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落淚如雨 002
結婚紀念日那天，我提前一月定好餐廳，穿了八年前的白裙子，把自己打扮成顧達最喜歡的樣子。
服務員來了一次又一次，餐廳也到了打烊的時間，顧達纔想起給我發訊息：
【公司臨時有會，晚飯你自己吃吧，彆等我。】
然後，我在微信裡看到他的女助理沈知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照片裡，顧達脫下西裝，臉上沾了奶油，和她分吃著同一塊蛋糕。
配文是：
【歲歲有今朝。】
我一下子覺得好沒意思，點了個讚後，買單回家。
這期間，手機一直不停的響，但我沒理。
提著高跟鞋，赤腳走在回家的路上。
最後，他發了一條語音訊息給我。
“佳美我回來跟你解釋，你彆多想，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次結婚紀念日可以過。”
我沒有回複，隻是輕輕開啟了手提包。
很多年嗎？
我還以為今天可以說服自己不離婚的，看來沒必要了。
還是離了吧。
1
顧達是第二天纔到家的。
他進門的時候，我正招呼著搬家工人將房子裡的傢俱搬出去。
他詫異道：
“你終於同意搬家了？”
我頭也沒抬，一邊叮囑工人們小心點，一邊隨口回複：
“嗯，這裡住膩了。”
戀愛八年，結婚五年，早就該膩了。
顧達一臉不可置信。
這也難怪，畢竟一週前，他提出搬到離公司更近的“禦水灣”彆墅區的時候。
是我堅持說這裡藏著我們八年的回憶，死活不同意。
但現在，我竟然主動搬家了。
他沉默了一下，自言自語：
“今天搬也行，反正房子早就按你的風格裝修好了。”
他沒問我要搬去哪兒，似乎預設是要搬去他想要的“禦水灣”。
畢竟那裡不僅離公司近，離沈知更近。
所以我也就沒告訴他，不是這個家要搬了，是我要搬走了。
隨著最後一件大傢俱搬走，顧達環視著周圍略顯空蕩的房間，罕見地不適應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從包裡拿出一個嶄新的相框，遞給我：
“新家新氣象，這個相框你拿去放我們的合照吧。”
我轉頭，視線落到那個相框上。
很普通的原木相框，底下刻著【月下鬆野】四個大字。
嗯，是他昨天陪沈知過生日的那家餐廳。
看來顧達昨天消費的不少，餐廳還特意送了周邊。
我笑笑，隨手往茶幾上一放：
“謝謝。”
他呆住：
“你就這個反應？沒什麼彆的要說了？”
我一愣，隨即想到昨天沈知的朋友圈裡，她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的手，聲音幾不可察澀了一下。
“以後彆帶她吃日料了，對胎兒不好。”
醫生囑咐過，孕婦不能吃生冷食物。
沈知既然懷孕了，顧達就該注意著點，彆像我一樣。
這句話我沒說出口，顧達卻想到了什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嘴裡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話：
“江佳美，你能不能彆發瘋。”
自從年初流產後，我都記不清顧達說過多少次這句話了。
我隻記得那是個已經會胎動的孩子，因為我喝了顧達帶回來的養生雞湯，沒了。
明明前一天我還能感受到它的胎動，一轉眼，就成了鮮紅一片。
而更好笑的是，顧達怪我：
“江佳美，你嘴不饞會死嗎？”
我也想死啊，在我躺在手術台上，醫生讓我雙腿張開的時候。
在我明明打了麻藥，卻好像還能清楚地感覺到冰冷的器械伸進我身體的時候。
在我因為流產抑鬱，哭著求顧達彆走留下來陪我。
可他卻因為忙著趕赴沈知的約會，一下下掰開我的手，冷漠留下兩個字：“瘋子”的時候。
我想死過很多次。
手臂上的傷疤，抽屜裡的藥，窗台的蘭花，都見證過我的絕望。
過去的264天，每一天我都在生與死間徘徊。
但好在，我走出來了。
昨天的結婚紀念日，是我給過去的自己，最後一個交代。
不過，顧達幫我做了選擇。
我聳了聳肩，拿出早就擬好的離婚協議，遞給他。
“簽字吧。”
顧達皺眉，懷疑地看著我：
“這是什麼？”
2
我沒來得及回答，顧達也沒有簽字，因為沈知給他打了電話。
“阿達，我扭到腳了，你快來送我去醫院，我怕孩子出事……”
電話裡，沈知慌亂的不行，字字都是初為人母的緊張。
顧達也不例外，丟下一句“等我回來說”，就匆匆出了門。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我懷孕的時候。
他不在家，我半夜口渴下樓喝水，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我躺在冰涼的地上，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給他打電話。
電話接通，背景音很嘈雜，應該是在飯局。
“顧達，我從樓梯上摔下來了，動不了，你能不能現在回家送我去醫院……”
“嫂子，阿達喝多了，現在在我身邊剛睡著，你等會兒再打吧。”
沈知溫柔夾雜著炫耀的聲音響起，我愣在了原地。
“麻煩你、叫醒他。”
我聽到自己磕磕巴巴的聲音。
多可笑，我要讓另一個女人，叫醒我的老公。
沈知有沒有叫他，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最後我是被鄰居送去的醫院。
顧達回來後，跪在我的病床邊，一下下扇自己巴掌。
“是我不好，我不該為了合作去陪客戶喝酒，也不該因為喝醉了站不穩讓沈知送我回房間。”
“但佳美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和她真的沒什麼，就是同事而已。”
“我心裡隻有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真摯的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動容。
就像十八歲那年，我因為長得好看被人霸淩。
他從臟亂的廁所地上把我扶起來，蓋上他的衣服，義正言辭：
“江佳美，被欺負不是你的錯。”
“以後我會保護你。”
他食言了。
從前和現在，都食言了。
對著空蕩的房間，我長舒一口氣，把協議塞進手提包裡。
好煩，還得再見他一次。
不過沒事，再見一麵就再見一麵吧。
隻要離婚後不見麵就好。
3
晚上，我將最後一件行李打包寄走，然後出門和朋友告彆。
他們知道我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所以特意辦個告彆儀式歡送我。
去聚會的路上，我發現今晚很不尋常。
海河邊擠滿了人，幾名工作人員穿插在河岸兩邊。
“砰！”
一團團煙花升起，在空中炸開。
美麗的讓人心驚。
我停下車，抬起頭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忽然，我聽到人群裡有人說：
“好漂亮啊，不愧是顧氏集團的總裁，連為孩子祈福都這麼用心。”
“是啊，也不知道他太太怎麼這麼好命，能碰上顧總這麼好的男人。”
嘴角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這場煙花是顧達送給沈知的。
心口突然有些酸澀，但幸好再也沒有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了。
我搖了搖頭，開車駛離河邊。
朋友還在等我呢，可不能遲到。
這天晚上，我們玩的很瘋。
吃飯、喝酒、唱歌。
樣樣都來了一通。
中途，閨蜜靠在我的肩上，紅著眼問我：
“江佳美，你會開心嗎？”
我笑笑，認真地擦乾她的眼淚。
“當然，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開心。”
我已經徹底走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和顧達不約而同地都沒回家。
第二天，我們在小區樓下不期而遇。
他身上的西裝還是昨天那套，我的裙子沾滿了酒氣。
“你昨晚沒回家？”
他臉色陰沉地掃遍我全身，不知道在找什麼痕跡。
我點頭：
“嗯，沒回，和麗麗她們在一起。”
聽到是麗麗她們，顧達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了起來。
“這次就算了，下次彆在外麵留宿，我會擔心。”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我身上，語氣竟然夾雜著一絲溫柔。
“降溫了，記得多穿點，你身子不好。”
我奇怪地掃了他一眼，將外套丟給他，走進門。
他是不是也喝醉了？
大早上說胡話惡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