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星城 第16章 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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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不起
老李剛從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喝呢，聽到這幾句，嗆咳不止。
“楊哥他……”老張一麵給老李遞紙巾，一麵看向老楊的方向，欲言又止。
“這受什麼刺激了？誰會瞧不起他啊？”老李往外走幾步，坐到老楊那桌，很快，喝酒的又多了一個。
“他們，這不會要鬨事吧？”張母一麵串著食材，一麵擔心道，“不過，看這樣子，他也不像是要找那細紅麻煩的。”
“唔。”老張也時不時往他們那邊看一眼。
他們喝著聊著，張苗苗圍著他們轉著樂著，時不時從他們那裡得根串串。
不太像是要找事的，倒像是幾個久未見了的弟兄湊在一起聚了說起戳心窩子話的感覺。
“冇事的。”他開蓋，把鍋裡的龍蝦攪了攪，“你們先回去吧。”
“我們回去也冇什麼事，不如在這裡搭把手。我以前和你爸爸也是到城裡擺過攤的。”張母抱住跑進來抱住自己腰肢的張苗苗，“就連苗苗，也要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聽到前麵的話，老張還一臉不在意的樣子。
等聽到最後那句，他收起了無所謂的神色：“媽，我要是要教苗苗擺攤，何必花這麼多錢讓她到省城來上學？我們兩個又何必背井離鄉出來受這些辛苦？”
張母被問住了，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滅了氣勢。
張苗苗睜大眼，看向臉色不愉的老張，冇了剛纔活潑的樣子，緊張地道：“我要讓寶惠姑姑和張耀晨不敢再叫我鄉裡彆！”
老張扯動嘴角笑了笑，冇接話。
在他的心裡，不在意是不是被人稱作鄉裡彆。
他已經過了那年輕氣盛要爭口氣的年紀，笑談時還能用自己是個鄉裡彆來調節氣氛。
鄉下人，本也不是什麼有歧視的詞，隻是說出這話的人的語氣……
但作為一個父親，他很樂意自己的女兒能因此生出鬥誌，他也願意，為了托舉女兒的鬥誌而使一把力。
王湘蘭這會兒才找到插話的機會：“媽是看隔壁燒烤攤老婆孩子都幫忙，怕你一個人辛苦……”
“讓媽先帶苗苗回去做作業，我留下來搭把手好不好？”她拿胳膊肘輕推了推老張，“我也教不了崽，難得有媽在，我能跟你學點。”
“我這，要到淩晨四點去了，中間我冇空送你回去。”老張狠狠地心動了。
第一天做小龍蝦，他已經感覺到了繁忙。
光這做蝦要費的時間精力，就比之前隻做麻辣燙翻了倍地累。
“媽在呢，今天三餐都是媽做的。我在家也是閒著，和你一起回去，一點不怕的。”王湘蘭笑得眉眼彎彎，“有機會就學學，學會了，等生意大好的時候，我也不至於抓瞎。”
聽著兩口子的對話，張母拉著張苗苗一步三回頭往回走。
眼睛脹疼，有什麼不聽話地往外湧，她擦了擦，回頭看向兒子兒媳。
“娭毑……”張苗苗晃了晃張母的手，懇求著，“等我和寶惠姑姑一樣有錢了，我就不讓伢娘這麼辛苦了。”
“纔來多久，你就學會省城話了？”用力揉了一把張苗苗的頭，老人家笑著歎道，“他們疼你。他們高興的。”
看著一瓶一瓶不要錢似地灌酒的老楊，她既擔心攤子想留下來看著幫襯點，又不放心孫女，恨不得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
終於，她咬咬牙，在艱難的取捨間，拉著小孫女漸行漸遠。
這邊老李已經喝上了頭，扯著嗓子對天大喊：“瞧……瞧不起我！”
“憑……”看向老楊的方向，他的雙眼似失了焦，“憑什麼啊？”
扯開嗓門的聲音，把在老張攤前買麻辣燙的兩個小姑娘嚇了一跳。
“老……老闆……”小女生結巴著聲問老張，一雙眼睛暗戳戳地盯著老李的方向，“還……還有多久啊？”
“算了”，“不要了”這幾個字就差直接寫她臉上了。
“好了！”王湘蘭趕緊遞上給她們打包好的麻辣燙，往裡麵多加了幾隻龍蝦，“不好意思啊，多給你幾隻蝦，壓壓驚。”
看王湘蘭慈眉善目的，說話溫柔，兩個女生稍稍定了定神，但也不敢久留，趕緊繞開他們那桌，逃難似地開溜了。
老楊被老李這一聲吼給吼懵了，怔著眼看向趙工：“他這是怎麼了？醉了？”
趙工攤手，喝了一半的酒瓶放一邊，戴著手套的剝蝦的手上沾著油和蝦：“醉了嗎？他這也冇喝幾瓶啊。他酒量多少？”
老楊坐正了一看，老李腳邊就兩個空瓶，比趙工腳邊還少一個，比自己腳邊少了兩個：“我頭一回和他喝酒……”
趙工再次攤手，專心埋頭吃小龍蝦。
這可是2010年的第一頓小龍蝦！比他2009年吃的所有小龍蝦味道都好！
“楊哥……”喘著氣跑來的細紅打斷了老楊對賣魚老李的關注。
七街紅紅綠綠閃亮的燈光下，她的身上也似乎紅一片，綠一片。
隨性地瞥一眼，老楊立時坐直了：“怎麼滴，你還被打了？誰打你？”
仗義之勁上來，他站起身：“和你楊哥說，誰打你，咱找他算賬去！這不得給人要套寶馬回來？姑娘，你要發達了啊！”
細紅哭笑不得，趕緊解釋：“不……不是……是我媽……”
老楊又坐了回去，泄氣地道：“啊……老子管天管地，管不得當媽的打崽。”
見細紅被逗笑了，冇了剛來時的緊張，他也不磨嘰：“說吧，被偷了多少錢？什麼時候偷的？多少回了？”
斜她一眼，趙工吃得一嘴紅油，半開玩笑似地打趣：“在老楊的地盤上，出了事不找他，你就是瞧不起他！”
細紅被唬得頭皮發緊，試圖趕緊否認。
她話還冇說出口呢，就見老楊一拍桌：“對，就是看不起我！”
趙工碼得整整齊齊的一盤子蝦殼經這一拍，嘩啦啦滑下來。
“你你你……你再不說……”老李指著自己，又指向蝦，試圖站起來，“就是看不起我！”
老楊冇眼看，一把把他摁下，斜過眼，看向細紅。
“老公，他們這樣，還蠻可愛的咧？”王湘蘭偏偏頭，滿眼的好奇，又因含著一股怯意，隻敢藏到老張的保護圈裡看。
“嗯。”老張把最後一盤鹵蝦撈出來，聽到王湘蘭小聲嘀咕，“不過，我還是怕他們。楊哥媳婦怎麼一點不怕，還瞧不起他啊。”
“還有這回事？”老張詫異地瞥向媳婦，“你怎麼知道的。”
“楊哥說的呀，不然我怎麼知道？”王湘蘭嘀嘀咕咕，“我們來的時候，你不在，楊哥叫我過去，就問我，瞧不瞧得上你？”
“你怎麼回的？”老張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心裡某個隱密的角落，已經悄悄擡手捂住了左眼。
王湘蘭哭笑不得：“瞧不上你，為什麼要和你結婚？為什麼要一起好好過日子？”
低頭薅了片白菜葉，熟練地撕成細小的雪花樣，她冇注意到老張彷彿被拂去了一切疲憊的神色：“反正，在我這裡，誰都冇你重要，誰都冇你好！”
原隻當是一句說著好聽的話，老張怎麼都想不到，十幾年後，當王湘蘭踐行這句話的時候，會帶給他那麼大的震憾。
此時的他，隻很大男子主義地覺得，作為男人，自己媳婦能這樣想，自己就該扛起這個家的一切，該好好地保護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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