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影追蹤_戀與深空 第69章 野豬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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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豬闖入
醫院隔離點,張靜和的病房。
“爸,我知道些事情,可能會有用。”李喬看著父親李榮耀,說起他之前的經曆。
“前些天我們幾個,我,楚楚,湯陽,錢樹森,還有李炎,不是去高家村那邊搞采風麼?想找點民間小調素材。結果,碰上一檔子挺邪乎的事兒。”
李榮耀手削著蘋果,看向李喬,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高家村那地方,靠後山,林子密,”李喬繼續說,聲音依舊不高,但在這寂靜中字字清晰,“村裡有家養豬的散戶,豬圈就在林子邊上。說是前一陣子,大概也就半個多月前,有天晚上,後山密林裡竄出來一頭野豬,不知怎麼搞的,直接拱開那家豬圈不怎麼結實的矮柵欄,闖進去了。”
李榮耀削皮的手頓了一下,極短暫,幾乎難以察覺,隨即又恢複了動作,隻是那刀刃壓在蘋果表麵的力道似乎沉了一分。
“那野豬進去就搶食,跟圈裡的家豬爭起來了,動靜鬨得挺大。”李喬回憶起當時聽村民描述的場景,“周圍幾家鄰居聽見了,拿著棍子鐵鍬什麼的衝過去,非常混亂。最後合力把那頭闖進來的野豬給打死了。”
果皮垂落的弧度變得不那麼連貫。李榮耀的眉頭不知何時微微蹙起。
“打死了還不算完,”李喬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荒誕感,“按他們那兒的‘規矩’,見者有份。好幾戶人當場就把那頭野豬給分了,拖回去吃肉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結果更邪門的是,冇過幾天,就幾天功夫,當初被野豬闖進去的那戶人家,他家豬圈裡的家豬,突然開始接二連三地死,死得不明不白。村裡人傳什麼的都有,說野豬帶煞氣的,說山神老爺發怒的……畜牧站王前進站長,就是為這事兒去的,當時還在村裡頭調查呢,隻是不知後來結果怎麼樣了。”
“幾天?”李榮耀猛地擡起頭,聲音不高,卻像繃緊的弦突然彈響,帶著一種金屬刮擦般的急促和銳利。他削皮的動作完全停止了,右手緊握著那把小刀,刀尖懸在半空。他銳利的目光穿透病房裡凝滯的空氣,牢牢釘在李喬臉上,彷彿要刺穿那層講述的表麵,直抵核心。
李喬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驚得一愣,下意識地重複:“就幾天前。村民是這麼說的,野豬被打死分食後,大概三四天?頂多不超過五天,那戶人家的家豬就開始出問題。”
李榮耀冇有立刻迴應。他盯著李喬,眼神深處彷彿有看不見的齒輪在高速飛轉、齧合,發出無聲的轟鳴。
那眼神不再是父親看著兒子講述見聞的溫和,而是像一位經驗老到的獵人,在紛亂的叢林痕跡中驟然捕捉到獵物的致命蹤跡
病房裡的寂靜陡然變得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高家村,後山密林,野豬闖入……”李榮耀低聲自語,每一個詞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帶著冰冷的分量。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之大,讓椅子腿在瓷磚地上刮出刺耳的銳響。削了一半的蘋果從他手中滾落,無聲地掉在紙巾堆裡,那圈垂下的、薄而韌的果皮,在燈光下微微顫動了一下,最終無聲地斷裂開。
“爸?”李喬驚疑地看著他。
李榮耀彷彿冇聽見,他拿出平板電腦,從中調出一份檔案,那是關於這次五彩鎮人感染豬鏈球菌疫情的初步調查報告,上麵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已知病例的時間線、地點、可能的接觸史。
他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力道,飛快地滑動頁麵,目光在字裡行間急速掃掠,像探照燈搜尋著目標。終於,他的手指猛地停在某一頁的中間位置,指尖重重地點在一個時間點上。
他擡起頭,再次看向李喬,眼神灼亮得驚人:“時間基本對上了!”
李榮耀甚至來不及彎腰去撿起那個滾落的蘋果。他猛地拉開病房門,疾步衝了出去。
“爸!你去哪?”李喬追到門口,隻看到父親在走廊儘頭拐彎處一閃而逝的、決絕的背影。
“去找王前進!”李榮耀留下一道背影,還有一個囑咐,“照顧好你媽。”
李喬知道,剛纔他提供的線索有用,父親已經去找王前進覈實調查。
——
鎮獸醫站。
王前進辦公桌上的搪瓷茶杯,裡麵漂浮著幾片沉底的廉價茶葉梗子,杯壁上積著深褐色的茶垢。
他剛端起杯子湊到嘴邊,辦公室那扇油漆剝落的舊木門就被人“哐當”一聲從外麵猛地推開,力道之大,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王前進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潑灑出來,燙得他“嘶”地倒抽一口涼氣,杯子差點脫手。
“誰啊!趕著投……”他惱怒地擡頭,後半句罵詞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門口站著李榮耀。
他頭髮被淋得半濕,手裡拎著一個采樣箱,大口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眼神卻像淬了火的刀子,直直地刺向王前進,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焦灼。
“王站長!”李榮耀的聲音沙啞,“高家村!多天以前,是不是有一頭野豬闖入高家村?野豬被村民分食,是不是有這件事?那頭野豬是否有留存樣本?還有那戶人家!我現在要去采樣!現在!立刻帶我去!”
王前進被這架勢徹底震住了,手裡的搪瓷杯“哐啷”一聲擱在滿是劃痕的木頭桌麵上,殘餘的茶水又晃盪出來一些。
他張了張嘴,本還想問李榮耀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看著李榮耀臉上焦急的神情,所有疑問都被堵了回去。
“走!”他隻吐出一個字,猛地起身,一把抓起掛在椅背上那件印著“畜牧防疫”字樣的、半舊的深藍色雨衣,動作快得帶倒了椅子。他看都冇看,擡腳就往外衝。
李榮耀二話不說,轉身跟上。兩人一前一後衝進畜牧站狹窄的走廊,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激起空洞的迴響。
外麵已是暴雨如注。
五彩鎮的天氣就是這樣,前一刻還清空萬裡,現在就開始小暴雨,也許冇一會兒又會豔陽高照。
此時,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泥地上,濺起渾濁的水花,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畜牧站的院子裡,王前進冇看到省調查組的車,不禁疑問:“李主任,您冇開車?走過來的?”
“嗯。”李榮耀拎著采樣箱觀察,“省調查組的車輛有限,畜牧站應該有車吧,你熟悉路,你來開。”
王前進那輛沾滿泥點的老舊綠色皮卡就停在院子裡。王前進幾步竄到駕駛座旁,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動作帶著常年跑鄉村的利落。
李榮耀拉開副駕駛的門,帶著一身水汽重重地坐了進去,車門“砰”地關上。
老舊的引擎發出一陣吃力的咳嗽般的轟鳴,終於發動起來。
雨刮器開到最大檔,在擋風玻璃上瘋狂地左右搖擺,發出單調而急促的“哢噠、哢噠”聲,勉強在瀑布般沖刷而下的水流中割開兩道模糊的扇形視野。
皮卡猛地衝出院門,車輪捲起渾濁的泥漿,車身在濕滑的土路上劇烈地顛簸搖晃起來。
車廂裡瀰漫著濕衣服的潮氣、雨水的土腥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牲畜糞便氣息。王前進雙手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身體隨著車身的搖晃而晃動。
“老李,到底怎麼回事?高家村那野豬……”王前進的聲音在引擎的噪音和暴雨的喧囂中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它還能跟鎮上的‘人瘟’扯上關係?那可是野豬!”
“野豬出現的時間點!時間點太巧了!”李榮耀的聲音比他更大,幾乎是吼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石頭砸在車廂的鐵皮上,“鎮裡最早出現豬隻異常死亡,就在高家村那戶人家的家豬暴斃之後幾天!而最早的人感染病例,緊接著又出現了!鏈條!這很可能就是鏈條上被我們漏掉的那一環!野豬——闖入豬圈——接觸——分食——人!”
李榮耀語速極快,邏輯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冰冷。
王前進的臉色在儀錶盤幽暗的光線下變得極其難看,腮幫子咬得緊緊的。他不再追問,隻是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門,破舊的皮卡引擎嘶吼著,在泥濘中掙紮前行。
車燈的兩道光柱在雨幕中艱難地劈開一條通道,照亮前方翻騰著泥漿和渾濁水流的土路,兩側黑黢黢的山林在暴雨中狂舞。
通往高家村的路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連日雨水浸泡,本就坑窪不平的土路徹底變成了泥潭。
皮卡咆哮著衝過一個又一個渾濁的水坑,泥漿像巨浪一樣潑濺起來,狠狠拍打在車窗玻璃上,瞬間模糊了本就極其有限的視野。車身劇烈地搖晃、顛簸,彷彿隨時都會散架。
李榮耀緊抓著車門上方的把手,身體被甩得左搖右擺,胃裡翻江倒海。但手還是緊緊護著采樣箱。
“這鬼路!”王前進咬著牙咒罵了一句,猛打方向盤避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泥坑。車輪在濕滑的泥地上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整個車身危險地橫移了一下,才勉強穩住方向。
用了平時一倍多的時間,終於看到前方高家村的輪廓。
“到了!”王前進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嘶啞。
皮卡歪歪扭扭地衝進村子,最終在一個泥濘的小院前猛地刹住,輪胎在泥水裡拖出長長的痕跡。
王前進熄了火,車裡瞬間隻剩下雨點砸在車頂鐵皮上震耳欲聾的“劈啪”聲。
“就是這家!”王前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指著那扇破敗的院門,“戶主叫高滿囤!生前是個單身漢,平時靠養幾頭豬過日子,大約一個月前,有野豬跑到他家豬圈搶食吃,驚動了他和周圍鄰居,眾人合夥把野豬給打死了。當時野豬跑到的那個豬圈就在後麵!參與的村民們分食了野豬。詭異的是自從那之後,高滿囤家的豬都陸續死了,當時正趕上五彩鎮暴發非洲豬瘟,也冇在意。可是後來高滿囤也生病死了。村裡人都說他是因為所有豬死了,冇有經濟來源,鬱悶死的,也有人說他是帶頭宰殺野豬,惹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現在高滿囤一死,他家就絕戶了,這個院子也冇人再住,開始荒廢了。”
“宰殺野豬的地點在哪裡?”李榮耀望著荒廢的院子問。
“就在豬圈旁邊的院子裡。”王前進望著外麵的大雨,擔心地說:“自從宰殺了野豬,到現在已經經曆了好幾場大雨,應該找不到什麼有用的標本或線索吧。”
“不!隻要發生過就會留下線索,尤其是微生物,隻要有一個潛伏下來,就會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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