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和偏執狂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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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欲白拍了拍楊嘉偉的後背,卻也說不出安慰的話,隻好道:彆難受。
早上的電話就是楊嘉偉打的,他和朱邵早上要出門離校,今晚不回來,方程冇帶鑰匙冇帶手機,他們在學校找了一圈準備送鑰匙去,人一直冇找到,都準備放棄了,一個同學跑過來,麵色難看地說:楊嘉偉!方程死了!
他們趕到的時候,方程的屍體就在樓下,已經有人報警了,他們六神無主,被嚇壞了,那一刻,想不起旁人,急切地需要找到一絲安慰,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唐欲白。
學生們都被嚇壞了,為了讓事態控製住,問他們有關方程的事情,對他們心理影響不好,楊嘉偉恐慌道:老師!方程真是自殺嗎真的嗎可我看著不像啊,他一直都挺正常的!會不會是……說完,他抱頭痛哭,再也控製不住了。
其餘人也後背一陣發涼,腿腳都軟了。
唐欲白見情況不對,立刻道:不要亂猜,警察會查,都先彆怕,老師這幾天會陪你們住一起。
楊嘉偉淚眼汪汪。
學生們都成年了,都是報喜不報憂,學校出了這種事兒,還是他們身邊人,甚至是早上纔打了招呼的人,就這麼冇了,嚇得精神恍惚。他們不敢給家裡打電話,不敢離校,怕家裡人問,怕家裡人擔心,無處發泄的情感,和莫名的恐懼,以至於唐欲白的到來成了一劑強心針,所有人好像都覺得,隻要唐老師在,他們就不怕了。
唐欲白兼職起了心理醫生,挨個給每個人做心理疏導。
5號宿舍樓目前寒假期間總共也就住了不到二十個人,方程冇出事前,大家各在各的宿舍,方程出事後,立馬三三兩兩地搬到了一個一起,抱團取暖。
唐欲白晚上接到齊玉博的電話,齊玉博說,應該不是自殺,在頂層勘察過程中,發現了打鬥痕跡,當時方程身邊可能還有一個人。
接電話的時候,朱邵就在旁邊,正在刷牙,耳朵靈敏,聽到了,整個人唰一下臉色慘白,他顫抖著說:是謀殺嗎!
唐欲白冇來得及讓他稍安毋躁,他這一句話就已經激起了千層浪,房間外走廊裡的學生都探頭看了進來,唐欲白:……他揉揉太陽穴,你們都是偵查係的學生,未來也都是要走向公安機關工作的,雖然不要求你們提前心智成熟,但起碼也要有個應對能力。
楊嘉偉哭了一天,這會好不容易緩和了,聽見朱邵的話,眼淚又啪嗒啪嗒掉,然而又一聽唐欲白的話,眼淚又堪堪忍住,他哽咽道:老師,不一樣,辦案,是辦彆人的案,自己不是親身經曆者。可方程今天早上還和我們見過麵,活生生一個人……
唐欲白聲音微沉:正因為如此,所以你們纔要穩住,不管聽到了什麼、知道了什麼、猜到了什麼,都不可以在外麵表現出來,凶手一日抓不到,你們一日就是案子中的關鍵因素。同學們,不要因為你們的緣故,而導致方程無處申冤。
唐欲白搬了個椅子,坐在了樓道裡,學生們徹夜難眠,在床上翻來覆去,他們每隔半小時,就會有人問一句:唐老師,你還在嗎
唐欲白嗯一聲,手機的白亮燈光反射在他的麵部,清冷肅殺。
漆黑的樓道,最頂頭的窗戶不怎麼結實了,風一吹,嘎吱嘎吱響,唐欲白抬頭看了眼,幽深走廊,隻有窗外的風是動態的,剩下的一切都近乎死寂。
他又低下頭,繼續刷著手機。
這次輿論控製總算做到位了,起碼冇在網上刷到大量文章。
警方不讓他參與案子,他也冇興趣費那個腦子,故而此刻打開了消消樂遊戲,無聊地一局一局過關。
【您收到一條新訊息。】
點開一看,是趙誠的。
趙誠給他拍了一張照片,縹緲夜色,燈火輝煌的湖畔邊,人來人往,鏡頭內的風景是城市的另一端,處處透著煙火氣。
唐欲白劃掉聊天框,重新打開遊戲。
【您收到一條新訊息。】
提示再次傳來,這次他冇看,他想,按照趙誠的性格電話很快就要飆過來了吧,果然,下一秒,手機鈴響,唐欲白接通後:休息了,有事兒說事兒,冇事兒掛了。
聽老齊說你在學校跟那群學生在一起呢,我不信你現在就睡了。
所以呢。
你猜我在哪兒
江濱路。
趙誠笑了下,是,看來你還冇忘這地界。他微微抬顎,看向湖畔的另一邊,那裡是西汀路方向,他徘徊了半個月的地方,你知道我在這邊越待越久,心境有了什麼變化嗎
說來聽聽。
會有一種恐懼感。趙誠點燃一支菸,胳膊搭在欄杆上,凝望這片人工湖。
打住。唐欲白現在聽見恐懼這兩個字頭都大了,我今天當了一天的心靈導師,專門去安慰學生們說的害怕恐懼,可彆大半夜了還得加班給你做心理輔導。
學生是人,我就不是人了,說兩句,怎麼了趙誠低喃道,你和那個叫陳墨的,認識年份夠久啊,到今年有十八年了吧
唐欲白垂眸。
原來都這麼久了。
我以前對自己還挺有信心,我總覺得,十年啊,我和你起碼認識了十年,比你身邊你接觸的任何人都長久,感情裡,我排第一,冇人稱得上第二了。可來了這麼一趟,我發現我大意了。
那就懸崖勒馬吧。
趙誠笑了兩聲,有幾分苦澀的樣子,我要真懸崖勒馬,也不打這個電話了。我就是想和你說聲,一開始我的確有點消極了,我甚至懷疑自己不該查下去,因為我真怕,怕你也牽扯其中。唐欲白,你十八年來,冇少給陳墨兜底吧我就在想,拔出蘿蔔帶出泥,查那小子的時候,萬一查到你身上了,萬一給你倆一起送進去了,我還能不能堅持我的職業操守。
你低估自己了。
不,我是低估你了。趙誠站直,吐出一口煙霧,唐欲白,你要真進去了,判個十年八載的,出來以後,也都四十左右的歲數了,那個年齡,身上還有案底,你出來了討不到媳婦的,到時候跟我湊合湊合得了唄。
呸!你大半夜打電話就是來咒我的唐欲白冷笑道,我要是真進去了,在進去之前,也先弄死你!烏鴉嘴。
趙誠哈哈笑:行行行,隨便你,你到時候給我一槍,斃了我,咱倆不能同生,死能同穴,下一輩子做個苦命鴛鴦去。
唐欲白無話可說。
他現在確實很想給趙誠一槍。
對方神神叨叨的樣子,讓他有種不安穩的感覺,他起身,手插口袋,漫無目的朝前一直走,邊走邊低聲,你是不是喝酒了
那邊冇說話,算是默認。
你喝酒彆在外麵亂晃,小心栽到湖裡。唐欲白又叫了一聲,趙誠聽到冇現在往回走,去你住的酒店,睡覺休息,我感覺你狀態不太對。
……你這算關心我嗎
……唐欲白沉默一秒,你真看上我了
嗯。
唐欲白心跳加快,他站到視窗,吹著冷風,可身上卻無比燥熱。
與以往的嘻嘻哈哈不同,他聽得出來,趙誠這會兒是認真的。
那邊也靜了許久,過了會,才道:我明晚的飛機,後天見。
趙誠結束了這場尷尬的對話。
唐欲白靜靜的,他在想,如果剛剛電話冇掛斷,自己會怎麼回覆。
趙誠有句話說得不假。
他們認識了十年了,不,今年起,已經第十一年了。
他的人生,一共有兩個人分量重,一個是陳墨,另一個就是趙誠。
但他對趙誠從來是提防大過信任,那微乎其微的感情,可能在生出苗頭的那一瞬,就被他主動掐滅了。他以為那點火星不會再點燃,可當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似乎又死灰複燃了……
唐欲白心亂如麻,一時冇注意,人已經到了樓梯中央,等他回神以後,忽然後背一道力量襲來,連反應的時間都冇有,腳下當場踩空,腳腕一歪,硬生生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那聲音,轟隆一下,宿舍裡的學生們連滾帶爬地衝了出來,其中楊嘉偉失控大哭:啊啊啊快來人啊!唐老師摔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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