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魔神:天海傳奇 第162章 龍海的風,吹開塵封的過往與新生
龍海的春日常有海霧,清晨的霧氣還沒散儘,雪兒就挎著佩劍出門巡邏。她喜歡這個時候的龍海,碼頭的漁船剛卸下晨捕的海貨,帶著鹹腥的風卷著水汽,把整個港灣都浸得濕漉漉的。我站在將軍府的高台上看著她的背影,銀白的長發在風裡揚起,像極了她小時候攥著我的手指,非要跟著去演武場時的模樣。
“早點回來吃早飯。”我在心裡默唸,轉身回了書房。卻沒料到,這場尋常的巡邏,會牽扯出那麼多陳年舊事,攪得龍海的風都帶著點澀。
雪兒巡邏的路線沿著海岸線,繞過防波堤就是龍海最熱鬨的魚市。她剛走到魚市儘頭的小巷口,就聽見裡麵傳來悶響和斥罵聲。
“打!給我往死裡打!一個外來的野小子,也敢在龍海地界晃悠!”
“看他那金發,肯定不是好東西!身上的笛子倒是值錢,搜出來賣了!”
雪兒腳步一頓,拔出佩劍就衝了進去。巷子深處,五個流裡流氣的地痞正圍著個瘦弱的少年拳打腳踢。那少年趴在地上,金色的頭發被血汙粘成一綹一綹,背後隱約露出根竹笛的輪廓,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身子骨單薄得像根隨時會斷的蘆葦。
“住手!”雪兒的聲音冷得像冰。
地痞們愣了一下,見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頓時笑了:“哪來的小丫頭,敢管爺爺們的事?”領頭的那個伸手就想去抓雪兒的胳膊,剛碰到衣袖,就被雪兒反手一劍鞘抽在臉上,“啪”的一聲脆響,整個人橫飛出去,撞在牆上滑下來,捂著臉直哼哼。
剩下四個地痞見狀,罵罵咧咧地撲上來。雪兒身形一晃,像片柳葉在人群裡穿梭,佩劍未開刃,卻用得比刀還狠,肘擊、膝撞、劍鞘劈打,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五個地痞就全趴在地上,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折了腿,疼得嗷嗷叫,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雪兒收劍入鞘,走到少年身邊蹲下身。少年趴在地上,後背的衣服被血浸透,呼吸微弱得像風中殘燭,眼看就要暈過去。他感覺到有人靠近,費力地抬起頭,沾著血汙的臉轉向雪兒,那雙藍灰色的眼睛在昏暗中亮了一下。
也就是這一眼,雪兒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少年的眼睛也越睜越大,原本渙散的瞳孔瞬間聚焦,他看著雪兒,嘴唇哆嗦了半天,突然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輕得像耳語:“雪姐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話音剛落,他頭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雪兒渾身一震,猛地把少年抱起來。也就是在這時,她看向地上哀嚎的地痞,眼神裡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沒有多餘的話,劍光閃過,五個地痞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沒了聲息。
她抬手一揮,空間技能發動,五具屍體憑空消失——是被她扔進了外海的鯊魚區。做完這一切,她小心翼翼地把少年背起來,銀白的長發垂下來,遮住了她緊繃的側臉,腳步飛快地往軍醫營跑。
路上,她開啟通訊器,在“龍海軍醫營”群裡發了條資訊,隻有短短一行字,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立刻準備手術,務必救活他,我馬上到。】
軍醫營的弟兄們看到資訊時,正在吃早飯。張軍醫一看發信人是元帥,再看內容,二話不說就扔下碗筷,招呼所有人準備手術室。等雪兒背著少年衝進營門時,消毒水的味道已經彌漫開來,手術器械在托盤裡閃著寒光。
“他叫蕭無衣,十二歲,渾身是傷,快!”雪兒把少年放在推床上,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軍醫們立刻圍上來,剪開少年的衣服,清理傷口、輸血、包紮……忙而不亂。雪兒站在手術室門口,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指節泛白。
我趕到軍醫營時,就看到她這副模樣。銀白的長發有些淩亂,臉上還沾著點血點,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手術室的燈,像尊失了魂的雕像。
“雪兒。”我走過去,先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後背,確認她沒受傷,才鬆了口氣,“怎麼回事?這少年是誰?”
雪兒轉過頭,眼裡的慌亂還沒散去,嘴唇動了動,卻沒說話。就在這時,手術室的燈滅了,張軍醫走出來,摘下口罩說:“元帥,將軍,放心吧,都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和內臟,就是失血有點多,休養幾天就好了。”
雪兒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扶著牆才站穩。
少年被推到病房時,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了許多。雪兒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看著他金色的頭發,眼神複雜,像是在想很遠的事。我沒打擾她,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心裡卻翻江倒海——能讓雪兒動這麼大肝火,甚至不惜當場殺人,這少年絕不是普通人。
一個小時後,雪兒走到窗邊,望著外麵的海。我推門進去,剛要開口,她先說話了,聲音很輕,帶著點懷念:“爸,他叫蕭無衣,是我在寒江城收的小弟。”
寒江城,儒道總基地,那是雪兒十一歲那年曆練的地方。我記得她回來時,提過在鹿幽書院的詩詞大會上拔了頭籌,成了整個儒道的團寵,走到哪都被捧著。原來,那段日子裡,還有這麼個小插曲。
“我在寒江城待了半年,”雪兒的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盆海草上,“他那時候才十歲,天天跟在我屁股後麵,一口一個‘雪姐姐’,非要我收他當小弟。拗不過他,就應了。後來我倆開了家小酒館,叫天海樓,隻賣酒。”
她笑了笑,眼裡閃過點暖意:“我在詩詞大會上出了名,儒道的人都護著我,他跟著我,也沒人敢欺負。我走的時候,把天海樓交給了他,想著寒江城有儒道在,他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可顯然,事與願違。
“寒江城那麼多高手,怎麼會讓他被打成這樣?”我皺起眉,“除非……”
“除非他自己離開了寒江城。”雪兒接過我的話,眼神沉了下去,“不然,沒人能傷得了他。”
就在這時,病床上的少年動了動,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一看到雪兒,藍灰色的眼睛裡瞬間蓄滿了眼淚,嘴一癟,帶著哭腔說:“雪姐姐……無衣好想你啊……我找了你好久……”
雪兒立刻走過去,蹲在床邊,輕輕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是姐姐不好,沒去找你。”
“我打聽到你在龍海,”蕭無衣在她懷裡蹭了蹭,眼淚把她的衣襟打濕了一片,“一個月前就從寒江城跑出來了,可是……可是蕭家的人一直追我。”
蕭家?我心裡咯噔一下。
“他們說我是私生子,”蕭無衣的聲音抖得厲害,帶著恐懼和委屈,“要抓我回去獻祭,鞏固家族的氣運。我一路上躲躲藏藏,好幾次差點被抓住……好不容易到了龍海,剛想找人打聽你的訊息,就被那些地痞攔住了……”
他越說越委屈,眼淚掉得更凶了:“雪姐姐,我好怕……”
雪兒抱著他的手緊了緊,我看到她的眼神一點點冷下去,像結了冰的海。等蕭無衣說完,她扶著他的肩膀,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無衣,讓你受委屈了。以後有我在,任何人都不敢欺負你,包括蕭家。我向你保證,所有欺負過你的人,都會付出代價。”
話音剛落,她眼裡閃過一絲淩厲的殺意,隨即站起身,對門口的親兵吩咐道:“看好他,寸步不離。”說完,轉身就快步走出了病房,腳步生風,顯然是要去做什麼。
我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清楚——這丫頭,是要為這個小少年,掀翻蕭家的天了。
三天後的晚上,海霧比往常更濃。蕭無衣恢複得差不多了,纏著親兵要去碼頭看海。兩個親兵拗不過他,隻好跟著他往碼頭走,遠遠地守著,讓他在棧橋上吹風。
就在這時,十多個黑影從霧裡鑽了出來,為首的是個穿著錦袍的中年男人,麵容陰鷙,眼神像鷹隼一樣盯著蕭無衣。
“無衣,跟爹回去。”男人的聲音冷硬,“家族需要你,跟爹回去,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蕭無衣嚇得往後退了一步,緊緊攥著背後的笛子:“我不跟你走!你不是我爹!”
“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臉色一沉,對身後的家仆喝道,“把他給我綁了!”
家仆們剛要上前,就聽見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從霧裡傳來。雪兒帶著龍海軍營的所有人,黑壓壓一片,把整個碼頭圍得水泄不通。我站在她身邊,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看著那個錦袍男人——想必就是蕭家家主蕭楓了。
“龍海元帥?”蕭楓顯然認識雪兒,臉上擠出點笑,“這是我蕭家的家事,就不勞元帥費心了吧?”
“你的家事?”雪兒往前一步,目光如刀,“用親兒子獻祭來鞏固氣運,這也是你的家事?”
蕭楓的臉色瞬間變了:“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雪兒冷笑一聲,聲音在夜霧裡傳開,“蕭楓,你以為蕭家做的那些齷齪事,真能瞞天過海?十年前,你為了奪家主之位,毒殺了自己的親哥哥;五年前,你私吞朝廷賑災款,導致南方三縣餓死千人;三年前,你為了修煉邪術,拐了十七個童男童女……要不要我把證據一一拿出來,讓大家評評理?”
她每說一件,蕭楓的臉就白一分,到最後,渾身都在發抖。周圍的龍海軍士聽得目瞪口呆,看向蕭楓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憤怒。
“你……你血口噴人!”蕭楓惱羞成怒,抬手就想對雪兒動手。
可他的手剛抬起來,就被一股無形的威壓死死按住。雪兒身上散發出的威壓像座大山,壓得蕭楓“噗通”一聲趴在地上,臉貼著冰冷的甲板,連手指頭都動不了。
“元帥饒命!元帥饒命啊!”蕭楓嚇得魂飛魄散,突然看向蕭無衣,“無衣!我的好兒子!快幫爹求個情!爹知道錯了!”
蕭無衣看著趴在地上的男人,藍灰色的眼睛裡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恨,有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哀。他深吸一口氣,突然往前一步,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我不姓蕭,我姓柳。”
蕭楓猛地抬頭,滿臉不可置信。
“我媽叫柳林,”少年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你不配做她的夫君,更不配做我柳無衣的父親!你就是個人渣!”
他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喊出來:“小時候你打我媽,我躲在桌子底下哭;後來你把我媽趕走,我跪在你門口求你,你理都不理;現在你還要殺我獻祭……我柳無衣,沒有你這樣的爹!”
喊完這些話,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肩膀微微聳動,卻挺直了腰板。眼裡的怯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繭成蝶的堅定。
雪兒走過去,在他麵前站定,伸出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你好,柳無衣。歡迎你融入龍海這個大家庭,從此以後,再沒人敢欺負你,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柳無衣看著她伸出的手,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眼裡的淚掉了下來,卻帶著釋然。他把手放進雪兒的手心,用力握了握:“雪姐姐。”
雪兒轉過頭,看向地上的蕭楓,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我的人,可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話音未落,她抬腳,一腳踹在蕭楓的胸口。蕭楓像個破麻袋一樣飛了出去,越過欄杆,“撲通”一聲掉進海裡。幾乎是同時,海裡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被水聲吞沒——那是我們早就安排好的,外海的巨齒鯊,等著這道“點心”呢。
“把這些人廢了四肢,交給黃小桃。”雪兒指著剩下的家仆,語氣沒有一絲波瀾。
親兵們立刻上前,哢嚓哢嚓的骨裂聲在霧裡響起,家仆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卻沒人同情他們。黃小桃帶著警員從霧裡走出來,臉色嚴肅地指揮人把這些廢人押上警車——她早就接到了訊息,帶著人在附近待命。
我看著黃小桃乾練的樣子,突然明白了雪兒的用意。這丫頭,不僅是為柳無衣報仇,也是在給黃小桃鋪路。
十天後,內陸傳來訊息:蕭家一案證據確鑿,滿門被判無期徒刑,牢底坐穿。黃小桃因破獲此案有功,被破格提拔,接替了孫老虎的局長位置。而孫老虎,那個給雪兒下砒霜的家夥,也在這次清算中被翻出舊案,同樣判了無期,算是罪有應得。
其實誰都知道,黃小桃的能力早就不在孫老虎之下,隻是缺一個機會。這次的蕭家事件,雪兒不僅為柳無衣報了仇,也順水推舟,給了她這個立大功的機會。
訊息傳到“天海軍”群裡時,群裡炸了鍋,訊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
“!!!元帥太颯了!蕭家那種人渣窩,就該一鍋端!”
“柳無衣好樣的!敢跟人渣爹決裂,這勇氣我佩服!”
“黃局終於上位了!孫老虎那種貨色,早就該滾蛋了!”
“我就說寒江城怎麼回事,原來是小無衣自己跑出來找元帥了!這情誼,絕了!”
“蕭楓被巨齒鯊吃了?大快人心!這種人就不配死在陸地上!”
“元帥護短的樣子太帥了!‘我的人誰也不能欺負’,這句話我能吹一年!”
“龍海就是好!來了就是家人!小無衣以後就在龍海安心待著吧,沒人敢動你!”
“將軍當時也在吧?肯定也出手了!這父女倆,就是龍海的守護神!”
我翻著訊息,雪兒正坐在院子裡,教柳無衣吹笛子。少年的金發在陽光下泛著光,笛聲雖然生澀,卻透著歡快。雪兒坐在他身邊,銀白的長發和他的金發交映在一起,像幅溫暖的畫。
“爸,你看無衣吹得怎麼樣?”雪兒抬頭衝我笑。
“有進步。”我走過去,遞給他們倆一杯果汁,“以後就在龍海住下,把這裡當成家。”
柳無衣用力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嗯!龍海就是我的家!”
海風吹過院子,帶著梔子花的香。我看著眼前的兩個孩子,心裡突然覺得無比踏實。龍海的風或許會有寒意,但隻要我們這些人在一起,就總能把它焐熱。雪兒用她的方式守護著她想守護的人,而我,會一直站在她身後,守護著她,守護著這片海,和海裡的每一個家人。
有些恩怨,該了斷;有些溫暖,該延續。龍海的故事,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