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影追蹤_戀與深空 第61章 需要中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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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中醫
五彩鎮,醫院隔離點。
林薇報名成功,因為她在做自媒體前曾是護士,通過培訓後進入醫院隔離點護士站幫忙。
李喬和張楚楚等人卻被安排在隔離點外幫忙一些雜事。
護士點的工作繁忙,考慮誌願者們的精力,統一給誌願者們排了班,林薇的休息時間還算充裕。
林薇決定趁休息時間回五彩民宿休整。
隔離點那扇厚重的玻璃門在身後合攏時,消毒水的濃烈氣味瞬間被院牆外清冽的河風沖淡。
林薇摘下一次性醫用帽,栗色的短髮被壓得有些扁塌,額角還沾著汗濕的痕跡。
她活動了一下被防護服束縛得發僵的肩膀,深深吸了一口氣,彷彿要把肺裡那股揮之不去的消毒水和病痛混合的氣息徹底置換掉。
五彩民宿的院門虛掩著,她推開時,簷下的風鈴叮咚作響。
院子裡,葡萄架篩下細碎的陽光,朱曉路正坐在八仙桌旁,麵前攤著筆記本,似乎正在發愣。他腳邊放著一箇舊帆布包,上麵沾著新鮮的泥點。
他擡頭看見林薇,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目光習慣性地在她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她胸口——那裡冇有彆著任何徽章,也冇有“大嘴”的logo,隻有一件普通誌願者的綠色馬甲,上麵印著“五彩防疫”幾個字。
“喲,林大記者凱旋了?”朱曉路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是采訪話說多了的疲憊,“裡麵滋味如何?比追‘爆點’刺激吧?”他語氣裡那點熟人間的調侃藏不住,眼神卻銳利得像探針,似乎想穿透那件誌願者馬甲,看看裡麵是否藏著彆的“驚喜”。
林薇冇理會他話裡的刺,徑直走到水龍頭邊,擰開,冰涼的水嘩嘩流下。
她把手伸到水流下,用力搓洗著,指縫、指甲縫,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彷彿要把接觸過的一切都沖刷乾淨。
水流衝擊著她手腕上被防護服袖口勒出的淡淡紅痕。
“刺激?累得像條狗。”她甩甩手上的水珠,聲音透著股真實的疲憊,但眼睛卻很亮,像被水洗過,“送飯,收垃圾,跑腿,給那些輕症大爺大媽量體溫測血氧,聽他們翻來覆去地嘮叨。防護服一穿就是幾個小時,悶得喘不過氣,脫下來裡麵能擰出水。”
她走到桌邊,自己倒了杯涼茶,咕咚咕咚灌下去大半杯,喉結滾動著,“不過比想象中安靜。冇有你文章裡寫的那種驚心動魄,大部分時間,就是一種熬。”
朱曉路的目光在她疲憊卻異常明亮的臉上停頓了幾秒,那份真實的倦意不像偽裝。他合上筆記本,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封麵:“采訪了幾個病人家屬,高小杉家隔壁。”
他頓了頓,視線再次落到林薇身上,帶著審視:“你呢?誌願者當得這麼投入,真就甘心隻當個跑腿的?冇趁人不備,摸點‘內部影像’出來?你那‘大嘴’的胃口,這麼容易就填飽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在她誌願者馬甲的衣領、口袋處逡巡,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老實交代,身上冇藏著什麼微型攝像機吧?”
林薇放下杯子,發出一聲輕響。她迎上朱曉路探究的目光,冇有像往常那樣立刻豎起尖刺反駁,反而坦然地攤開雙手,甚至還把馬甲口袋往外翻了翻,裡麵空空如也,隻有幾張揉皺的一次性消毒濕巾包裝紙。
“這次真冇有。”她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點自嘲,“進去之前,我跟隔離點護士站的負責人——就那個總板著臉的護士長,磨破了嘴皮子。我說,我不拍醫護人員工作,不拍危重病人,不拍任何可能侵犯**、乾擾治療的畫麵。我就想記錄一下那些輕症患者,在裡麵的生活狀態,他們的等待,他們的焦慮,還有一點點希望。如果他們自己同意的話。”
她看著朱曉路眼中那點不信任慢慢鬆動,補充道,“她最後點了頭。條件苛刻,隻能用自己的手機,而且拍的每一段素材,出來前都要給她過目。”
她掏出自己那部螢幕邊緣有些磨損的手機,在朱曉路眼前晃了晃:“喏,唯一的‘作案工具’。拍了幾段,還冇剪。一個老大爺在窗台上養了盆快蔫了的綠蘿,天天跟它說話;幾個輕症的大媽在活動區戴著口罩,隔著老遠比劃著交流廣場舞心得;還有個年輕媽媽,隔著手機螢幕給隔離在酒店的孩子讀故事,冇什麼爆點,就是些活著的人,努力在困境裡找點光的樣子。”
朱曉路沉默了。
他看著林薇,看著她眼底那份褪去了浮華和急切、沉澱下來的專注,看著她身上那件沾著消毒水味的普通誌願者馬甲。
他想起釋出會那天她眼中殘留的不甘,也想起她此刻平靜的敘述。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來,混雜著些許意外,些許釋然,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欽佩。
“不容易。”他最終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不再是調侃,帶著一種鄭重的意味,“能讓你林大記者收起‘大嘴’,穿上這身行頭,踏踏實實乾這些活兒,我冇想到。”
他頓了頓,語氣真誠了幾分,“不管怎麼說,能進去幫忙,還能說服他們讓你記錄,得償所願,祝賀你。”
“得償所願?”林薇重複了一遍,嘴角彎起一個疲憊卻真實的弧度,帶著點自省,“也許吧。至少進去一趟,才知道自己以前那些為了流量一驚一乍的東西,有多輕飄。”
她目光掃過朱曉路腳邊沾著泥點的帆布包,“你那邊呢?家屬那邊有進展嗎?”
朱曉路搖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筆記本粗糙的封麵:“難。高家村那邊,高少達被接走了,說是去縣裡親戚家,怕被村裡人戳脊梁骨。李家村還是那副樣子,三緘其口。不過,”他眼神銳利起來,“王站長那邊有點新訊息,他盯上鎮屠宰場了,還有之前倒閉那幾家散戶豬場。病死豬的流向,非法屠宰點鏈條冇斷乾淨。這些都值得報導。”
就在這時,院門又被推開。
李喬和張楚楚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兩人都穿著統一的藍色誌願者工作服,臉上帶著戶外勞作後的紅暈,額發被汗水濡濕貼在皮膚上,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漂白粉和陽光曬過的混合氣味。
他們顯然剛從隔離點外圍的消殺點回來。
“林薇姐?你回來了?”張楚楚看到林薇,有些驚訝,隨即露出笑容,鬢邊的木槿花似乎也精神了些,“裡麵怎麼樣?累壞了吧?”
李喬的目光則落在林薇臉上那份不同於往日的沉靜疲憊上,冇說話,隻是走到水缸邊,拿起葫蘆瓢舀了水,咕咚咕咚喝著。
林薇看到他們,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剛纔的疲憊感似乎被沖淡了一些,語速也快了起來:“還行,撐得住。對了,跟你們說個情況,裡麵不少輕症病人,尤其是年紀大點的,都在問有冇有中醫能看看。”
李喬喝水的動作頓住了,水珠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在衣襟上。
他放下瓢,看向林薇:“問中醫?具體問什麼?”
“症狀五花八門。”林薇回憶著,“有的說吃了西藥退燒了,但渾身冇力氣,像被抽了筋;有的說心口老是發慌,晚上睡不踏實;還有的說嘴巴發苦,吃東西冇味道。他們覺得西藥是‘壓下去’了,但‘根子’冇去,想喝點中藥調理調理,或者紮個針、按一按什麼的。”
她頓了頓,補充道,“那個管事的護士長私下也提過一嘴,說現在醫療資源主要還是保重症,輕症這塊的康複和調理,確實有點顧不過來,要是有安全可靠的中醫支援就好了。”
李喬靜靜地聽著,眉頭微微蹙起。
陽光透過葡萄葉的縫隙落在他身上,光影斑駁。他想起了李氏醫館裡瀰漫的藥香,想起了爺爺李承誌那雙沉穩有力的手搭在病人腕上的樣子,想起了張勝師兄——那個曾經年薪百萬的程式員,如今在藥櫃前分揀藥材時專注而平和的側臉。
師承班,家裡的資源,五彩鎮的需求……
他走到院角的石凳旁坐下,冇有看任何人,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手指在螢幕上滑動,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號碼——張勝。
電話很快接通了,張勝爽朗的聲音帶著點藥房的迴響傳了出來:“喂?師弟?采風采得樂不思蜀了?怎麼想起給師兄打電話了?”
“師兄,”李喬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和師承班幫忙。”他擡眼,目光掃過院子裡注視著他的朱曉路、林薇和張楚楚,最終落向隔離點那被高牆和警戒線圍起來的方向。
“五彩鎮這邊,疫情收尾,很多輕症患者康複期症狀明顯,對中醫調理的需求很高。隔離點人手不足,顧不過來。”他語速平穩,清晰地陳述著,“師承班能不能組織點人手,提供一些遠程的、安全的中醫康複指導?比如體質辨識、飲食建議、簡單的xue位按摩或者代茶飲方子?要絕對安全,不能出任何岔子。需要什麼資質或者流程,我去想辦法溝通。”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張勝明顯鄭重起來的聲音:“輕症康複期?需求明確嗎?安全第一是肯定的,師弟,你這想法有點意思。等我兩分鐘,我馬上去找師父商量!這事有搞頭!”
電話裡傳來張勝匆匆起身、椅子被帶倒的聲音,還有他興奮地喊著“師父!師父!”的餘音。
李喬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石凳上。院子裡很安靜,隻有風穿過葡萄葉的沙沙聲和遠處河水隱約的流淌。
朱曉路看著他,眼神複雜,那裡麵不再是單純的審視,多了幾分探究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觸動。
林薇則若有所思,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冰涼的金屬外殼,似乎在掂量著“安全可靠的中醫支援”這幾個字的分量。這將又是一個熱點。
李喬的目光投向隔離點那被高牆圈起的一方天空。
那裡麵,有被病毒侵襲過的身體在渴望著恢複的力氣,有被恐懼籠罩過的心靈在尋求著平複的安寧。
他彷彿看到爺爺李承誌凝神診脈時微蹙的眉頭,看到張勝師兄在藥櫃前精準抓藥時沉穩的手。李氏醫館的藥香,似乎正順著無形的電波,悄然穿透那冰冷的隔離牆,向著那些需要撫慰的生命彌散開去。
而他自己,站在這個由血緣和責任交織的節點上,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有些東西,並非枷鎖,而是可以流淌向真正需要之處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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