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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裡的褶皺 第347章 魚塘的團圓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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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海市的初夏總裹著一層黏膩的水汽,清晨五點,軒轅?已經蹲在“念囡塘”的塘埂上,手裡攥著塊被水浸得發脹的魚食餅。塘麵泛著青灰色的微光,遠處的蘆葦叢裡傳來白鷺撲棱翅膀的聲響,翅尖掃過水麵,濺起的水花落在他褪色的藍布衫上,涼得像女兒囡囡小時候偷偷塞進他後頸的冰塊。

“軒轅叔,又來喂魚啊?”

身後傳來的聲音帶著點沙啞的晨咳,軒轅?回頭時,看見老漁民陳阿婆背著竹簍站在塘埂那頭,竹簍裡裝著剛割的水草,葉片上的露珠順著簍沿滴下來,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濕痕。陳阿婆的頭發全白了,用根藍布條簡單束在腦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貼在布滿皺紋的額頭上,她手裡拄著的棗木柺杖,頂端被摩挲得發亮,像塊溫潤的玉。

軒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碎渣,笑著點頭:“囡囡愛吃桂花魚,多喂點,說不定今天就能釣上來。”他的聲音比晨霧還輕,像是怕驚擾了塘底沉睡的什麼。塘埂上的野草剛沒過腳踝,葉片上的絨毛沾著露水,蹭得他的褲腳濕漉漉的——這條褲腳還是去年秋天補的,補丁用的是亡妻林秀生前最愛的藍印花布,針腳歪歪扭扭,是他自己縫的,每次蹲下來喂魚,補丁就會硌得他膝蓋生疼,卻也讓他覺得離林秀近了些。

陳阿婆慢慢挪到他身邊,柺杖在泥地上戳了戳:“你啊,都三年了,還記著這事兒。”她的目光落在塘中央那個晃動的氣泡機上——那是軒轅?去年用女兒的舊魚護改的,塑料框架上還纏著林秀繡的平安結,紅繩被水泡得發暗,卻依舊牢牢地係在橫杆上。氣泡機嗡嗡地轉著,噴出的水珠在空中折射出細碎的光,落在水麵上,驚得一群小魚四散遊開,銀閃閃的魚鱗在微光裡晃得人眼睛發花。

軒轅?沒接話,隻是從口袋裡掏出個用保鮮膜裹得嚴嚴實實的小布包,裡麵是曬乾的桂花。每年秋天,他都會去後山的桂花樹下撿花瓣,林秀生前最愛用桂花煮魚湯,說“囡囡的名字裡帶個‘桂’字,得讓她從小就聞著桂花香長大”。可囡囡五歲那年,一場急性肺炎帶走了她,林秀也在第二年的車禍裡沒了音訊,隻留下個繡著“囡”字的平安結,和一罐子沒來得及煮的乾桂花。

他開啟布包,捏了一小撮桂花撒進魚食桶裡,桂花香混著魚食的腥氣,在潮濕的空氣裡彌漫開來。陳阿婆抽了抽鼻子,突然說:“昨天我在碼頭看見個老漁民,姓周,說三十年前在這一帶救過個人,好像是個女的,懷裡還抱著個繡著平安結的布包。”

軒轅?的手猛地頓住,桂花從指縫間漏出來,落在桶沿上,像撒了把碎金。他猛地抬頭看向陳阿婆,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這三年來,他走遍了鏡海市的大小碼頭,問過無數漁民,卻從來沒人提起過“平安結”和“女人”。林秀出事那天,他正在外地拉魚,回來隻看到撞得稀爛的三輪車,和散落在地上的平安結碎片,交警說她可能是為了躲避一輛闖紅燈的貨車,連人帶車翻進了河裡,屍體至今沒找到。

“陳阿婆,您說的那個老周,現在在哪?”他的聲音發顫,抓著桶沿的手指關節泛白,指腹上的老繭蹭得塑料桶發出“咯吱”的輕響。

陳阿婆想了想,柺杖又在地上戳了戳:“好像在東頭的漁港,開了家小漁館,叫‘老周漁棧’。你彆急,我下午幫你問問具體地址。”她看著軒轅?泛紅的眼眶,心裡歎了口氣——這男人太苦了,女兒走了,老婆沒了,就守著這口魚塘過日子,塘裡的魚怕是都聽熟了他喊“囡囡”的聲音。

軒轅?重重地點頭,把剩下的桂花一股腦倒進桶裡,魚食餅在水裡化開,引來一群小魚圍著桶邊打轉。他蹲下身,看著水裡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想起林秀最後一次給他打電話的樣子,她的聲音帶著點笑,說“阿?,我今天在集市上看到個賣桂花的,比去年的還香,等你回來,我給你煮魚湯”。那時候他還在外地的魚市討價還價,嫌她囉嗦,匆匆說了句“知道了”就掛了電話,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句。

“軒轅叔,你也彆太急,”陳阿婆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紙,卻帶著點溫暖的力道,“三十年了,要是真能找到,也是緣分。”

軒轅?嗯了一聲,站起身時膝蓋“哢嗒”響了一下——這是常年蹲在塘埂上落下的毛病。他收拾好魚食桶,剛要轉身,突然聽見氣泡機那邊傳來“嘩啦”一聲水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撞到了框架。他快步走過去,看見塘中央的水麵上漂著個紅色的東西,隨著水波慢慢晃過來。

“那是什麼?”陳阿婆也湊了過來,眯著眼睛往塘裡看。

軒轅?蹲下身,伸手把那個紅色的東西撈了起來——是個繡著平安結的布片,紅繩已經有些褪色,但上麵的針腳他一眼就認出來了,是林秀的手藝。林秀繡平安結時總愛把線繞三圈,說“三圈代表一家三口,永遠不分開”,這個布片上的結,正是繞了三圈。

他的手開始發抖,布片上還帶著水的涼意,貼在掌心,像林秀的手。他突然想起囡囡小時候,總愛拿著針和線,在布上亂繡,說“要給爸爸媽媽繡個大大的平安結”,結果繡出來的東西歪歪扭扭,卻被林秀寶貝似的收在首飾盒裡。

“這……這是林秀的?”陳阿婆也看呆了,柺杖差點從手裡滑下去。

軒轅?點點頭,把布片小心翼翼地塞進貼身的口袋裡,胸口的位置,那裡還放著林秀留下的那個舊平安結。兩個布片隔著衣服貼在一起,像是在相互呼應。他抬頭看向遠處的漁港方向,晨光已經穿透了晨霧,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橘紅色,塘麵上的水汽開始消散,露出水底青褐色的淤泥,和偶爾閃過的魚影。

“我現在就去東頭漁港。”軒轅?說著,抓起靠在塘埂上的自行車,就要往路上推。自行車是林秀生前騎的,車座上還留著她縫的棉墊,被太陽曬得有些發黃,車把上掛著的魚簍,邊緣已經磨出了毛邊。

“哎,你等等!”陳阿婆連忙拉住他,“早飯還沒吃呢,我家裡有剛蒸的饅頭,你帶上兩個路上吃。”她說著,就拄著柺杖往自己的小屋走,腳步比剛才快了些,像是怕耽誤了他的事。

軒轅?站在原地,看著陳阿婆的背影消失在蘆葦叢後,心裡暖得發疼。這三年來,多虧了村裡人的照顧,陳阿婆總給他送些自家種的蔬菜,村頭的王大叔會幫他修魚塘的堤壩,就連鎮上的魚販,每次收魚都會多給他算些錢。他曾經覺得,林秀和囡囡走後,他的世界就隻剩下這片冰冷的魚塘,可慢慢才發現,那些藏在日常裡的善意,就像塘裡的漣漪,一圈圈把他包裹在中間。

沒一會兒,陳阿婆就拎著個布袋子回來了,裡麵裝著四個白麵饅頭,還冒著熱氣。“路上小心點,”她把袋子遞給他,又從口袋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條,“這是我剛才問鄰居要的‘老周漁棧’的地址,就在東頭漁港的第三家,門口掛著個藍布幌子。”

軒轅?接過紙條,小心地疊好放進上衣口袋,又把饅頭揣進懷裡——林秀以前總說,他的懷裡像個小暖爐,冬天揣著饅頭,到中午還是熱的。他跨上自行車,腳蹬子剛踩下去,就聽見身後傳來陳阿婆的聲音:“要是找到了,記得回來告訴我們一聲!”

他回頭揮了揮手,自行車在塘埂上顛簸著往前駛去,車輪壓過野草,發出“沙沙”的聲響。晨霧已經散儘,陽光灑在稻田裡,把稻葉染成了金黃色,遠處的村莊裡傳來公雞的打鳴聲,和誰家開門的“吱呀”聲,這些聲音混在一起,像一首溫暖的晨曲。

軒轅?騎著車,懷裡的饅頭硌得他胸口暖暖的,貼身口袋裡的兩個平安結布片,像是在輕輕跳動。他想起林秀出事那天,他從外地回來,看到空蕩蕩的家,桌上還放著她沒來得及洗的碗,碗裡剩下的半碗桂花粥,已經結了層薄薄的膜。那時候他覺得天塌了,抱著囡囡的照片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村頭的王大叔敲門,說“魚塘裡的魚該餵了,你要是倒下了,囡囡和林秀在天上也不放心”。

從那以後,他就守著這片魚塘,每天早上五點來喂魚,中午在塘埂上吃點乾糧,晚上就坐在塘邊,給林秀和囡囡說話,說今天釣上來多少魚,說村裡又發生了什麼事,說他又想她們了。他總覺得,隻要他守著這片魚塘,林秀就一定會回來,就像小時候,他和林秀在塘邊放風箏,風箏線斷了,林秀說“彆著急,它會自己飛回來的”。

騎了大約一個小時,軒轅?終於到了東頭漁港。漁港裡停滿了大大小小的漁船,桅杆林立,像一片灰色的森林。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味和海水的鹹味,漁民們扛著漁網來來往往,大聲說著話,漁網拍打在船板上,發出“啪啪”的聲響。

他按照陳阿婆給的地址,在漁港裡轉了幾圈,終於在第三家看到了那個掛著藍布幌子的漁館。幌子上用墨寫著“老周漁棧”四個大字,字跡有些潦草,卻透著股樸實的勁兒。漁館的門是敞開的,裡麵傳來炒菜的香味,和食客的說笑聲。

軒轅?停下車,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貼身口袋裡的布片,才邁步走了進去。漁館裡的光線有些暗,牆壁上掛著幾張舊照片,都是些漁船和漁民的合影,照片的邊角已經泛黃。靠門口的桌子旁,坐著幾個穿著雨衣的漁民,正在大口吃著麵條,麵條的熱氣在他們臉上凝結成水珠,順著臉頰往下淌。

“老闆,來碗魚湯麵!”一個漁民大聲喊道。

從後廚裡走出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手裡端著個大瓷碗,碗裡的魚湯冒著熱氣,乳白色的湯麵上飄著幾片蔥花。“來嘍!”老人應了一聲,聲音洪亮,他把碗放在桌上,轉身時正好看到站在門口的軒轅?。

“這位兄弟,要點什麼?”老人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他,目光落在他身上的藍布衫和手裡的魚簍上,“也是來買魚的?”

軒轅?搖了搖頭,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您是周老闆嗎?我……我想向您打聽個人。”

老周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我就是老周,你要打聽誰?”他把手裡的抹布往肩上一搭,領著軒轅?走到角落裡的一張空桌子旁,“坐,先喝碗水。”

軒轅?坐下,看著老周給他倒了杯熱水,杯子是粗瓷的,上麵有個小小的豁口。他端起杯子,熱水的溫度透過杯壁傳到手上,讓他稍微平靜了些。“周老闆,我聽陳阿婆說,您三十年前在這一帶救過一個女人,她懷裡還抱著個繡著平安結的布包?”

老周倒茶的手頓了一下,眉頭皺了起來,像是在回憶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三十年前啊……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天我出去捕魚,遇到了台風,回來的時候在河邊發現個女人,她抱著個布包,已經暈過去了,我就把她救回了家。”

軒轅?的心臟猛地跳了起來,他往前湊了湊,聲音都在發顫:“那您還記得她長什麼樣嗎?她有沒有說自己叫什麼名字?”

老周想了想,搖了搖頭:“那時候她臉都白了,我也沒看清。她醒了之後,隻說自己叫林秀,要去鏡海市找丈夫,還說她丈夫是個養魚的,叫軒轅?。”

“是她!真的是她!”軒轅?猛地站起來,杯子裡的水都灑了出來,落在桌子上,濺起小小的水花。他激動得手舞足蹈,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桌子上的水漬裡,暈開一圈圈的痕跡。

老周被他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兄弟,你彆激動,慢慢說。”

軒轅?坐下,抹了把眼淚,從貼身口袋裡掏出那個舊平安結:“周老闆,您看這個,這是林秀繡的,您救她的時候,她懷裡的布包是不是也繡著這樣的平安結?”

老周接過平安結,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對,就是這個!她當時說,這個平安結是給她女兒繡的,女兒叫囡囡,還說等找到丈夫,要一家人一起去看桂花。”

軒轅?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他想起囡囡小時候,總纏著林秀繡平安結,說“要把平安結掛在魚塘邊,這樣爸爸媽媽和我就永遠不會分開了”。他哽咽著說:“周老闆,那您知道她後來去哪了嗎?我找了她三年,一直沒找到她的訊息。”

老周歎了口氣,把平安結還給軒轅?:“她在我家住了三天,身體好點了就走了。她說要去鏡海市的‘念囡塘’找你,還說那是你們倆一起開的魚塘。我本來想送她去的,可那天正好有批魚要送,等我忙完,她已經走了。”

軒轅?愣住了,“念囡塘”就是他現在守著的魚塘,林秀當年竟然真的去了那裡?可他這三年來,每天都在魚塘邊,怎麼就沒遇到她?難道她出了什麼事?他的心裡突然慌了起來,像是有隻手緊緊地攥著他的心臟,讓他喘不過氣。

“周老闆,您確定她是去了‘念囡塘’嗎?”他抓住老周的手,老周的手粗糙得像砂紙,卻帶著點溫暖的力道。

老周點了點頭:“確定,她還問我‘念囡塘’怎麼走,我說從這裡一直往西走,過了三個村子就到了。她還說,要是找到了你,就給我寄張明信片,可這麼多年,我一直沒收到。”

軒轅?鬆開手,癱坐在椅子上,心裡又酸又澀。林秀當年一定是去了魚塘,可那時候他正在外地找她,兩個人就這樣錯過了。他想起這三年來,他在魚塘邊喊她的名字,說不定她就在某個角落聽著,可他們卻始終沒能見麵。

“兄弟,你也彆太難過,”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不定她現在就在哪個地方等著你呢。”

軒轅?搖了搖頭,眼淚又掉了下來:“不可能了,她出事了,交警說她連人帶車翻進了河裡,屍體都沒找到。”

老周愣了一下,隨即歎了口氣:“唉,真是造化弄人。不過,她當年走的時候,給我留了個東西,說要是有一天你來找她,就把這個交給你。”他說著,轉身走進後廚,過了一會兒,手裡拿著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走了出來。

軒轅?接過紅布包,心裡怦怦直跳。他小心翼翼地開啟紅布,裡麵是個小小的銀鎖,鎖上刻著“囡囡”兩個字——這是他給囡囡買的長命鎖,當年囡囡走後,他一直以為這把鎖也跟著丟了,沒想到竟然在林秀手裡。

銀鎖的背麵,刻著一行小字:“阿?,我在念囡塘等你,等我們一家人團圓。”字跡娟秀,是林秀的筆跡,上麵還帶著點淡淡的水漬,像是當年她寫的時候,眼淚滴在了上麵。

軒轅?把銀鎖緊緊攥在手裡,銀鎖的涼意透過掌心傳到心裡,卻讓他覺得無比溫暖。他突然想起,這三年來,他在魚塘邊總能看到一些奇怪的痕跡——塘埂上偶爾會出現一束桂花,魚食桶裡會多出一些他沒放的魚食,甚至有一次,他在塘中央的蘆葦叢裡發現了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印花布衫,當時隻當是風吹來的,現在想來,那分明是林秀的衣服。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布袋子,快步往漁館外走。老周在身後喊:“兄弟,不再坐會兒?”他隻回頭揮了揮手,聲音帶著哽咽:“周老闆,謝謝您!”

陽光已經升得很高,照在漁港的海麵上,波光粼粼。軒轅?跨上自行車,腳蹬子踩得飛快,車輪在石板路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像是在追趕著什麼。他懷裡的銀鎖硌著胸口,和兩個平安結布片一起,像是三顆跳動的心臟,指引著他往家的方向奔去。

騎過三個村子,遠遠地就看到了“念囡塘”的輪廓。塘埂上的蘆葦叢在風中搖曳,白鷺依舊在水麵上盤旋,氣泡機還在嗡嗡地轉著,噴出的水珠折射著陽光,像撒了一把碎鑽。

他停下車,快步走到塘埂邊,目光在塘麵上來回掃視。突然,他看到塘中央的蘆葦叢裡,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藍印花布衫,頭發用藍布條束在腦後,正彎腰往水裡撒著什麼。

“林秀?”他試探著喊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那個身影猛地回過頭,陽光落在她的臉上,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隻是眼角多了些細紋。她手裡拿著一把乾桂花,看到軒轅?,眼睛瞬間紅了,手裡的桂花撒落在水麵上,像一場金色的雨。

“阿?……”她開口,聲音帶著點顫抖,卻依舊溫柔得像當年的晨霧。

軒轅?快步跑過去,腳下的泥地濺起水花,沾濕了他的褲腳。他衝到她麵前,伸出手,卻又不敢觸碰,怕這隻是一場夢。林秀看著他,笑著流出眼淚,主動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還是那麼涼,卻帶著他思唸了三年的溫度。

“我回來了,阿?。”林秀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劇烈的心跳,“當年我去魚塘找你,你不在,我就在附近的村子住了下來,每天都來塘邊看看,想等你回來。後來聽說你一直在找我,我卻怕……怕你已經忘了我。”

軒轅?緊緊抱著她,眼淚落在她的頭發上,聲音哽咽:“我怎麼會忘?我每天都在等你,守著咱們的魚塘,守著囡囡的念想。”他從懷裡掏出銀鎖和平安結布片,“你看,這些都在,我們的念想,從來都沒斷過。”

林秀看著銀鎖,手指輕輕撫摸著上麵的“囡囡”二字,眼淚掉得更凶:“囡囡要是知道我們團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兩人正說著,遠處傳來陳阿婆的聲音:“軒轅叔,你找到人了嗎?我給你燉了魚湯……”陳阿婆拄著柺杖走過來,看到抱在一起的兩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著抹起了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軒轅?和林秀鬆開手,看著陳阿婆,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塘麵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來,像是在為這場遲到了三年的團圓歡呼。氣泡機噴出的水珠落在他們的臉上,涼絲絲的,卻讓人心底暖得發燙。

林秀拉著軒轅?的手,彎腰撿起一把落在塘邊的桂花,撒進水裡:“阿?,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就在這‘念囡塘’邊,守著咱們的家,守著彼此。”

軒轅?點點頭,握緊了她的手,目光落在塘麵——水麵上,一群桂花魚正圍著漂浮的桂花打轉,銀閃閃的魚鱗在陽光下晃得人眼睛發花,像是囡囡小時候,偷偷放在他手心裡的那些星星點點的快樂,終於,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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