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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 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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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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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依舊怔怔,臉上的表情平靜而清冷,彷彿冬日雪夜裡的月光透過窗扃涼涼地照在青磚上,聞言明眸微揚,沉沉望著他好一會兒,似這才覺察出幾分言外之意來,帶著點嘲諷:“是麼我說過這話麼”

陸慎不答,俯身去描摹女子眉眼,眼前浮現出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佳人閒臥春榻,皓腕斜支,玲瓏凸透,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覆上去,屋內漸起窸窣之聲。

半晌,女子垂眸,貝齒咬著朱唇,把難抑的嗚咽聲統統嚥了回去。陸慎複撐起身來,去撫女子額間的薄汗,問:“舒服嗎”

那纏繞手腕的幔帶已不知什麼時候散開來,林容本還在喘息,聞言立刻拔了發鬢上的簪子紮了過去。隻她此時身軟手軟,輕飄飄地哪有力氣,刺啦一聲,隻不過劃破了陸慎的外袍,反露出一片緊實的蜂腰來。

陸慎不理,略帶薄繭的大手微微用力,那女子便無力地喘息起來,他複問道:“舒服嗎”

林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難堪過,恨不得把那陸慎那張嘴給縫上,伸手去推,那家夥反而麵色如常,隻不過呼吸粗重了些,彷彿一座山一樣紋絲不動,甚至湊得更近些:“舒服麼,要不要我”

林容渾身彷彿火燒一樣,隻覺得自己快沸騰起來了,立刻截斷他:“不要,你給我住手”

林容自覺帶了十足的怒氣,可在此種情狀下,那十分怒氣也隻剩三分了,陸慎聞言,點點頭:“喔,住手你不喜歡用”

林容見他還要再說,心裡一梗,抬腿踢了過去,反踢在他緊實的大腿上,那腳指上本就挑了血泡的,頓時又酸又疼,恨恨道:“陸慎,陸載舟,你折磨人的法子可真多”

林容原意如何並不重要,這話叫陸慎聽來,便是三分嬌軟三分輕嗔的埋怨,又見那女子白瑩瑩的臉,烏鴉鴉的鬢,已薄汗點點,眼餳骨軟,一片嬌俏的迷濛之態,心頭微微一蕩,再也把持不住,解衣覆身上去。

這一日,終是,澹澹衫兒薄薄羅,紅燭背,繡幃垂,蝶亂蜂忙,斜倚繡床。

不知過了多久,羅帳裡才漸漸止住,林容隻覺累極了,渾身像被碾過一遍似的,再沒力氣跟陸慎囉嗦,偏頭沉沉睡去。

林容倦極了,這一睡便直到入夜時分。

屋內隻點著一盞暗燈,陸慎早已不見了蹤影,身上已叫人擦拭過,新換了一身小衣,她撫開重重藕合色垂帳,便見外頭紗窗上人影浮動,小丫鬟們提著食盒,安設桌椅、捧杯安箸不等,除偶爾杯碟相碰,不聞一絲聲響。

翠禽往裡間張望:“縣主還沒醒呢,什麼時辰了”

鳳簫道:“還差兩刻鐘,就是亥時了。縣主今兒一天沒吃東西了,聽人說,前兒昨兒也都沒怎麼好好用飯。還是叫縣主起來,用過飯再睡。時辰再晚些,於腸胃也不宜。”

翠禽點點頭,掀了軟簾進去,見林容已然是醒了,見她來,臉上頗不自然:“什麼時辰了”

翠禽哪裡不知道林容呢,她笑笑,坐在床邊,把垂帳掛在銅鉤上,把手裡的溫茶遞過去:“快亥時了,縣主聲音都啞了,快吃口茶潤潤”一麵道:“縣主身上不是奴婢們收拾的,下午晌的時候,君侯叫了人送了熱水、乾淨的寢衣小衫進來,隻送了東西進來,便叫人退出去了。”

林容尷尬的神色稍緩,古人看這些丫鬟,隻當物件工具,有時主人行房,尚在床幃旁伺候。林容是個連沐浴也不叫

丫鬟在旁邊的人,自問做不到將如此私密事示人,鄭重的囑咐:“以後以後這樣的事,我自己來。你們不必上前來伺候,自去歇息便是。等我喚你們,你們再進來。”

翠禽隻當她難為情,笑著點頭:“是等君侯來了,奴婢們躲著就是。”

林容見她這樣,越發尷尬起來,愣在那裡半晌,這才乾巴巴說了一句:“躲著他做什麼”話畢,忽聞得外頭一陣兒女孩子急切的呼喊聲:“十一姐,十一姐”

十一姐

林容正奇怪這是在喚誰,便聽得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忽地大門被推開,外間的鳳簫驚呼:“十六姑娘,您怎麼在這兒,怎麼就您一個人,誰送您來的”

話音未落,便見裡間的簾子被人掀起來,一個歲模樣的小姑娘,裹著件素白色羽毛緞鬥篷,呆呆立在門口,眼裡湧出的淚滾滾落下:“十一姐,真的是你,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說著便一陣風似的撲到林容懷裡:“十一姐,我好想你好想你,她們都說你死了,還說你屍身都叫魚吃了,隻替你立了一個衣冠塚。我不相信來著,那棺材裡都是些銀紅絳紅的衣裳,你是最不喜歡的”

林容這才認出來,這是江州崔氏的十六娘,是崔十一的堂妹,她養病那半年,常去看望她,圍著她像喜鵲一樣嘰嘰喳喳的聒噪。林容不知其中緣故,隻暗忖:自己出嫁時,這小丫頭才八歲,怎麼突然到北地來了。

林容輕輕摩挲她的頭頂,寬慰:“好啦,彆哭了,我不僅沒死,還活得好好的。”

那丫頭哭得不能自已,窩在林容懷裡,好半晌才止住,怔怔抬起頭:“十一姐,以後你去哪兒,我去哪兒,好不好”說著,又似想起什麼,把頭頂雙丫髻上的白色珠花,翠銀簪子統統拔下來,丟在地上:“十一姐好好的,這白花就不用戴了。”

林容見她通身素白,隻一臉狼狽,身上本落了雪連鬥篷沿上都沾著泥點子,歎:“好,以後我在哪兒,你在哪兒,咱們兩永遠在一塊兒。”

一麵吩咐人抬了熱水來,領了這小丫頭下去洗漱,一麵叫了送那小丫頭同來的嬤嬤進來回話。

那嬤嬤四十來歲,一進來便給林容磕頭請安:“去年有訊息說縣主沒了,還說的負氣自儘。三月裡君侯南下,家裡隻怕見罪於君侯,便在族裡另選了一位小姐送來。隻是挑來挑去,不是已經出嫁,便是年紀太小,獨獨十六姑娘還年長些,有十二歲了,便送了來。也沒名份,隻一頂小轎抬了去的。當時在君侯的江州行轅住了一月,便叫人送回雍州來。這次是君侯派人來接,說縣主很是想念家中諸人,請十六姑娘過來,暫排鄉愁。”

林容聽了,好半天沒言語:“這些畜生小十六是正月裡生的,一出生就算的兩歲,算下來,要過了年才滿十歲呢。”把一個十歲的女孩子,送到男人的床幃之中,光是想想就覺得惡心。

忽地想到什麼,她抬頭問那嬤嬤:“小十六她沒有被”這樣的話,叫林容問出來都覺得惡心。

好在那嬤嬤心領神會:“縣主想到哪兒去了,不說十六姑娘還小,雍州府裡隻當個孩子養著。再說了,十六姑娘還從沒見過君侯呢。”

林容撥出一口氣來,又問了江州諸位親眷,越問心情便越發低沉:“六姑娘是去年冬日嫁的,就在縣主出家半年後,也是江州名門,隻夫婿戰死了,因著江州兵變之事的牽連,正

扛枷待審”

末了,林容揮手,叫奶嬤嬤下去歇息了。

正呆呆坐著,那邊淨室內,又聽小丫頭在喚:“十一姐,十一姐。”

林容剛走進去,便叫她拉著倒在浴池裡,笑嘻嘻:“十一姐,你陪我。這池好大,我怕淹著。”

林容見她手上耳上都生著凍瘡,極可憐的模樣偏偏還在逗她開心,無法,陪著那小丫頭又洗過一回,一麵替她擦乾頭發,一麵叫丫鬟擺飯。那小丫頭十足的吃貨,連添了三碗飯,林容本沒什麼食慾,見她那個樣子,也跟著多用了半碗飯。

末了,姐妹兩躺在床上,好半晌沒動靜,林容還以為她睡了,卻聽得一聲長長的歎息:“十一姐,真好,我又見到你了。”

說完這一句,又湧出淚來,抽抽噎噎好半晌止不住,林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趕了一天的路了,睡吧,以後日日都能見到我了。”

小丫頭打了個哭嗝:“真的”

林容點頭:“真的”

陸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見屋裡屋外具點著燈,一派燈火通明的樣子。兩個丫鬟候在台階上,見他來,立刻福身打簾:“君侯”

陸慎問:“沒睡”

翠禽便道:“十六姑娘到了,才剛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會兒聽著沒聲音了,想必是睡了。”

陸慎緩步進去,撫開床帳,見林容一手拿著卷書,一手輕輕拍著小姑娘後背,立刻皺眉:“怎麼叫她睡在這兒,成何體統,趕緊叫人抱出去。”

林容哼一聲,聞得陸慎身上的酒氣,合上書,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是你派人接她來的麼”

陸慎無話,挨坐在床沿上,從袖子裡取出一瓶碧瑩瑩的藥膏,從繡被裡捉了林容的一雙玉足,輕輕地用拇指按在血泡傷處,隻那手揉著揉著,便從月白灑花褲裡漸漸遊移了上去,瞥見她蹙眉欲發作,咳嗽一聲鬆開手來:“早上你說你腿痠,叫丫鬟時常揉一揉。”

林容哼了一聲,攏了錦被蓋上,並無彆話。

這樣遮掩了一句,林容是一慣不搭理他這種話的,陸慎也習慣了,隻坐在那裡,又是一時無話。

良久,林容抬起頭來,眼眸裡都是帳中跳躍的燭火:“你還有話沒有”

陸慎自以為這是逐他走的意思,不敢再接二連三地得罪她,正欲站起來往外走,便見那女子偏頭:“你要我從此跟著你,也可以,隻不過要答應我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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