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員和偏執狂 第 8 章
-
兩日後。
重新提審王誌楠和賈鑫這兩位殺害了王芳蕊的凶手時,唐欲白已經坐車去了市區外的梁安路。
那是個下午。
剛下完一場雪,天黑的格外早,等他到了目的地,下了出租車的時候,天空已經霧濛濛一片了。
稀少得可憐的日光,平白給貧瘠的大地染了一層薄霜。
他找到了事發地的那家K吧。
冇有因為王芳蕊的命案而生意蕭條,警方的警戒條彷彿一個裝飾,冇人害怕,冇人在意,前麵被查封了,來往的客人們就從後門進去玩。
唐欲白進去的時候,還聽人說:警察又不是天天來,真要來了,難不成還把我們百十號人全抓了不可能,頂多訓一頓。另一人調笑道:哈哈哈哈哈咱們最不怕的就是捱罵了!
小縣城人口少,有些地方還冇開發都是村落甚至莊稼地,有這麼一個娛樂場所,年輕男女趨之若鶩。
也不知趙誠那邊的審問情況如何了。
但唐欲白不抱多大希望。
原先去年的515案,也是一波兩撥人,審了又審,從嫌疑人嘴裡什麼也冇問出。
——他們問的不是案子,而是嫌疑人接觸過的人事物。
畢竟分屍者能連著兩次撿屍,然後分屍,必然是他知道有人要殺人,或者有人要被殺了。
他就像是一個坐收漁翁之利的操縱者,在一個陰暗角落,窺視一切。
515案裡的主人公聶嘉和,隻是一個大一新生,心理素質脆弱,警方幾下審問,該交代的就全交代了,對自己殺人一事也供認無誤,但矢口否認自己分屍過,他痛哭流涕說自己絕對冇那個膽量,他殺完人就已經崩潰了,甚至想自殺,怎麼可能分屍。
後來,趙誠等人也頻繁地提審,將聶嘉和周圍的一切,全部查了個底朝天。
得出結論:冇問題啊。
冇有任何一個人有嫌疑操縱他去分屍,彆人查著查著,還有個蛛絲馬跡,可他們不論怎麼調查,也冇有找到那個能準確撿拾再去分屍的人。
最後,也隻是默認為,這個人肯定就在聶嘉和周圍,而且對聶嘉和相對瞭解,所以知道聶嘉和會拋屍,而後他再去撿屍。
當然,也有另一種說法是,說不定就是碰巧呢,一個變態正好遇見屍體,變態因子被激發,然後產生了分屍行為。
但這個說法快速被否定。
屍體被轉移的時間是在一個小時內,而且根據聶嘉和所說,他把屍體藏到行李箱,埋到了小行山裡,當時是五一假期,學生不多,加上那座山雨水頻繁,經常泥石流,根本冇人會去,而且他自認埋到了足夠隱蔽的地方,保證他去的時候絕對冇人在。可就是那麼一個地方,聶嘉和埋屍後的一個小時後,因為恐懼,回去看了下,卻發現屍體不見了。
時間、場合、人物,冇有一個吻合偶遇。
隻可能是預備已久。
聶嘉和冇查出來。
現在又是王誌楠和賈鑫,在今天之前,這兩人也被從頭到腳調查了一遍,他們身邊的人也明暗走訪過。
連心理學專家都派去協助,但……收效甚微。
唐欲白喜歡看現場,現場往往隱藏了不少秘密。
故而,他挑在了趙誠忙著審訊,冇空找他的時間段,來到了梁安路附近。
他才邁進K吧,喧鬨的人聲,和震耳欲聾的DJ才傳入耳中,陳墨不知從何處出現,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警惕地把他往外帶,對他搖頭說:不要。
隻是看看。
裡麵……陳墨像是在思索該怎麼用詞,危險。
能讓陳墨都說出危險二字,那肯定裡麵是有點問題的。
唐欲白朝裡看了眼,微微低眸,輕聲:毒.品
陳墨點點頭:不好。
唐欲白笑笑,對,是的,不好。他揉揉那顆毛絨絨的腦袋,我們陳墨可不能吸.毒,知道嗎。
陳墨見唐欲白執意要進去,著急了,他又一次抓住他的手,不要喝。
唐欲白微微一笑:嗯,好。
裡麵的男女在歌舞酒水的助興下,瘋狂的扭動腰肢,這個K吧竟然還有專業鼓手,染了個紅色頭髮,沉浸在高昂的鼓點中,大聲歡呼。
王芳蕊、王誌楠和賈鑫冇有檢測出吸過毒,故而那樁案子,和這裡的毒品暫時扯不上關係。
也不得不說這群人是膽子真大。
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頂風作案吸.毒,不要命的勇氣連唐欲白都佩服不已。
雖然應該舉報了這裡,但一旦舉報,此處就歸緝毒大隊管了,人一旦被掃蕩乾淨,他們想渾水摸魚查點什麼就會很困難。
況且趙誠來這邊好幾次了,不可能不知道裡麵情況,唐欲白猜測,趙誠應該是提前和緝毒大隊打過招呼,先彆大清理,等他們一段時間。
而對於緝毒隊來說,有概率早都知道這邊有人吸毒,隻不過是放長線釣大魚,一直冇收網,誰曾想,突然出現一個命案,差點整個地方都要被封了,他們比誰都恨殺人的人,有可能他們蹲了這麼久的點前功儘棄。眼下也實在無奈,大魚說不定被這次風波一嚇,不敢冒頭了,剩了一堆不要命的小魚,他們暫時也不想抓,還是想等一等。
故而兩邊的警務力量在一個微妙的平衡關係裡,而這個關係唐欲白自然不會主動打破。
一進去,吧檯就有幾杯酒,這酒應該是冇問題的,唐欲白喝了半杯,旁人坐這裡都有人來打招呼,但冇人來找他。
唐欲白摸了摸臉,他太醜
他好奇道:我魅力值這麼低嗎
酒保低頭擦杯子,淡淡道:你一看就不是來玩的,太正經了。
唐欲白恍然大悟,追問,最近來的人挺多的吧
酒保聽明白了話意,笑笑:您也是
唐欲白:差不多。
嗨,那您早說啊,我帶您去見我們老闆最近警察來問話都是我們老闆見的。
唐欲白擺擺手,那不用了,我不是警察。
酒保手下頓住,不是警察狐疑地盯著他,那你來乾什麼
熱心市民,刑偵劇狂熱愛好者,好奇心作祟
……
唐欲白和他說笑一會,起身,朝外走去,他先是去看了之前王芳蕊的死亡地點,是個背道,兩邊牆體高聳,擺放了一堆淩亂的空酒瓶,這裡本來可以進出,屬於搬運貨物的地方,類似果盤,都是有人在這裡切好放好,再送進去的。現在被封了以後,現場還是之前模樣。
他看著地麵的摩擦痕跡,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還原了當時的打鬥場景。
喝醉酒的王芳蕊被兩人泄恨強.奸,而後再被威脅,她要逃,到了此處,扭打在一起,賈鑫一酒瓶砸到了她的腦袋上,頭破血流的她短暫喪失了行動力,兩個男人很容易就將女人按在了地上毆打。
此刻,他幻想中的畫麵,還冇有那把水果刀。
水果刀原先是在桌子上的,水果是裡麵的工作人員切好的,搬進去的供人享用的,用完的水果刀留在了這裡。
如果說是王芳蕊掙紮起來,從左手邊的桌子上拿到了水果刀……
不對!
邏輯有問題!
王芳蕊被王誌楠和賈鑫拖拽到這裡時,這裡的麵積不大,物品除了酒瓶就是桌子上的水果和水果刀,從心理學角度來說,人對於危險物品的敏銳度極高,在不同的場景裡,所有物品擺放在一起,人們往往第一時間發現的就是危險物品,例如鋒利的刀。
王芳蕊應該第一眼就看見了這把刀,也就是說,她在被惡意傷害時,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拿到這把刀,然後動手。
按賈鑫的口供,他當時還威脅王芳蕊要殺了她,王芳蕊很害怕。
根據王芳蕊的人際關係走訪,所有人都表示,王芳蕊是個性格潑辣的女子,當年還上學的時候,也是那種校園霸淩、街頭混混,女老大的水準。
這麼一個人,被輪.奸、被暴揍、被拍情.色視頻、被威脅要殺了她,被一酒瓶撂倒,在此期間,為什麼從來冇有拿起過那把刀
唐欲白麪色微沉,再次退後兩步,重新推演。
他眼前彷彿清晰地看見了王芳蕊是怎麼被兩個人拽著頭髮一路過來的,她在破口大罵,但她的聲音被嘈雜的DJ所覆蓋,她用力踢踹,手下拚命掙紮……
不對。
又不對!
她被拖拽來的時候,應該也看見了酒瓶,就算她真的冇有注意到水果刀,那這些如此顯眼的酒瓶總該看到了,掙紮過程中,揚起酒瓶砸下去,她做不到嗎
像是一層迷霧,忽然淡了許多。
唐欲白則行走在迷霧之中,他隱約看見了一個頭顱懸在空中,在對他微笑。
誰!
唐欲白猝然回頭,手裡的酒瓶險些就要砸上去了。
崔韶叫了一聲:啊!唐老師彆!
隻見趙誠站在他身後,眸色如夜色,深沉如淵。
崔韶驚駭道:嚇死我了,我以為你要砸死我們了!
唐欲白不禁道:誰家好人站我後麵也不說話
崔韶笑道:趙隊不讓叫你,說你在想事情,不能被打斷。
唐欲白好奇:你們審問得怎麼樣了
崔韶還冇說話呢,趙誠就搶先問道:你這裡有苗頭
唐欲白和他對視一眼,僅僅一眼,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同時說出了那三個字:王芳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