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眥魔神:天海傳奇 第8章 血養花綻
藥碗裡的苦澀漫過舌尖時,我望著碗中深褐色的藥汁,忽然想起曉眉生前熬藥的樣子。她總說良藥苦口,可此刻這苦味裡,分明還藏著彆的滋味——像雪兒手腕上未癒合的傷口,像她昏迷時額間的冷汗,像那兩朵用至親之血催開的奇花。
“爸,喝了吧。”雪兒把藥碗遞到我手裡時,臉色比紙還白。她的袖口挽著,露出的手腕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滲出血跡的地方已經發黑,像是被什麼東西侵蝕過。
我接過藥碗的手止不住地抖。三天前,我在處理陸軍餘孽時中了埋伏,對方用的毒很怪,軍醫們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看著我氣息漸弱。雪兒守在我床邊,三天三夜沒閤眼,最後突然站起身,說要去采藥。
“那兩種花太凶險了,爸不治了……”我拉著她的手,聲音微弱。碧血真情七葉花三百年一開,千年雪蓮花更是三千年難遇,古籍上說,要用至親之血澆灌才能提前綻放,且成功率微乎其微。
“爸胡說什麼。”她掰開我的手指,眼裡的堅定不容置疑,“我是您的女兒,您的毒,我必須解。”
她走的那天,龍海下了場暴雨。我躺在病床上,聽著窗外的雷聲,心裡像被刀剜一樣疼。曉眉當年生雪兒的時候難產,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護好我們的雪兒……”可我這個當爹的,不僅沒護好她,還要讓她為我去冒生命危險。
三天後,雪兒回來了。她是被親信們抬回來的,身上的衣服劃破了無數道口子,沾滿了泥土和血汙。她懷裡緊緊抱著個盒子,開啟一看,裡麵躺著兩朵花——七葉花紅得像血,花瓣上還沾著血絲;雪蓮花白得像冰,花蕊處卻泛著淡淡的粉。
“成了……”她笑著說,剛說完就咳了口血,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此刻,藥碗裡的苦澀越來越濃。我知道,這藥的主藥,就是那兩朵用她的血催開的花。她劃破了兩個手腕的動脈,用至親之血澆灌那兩株沉睡的奇花,賭那三成和七成的概率——她賭贏了,卻也耗儘了力氣。
“雪兒,爸對不起你……”我哽咽著,將藥汁一飲而儘。苦澀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卻在丹田處升起一股暖流,像有無數細小的火苗在遊走,驅散著體內的寒氣。
雪兒看著我喝完藥,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她剛想說什麼,忽然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雪兒!”我驚呼著撲過去,抱住她滾燙的身體。她的額頭燙得嚇人,呼吸急促,嘴唇乾裂,手腕上的紗布又滲出了新的血跡。
接下來的三天三夜,成了我這輩子最漫長的煎熬。雪兒發著高燒,時而昏迷,時而囈語,嘴裡斷斷續續地念著些模糊的話。
“師父……我做到了……”
“葉雨……對不起……這次我沒做錯……”
“爸……藥不苦……你要好好的……”
我守在她床邊,一遍遍用溫水給她擦身降溫,聽著她的胡話,拚湊出她采藥的經過。她去了極北的雪山,在冰縫裡找到了千年雪蓮,割開手腕時,血剛滴到花瓣上就結了冰,她隻能用體溫融化冰層,一滴滴喂給雪蓮;她又去了南疆的毒沼,七葉花長在毒藤中間,她為了靠近,手臂被毒藤劃得血肉模糊,血滴在花葉上時,差點被反噬的毒氣熏暈。
“傻丫頭……你怎麼這麼傻……”我握著她滾燙的手,淚水滴在她的手背上,“爸不值得你這麼做……”
她的手指動了動,像是在回應我。高燒中的她,眉頭緊緊皺著,像是還在忍受雪山的寒冷,毒沼的灼痛。我忽然想起她小時候,摔破了膝蓋,哭著跑回家,我給她上藥時,她咬著牙說“不疼”——這孩子,從小就倔強,什麼苦都自己扛。
第三天夜裡,雪兒的體溫突然降到了冰點。軍醫們都搖著頭說“儘力了”,我卻死死抱著她,一遍遍地叫她的小名:
“雪兒……醒醒……看看爸……”
“雪兒……爸好了……你彆睡……”
“雪兒……你不是說要彼此守護嗎?爸還沒護夠你呢……”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蒼白的臉上。我想起她9歲那年救龍淩時的勇敢,想起她15歲在碼頭淋雨時的孤獨,想起她戴上元帥鎧甲時的堅定——我的雪兒,經曆了那麼多苦難,怎麼能就這麼倒下?
“雪兒……爸錯了……爸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我把她抱得更緊,聲音嘶啞,“你醒過來,爸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想建多少個海軍基地,爸都幫你……你想找遍天下的奇花異草,爸陪你去……”
就在這時,雪兒的睫毛顫了顫。我屏住呼吸,看著她緩緩睜開眼睛。那雙曾映過雪山冰湖、毒沼瘴氣的眼睛,此刻蒙著層水霧,卻定定地看著我。
“爸……”她的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藥……苦不苦?”
“不苦……一點都不苦……”我喜極而泣,連忙把她扶起來,給她餵了口水,“雪兒,你感覺怎麼樣?”
她搖了搖頭,嘴角露出個虛弱的笑:“我沒事……爸好了就好……”
看著她重新閉上眼睛,呼吸漸漸平穩,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軍醫來診脈,笑著說:“將軍,元帥沒事了,燒退了,脈象也穩了。”
我守在她床邊,看著晨光爬上她的臉頰,忽然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不是海底的金塊,不是元帥的權柄,而是眼前這個用生命護著我的女兒。她用至親之血催開奇花,為我續命;我能做的,便是用餘生護她周全,讓她再也不用獨自麵對風雨。
雪兒醒來後,足足養了一個月才恢複元氣。她手腕上的傷疤褪不去了,像兩道淺淺的紅痕,時刻提醒著我那碗藥的重量。有次我看著她的傷疤發呆,被她撞見了。
“爸,您又在想什麼?”她笑著捂住手腕,“這傷疤挺好看的,像朵小花。”
“以後不許再這麼冒險。”我板起臉,心裡卻軟得一塌糊塗。
“知道啦。”她湊過來,像小時候那樣靠在我肩上,“以後有危險,我肯定拉著爸一起扛。”
我看著窗外的陽光,忽然明白,曉眉當年說的“守護”,從來都不是單方麵的。雪兒用她的方式護著我,我也該用我的方式護著她——不是把她護在羽翼下,而是站在她身邊,陪她一起麵對所有的挑戰。
倉庫裡的金塊還在,龍海的防務依舊繁忙,“天海軍”群裡每天都熱鬨非凡。雪兒偶爾會在群裡分享新研發的武器,或是曬一張我做的紅燒肉,下麵總有一群人起鬨說“元帥偏心”。
而那碗用血汗熬成的藥,成了我們父女倆心照不宣的秘密。它像一道無形的紐帶,把我們緊緊係在一起,讓我們在往後的歲月裡,無論遇到什麼,都能想起那個血養花綻的清晨,想起彼此眼中那份沉甸甸的牽掛。
夕陽西下時,我看著雪兒在演武場上教將士們新的拳法,她的動作利落,笑聲清脆,手腕上的紅痕在陽光下若隱隱若現。我知道,我的雪兒,終究像那兩朵奇花一樣,在風雨中綻放得愈發堅韌,愈發耀眼。而我,會永遠站在這裡,看著她,守著她,直到歲月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