高家村調查時,他發現高小杉兄弟倆在生病前曾一起屠宰過病豬,而且高小杉曾將一頭病豬賣給了豬販子。”陳明遠醫生微微一頓,“而且王站長還說那個豬販子可能是黃財。”
周婷的筆尖在記錄本上劃出重重的痕跡。
黃財,那個在鎮集市倒賣病死豬的二道販子。上個月他運往縣屠宰場的生豬裡,就有三頭被檢出非洲豬瘟陽性。因為倒賣病死豬的事還被抓進去過,但屢教不改。周婷的姐夫是警察,曾親手處理過黃財的案子,黃財出來後消停了一陣,難道近期又乾回了老本行?
高家村。
王前進的皮卡車碾過高家村的土路,車轍印裡積著前夜的雨水。
他推開高小杉家虛掩的院門,腐臭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豬圈的木柵欄歪歪扭扭地倒著,幾隻綠頭蒼蠅趴在發黴的稭稈堆上。
縣疾控中心的流調人員和鎮畜牧站的王站長齊聚在高小杉家裡。
連日的陰雨讓空氣中散發著一股黴味兒。
高小杉的家時典型的五彩鎮農房建築,青瓦白牆的住屋,前院種著些花草,後院有一個豬圈。
豬圈裡已經空了,但還有很多豬糞和麥稈堆積在裡麵。
雖然時白天,但豬圈內光線還是非常昏暗。
流調隊的手電筒光柱劃破昏暗,在豬圈的木柵欄上投下蛛網般的影子。
周婷蹲在石槽前,鑷子夾起一小片發黴的飼料,放進無菌采樣袋。
“他們宰殺後的豬存放在哪裡?”她轉頭問跟在身後的王前進,聲音在防護口罩裡顯得悶悶的。
“大部分病豬肉在廚房冰櫃裡。”王前進用腳尖點了點地,防水靴踩在豬糞上發出咕嘰聲,“但根據高小杉他母親的說法,他們隻殺了一頭豬,剩下的兩頭實際賣給生豬販子黃財。”
周婷對冰櫃裡的豬肉進行了采樣,但這些豬肉在冰凍前已經被仔細洗過,有的甚至還用開水燙過,對檢測結果有影響。
“冰櫃裡隻有豬肉,其他部分呢?尤其是內臟。”
王前進指向高小杉家後院方向,“根據高小杉母親說,埋在了後山竹林,你們疾控要去采樣嗎?”
“嗯,最好能采集一份。”
王前進拿著鐵鍬在前麵帶路,循著滴落的血跡,一路找到後山竹林。
在一片竹林間,有明顯泥土新近翻動過的痕跡。
“應該就是這裡了。”王前進用鐵鍬挖開表麵的泥土。
高小杉當時埋豬內臟時,隻挖了一個淺淺的坑,如今再挖開也很容易。
伴著腐爛的氣息,一團混著泥土的皮毛爛肉出現眾人眼前。
王前進屏住呼吸,“都這樣了,還有用嗎?”
“有用。”周婷是縣疾控中心流調組的組長,大大小小的現場調查也參加過不少,對眼前這種標本腐爛程度已經習以為常。
從一堆腐爛的皮毛內臟中,周婷選著相對汙染較少,又相對典型的部位進行采集。
將最後一份標本裝進采樣袋後,周婷說:“這些內臟很可能又傳染性,要深埋消毒處理,還有高小杉家裡冰櫃裡的肉,也要處理,已經被埋的內臟還好說,冰箱裡的肉,要說服家屬處理,可能有些困難。”
王前進主動攬下任務,“我來處理,之前做畜類養殖健康宣貫時,跟高家村的村委會都熟悉,有他們幫忙,再加上近期發生的事,應該冇問題。”
縣疾控中心的流調小隊帶著樣本返回疾控中心,當地縣疾控中心冇有相應的檢測試劑,標本又被送到市疾控中心。
送走縣疾控中心的調查組,王前進主動跟高小杉的母親聊天。
“大妹子,節哀。”王前進摘下口罩,露出被勒出紅痕的臉。
高小杉他娘坐在堂屋門檻上,懷裡抱著件沾滿血跡的圍裙,神色悲傷。
王前進蹲下身,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張死亡證明。紙張在晨光裡簌簌作響,高小杉的名字赫然在列,診斷欄裡填著“急性出血熱綜合征”。
“這是縣醫院開的死亡證明。”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桌麵,目光落在牆角的冰櫃上。霜花在鐵皮上凝成詭異的紋路。宰殺病豬得到的豬肉就冰凍在這個冰櫃裡。
高小杉他娘突然站起來,圍裙上的血跡在牆上拖出長長的影子。“這是小杉用命換的!”她的聲音像生鏽的鐵門軸,手指摳進冰櫃把手,“他爹走得早,就指望這三頭豬攢錢給老二娶媳婦……”
王前進摸出煙盒,卻發現手指在發抖。“這些肉賣出去,要死人的。”他撕開一包消毒濕巾,仔細擦拭著冰櫃表麵,“小杉和大山,就是前車之鑒。”
堂屋突然陷入死寂。高小杉他娘盯著牆上的年畫,財神爺的笑容在晨光裡泛著慘白。王前進聽見冰櫃發出細微的嗡鳴,像是無數病毒在低溫下蠢蠢欲動。
王前進起身戴上橡膠手套,“我讓人拉生石灰來,咱按老規矩,深埋。”
高小杉他孃的肩膀突然垮下來。她鬆開冰櫃把手,眼淚無聲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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