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 011
第
31
章
鳳簫、翠禽這兩個人雖說都是一等大丫鬟,平常月錢、首飾都是一樣的份例,但是翠禽穩重,曲嬤嬤近來不得林容喜歡,平常並不叫她進屋子。因此這院子裡的大小丫頭漸漸有了幾分以翠禽為重的意思。
鳳簫哎呦一聲,叫翠禽扯著耳朵到僻靜處來“我真不知道縣主怎麼了好好歇困呢,同那兩個姑娘說起話來縣主怕熱,你是知道的”
翠禽皺眉“你跟著縣主,如何不知道”
鳳簫仔細回想“你出去之後,縣主沒一會兒就睡了,我在旁邊扇風,外頭夏侯家的兩個姑娘同我們府裡的小丫頭都在,並無旁人進來。許是聽了裴令公的故事,這才哭的”
兩個人坐在外麵,一一回想,均是不得要領。過得一會兒,聽得裡麵林容吩咐“前兒杭卿送好幾壇子酒,送進來一壇。”
縣主自從墜崖,酒量便不好的,翠禽猶猶豫豫送了一壺到門口,勸“主子,您心裡有事兒,隻管同我們說就是,彆悶在心裡。”
隻站在敞軒門口,苦口婆心勸了許久,才聽見裡麵回“我沒事,隻是太累了,憊懶動彈,今兒晚上就歇這裡了,你們也都去睡吧,我不用人侍候。”
翠禽並不肯離去,時不時喚上一聲“縣主”
陸慎這日離席,便往軍營而去,安排妥當,回來時已經深夜了。
忙時尚不覺得什麼,這時閒下來,便不自覺回想起席上那婦人的話來子嗣乃上天註定我本也沒有這樣的福氣,
一麵踱步,狀似隨口問“今兒夏侯府的內眷席上出什麼岔子沒有”
沉硯道“問了跟著去的丫鬟,席上倒沒什麼異常,隻入夜的時候,夏侯府送了一大盤求子符,說是給夫人的。奴才細細問過了,說是酒筵上夫人拿著這求子符瞧了許久,這才送過來。”
兩人這樣一問一答,等陸慎抬頭的時候,這才恍然驚覺到了那婦人的院子,他冷哼一聲,見那院子燈火通明,與平時漆黑一片迥然不同。
陸慎推門進去,院內眾人都沒有歇下,皆在廊下候著,便問“這個時辰了,為何還不下燈”
眾人都不知道,支支吾吾,獨曲嬤嬤站出來道“回稟君侯,夫人自夏侯府赴宴歸來,不知出了什麼事,一直把自己關在鄰水的那處敞軒,已經大半天了,不吃不喝,也不叫人進去。”
陸慎聽了,轉身往敞軒而去,及近,果見那婦人貼身二婢候在門口,見他來,急忙福身“見過君侯”
陸慎問“怎麼回事”兩婢女皆是搖頭,翠禽遮掩了幾句“夏侯府的姑娘提到江州,許是夫人聽了傷感”
門已經從裡麵叫人鎖住,陸慎也不叫人開門,一腳踢開,便見屋內燈火通明,那敞軒臨水那麵的雕花窗全開啟來,那婦人靠著楠木柱子,背對著門坐在地上,旁邊散落著幾本書、畫卷。
緩步進去,又聞得一陣酒氣,婦人玉手還握著一隻金焦葉盞,她似乎聽見腳步聲,緩緩回頭,露出一張微醺的粉麵來,雙頰酡紅,隻眸子間彷彿凝出萬般愁。
婦人凝神,卻隻見人影幢幢,並分不清來人是誰,隻當是婢女罷了,揮手低聲道“我要一個人待會兒,都出去”
陸慎走近,見這婦人外裳已經叫脫在一旁,隻穿著一楊妃色纏枝海棠紋的細羅抹胸,露出一片玉肌冰魄,她似乎頭痛得厲害,素手緊緊按著額上太陽穴,口裡還小聲嘟囔,吩咐仆奴“都出去,都出去”
陸慎冷著臉,輕輕踢了一腳那翻到的酒壺,羅裙已汙,在婦人麵前站定,好一會兒,伸出一隻手挑起這婦人的下顎,越發見其鬢鬆釵斜、鸞困鳳慵之態,他手上微微用力,叫婦人吃痛,強迫地睜開眼來。
婦人春眉緊蹙,一雙杏眼微微發怔,不過一會兒,便盛出盈盈淚水來“你你怎麼不不等我,自己一個人走了”
陸慎聞言,臉色不變,依舊是一張冷臉,隻拇指卻忍不住輕輕摩挲婦人的兩片丹唇。
隻那婦人見他久久不答,微啟貝齒,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不等我”
陸慎隻好開口,聲音已經暗啞了“出門赴宴,豈有我等你的道理”
婦人微微偏頭,手無力地滑落,無可奈何道“是啊,你也並沒有說要等我,早已經走了。”
陸慎垂頭,見其粉麵朱唇,水光瀲灩,心裡暗恨這婦人那日裝出一副貞潔烈女的模樣,今日又故做此媚態,矯揉造作,欲拒還迎,何其可恨,偏偏偏偏他還就吃這一套,好半晌纔回答“下次等你。”
注視良久,終是忍耐不住,俯身含住那半點胭脂唇,把婦人的嚶嚀聲統統吞入腹中。
外間等候的翠禽、鳳簫見此,忙不迭闔上門,退了出去。還未走得幾步,便聽得女子咿咿呀呀之聲漸起,那聲音彷彿極痛苦,鳳簫遲疑“姐姐,縣主她似很不好受,莫不是被打了,咱們還是去瞧瞧吧”
翠禽跺了跺腳,捂著她的嘴,拉著鳳簫直往外間去,直聽不見裡麵的聲音了,這才恨恨道“小祖宗,少說些話吧。”
鳳簫猶一臉天真懵懂“莫不是縣主吃醉了酒,得罪了君侯”
翠禽不搭理她,背過身子坐在一旁“閉嘴,安分在這兒候著就是。再亂說話,彆怪我撕你的嘴。”
屋內的林容已醉得不知天日,一隻玉臂勾住陸慎脖頸,一手撐在他胸前賁張的筋肉上,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嬌呼一聲,癱軟在陸慎懷裡,櫻桃檀口中吐出一團亂絨,作昏昏欲睡之態。
陸慎猶不儘興,皺眉喚“崔十一”
林容聞言蹙眉,恍惚間還記得這個崔十一是在喚自己,淡淡嗯了一聲,道“我困了”
陸慎哪裡肯呢,見這敞軒裡之安放了些許桌椅,又無床榻,隻屏風後放了一大條案,他抱了林容起身,把條案上的書卷掃落,叫她兩手攀著案緣“抓緊些”
這一夜直鬨到雞鳴時分,這才雨疏風緩,正是紗櫥月上,並香肩相勾入房,顧不得鬢亂釵橫,紅綾被翻波滾浪。花嬌難禁蝶蜂狂,和葉連枝付與郎。休要忙,鴛鴦枕上少顛狂。1
黎明時分,這敞軒裡已亂得不成樣子,婦人仍枕在書捲上沉沉睡著,隻鬢發微濕,玉體橫陳,衣衫散亂在地上,儘不能用了。
陸慎自己的衣衫倒還十分完好,他輕輕撫著婦人滿是薄汗的玉背,眼睛望著敞軒外茫茫碧波,不知過了多久,聽得外麵仆婦起身的響動,這才站起來扯了這房裡的一處帷帳,把那沉睡的婦人一卷,大步往就寢的內間而去。
翠禽、鳳簫候在外麵,後來實在是太困,靠在牆角睡了過去,剛睜開眼,便見君侯抱了自家縣主出來,衣裳也沒穿,不知用什麼布裹著,一雙玉足仍露在外麵,慌忙低頭跪下見禮,不敢再瞧“君侯”
那處敞軒同林容起居的正房,一南一北,中間尚有一條二十來步的石子漫成的小路,這時候院裡的仆婦已大多起
身,梳洗的梳洗,灑掃庭院的灑掃庭院。
陸慎抱著林容一路行來,便嘩啦啦跪了一路的人,及至房中,將她安置在床榻上,隻聽得其嘟囔一聲“痛痛”,卻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陸慎替她掩上繡被,這纔出門來吩咐翠禽、鳳簫二婢“叫你們主子多睡些時辰,不必叫醒她。灶上時刻備著熱水,她醒來許是要沐浴。”
說罷,便往止戈院而去。
林容喝了許多酒,又叫陸慎折騰了一夜,這日黃昏時分才漸漸醒來,窗戶大開著,天青色的床帳隨風亂拂,床頭鴛鴦枕上是一大片金燦燦的夕陽,她慢慢撐手坐起來,隻覺得口中發苦,下身鈍鈍的疼,頭疼欲裂。
坐著緩了許久,這才依稀記起一點昨夜的事來,不過也有限,喔,師兄就是裴令公,在這裡活到七十,算是壽終正寢,之後她命人送了一壺酒,喝了酒之後呢
她搖搖頭,實在想不起來,喚“翠禽鳳簫”聲音也啞得不成樣子了。
翠禽、鳳簫忙進了屋,問“主子,可是要用水”
林容揉著眉頭,問“昨晚”隻說出兩個字,便瞧見肩頭上吸吮的紅痕,她掀開被子,見身無寸縷,胸口尤其不成樣子,閉上眼睛,緩緩歎了口氣。
翠禽拿了衣裳給林容披上,默默道“主子,您昨兒從夏侯府回來,心裡不痛快,叫人送了酒進去。之後之後,君侯便來了。兩人在那敞軒裡待了一晚上,今兒早上您才叫君侯抱出來。”
見林容閉著眼睛沉默不語,又低聲勸道“主子,這是喜事兒,得高興纔是啊。”
林容不答,偏過頭拭淚,吩咐“備水,我要沐浴。”
林容下得床來,隻行動間下麵極痛,也顧不得講究什麼,叫兩個丫頭扶到淨室,直泡了快一個時辰,這才穿衣出來。
坐在菱花鏡前,見臉上還好,隻眼睛腫得跟桃一樣,翠禽、鳳簫拿了雞蛋敷上,一麵問“主子算起來,整整一天沒吃東西了,待會兒先墊一碗燕窩粥,再用彆的,免得脾胃不濟。”
一麵又說“已經吩咐了廚房的林婆子,叫灶台上的火不熄,時刻備著材料,等主子點了菜,這就下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