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懷惜 第43章
哎??!是你!
“那我呢?”百裡悠失聲問。
“你是我關的。”老太太假咳一聲說。
“啥!?”百裡悠大吼:“母後您關我做什麼?”
老太太竟然裝起委屈來了,哭哭啼啼:“誰讓你不聽話!為孃的最疼的就是你,嗚嗚嗚~~你這不孝順的孩子偏偏一天到晚不歸家。娘想見你一麵,讓人去找你,你怕他們就像怕鬼一樣!他們回來,都說還沒來得及喊你一聲,你就成了一道煙了……嗚嗚嗚~~我算白白養活你了……”
“母……”
“你給我閉嘴!你問問她們!我好命苦啊~~~~”
眾嬪妃公主連忙配合:“是啊是啊,太皇太後經常為了悠悠茶飯不思呢。”
其中,長公主(應該是百裡悠的姐姐)最為聲情並茂,循循善誘,有理有據,邏輯嚴密。
百裡悠啞口無言,冷汗如雨。
一瞬間我終於理解了百裡悠,向他寄予深深的同情:毛澤東同誌指出,全世界尚有三分之一的勞動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沒想到百裡悠一純種米蟲,竟也位列其中。
我隻好轉移話題:“那皇上呢?”
紫薇怯生生舉手:“是……我。”
“太後!你!?”
紫薇抽抽答答哭起來:“因為皇上也不聽話嘛,都不肯吃魚,也不肯吃青菜。晚上不肯睡覺……不愛念書識字,還和小太監打架!”
百裡悠徹底崩潰了。
我笑起來,扯扯趙瑞嵐的衣袖,輕聲問:“那是誰要我們的命呢?你?太後?還是太皇太後?”
他回拉我的手:“回去再告訴你好不好?”
好啊,那我就陪著她們把這出其樂融融的家庭喜劇演完。
走出太皇太後的寢宮,一切平靜的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眾嬪妃歡聲笑語不斷,太監宮女掌燈的掌燈,傳話的傳話;侍衛們照常巡夜,趙瑞嵐的軍隊也如潮水一般,退的一乾二淨。
但空氣中那彌漫的血腥味,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掉。在皇宮的西北角,那座圍城內,有數百人剛剛失掉了他們的性命。
百裡悠被太皇太後強留在皇宮,景言也因為小皇帝特彆粘他的緣故,沒有跟來。我和趙瑞嵐麵對麵坐在馬車裡,相顧無言。
馬蹄踏在青石板上,脆響聲聲。
趙瑞嵐輕輕說:“我不是不想帶他們出來,隻是有些事,他們還是不知道的好。”
是,如果真相殘忍,那就讓他們兩個小傻瓜永遠糊塗下去。
“就在剛才,”他把我拉入懷中:“百裡十九的七哥,殺了他的十一哥。”
“魏王?殺了……”
“晉王,封地在河西。”
“那他怎麼會在京城?”
“因為他想當皇帝。”
我沉默不語,趙瑞嵐把我摟緊了些:“從年初覲見起他就沒回去,一直藏在京城親信家中,暗中糾結軍隊,時機一到,就準備逼宮。”
“膽子好大。”
“膽子大腦筋卻簡單,”他把頭埋在我的頸窩:“早就被發現了。”
“那魏王怎麼不早些除去他。”
“因為遼人騷擾邊境,我要出征。沒有我,魏王不好對他下手。”
什麼?
他娓娓道來。
晉王這個人,從來就不安分,一貫上竄下跳。百裡緣是很看不起他的,說他“文才武略,一無可取。”但百裡緣對這個流氓習氣很重的異母弟弟,卻是一向縱容。縱容他舉止荒唐,縱容他多行不義,縱容他在封地之內破壞法度,羞辱官員,窮奢極欲,沉溺酒色,殘害百姓,甚至縱容他私自擴充軍隊。
就這麼冷冷的,不懷好意的縱容了三年。直到河西那小小的封國民不聊生,人心離散,綱常法紀破壞殆儘,正準備以義軍旗號舉兵征討,那人卻送上門來。
他準備打的也是義軍旗號,所謂“清君側”,幫著皇帝討伐奸臣,討的是趙瑞嵐。
但他的王兄卻比他清醒百倍。一是一眼看穿這癡子想當皇帝,二是清楚的知道自己雖然與趙瑞嵐明爭暗鬥數年,但實際上兩人卻是唇亡齒寒。沒有魏王的威脅,珠簾後的幾位“母後”就不會放任外戚勢力的擴張;而沒有趙瑞嵐的軍權在握,魏王又坐不穩這個用來防止“強將欺國”的攝政王位子。
這就是官場,隻講究利益的均衡,哪有什麼道理可循。
所以兩人一拍即合(文老狐貍就是在這場陰謀中被犧牲了)。等到趙瑞嵐剿匪歸來,趁著晉王準備尚未完成,乾脆先行動手。
宮裡的最高領導知道了,采取了默許的態度。
晉王的生母曾是祈朝太祖極心愛的寵妃,又是開國功臣之女,自然是恃寵驕橫的,很是令當時還是皇後的太皇太後厭惡。據說太祖去世後,她對著新即位的太宗就擺起了母妃的架子。太宗是個和氣的青年,但他的母親——此時已經是太後了——卻不舒服到極點。
所以當被告之這個計劃時,她隻是輕描淡寫的說:“知道了”,便再也不過問一句。至於紫薇,本來就是個傀儡,哥哥的主意就是她的主意。
這就是統治者的麵目,世人總愛維護他們的利益,他們卻一次次無視綱常,製造陰謀、政變、篡位,不斷把世人置於兩難境地。世人多忠順,卻不知忠順好荒謬。
“那乾什麼要把我們關起來?”
趙瑞嵐點點我的鼻子,笑道:“還念念不忘呢!為了好保護你免於混戰唄。”
“保護的方法多了,為什麼要關起來。”
他哈哈大笑:“你去問問之賢,是他的主意。他說你害他騎著馬一天要跑上百裡,他就要你被關著哪兒也去不了。”
我大怒:狐貍精的主意你也聽!?
“嗯,我覺得好玩啊。”
然後老太太覺得好玩,把百裡悠給送進去了;紫薇也覺得好玩,把小皇帝也送進去了。結果你們覺得最好玩、最安全的方法卻差點要了我們的命!
我火大:“一點都不好玩!”
“是不好玩,”他皺了皺眉頭,說:“宮裡有人把風聲走漏了,晉王也不知被誰蠱惑,竟然衝動到圍攻皇上,偏偏那廢殿——就是關你們的地方——可以通過皇宮外牆翻入。等我知道,已經略晚了些。”
“告密的人呢?”
“死了。”
“晉王呢?”
“據說‘不慎’死於亂刀之下。”
“晉王的軍隊也全軍覆沒了?”
“當然,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魏王帶兵守皇宮東門,我守南門,隻叫他們有來無回。”
我歎口氣:“我們可都差點死在烏合之眾手裡啊。”
他揪揪我的耳朵:“不是沒死嘛。”
我突然想起來:“你本來不該在那兒的,怎會知道晉王的人來了?”
“因為我這兒也來了一個告密者。”
“而且,”他神秘一笑:“人家還說認識你,你猜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