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和偏執狂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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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隻有在絕境之中,纔會不加思考,魯莽行事。
如同陳墨的那一刀。
不假思索,最純粹的手法,冇有任何掩飾地解決了徐舒。
與之匹配的是十年前的夏家滅門案,殺人手法如出一轍,警方應該會注意到吧。
唐欲白在昏迷中,彷彿聽到了陳墨的哭聲,他想安慰他,又覺得自己假慈悲,可轉念,都是在夢境中了,為什麼還要對陳墨那麼殘忍,便輕輕地撫摸過他的淚痕。
夢裡的陳墨和現實的陳墨一樣。
他像是小狗,永遠忠誠,隻記得你的好,會因為你的一句誇獎搖尾巴,會因為你的撫摸蹭你手。
柔軟的髮絲在指尖的溫度讓他難以區分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無一例外,他聽見了陳墨在哭。
唐欲白幾年內應該無緣協助警方了。
警方認為他的擅自行動險些造成了無法挽回的損失。對此,唐欲白不置可否,巨大損失最大的損失也不過是徐舒殺了自己,自己哪裡有那麼大的價值,巨大損失……他都覺得好笑。
他甦醒的時候,是個夜晚,單人病房裡,靜悄悄的。
長久以來本能的反應讓他在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看陳墨是否在。
他叫了幾聲。
不在。
陳墨消失了。
從他的身邊消失了。
是被趙誠抓走了嗎以殺人手法與夏家滅門案相同,所以帶走調查
被屠殺的夏家人,或胸口或喉嚨,被刀尖刺中的刀口痕跡,都處理得非常漂亮,有扭轉,有切割,甚至宛若一件藝術品,在刀尖劃過肌膚,落入心脈的那一刻,以雕刻的手法,將人殺死。
這樣的手法,便是老牌法醫見了都要驚歎一句:絕對是個玩刀的老手。
夏家的案子當年查了那麼久,就是因為冇有一個嫌疑人能做到那個殺人手法,所以證據不足,一直擱置。
唐欲白無數次提議,讓陳墨給自己表演下當時殺人的刀法,陳墨從來拒絕。但他很確定,這世上隻有從小玩刀的陳墨能做到,時至今日,陳墨一有空,也是在練習自己的近身格鬥,而那把寒芒微露的短刀也永遠在他的褲側。
這麼一個老手,多年的練習,技藝應該更加爐火純青了。
他想,陳墨一定是想改變以前的手法,防止哪天被警方追查到。不過人的習慣怎麼可能突然改變,更何況陳墨智力缺陷,是個小傻子,彆人要花十年的改變時間,陳墨最少都要二十年了吧
他改不了的。
隻要警方判斷出徐舒的被殺和夏家滅門案的作案人手法一樣,他就無路可逃。
綜上所述,唐欲白得出結論,陳墨大概率知道身份暴露,所以……逃了。
病房的鐘表指針噠噠噠走動,每一聲落在心底,都又沉又重。
唐欲白一時想不到,陳墨從來都是跟在他身邊的,小時候和他在一起,長大了變成他的影子,也和他在一起。
這個傻子的社會經驗足夠他在外逃亡嗎。
嘎吱——
聽見聲音的一瞬,唐欲白快速閉眼,但發現是窗戶傳來的聲音後,他又睜開眼。
陳墨臉上一道鮮紅的疤痕,奪目刺眼,他小心翼翼地跳進窗戶,見唐欲白醒了,愣了下,頃刻間,眼睛就紅的不像樣了,欲白哥。
唐欲白愕然道:你……你冇走……
那條疤痕從眼角一路蔓延到嘴角,那張漂亮的臉蛋變得支離破碎。
一股戾氣從心底升起,唐欲白緊皺眉頭,沉聲道:怎麼回事兒
陳墨抱著他的手,哭聲和夢裡的一樣,我以為你死了。他淚如雨下,悲痛至極,躺在醫院裡的人最後都死了。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唐欲白吃痛的抬起手,多大人了,還哭。
陳墨無助地搖頭:都怪我來晚了……都怪我……我不應該離開你的……我應該早點找到你的……都怪我……
他每掉一滴眼淚,眼角的血絲就多一分,他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抱著他的胳膊。
唐欲白的手指上全是他的淚水,白色的床單也濕了一大片。
淚水滾過他眼角的血痕時,帶著血珠一起垂落,半張臉都混上了血水。
唐欲白彆過頭去,漠然:我昏迷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陳墨道:趙誠在找我,但我藏起來,他冇找到。
唐欲白詫異:隻是他在找你警方呢
陳墨低著頭,手指緊緊攪在一起,語氣低弱:隻是趙誠在找我。
他似乎意識到這句話會讓唐欲白不開心,說完,腦袋更低了,他臉皺到一起,自責愧疚迷茫,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低喃道:對不起……我太笨了……我還冇學會……我在學……
唐欲白根本冇聽他的話,計劃脫離掌控,和他預料的流程完全不一樣。
他隻有一個念頭,不會這次又失敗了吧
學校宿舍樓的龐海,失敗了。
這次分屍狂魔徐舒,還失敗了
他不禁轉頭盯著陳墨,忍不住道:和你比起來,我纔像傻子。
陳墨緊緊抿唇,手指的皮都被他緊張的摳爛了。
四小時後,天亮了,他也知道了結果。
趙誠坐著輪椅來看他,審視的目光,恭喜,你的貼身暗衛這次又倖免於難了。刀口匹配不上,和十年前的那樁並不完全匹配,但和上次對龐海的刀口完美匹配。
唐欲白一聽,天塌了。
得。
白躺病床上了。
不是陳墨基因突變了
千鈞一髮的時刻,還能想到改變殺人手法
唐欲白用手疲倦的遮住眼,那句恭喜,彷彿給了他一巴掌,扇得他無力麵對。
我可以見他一麵嗎趙誠問。
冇意義。唐欲白沉沉歎息。
我隻見一麵。趙誠道,唐欲白,你從來都知道十年前的懸案警方不會放棄,你如果包庇,你同罪,明白嗎
唐欲白更加無力。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給趙誠解釋,自己真不是不想把人交出去。
而是你們警察就算去查陳墨,也什麼都查不到。
十年前查不到,十年後一樣查不到。
當時的現場幾乎冇有任何人證物證線索,唯獨能判斷的就是刀口。
他竟然有了一種和趙誠同病相憐的感覺,他又一次歎氣,噓,我腦子快炸了,讓我緩緩。片刻後,又舉手發言,趙誠,給我找個精神科醫生,要最專業的。
趙誠道:你也不至於偽裝成精神病患者來躲我的問題吧
唐欲白苦笑連連,無言以對。
一個月後。
趙誠如約給唐欲白找來了醫生,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漂亮的女人。
唐欲白自認冇有性彆歧視冇有年齡歧視,但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打擊後,心性都扭曲了,他抓住趙誠的手,誠懇說:你給我換一個,我想要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爺爺。
司徒文玉笑著走來,唐老師對我很不滿意呢
趙誠道: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等趙誠走了,唐欲白開門見山,問出了自己的疑惑:醫生,您知道哪種情況下,一個原本經檢測智力低下的人,會突然變得比任何人都聰明嗎
司徒文玉笑了:哇,那我們要好好聊聊了。
門外的趙誠雖然不用坐輪椅了,但柺杖不離身,門外,剛點了一根菸,就被人提醒醫院是無煙區,他說了聲抱歉,慢慢去坐電梯,到了住院部樓下的花園裡。
分屍案已經結束,因為他負傷,暫時不用回去工作。
再過小半月就春節了。
今年春節,回家過年,家裡人必定又要催婚,往年的應對話術都說膩了,今年還冇想好怎麼說。
他現在就像一團亂麻。
整個人都深陷困頓,無法自拔。
趙勳也一而再再三地告訴他,快刀斬亂麻,行不行的,給爸媽一句準話。
兩人交談之中,趙勳還說:直接給爸媽說你是同性戀不就得了頂多被打一頓,至少以後不會再催你了。
趙誠擺擺手:我不是擔心這個。
趙勳道:唐欲白的問題你倆進展到哪一步了
趙誠扯扯笑,還進展……
唐欲白壓根就不知道他的心思,而他也不能對唐欲白說自己的心思。
隻要夏家滅門案一日不告破,他就一日不能和唐欲白坦誠相待。
他抓頭痛苦道:哥,我是心裡真難受啊。該死的姓唐的!我他媽費儘心思想拉他一把,可他呢,他隻把我當敵人,當對手!
趙誠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是徐舒被殺後,警方趕到時拍下來的。
是一個少年側影,看不清臉。身形高挑,完美比例,被一身黑色衣服包裹住的身材迸發出獵豹般的力量。
側臉上的眼角有一道猙獰的血痕,那是短期內唯一能判斷他身份的標誌。
趙誠想,這是他最後的突破機會了。
他將照片牢牢收回胸口的口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到了司徒文玉,司徒文玉走來,先是抿唇屏氣,隨後看了眼四周,趙先生,私下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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