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裡的褶皺 第175章 澡堂暖霧艙驚變
鏡海市老城區“湯泉池”澡堂,青灰色磚牆爬滿深綠爬山虎,磚縫裡嵌著半片褪色的紅瓦。九月的陽光斜斜切過琉璃瓦簷,在門口磨得發亮的青石板上投下菱形光斑,光斑裡浮動著從澡堂飄出的白汽,帶著淡淡的硫磺味和皂角香。
澡堂門口的老槐樹歪著身子,枝椏上掛著個褪色的藍布幌子,“湯泉池”三個白字被歲月浸得發灰,風一吹就嘩啦作響,和澡堂裡傳來的搓澡巾摩擦聲、老人的談笑聲攪在一起。門口的長條木凳上,坐著幾個穿藍布褂子的老頭,手裡攥著搪瓷茶缸,茶缸沿結著圈褐色茶垢,他們盯著進出的人,眼神裡帶著老城區特有的閒適和警惕。
申屠龢推著自行車停在門口,車把上掛著個黑色帆布包,包角磨出了白邊。她今天穿了件藏青色工裝褲,褲腳捲起,露出腳踝上一道淺褐色的疤——那是當年打地下拳賽時被對手抓傷的。上身是件洗得發白的灰色t恤,領口扯出了毛邊,頭發用根黑色皮筋隨意紮在腦後,碎發貼在額角,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在下巴尖凝成水珠,滴在青石板上,瞬間被蒸騰的熱氣蒸發。
“申屠丫頭,今天怎麼有空來?”坐在木凳上的張爺爺抬起頭,他臉上布滿皺紋,像老樹皮一樣縱橫交錯,眼睛卻很亮,手裡的茶缸輕輕磕了磕凳腿,發出清脆的“當”聲。
申屠龢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嘴角的梨渦陷了進去:“張爺爺,這不一早給小豹子換藥,順路來給您搓搓背嘛。”她拍了拍帆布包,包裡傳來玻璃瓶碰撞的輕響,“還給您帶了新熬的艾草膏,治您那老寒腿。”
張爺爺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擺擺手:“你這丫頭,總想著我們這些老骨頭。快進去吧,裡麵剛換了水,熱乎著呢。”
申屠龢推著自行車進了澡堂,門口的櫃台後,老闆娘王桂蘭正低頭算賬,她穿著件粉色碎花襯衫,領口彆著個珍珠發卡,頭發燙成波浪卷,用一根銀簪挽在腦後。聽到動靜,她抬起頭,臉上堆著笑:“屠丫頭來啦?小豹子的腿好些沒?”
“好多了,謝謝您惦記。”申屠龢把自行車停在角落,從帆布包裡掏出個小玻璃瓶,放在櫃台上,“這是給您的薄荷膏,夏天用著涼快。”
王桂蘭拿起玻璃瓶,擰開蓋子聞了聞,薄荷的清涼味瞬間散開:“你這手藝,比藥店賣的還好。快進去吧,張爺爺他們都等著呢。”
申屠龢點點頭,拎著帆布包走進裡間。澡堂裡霧氣繚繞,白色的水汽像輕紗一樣飄在空中,能見度不足五米。牆上的瓷磚有些發黃,牆根處積著一圈圈水漬,地麵鋪著防滑的青石板,踩上去咯吱作響。
澡堂中央是個巨大的圓形浴池,池水泛著淡淡的藍綠色,水麵上飄著幾片艾草葉,熱氣從池子裡往上冒,在天花板上凝結成水珠,滴落在池子裡,濺起細小的水花。池邊圍著幾個老頭,有的靠在池壁上打盹,有的互相搓著背,談笑聲、搓澡巾摩擦聲、水花聲混在一起,熱哄得像個集市。
“屠丫頭來啦!”靠在池壁上的李爺爺抬起頭,他光禿禿的頭頂在水汽裡泛著紅光,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快來給我搓搓背,這老骨頭都快散架了。”
申屠龢笑著走過去,從帆布包裡掏出搓澡巾,在池水裡浸了浸,擰乾:“李爺爺,您可輕點喊,彆把屋頂的水珠震下來砸著您。”她走到李爺爺身後,搓澡巾在他背上輕輕一擦,就搓出了條條黑泥,“您這是多久沒搓澡了?比我家小豹子的運動鞋還臟。”
李爺爺哈哈大笑,拍了拍池壁:“你這丫頭,嘴還是這麼厲害。最近小豹子怎麼樣?還唸叨著不想練拳嗎?”
提到小豹子,申屠龢的動作頓了頓,眼神暗了暗:“嗯,還那樣,說想當護工。”她用力搓了搓李爺爺的背,搓澡巾摩擦麵板的聲音格外清晰,“不過我看他昨晚偷偷對著鏡子練拳,拳頭握得比誰都緊。”
就在這時,澡堂的門突然被推開,一陣冷風灌了進來,帶著外麵的塵土味,吹散了不少水汽。門口站著個年輕男人,穿著件黑色連帽衫,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分明的下巴和緊抿的嘴唇。他手裡拎著個黑色的雙肩包,包上印著個銀色的骷髏頭圖案,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冷光。
澡堂裡的談笑聲瞬間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門口的男人。張爺爺從池子裡站起來,手裡攥著個搪瓷臉盆,警惕地盯著男人:“你是誰?來這兒乾什麼?”
男人抬起頭,露出一雙深邃的眼睛,瞳孔是罕見的墨藍色,像深夜的大海。他的頭發很長,從帽子裡垂出來,遮住了耳朵,發梢微微捲曲,染著幾縷銀白色。他的麵板很白,白得有些病態,嘴唇卻很紅,像是塗了口紅一樣。
“我找申屠龢。”男人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像是砂紙摩擦木頭的聲音,在霧氣繚繞的澡堂裡顯得格外突兀。
申屠龢皺起眉頭,握緊了手裡的搓澡巾:“我就是,你找我有事?”她上下打量著男人,心裡升起一股莫名的警惕——這個男人的氣質太奇怪了,和這個充滿煙火氣的老澡堂格格不入。
男人從雙肩包裡掏出個白色的信封,扔給申屠龢:“有人讓我給你的。”信封在空中劃過一道白色的弧線,落在申屠龢麵前的池水裡,信封很快被浸濕,透出裡麵黑色的字跡。
申屠龢彎腰撿起信封,拆開一看,裡麵是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個穿著拳擊服的年輕男人,嘴角帶著笑,眼神銳利,和小豹子有幾分相似。照片背麵寫著一行字:“想知道小豹子父親的真相,今晚十點,東郊廢棄工廠見。”
申屠龢的心臟猛地一縮,手指攥緊了照片,指節泛白。小豹子的父親是她的師兄,當年在一場地下拳賽中被人打死,凶手一直沒找到,小豹子從小就跟著她練拳,誓要為父親報仇。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調查師兄的死因,卻毫無頭緒,沒想到今天突然有人送來了線索。
“誰讓你給我的?”申屠龢抬起頭,盯著男人,眼神裡帶著質問。
男人卻轉身就走,黑色的連帽衫在霧氣中一閃,就消失在了門口。隻留下一句話,飄在澡堂的空氣裡:“到了就知道了,彆告訴其他人,否則……”後麵的話沒說完,但那威脅的意味卻不言而喻。
澡堂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張爺爺走過來,拍了拍申屠龢的肩膀:“丫頭,這事兒不對勁,彆去。”
“是啊,屠丫頭,說不定是陷阱。”李爺爺也附和道,“小豹子的事,咱們再慢慢查,彆冒險。”
申屠龢握緊了手裡的照片,照片上師兄的笑容在水汽中顯得有些模糊。她想起小豹子昨晚偷偷練拳的樣子,想起他說“不想練拳想當護工”時眼裡的失落,心裡做出了決定。
“張爺爺,李爺爺,我必須去。”申屠龢抬起頭,眼神堅定,“這是查清師兄死因的唯一機會,我不能放棄。”她把照片塞進帆布包,“你們放心,我會小心的。”
說完,她轉身就走,帆布包在身後晃蕩,裡麵的玻璃瓶再次發出碰撞的輕響。她的腳步很快,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急促的咯吱聲,很快就消失在了澡堂的門口。
張爺爺和李爺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擔憂。李爺爺歎了口氣:“這丫頭,和她師兄一樣,太倔了。”
張爺爺皺著眉頭,從口袋裡掏出個老人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喂,是老陳嗎?幫我查個人,穿黑色連帽衫,銀白色頭發,墨藍色眼睛,剛從湯泉池澡堂離開……對,急事。”
申屠龢騎著自行車,穿梭在老城區的小巷裡。巷子很窄,兩旁的磚牆很高,陽光隻能從頭頂的縫隙裡擠進來,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自行車的鏈條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音,和她的心跳聲混在一起。
她腦子裡一直在想那個男人的樣子,墨藍色的瞳孔,銀白色的頭發,還有那張照片。師兄的死到底和誰有關?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突然有人提起?今晚的見麵會不會是個陷阱?無數個問題在她腦子裡盤旋,讓她有些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自行車突然撞到了一個東西,發出“哐當”一聲響。申屠龢連忙刹車,跳下車一看,原來是撞到了一個路邊的垃圾桶。垃圾桶是綠色的,上麵印著“可回收垃圾”的字樣,桶蓋掉在地上,裡麵的垃圾撒了一地,有廢紙、塑料瓶,還有幾個沒吃完的盒飯,散發出難聞的氣味。
“哎呀,你怎麼騎車的?”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申屠龢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站在垃圾桶旁邊,手裡拎著個粉色的垃圾袋,臉上帶著慍怒。
女孩看起來二十歲左右,麵板很白,像瓷娃娃一樣,眼睛很大,是杏眼,睫毛很長,像兩把小扇子。她的頭發是黑色的,紮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發梢微微捲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的連衣裙是收腰的設計,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裙擺很長,拖在地上,沾了些灰塵。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看路。”申屠龢連忙道歉,彎腰去撿地上的垃圾桶蓋,“我幫你清理乾淨。”
女孩卻擺了擺手,蹲下身,和申屠龢一起撿垃圾:“算了,也怪我站在路邊。你是不是有什麼急事?看你騎車很匆忙的樣子。”
申屠龢抬起頭,看著女孩真誠的眼神,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事情的經過簡單地告訴了女孩:“我要去查一個朋友父親的死因,有人約我今晚見麵,我有點擔心是陷阱。”
女孩聽完,眼睛瞪得更大了:“陷阱?那你還去?太危險了!”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我叫蘇清歡,是附近醫院的護士。你朋友父親的事,說不定我能幫上忙,我們醫院有很多老病曆,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申屠龢愣住了,她沒想到這個陌生的女孩會主動提出幫忙。她看著蘇清歡真誠的眼神,心裡的警惕少了幾分:“真的嗎?那太謝謝你了。我叫申屠龢,是個拳擊教練。”
“申屠龢,很好聽的名字。”蘇清歡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走,我帶你去醫院查病曆,不過你得先幫我把垃圾扔了。”
申屠龢點點頭,和蘇清歡一起把垃圾清理乾淨,然後推著自行車,跟著蘇清歡往醫院走去。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們身上,在地麵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兩個影子並肩而行,看起來格外和諧。
她們來到鏡海市第一人民醫院,醫院的大門是紅色的,上麵掛著個巨大的電子顯示屏,滾動播放著醫院的科室介紹和醫生資訊。門口人來人往,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有穿著病號服的病人,還有拎著水果籃的家屬,熱哄得像個集市。
蘇清歡帶著申屠龢走進醫院,穿過大廳,來到二樓的病曆室。病曆室的門是玻璃的,上麵貼著“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的標識。蘇清歡從口袋裡掏出個工作證,遞給門口的保安:“我是內科的蘇清歡,來查點老病曆。”
保安看了看工作證,又看了看申屠龢,皺起眉頭:“她是誰?病曆室不能隨便進外人。”
蘇清歡笑著說:“她是我朋友,幫我拿點東西,很快就好。”她從口袋裡掏出顆糖,遞給保安,“大哥,辛苦你了,吃顆糖。”
保安接過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裡,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好吧,快點,彆耽誤太久。”
蘇清歡拉著申屠龢走進病曆室,病曆室裡擺滿了書架,書架上整齊地放著一摞摞病曆,病曆的封麵是黃色的,有些已經泛黃發脆。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和紙張的黴味,空氣很沉悶。
“你朋友父親叫什麼名字?什麼時候去世的?”蘇清歡走到書架前,回頭問申屠龢。
“他叫林建軍,十年前去世的,是在一場地下拳賽中被人打死的,當時送醫搶救無效。”申屠龢回答道,心裡有些緊張。
蘇清歡點點頭,從書架上抽出一摞病曆,翻了起來。病曆的紙張很薄,翻頁時發出“沙沙”的聲音。她的手指很細,指甲修剪得很整齊,塗著淡粉色的指甲油,在黃色的病曆封麵上顯得格外顯眼。
“找到了!”蘇清歡突然喊道,手裡拿著一份病曆,“林建軍,男,35歲,十年前因頭部受到重創,搶救無效死亡。”她把病曆遞給申屠龢,“你看,上麵寫著,送醫時已經沒有生命體征,頭部有多處骨折,內臟破裂,應該是被人用重物擊打導致的。”
申屠龢接過病曆,手指顫抖著翻開,病曆上的字跡很潦草,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但她還是能看清上麵的內容。當看到“頭部多處骨折,內臟破裂”時,她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滴在病曆上,暈開了墨跡。
“師兄……”申屠龢哽咽著,想起師兄當年在拳台上的英姿,想起他對自己的照顧,心裡像被刀割一樣疼。
蘇清歡拍了拍申屠龢的肩膀,安慰道:“彆難過,我們一定會找到凶手的。你看,病曆上還寫著,當時送醫的人是個匿名者,沒有留下任何資訊。”
申屠龢抬起頭,擦乾眼淚,看著病曆上的內容:“匿名者?難道是凶手?或者是知情者?”
“有可能。”蘇清歡點點頭,“我們再查查當時的值班醫生,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
她們走出病曆室,來到內科辦公室。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幾個醫生在低頭寫病曆,鍵盤敲擊聲和鋼筆寫字聲混在一起。蘇清歡走到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麵前,笑著說:“王醫生,我想向您打聽點事,十年前有個叫林建軍的病人,頭部受到重創去世,您還記得嗎?”
王醫生抬起頭,他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有些花白,戴著副金絲眼鏡,臉上布滿了皺紋。他推了推眼鏡,想了想:“林建軍?有點印象,當時他送來的時候情況很嚴重,頭部出血很多,我們搶救了很久,還是沒救回來。”
“您還記得當時送他來的人是誰嗎?”申屠龢連忙問道,心裡充滿了期待。
王醫生皺起眉頭,搖了搖頭:“記不清了,當時送他來的是個男人,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臉,放下他就走了。不過我記得,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還戴著個黑色的手套。”
申屠龢心裡一動,那個送師兄來醫院的人,會不會就是今晚約她見麵的人?或者是和凶手有關的人?
“謝謝您,王醫生。”申屠龢道謝後,和蘇清歡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現在怎麼辦?”蘇清歡問申屠龢,眼神裡帶著擔憂。
申屠龢握緊了拳頭,眼神堅定:“今晚的見麵,我必須去。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要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
蘇清歡點點頭:“好,我陪你一起去。多個人多個照應。”
申屠龢看著蘇清歡真誠的眼神,心裡很感動:“清歡,謝謝你,這太危險了,你不用陪我去。”
“我們是朋友,朋友就應該互相幫助。”蘇清歡笑著說,露出兩顆小虎牙,“而且我是護士,萬一你受傷了,我還能給你包紮。”
申屠龢拗不過蘇清歡,隻好答應了。她們走出醫院,騎上自行車,往申屠龢的住處趕去。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心事。申屠龢心裡一直在想今晚的見麵,蘇清歡則在想如何才能幫助申屠龢找到凶手。
回到住處,申屠龢開啟門,裡麵是個不大的房間,牆壁是白色的,有些地方已經發黃。房間裡擺著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還有一個拳擊沙袋,沙袋上印著很多拳印,有些地方已經破了,露出裡麵的沙子。
“你隨便坐,我去給你倒杯水。”申屠龢把帆布包放在桌子上,走進了廚房。
蘇清歡坐在椅子上,環顧著房間,目光落在了牆上,牆上貼著幾張泛黃的拳擊比賽海報,最顯眼的一張上,年輕的林建軍穿著紅色拳擊服,雙臂張開站在拳台中央,嘴角掛著張揚的笑,海報右下角還簽著“給小師妹屠龢,願你永遠敢出拳”的字跡。旁邊釘著幾張照片,有申屠龢和小豹子練拳的合影,還有她和幾個老頭在澡堂門口的笑臉,照片邊角都被摩挲得發毛。
“這是師兄年輕時的樣子。”申屠龢端著兩杯水走出來,順著她的目光看向海報,聲音輕了些,“他當年是地下拳壇的‘豹子’,出拳又快又狠,沒人能扛住他三招。”她把水杯遞給蘇清歡,指尖還帶著剛洗杯子的涼意。
蘇清歡接過水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溫熱,抬頭看向申屠龢:“小豹子的名字,是不是就是跟著林叔叔的綽號取的?”
申屠龢點點頭,走到沙袋旁,輕輕拍了拍上麵的拳印:“師兄走後,小豹子才三歲,總抱著他的拳擊手套哭,我就給他取了這個名字,想讓他像師兄一樣,活得有勁兒。”她頓了頓,從帆布包裡掏出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林建軍的笑容和海報上重疊,“可我沒護住他,去年他為了幫我擋債,腿被人打骨折了,到現在還沒完全好。”
蘇清歡放下水杯,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這不怪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她看著照片,突然指著林建軍的手腕:“你看,他這裡戴著個銀色的手鏈,和那個送他去醫院的人有沒有關係?”
申屠龢湊近一看,照片上林建軍的手腕確實戴著條細銀鏈,鏈尾掛著個小小的豹子頭吊墜。她猛地想起什麼,從抽屜裡翻出一個舊盒子,開啟後裡麵躺著條一模一樣的銀鏈,隻是吊墜少了一半:“這是師兄去世後,我在拳台角落找到的,當時以為是他掉的,現在看來……”
“說不定是和凶手搏鬥時扯斷的!”蘇清歡眼睛一亮,“那個送醫的人戴著手套,說不定就是為了遮住手上的傷,或者不想留下指紋。”
申屠龢攥緊銀鏈,指節泛白:“不管怎樣,今晚我一定要問清楚。”她走到床邊,從床底拖出一個箱子,裡麵放著護腕、拳套,還有一把磨得發亮的匕首,“你要是怕,現在走還來得及。”
蘇清歡卻拿起一副護腕,熟練地纏在手腕上:“我在醫院見多了生死,沒那麼容易怕。”她笑了笑,露出小虎牙,“而且我練過兩年跆拳道,自保還是沒問題的。”
傍晚時分,申屠龢給小豹子留了張字條,又去澡堂給張爺爺和李爺爺送了些艾草膏,反複叮囑他們彆擔心。兩人騎著自行車往東郊趕,夕陽把天空染成橘紅色,路邊的白楊樹葉子被風吹得嘩啦作響,像在低聲警告。
東郊廢棄工廠早已沒了往日的熱哄,鏽跡斑斑的鐵門虛掩著,門口雜草叢生,牆上噴滿了塗鴉,“拆”字被雨水衝刷得模糊不清。申屠龢把自行車停在遠處的樹林裡,和蘇清歡一起貓著腰靠近工廠。
工廠裡一片漆黑,隻有幾縷月光從破損的屋頂漏下來,照亮地上的碎石和廢棄零件。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味和灰塵味,腳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哢嚓”聲,在寂靜的工廠裡格外刺耳。
“有人嗎?”申屠龢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回聲在廠房裡回蕩。
突然,一道手電筒的光束照了過來,晃得兩人睜不開眼。一個熟悉的沙啞聲音響起:“申屠龢,你果然來了。”
申屠龢眯起眼睛,看清了對方的樣子——正是白天在澡堂見到的黑衣男人,隻是他摘下了帽子,銀白色的頭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墨藍色的瞳孔裡沒有一絲溫度。他手裡拿著個黑色的盒子,放在旁邊的鐵架上。
“是你殺了我師兄?”申屠龢握緊拳頭,隨時準備出拳。
男人卻笑了笑,聲音裡帶著嘲諷:“我沒殺他,但我知道是誰殺的。”他開啟盒子,裡麵放著半塊豹子頭吊墜,和申屠龢手裡的銀鏈正好匹配,“想要真相,就跟我來。”
男人轉身往工廠深處走,申屠龢和蘇清歡對視一眼,連忙跟了上去。穿過堆滿廢棄機器的車間,來到一個地下室門口,門上的鎖早已生鏽,輕輕一推就開了。
地下室裡彌漫著一股黴味,牆上掛著幾張舊照片,都是林建軍和一個陌生男人的合影。男人走到照片前,指著那個陌生男人:“他叫趙天虎,是當年地下拳壇的老闆,也是殺你師兄的凶手。”
“為什麼?”申屠龢追問,心臟狂跳。
“因為你師兄發現了他打假拳、走私毒品的秘密,想報警,結果被他滅口。”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裡麵傳來趙天虎的聲音:“林建軍那個老東西,居然敢背叛我,明天就把他做掉,讓他永遠閉嘴。”
申屠龢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她握緊匕首,轉身就想往外衝:“我要去找他報仇!”
“彆衝動!”男人拉住她,“趙天虎現在勢力很大,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找你,是想和你合作,我手裡有他走私毒品的證據,隻要我們把證據交給警察,就能讓他繩之以法。”
蘇清歡皺起眉頭,警惕地看著男人:“你為什麼要幫我們?你和我師兄是什麼關係?”
男人沉默了片刻,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銀鏈,上麵掛著另一半豹子頭吊墜:“我是林建軍的弟弟,林建國。當年我在國外讀書,回來後才知道他死了,這些年一直在查他的死因。”他抬起頭,墨藍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痛苦,“白天在澡堂沒告訴你,是怕你不相信我。”
申屠龢看著兩條合在一起的銀鏈,又看了看林建國的臉,確實和林建軍有幾分相似。她擦乾眼淚,握緊拳頭:“好,我和你合作。但你要保證,不能傷害小豹子。”
“我不會傷害他,他是我唯一的侄子。”林建國點點頭,把錄音筆遞給申屠龢,“明天早上,我們去警察局報案,趙天虎的手下已經被我引開了,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就在這時,地下室的門突然被踹開,幾道手電筒的光束照了進來,趙天虎的聲音帶著囂張的笑意:“好啊,你們居然在這裡密謀,真是省得我一個個找了。”
林建國臉色一變,把申屠龢和蘇清歡護在身後:“你們快走,我來擋住他們!”
申屠龢卻掏出匕首,眼神堅定:“要走一起走,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身邊的人。”
蘇清歡也擺出跆拳道的姿勢,和她們背靠背站在一起。月光從地下室的窗戶漏進來,照亮了她們堅定的眼神,也照亮了即將到來的一場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