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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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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使府邸的下人去稟告郡守楊伯符的時候,他正領著人在田間厘清土地山林,聞信沉吟“追趕君侯去了隻怕未必”

召了各城門守衛問話,才知這位君侯夫人從城門南麵而去,南麵便是江州方向,暗道一聲不好,當即命守將趙孟懷前去追趕。

從城門到渡口尚且有七八十裡的路,林容清晨出發,晌午便遠遠瞧見渡口小船,忽然聽得一陣急馳的馬蹄聲,後麵一衛士快馬行到車邊,下馬稟告“稟縣主,車隊後麵二裡處,有大批軍士追來,聽馬蹄聲隻怕有三四千之多,皆是穿著雍州服色。”

林容掀開車簾,往後望去,果見後方一大隊人馬追趕而來,當即沉了臉“停車,命那為首的上前說話。”

不過片刻,一二十來歲黑衣亮甲的小將便趨馬至華蓋珠纓八寶車,也並不下馬,問“敢問夫人要驅車去何處”

林容並不答話,緩緩掀開車簾,麵如寒霜,一雙秀目裡全是怒氣,略掃視了幾眼,這才開口“你是何人為何攔我去路”

那小將見車中女子掀簾,露出傾國之色,頓時一怔,為其容顏所攝,好一會兒,這才下馬見禮“卑職趙孟懷,拜見夫人。”

林容冷哼一聲“拜見你帶著大批軍卒,快馬而來,激起黃土漫天,恐怕世人見了,還以為是為了緝拿罪囚,而絕非拜見主母。況且,你是外臣,我是內眷,又豈有你獨自來拜見我的道理”

女子的語氣並不淩厲,輕柔卻有力,一字一句說來,叫趙孟懷不知如何作答。任憑這位江州貴女如何,總是君侯之妻,是雍州的主母,自己一個出身寒族的小校尉是萬萬不能折辱的。

況且,前幾日同郭寅吃酒,那黑廝不知犯了什麼罪,自己領了二十軍棍,躺了一日這才緩過來。問他犯了什麼事也不說,末了故作神秘地勸“老弟,聽老兄一句勸,以後見了這位江州貴女要多加三分恭敬,萬萬不可輕慢得罪。從前什麼大丈夫娶妻當如是之類的話,可萬萬不能再提了。君侯現如今,對江州那位可是上了心的。”

趙孟懷舉杯狐疑“上心君侯倘若上心,又豈會不叫她隨駕去青州便是不去青州,也該回雍州去纔是”

郭寅那黑廝自知失言,頓時歪在酒菜上,裝起醉來“醉了,醉了剛說的都是醉話”

念及此處,趙孟懷忙拱手“請夫人恕罪,卑職無意冒犯,隻夫人從宣州匆忙啟程,又未帶軍中護衛,又未留下隻言片語。卑職既守衛宣州,夫人之安危便是卑職之責。”

林容臉色稍霽,笑“原來如此,倒是我錯怪將軍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江州送節禮隨船護衛尚且有一二百之多,護送我去徐州,這一路皆是雍州軍的轄地,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並不是回江州去趙孟懷稍稍放心“這一路上雖都是我雍州的轄地,卻也說不準有些許流寇,不知夫人有何要事,要親自奔波不如交給屬下去辦,也免夫人之辛勞。”

林容拿出一封信,笑笑“侍奉姑舅這等事,卻不是將軍可以代勞的。姑老太太修書一封,命我去徐州侍奉,我豈能不去便是你主公在此,也沒有忤逆長輩的道理。倒是我忘事,沒叫人去知會你跟楊大人,叫你們憂心了。”

趙孟懷微微抬頭,便瞧見那女子手上一封帶著梅花紋的信封,沒有遞給他瞧的打算。這是主公的家事,那信也不是他這個身份能瞧的。

見那趙孟懷仍舊

遲疑,林容笑笑,解下腰間的一枚白玉令牌“君侯那裡,他也早已經應允了的,還給我這枚令牌,調中軍護衛。隻我是個婦道人家,怎麼因我的事,隨意調動軍卒呢”

果有一丫鬟捧了那白玉令牌至趙孟懷跟前,趙孟懷接過來,細細瞧過,他做過陸慎的親衛,自然是認得這枚私令的,恭恭敬敬奉還“夫人見諒,事關夫人安危,卑職不得不小心些。”

林容仍含著笑,語氣卻頗不耐煩“天色也不早了,我可以啟程了嗎,趙將軍”

說到這裡,趙孟懷也沒有什麼理由再阻攔下去,隻是他到底也不蠢“夫人出行,怎可隻帶一二百人。夫人是諸侯之妻,理應儀駕開道,便是再怎麼減省,隨行一千人總是要的。”

林容沉吟一番,終是開口“好,倒是你想得周到。隻是我趕著啟程,你命那一千人跟在我的船後麵就是。”說罷,便放下車簾。

趙孟懷又親自送了林容上船,船上護衛一大半皆換成了雍州士卒,又命一位極信得過的人隨船而去,細細交代“我立刻派快馬去徐州姑老太太處,一得了訊息,便立馬飛鴿傳書於你。你一路上一定要謹慎小心,若有什麼不能做主的,立刻飛馬來報。”

那副將是個聰明人,當即拱手“是,將軍,卑職必定護送夫人到徐州。”徐州兩個字語氣加重,隻是徐州,而不是彆的什麼地方。

又自己回去稟告郡守楊伯符,在府衙找了一圈都不見人,問了書吏,才知他丈量土地去了,還未回來。

趙孟懷打馬而去,直往城外跑了二三十裡,這纔在一片稻田裡找到了滿腳泥濘的楊伯符“楊大人,你怎麼還在這兒呆得住,夫人的儀駕已經去徐州了”

楊伯符穿著一身粗布衣裳,頭上戴著鬥笠,渾似老農,走到水渠便,一邊洗掉上麵的泥水,一麵道“不是命你前去阻攔了嗎”

趙孟懷見他慢條斯理坐在水渠邊舀水淨手,急得摔了馬鞭子“我怎麼能攔得住,她是主母,她要去哪兒,我隻有護送的。何況,又打著姑老太太的旗號。”

楊伯符慢條斯理地穿上靴子,手裡捧著一把新稻“今年的收成不錯”

一麵慢悠悠道“夫人去徐州,去了便去了,你我隻負護衛之責,又非圈禁她於此。”

他這個人嫉惡如仇,又因為江州護衛虐殺歌姬的事,以為林容包庇袒護,對這位江州貴女成見頗深。此人不在他跟前,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楊伯符說罷,把那捧新稻裝在布口袋裡,吩咐“這是今年頭一茬新稻,回去交給雲娘熬粥。”雲娘便是同他淫奔的阿嫂,這二人不容於世,獨陸慎憐惜楊伯符的才華,唯才所宜。

趙孟懷皺眉“那主公那裡該如何交代”

楊伯符想了想“我立即修書一封,快馬往青州而去,稟告君侯。君侯要怪罪,也輪不到你我在前頭。你我一軍一政,君侯命你我在宣州,可不是為了看家護院的。我早已經立下軍令,明年必在宣州籌措糧草四十萬石。你麼,也該想想怎麼練出十萬精兵來。”

青州兄弟鬩牆,陸慎在宣州時,此二人尚且打得難舍難分,雖然告急信一封一封甚是急迫,卻也不急著行軍,隻可惜那嫡出的幼子實在不成器,不過日,便被打得連連敗退,丟盔棄甲,棄城而逃。

雍州幾萬大軍還未到青州境內,便見那不敵的嫡出幼子,叫數百親衛護著前來

求援,雙膝跪在陸慎馬前,呈上降書,一臉狼狽“青州羅昀,願降君侯”

陸慎在軍帳中接過信,傳閱左右,當即命三千輕騎開道,又有大義又有名分,占了天時地利人和,不過十數日,便破城拔營,把青州之地悉數納於囊中。

這日,陸慎在府衙宴請青州地方豪族,或拉攏或打壓,舉杯道“羅季謀逆犯上,又以斧鉞加之手足。上不敬朝廷,下不愛黎民,視青州文武為家仆,視青州百姓為魚肉,此等罪人,不加淩遲之刑不足以平民憤。青州自古便是燕趙之地,多慷慨之士,遠見之士,慎欽慕良久,請諸位滿飲此杯。”

古時打仗,倘若士卒損失過多,屠城便是常事,況且這位雍州牧早有殺降的先例,見他這樣和顏悅色的說話,眾人皆是戰戰兢兢,不敢多發一言。

良久,宴席既散,笙歌已歇,陸慎慢慢踱步往書房而去,對德公道“青州文臣有風骨者甚少,獨一二武將還算入得眼。”

德公便道“主公能入眼的人,還沒有錯看的。隻怕此二人,乃新降之臣,不可重用。”

陸慎擺手“不妨,疑人也要用,我既用這二人,不過取一個信字罷了。”

楊伯符的四百裡加急送到的時候,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半夜。沉硯本已經睡下了,叫外頭傳信的令兵叫醒,翻身坐了起來,問:“何事”

那人便在門外道:“宣州來的四百裡加急”

沉硯頓了頓,隔著門問:“是不是夫人的信”

外頭回道:“是郡守楊大人的信”沉硯聽了皺眉,起身穿衣服。這樣的事,他不敢耽誤,隻雨越下越大,披上油衣,提著燈籠,慢慢往陸慎書房而去。

如今沉硯年紀大了,已經放出去辦差了,新選了個方便在內院行走的童兒,服侍起居。他到書房時大半個身子已經濕透了,甩甩袖子一麵站在廊下擰了擰衣服,一麵道現如今哪裡還有內院,這童兒自己調理那許久規矩,到頭來,也是白費心思。

那小童十一二歲,正靠著門扉上打盹,見沉硯來,忙抹了抹臉,打起精神來。沉硯指了指裡麵,問“主公如何”

那小童搖搖頭“沒睡”又加了句“睡了一個時辰,就睡不大著了。”

沉硯悄步進去,屋內隻有一盞燈,燈旁邊,陸慎歪在炕上,身子靠在錦墩上,手裡捧著一卷書。

見他進來,陸慎放下書,問“何事”

沉硯奉上書信“君侯,是宣州急信”

陸慎翻書的手一頓,垂下眼眸,良久,哼了一聲,道“不看,拿出去燒了,以後也不要再送。”

沉硯暗道一聲不好,自己睡昏了頭,說得不清不楚,叫君侯會錯了意,可這信他也不敢真的拿去燒了,站在哪裡硬著頭皮提醒“君侯,是郡守楊伯符楊大人的四百裡加急。”

沉硯低著頭,隻覺得頭頂兩道寒光射過來,脖頸處彷彿有冰刀劃過,打了個寒顫,不知過了多久,這才聽陸慎吩咐“呈上來。”

陸慎皆過信來,前麵數頁稟告了若乾政務,倒還算正常。

讀到最後,陸慎臉上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咬牙吐出兩個字“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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