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61章 圖書館燈影謎
鏡海市圖書館三樓兒童區,午後的陽光斜斜切過玻璃窗,在淺棕色木地板上投出菱形光斑。空氣中飄著舊書頁特有的油墨香,混著牆角加濕器噴出的檸檬草精油味,暖融融的氣流裹著孩子們翻書的“沙沙”聲,像撒了把細碎的糖在空氣裡。長明燈的奶白色燈罩蒙著層薄灰,燈泡透過燈罩散出柔黃的光,在書架上投下一排排細密的影子,其中一個影子突然動了——不是被風推的,是被一隻沾著墨水的手指輕輕碰了下。
穀梁黻蹲在書架旁,指尖還沾著剛給書簽蓋章的朱紅印泥。她盯著燈罩內側那道淺淺的劃痕,突然想起今早來上班時,保安老張說“昨晚兒童區好像有動靜,監控正好壞了”。這盞長明燈是她三年前申請裝的,專門給晚來的孩子留著,燈座下總壓著張便簽,寫著“彆怕黑,書裡有光”。可現在,燈罩內側那道劃痕組成的形狀,像極了小雨爸爸日記本裡畫的船錨——那個失蹤了五年的海員,昨天突然出現在圖書館門口,手裡攥著本卷邊的《小王子》,說“我來還書”。
“穀老師,你看我畫的太陽!”小雨舉著蠟筆畫跑過來,羊角辮上的粉色蝴蝶結晃得人眼暈。小姑娘穿著鵝黃色的連衣裙,裙擺上沾著塊巧克力漬,是今早她媽媽送她來時不小心蹭的。穀梁黻剛要接畫,眼角突然瞥見書架儘頭有個黑影閃過,黑色連帽衫的帽子壓得很低,露出的手腕上戴著塊老舊的機械表,表盤上的“海鷗”標誌在燈光下閃了下——那是小雨爸爸當年出海時帶的表,小雨說“爸爸的表走得比學校的鐘還準”。
“小雨,你先去那邊找《小熊溫尼》,老師去給你拿新書簽。”穀梁黻摸了摸小姑孃的頭,指尖觸到她發間彆著的塑料小花,是上週小雨爸爸回來時給她買的。她起身時故意把鋼筆掉在地上,彎腰撿筆的瞬間,餘光掃到連帽衫口袋裡露出的半截紙——紙上的字跡和小雨爸爸借書條上的一模一樣,隻是最後多了行小字:“今晚八點,老地方見”。
“穀老師,你掉東西啦!”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穀梁黻回頭,看見個穿淺藍背帶褲的男生站在不遠處,手裡舉著枚銀色的硬幣。男生留著清爽的短發,額前碎發被陽光染成淺金,鼻梁上架著副黑框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浸了露水的星星。他穿著白色帆布鞋,鞋邊沾著點泥漬,像是剛從郊外回來,胸前彆著的圖書館誌願者徽章還閃著光。
“謝謝,我都沒注意。”穀梁黻接過硬幣,指尖碰到男生的手,他的掌心帶著點薄繭,像是常握筆的人。男生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我叫不知乘月,今天,和小雨爸爸的印章一模一樣。她突然想起小雨說的話:“爸爸說,等他回來,就帶我們去看海。”
不知乘月湊過來看日誌,手指在詩上頓了頓:“這首是孟浩然的《渡浙江問舟中人》,周海潮是想通過這首詩告訴我們,‘鏡海號’沉沒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為之。”他抬頭看向穀梁黻,眼睛裡閃著光,“而且我剛纔在刀疤臉的口袋裡,發現了這個。”
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金屬片,上麵刻著個“海”字——是“鏡海號”船員的身份牌。穀梁黻突然明白過來,刀疤臉根本不是為了日誌,是為了這個身份牌——當年“鏡海號”沉沒時,有個船員帶著身份牌失蹤了,而那個船員,正是刀疤臉的哥哥。
就在這時,走廊裡傳來“咚咚”的腳步聲,警察終於來了。帶頭的警察看到地上的刀疤臉,皺了皺眉:“又是你,剛出獄就敢犯事。”他蹲下來,給刀疤臉戴上手銬,“這次你可跑不了了。”
小雨爸爸看著警察把刀疤臉抬走,突然歎了口氣:“其實他也挺可憐的,哥哥失蹤後,他就一直活在自責裡,覺得是自己沒照顧好哥哥。”穀梁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過去了,現在真相大白,他也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不知乘月突然指著書架,眼睛亮了:“你們看,長明燈的燈罩裡,好像有東西。”穀梁黻抬頭,隻見重新亮起的長明燈燈罩裡,飄著個小小的紙船,船身上寫著“小雨的爸爸回來了”——是小雨剛才偷偷折的,不知怎麼飄進了燈罩裡。
夕陽透過玻璃窗照進來,給紙船鍍上了層金邊。穀梁黻看著紙船在暖黃的燈光裡輕輕晃動,突然覺得眼眶發熱。不知乘月遞過來一張紙巾,聲音很輕:“沒事吧?”穀梁黻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覺得,今天的燈特彆亮。”
不知乘月看著她,突然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其實我不是來做誌願者的,我是周海潮的侄子。我叔叔去世前,讓我把日誌還給圖書館,還說要幫他找到當年的真相。”他從揹包裡掏出張照片,是周海潮和一個年輕人的合影,“這個年輕人,就是五年前救你的那個消防員,他是我表哥。”
穀梁黻看著照片裡的消防員,突然想起五年前那場火,那個穿著橙色消防服的身影,在濃煙裡把她抱出來,說“彆怕,我帶你出去”。原來這一切,早就註定好了。她抬頭看向不知乘月,正好對上他的眼神,他的眼睛裡映著燈光,像盛著整個星空。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穀梁黻問。不知乘月撓了撓頭,笑著說:“我想留在圖書館做誌願者,幫你整理那些舊書,順便……多陪陪你。”他的聲音有點緊張,耳尖微微發紅,像熟透的櫻桃。
穀梁黻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著不知乘月,突然想起今早看到的那首詩:“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她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好啊,那以後就請多指教了。”
長明燈的光透過燈罩,在兩人身上投下暖黃的影子,書架上的《小王子》輕輕翻了頁,像是在為他們鼓掌。窗外的夕陽漸漸落下,把天空染成了溫柔的粉色,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混著翻書的“沙沙”聲,成了這個傍晚最動聽的旋律。而在書架第三排左數第七本的位置,那本《小王子》還靜靜立在那裡,書脊上的船錨印記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不知乘月伸手輕輕拂過書脊,指尖頓了頓:“其實我剛進圖書館時,就注意到這本了——我叔叔的日誌裡夾過一張和它一模一樣的書影,說這是他和小雨爸爸當年最常看的書。”
穀梁黻彎腰從書架下抽出那本《小熊溫尼》,書頁間還夾著小雨早上落下的蠟筆,她笑著把書遞給他:“那以後整理兒童區,可得靠你多幫忙了。小雨總說這本書裡的蜂蜜罐藏著魔法,能讓不開心的人變快樂。”
不知乘月接過書,指尖碰到書頁裡夾著的蠟筆,是支明亮的鵝黃色,和小雨連衣裙的顏色一模一樣。他抬頭時,正好看見小雨抱著本繪本跑過來,羊角辮上的蝴蝶結晃得輕快:“穀老師!不知哥哥!你們看我找到什麼?”小姑娘舉起書,封麵上畫著艘小船,船帆上寫著“鏡海號”,“這是爸爸剛才給我找的書,說上麵的船和他以前開的一樣!”
小雨爸爸跟在後麵,手裡拿著剛從服務台取來的水杯,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等週末天氣好,我帶你們去海邊,看看真正的船錨是什麼樣的。”他看向穀梁黻,眼底的紅血絲已經淡了些,“多虧了你們,不然我可能還在被過去的事困住。”
穀梁黻搖搖頭,目光落在不知乘月手裡的手電筒上——那枚微型攝像頭還在閃著微弱的紅光,裡麵記錄下的不僅是刀疤臉的罪行,還有剛才黑暗裡互相守護的身影。她突然想起燈罩裡的紙船,轉頭看向長明燈,紙船還在暖黃的光裡輕輕飄著,船身上的字跡被燈光映得格外清晰。
不知乘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聲說:“我剛才問過保安老張,監控已經修好了,以後這裡不會再有無聲的影子了。”他從揹包裡掏出個小本子,是本嶄新的書簽冊,“我還帶了空白書簽,以後咱們可以一起給孩子們畫圖案,就像你以前給那盞燈壓的便簽一樣,讓書裡的光一直都在。”
穀梁黻接過書簽冊,指尖劃過封麵的燙金花紋,突然覺得心裡暖融融的。窗外的夕陽已經沉到了地平線以下,天空從粉色變成了淺紫,走廊裡的燈重新亮起,一排排書架在燈光下像展開的畫卷。孩子們的笑聲從閱覽區傳來,混著翻書的“沙沙”聲,還有不知乘月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兩種聲音疊在一起,溫柔得像晚風拂過海麵。
小雨突然拉著兩人的手,把蠟筆塞到他們手裡:“我們現在就畫書簽吧!我要畫太陽,穀老師畫星星,不知哥哥畫船錨!”她踮起腳尖,把蠟筆遞到不知乘月麵前,“這樣以後看書,就能想起今天的事啦!”
不知乘月笑著接過蠟筆,在空白書簽上畫起船錨,筆尖頓了頓,又在旁邊加了顆小小的星星。穀梁黻看著他的側臉,額前的碎發還沾著點夕陽的餘暉,鼻梁上架著的眼鏡反射著燈光,突然覺得這個傍晚的風都帶著檸檬草的香氣——和加濕器裡的味道一樣,暖融融的,裹著舊書頁的油墨香,成了記憶裡最安穩的味道。
長明燈的光依舊柔和,照在三人低頭畫書簽的身影上,投在木地板上的影子緊緊靠在一起。書架上的《小王子》又輕輕翻了頁,這次露出的是夾在裡麵的全家福——畫裡的小雨笑得眉眼彎彎,旁邊的爸爸舉著船錨,而現在,現實裡的他們,正握著彼此的手,把過去的陰影,都變成了未來書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