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懷惜 第38章
我考慮了三秒種,把醒酒藥全倒進了自家嘴裡。
他人昏都昏了,我必須保持清醒。
“文之賢,喂……”
我正準備扶他,一低頭卻天旋地轉,頭暈眼花,隻好順勢蹲下。
我苦笑,看他趴著一動不動,戳戳他:“你啊,害人精。”
突然有雙手毫不費力的把他抱起,文之賢輕喘了一聲。我擡頭,隻看到重影,竟不知道來人是誰。
那人說:“文先生?”
嗯?
“將軍府上的教習文先生?”
是魏王。
我微笑拱手:“王爺,小民文懷惜……”
“他已隨母姓晏,”耳邊有聲音帶著笑意說:“現在是卑職的侍衛。”
我回頭,看到的還是重影,但氣息熟悉,應該是趙美人。
“晏……侍衛?”
“嗯,”我眼睛漸漸聚焦,便指指文之賢:“托王爺的福。那這位也就不好意思麻煩王爺了。”
剛伸手向他要,魏王卻抱著他刷刷連退數步。
我覺得有趣,仗著酒勁逼近一步,再伸手。
“小晏。”趙瑞嵐突然把頭架在我的肩上,輕晃了兩晃,便有滑下的趨勢。我隻好收了手來扶他。
美人靨上微紅,目光迷離,幾縷發絲柔柔垂在麵上,見我看他,啟唇而笑。
“你怎麼樣?”他幾乎是輕喘著說,氣息熱烘烘的。
我一挺脊背:“沒問題。”
“那就好。”美人有些孩子氣的皺鼻,揉揉眼:“我快不行了。”
咦?
“其實我根本不勝酒力……下來的事就交給你了,記得把我帶回去。”
他優雅的捋了捋額發,顛倒眾生般微笑,突然猛的往我身上一壓,立刻不醒人事。
……
好、好重啊!
這種急轉而下的形勢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這麼說,那包過期的藥粉,我果然是白吞了。
胃開始隱隱作痛,頭也痛。把趙美人搬回去那是小事。如果剛纔要人還算半開玩笑的話,現在我竟要全權負責把文之賢從難纏的魏王手裡搶回來。
但情形這麼詭異,腦袋這麼昏沉,有沒有必要搶,搶不搶得過,搶來的後果怎樣,不搶來的後果又怎樣……這些問題根本早已搗成了一鍋糨糊。
你趙瑞嵐倒可以一昏了之,我又憑什麼要趟這渾水。
官僚式的推諉和逃避終於發作,哀哀喊一聲:“魯將軍~~”
魯直仁兄正沉浸在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極度興奮和無上快樂中。他那洪鐘巨嗓震耳欲聾:“哎呀!晏侍衛!將軍這是怎麼了?”
我顫微微握住他的巨靈掌,托孤般情深意重:“魯將軍,將……將軍醉了,我也撐不下去了。剩下的事就全交給你了……彆……啊彆忘了文軍師還……還……還在魏王手裡。”
說完依葫蘆畫瓢,半真半假帶著趙瑞嵐一頭載倒,隱約感覺眾馬屁精喧嘩衝鋒而來,隻圍得水潑不進,關切聲不絕於耳。
……對不起,魯兄,以後的事就你去煩惱吧。
醒來已經是半夜。
茫茫然坐起,覺得頭痛欲裂,神智倒還算清醒。
感覺身邊有人,摸索著捏捏鼻子,挺拔俊秀;按按臉,細膩柔滑,輪廓熟悉,是趙美人。
我重重躺下,把頭枕在他肚子上。扭扭,毫無反應,戳戳,紋絲不動。我倒緊張起來,大力的晃了他幾下,又下床踉踉蹌蹌去點燈。回來細細看,臉色還算好,睫毛微顫,胸口起伏平穩,不像是酒精中毒的樣子。
剛鬆口氣,他卻突然睜開眼睛,嚇得我油燈幾乎脫手。
“小心。”他促狹笑道。
我惡狠狠瞪他一眼,說:“你又是什麼時候酒醒的?”
“談不上醒不醒,”他笑嘻嘻:“我沒醉啊。”
我就知道。葫蘆裡又不知道賣的什麼藥,對待同一個人,以前是針鋒相對,今天是借酒裝昏。誌意廓然,人莫能測。
我歎口氣:“裝得倒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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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了頭發,緞子般披了一身:“沒法子。聽聽那些個大人們說話,倒是受用無比,但看著他們,又覺得心煩。”
我笑起來,玩政治的人,哪個不是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但論權術精熟,心機深刻,官小的往往鬥不過官大的。他不是不知道你巴結奉承,也知道你逢迎吹捧,你以為他是糊塗蟲,其實他隻是不戳穿,隻是和你一塊兒把戲唱下去,隻是看著你溜須拍馬、如蠅逐臭得好玩。看膩了,覺得不入眼了,也就嫌你煩。
趙美人捏捏我的臉,說:“還笑呢,你也真是,把個燙山芋丟給老實人。”
我撇撇嘴,突然問:“你和魏王真的不和?”
“真的。”
不和你怎麼暗地裡使勁要把文老狐貍送給他?其中有利害關係?
他看我不說話,悠然伸個懶腰,說:“彆亂猜。棒打鴛鴦,毀人姻緣的事我不打算做了。”
咦?!咦?!
各位,我剛才聽到了什麼?這種寬容溫馨的話語,說不像就彆說嘛,一說反而嚇人。
他撲過來,壓著我,笑罵道:“你是什麼表情,還敢不信!”
我求饒,美人低低沉沉的魅笑,解開我的領口。我扭來扭去躲,他擒腕、擡膝、壓胯、圈腰招招陰損,一氣嗬成。
“我一身酒臭啊。”
“我不在意就行了。”
但我老人家在意!他媽的那事是人乾的麼?!來,來,說那事舒服到欲仙欲死的人過來排隊登記,等著我一個一個掘你們家祖墳。
但我一看他的眼睛立刻停止掙紮,同誌們,那種眼神就是傳說中典型的慾火攻心,色令智昏。今天我不管是合作還是反抗都要被那個,還不如省點力氣免得三天起不來。
我不是鬥不過他,而是我思想覺悟高,不想和他鬥。所謂不弄技巧,以拙為進;所謂待到百煉成鋼時,我在上麵笑;所謂……
痛痛痛痛痛痛死了~~~痛痛痛痛痛痛啊~~~
所謂天人合一,造化人心,融合一體,我這個身體是與自然界混合無間的,我就是一顆石子,一株草,一堵牆,一條溝,所以是沒有生命的,沒感覺的,不會痛的……哎呀呀~~這個痛痛痛啊~~~~
等,等著,總有一天要複仇。吾友阿q說: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趙美人攻得,我就攻不得?!
至少今天是攻不得了。
昨晚醉酒又加運動過度,我現在隻好在床上扮死屍,就是不知道死屍為什麼也會餓。
到廚房的途中,有很多趙府的下人或屬將與我客客氣氣的打招呼,我也微笑道安。我和趙瑞嵐的關係幾乎公開化,不過既然他們裝做他們不知道,那我也裝做不知道他們知道。
(貓,汗:“又來了,這家夥的精神勝利法。”)
撈了幾塊點心去找景言,小朋友正在練功。
見到我,高高興興展示了一套令人眼花繚亂的劍術,我熱烈鼓掌,歡呼“再來一個”。
他便一個接一個的表演,玩到興起,要教我。我說不行啊,頭痛。
景言收了劍摸摸我的頭:“那你是昨晚喝的太多了。據說文軍師醉得不省人事,擡都擡不回來,隻好被留在魏王府了呢。”
“這話是誰說的?”
“魯將軍。”
唉~~我就知道他鬥不過魏王,但這也未嘗不是趙美人的意思。
情況真是複雜,靜觀其變吧。
結果一觀就觀了三天。
我終於沉不住氣,拐彎抹角的問趙瑞嵐。
他笑道:“為他擔心了?”
怎麼可能,他一隻狐貍精,隻會狡猾死,不會吃虧死。我擔心的是你們這兩個政敵之間,不會因他而達成什麼秘密協議吧。
“你覺得魏王待他怎樣?”
這個麼,要是我不愛他,是不會把他像寶貝一樣捧在懷裡的。魏王對文狐貍的感情,連我都看不出假來。
“所以說啊,”美人飲茶:“這件事上不做冤家了。”
我看看他,突然問:“你和魏王什麼時候說好的?”
他東張西望,開始打馬虎眼,看來隱情大的很,我也立刻裝傻。你道是金籠內鸚哥會念詩,原來是越聰明越不得出籠時。
“哦!”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小晏,你和眾將明天隨我入宮。”
“哎?”
“為你領賞請功啊,”他眨眨眼:“擢升七品,賞銀五千。”
……
哎?!
我升官了?!
我竟然升官了?!
上床算什麼!被人壓算什麼!魏王要吃老狐貍算什麼!不得出籠算什麼!
關鍵是,我升官了!
(某官迷的內心真正陷入癲狂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