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靈珠 第二十七章 玄陰魅影
青石鎮的暮色來得特彆快。
殘陽剛吻上山頭，鎮西頭的黑霧就像被驚動的墨池，順著街道蜿蜒蔓延。原本該炊煙嫋嫋的巷子空無一人，隻有幾家門戶虛掩，門軸在風中吱呀作響，地上散落著打翻的陶罐與斷裂的木梳，像是一場倉促逃離留下的痕跡。
「不對勁。」星琅突然停在街角，月白長袍的下擺掃過地上的枯葉。他抬手按住腰間的玉佩，那枚溫潤的玉飾此刻竟泛起一絲冰涼的觸感，「這魔氣裡摻了彆的東西。」
小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黑霧中隱約有淡綠色的光點閃爍，像是螢火蟲被困在墨水裡。
她剛想湊近細看，腰間的玉笛突然發燙，小紫的聲音帶著警惕：「是玄陰教的『蝕骨瘴』！他們用活人煉製的毒瘴，普通修士沾到一點就會腐蝕經脈！」
「怎麼哪都有玄陰教！？」小茉有些疑惑，她以為玄陰教在大漠與山裡消失那麼久，不會再出現了。
「玄陰教？」星琅心頭一震。「又是玄陰教！」
這個以修煉邪術、濫殺無辜聞名的邪教，他們最擅長用活人煉製各種毒瘴和傀儡，出現在這裡，肯定沒好事。
「這種雜碎怎麼還沒有死絕？」赤焰的聲音陡然拔高，掌心瞬間騰起一簇赤紅火焰，灼熱的氣浪逼得周圍的黑霧往後退了半尺，「當年我就是被他們用毒瘴暗算，才會進入幽冥火山！」
他話音未落，黑霧深處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笑聲，像是無數根針在刺人耳膜：「嗬嗬，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們玄陰教的輝煌曆史。」
隨著笑聲，黑霧劇烈翻湧起來，十幾個穿著黑袍的人影從霧中顯現。他們的黑袍上繡著銀色的骷髏花紋，臉上蒙著黑布，隻露出一雙雙閃爍著貪婪的眼睛。
為首的是個身材高大的黑袍人，黑袍下擺沾著暗紅色的汙漬，手裡把玩著一串骷髏頭手鏈，每顆骷髏頭都隻有指甲蓋大小，泛著詭異的油光。
「玄陰教的護法！」星琅的臉色沉了下來，握緊了腰間的長劍，「他們手鏈上的骷髏頭，是用未滿周歲的嬰兒頭骨煉製的，看來正道滅邪教是有道理的，這些邪教之徒果然不該出現在世上。」
「滅掉我們？」為首的黑袍人嗤笑一聲，聲音像是砂紙摩擦木頭，「當年你們正道聯軍不過是僥幸勝了一場，真以為能斬草除根？告訴你，我們教主早就算出今日會有魔氣外泄，特意派我們來此收集噬靈紫焰的殘魂，沒想到還能遇上幾個送死的正道修士。」
「茉茉！這些邪修為什麼看不出赤焰夔牛與星琅器靈的身份？！」白璃傳音給小茉。
小茉看了白璃一眼，示意他彆說話。
赤焰怒極反笑：「收集殘魂？我看你們是想找死！」他猛地往前踏出一步，掌心的火焰暴漲三尺，「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把你們這群雜碎燒成灰燼！」
「赤焰，等等！」星琅突然開口攔住他。
赤焰不解地回頭：「乾嘛？難道放著這群雜碎不管？」
星琅沒有回答，目光落在為首那黑袍人的手鏈上：「你們如今的教主是誰？千年前的玄陰教教主，早就被封印在極北冰原之下了。」
黑袍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笑得更加詭異：「封印？那不過是教主設下的障眼法罷了。等我們收集足夠的靈氣和魂魄，教主自然會重現人間，到時候整個大陸都要臣服在我們玄陰教腳下！」
「癡心妄想！」星琅的聲音冷了下來，長劍「噌」地一聲出鞘，劍身泛著淡淡的金光，「既然你們執迷不悟，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
「不客氣？」黑袍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他抬手一揮，身後的十幾個黑袍人立刻散開，形成一個半包圍圈，「就憑你們五個？一個靈皇境，一個靈王境巔峰，還有一個……嗬嗬，靈皇境的小丫頭？」他的目光落在小茉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正好，這小丫頭看起來體質特殊，用來煉製『蝕骨瘴』肯定是最頂尖的。」
小茉對玄陰教的自大感到無語。
她什麼境界她不知道。
但星琅與赤焰可不是什麼正道修士。她與白璃、白竹更不是。
星琅對這黑袍人的話毫不在意。
可融合了噬靈紫焰的赤熖夔牛可沒有好月脾氣。
「你找死！」赤焰再也按捺不住，怒吼一聲，掌心的火焰化作一條火龍，張牙舞爪地撲向那黑袍人。
黑袍人卻不慌不忙，從懷裡摸出一個黑色的葫蘆，開啟葫蘆口，一股濃鬱的腥臭味撲麵而來。葫蘆裡飛出無數隻黑色的小蟲，每隻都隻有米粒大小，卻長著一對透明的翅膀，撲向火龍。
「是噬火蟲！」星琅臉色一變，「赤焰，快收了火焰！」
可已經晚了。那些噬火蟲遇到火龍，像是餓狼撲食般撲了上去，轉眼間就將火龍啃噬得乾乾淨淨，甚至還發出了滿足的嘶鳴。
赤焰愣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掌心，臉上滿是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我的火焰……」
「嗬嗬，赤焰神訣又如何？」為首的黑袍人得意地笑了起來，「我這噬火蟲，可是用萬載寒冰下的陰火喂養的，專門克製你們這些火係生靈。」
他說著，又抬手一揮，那些噬火蟲立刻調轉方向，撲向赤焰。
「小心！」星琅縱身擋在赤焰身前，長劍舞出一片金色的劍幕，將噬火蟲擋在外麵。那些噬火蟲撞到劍幕上，發出「滋滋」的響聲，瞬間化為黑煙。
「靈皇境的靈力果然不一樣。」黑袍人嘖嘖稱奇，「可惜啊，你的劍再快，也擋不住這麼多噬火蟲。」他說著，又從葫蘆裡倒出更多的噬火蟲，密密麻麻的，像是一片黑色的烏雲，遮天蔽日。
星琅的眉頭越皺越緊，他能感覺到，這些噬火蟲雖然單個實力不強，但數量太多，而且對靈力有著極強的腐蝕性，他的萬象匣還沒有修複，再這樣下去，他的靈力遲早會被耗儘。
「茉茉，你們先走！」星琅的聲音帶著一絲急促，「去靈界公會搬救兵！」
「那你怎麼辦？」小茉道。
「我自有辦法拖住他們。」星琅的聲音不容置疑，長劍突然暴漲三尺，金色的劍氣斬向黑霧深處，逼得那些黑袍人後退了數十丈。
「想走？沒那麼容易！」為首的黑袍人冷笑一聲，從懷裡摸出一張黑色的布幡，往空中一拋，布幡瞬間化作一道黑色的光幕，將整個街道都籠罩起來，「這是『鎖靈陣』，彆說你們隻是靈皇境和靈王境，就算是靈尊境來了，也彆想輕易破開！」
「茉茉！我們要不要先走？」白璃又傳音給小茉。
小茉：「不用，這些黑袍子不是星琅與赤焰的對手，他們想示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有白竹幫忙就可以了，我是小孩，你保護我合情合理。」
白璃：你用得著我保護嗎？
赤焰看著那道黑色的光幕，又看了看被噬火蟲圍攻的星琅，臉上滿是懊惱：「都怪我衝動！要是剛才……」
「現在說這些沒用。」小茉歎一口氣，「星琅能拖住他們，你得想辦法破陣。」
她的目光落在玉笛上，此時的玉笛微光一閃，小紫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這鎖靈陣是用陰煞之氣布成的，我的紫藤靈力能克製它！」
不想動手的小茉開心道：「你有辦法破陣？」
「嗯。」小紫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但我需要靠近陣眼。你看到黑霧最濃的那個角落了嗎？那裡就是陣眼所在。」
小茉順著小紫說的方向看去，隻見街道儘頭的角落裡，黑霧濃得化不開，隱約能看到一個黑色的石柱，石柱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
「那是鎖靈陣的陣眼？」
「好，我想辦法帶你過去。」小茉在心裡應道，頭也不回對赤焰說道，「赤焰，你能不能想辦法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赤焰愣了一下：「引開注意力？怎麼引？」
「用你的火焰啊！」小茉指著那些噬火蟲，「雖然你的火焰克製不了它們，但可以製造混亂。」
「越亂越好！」
赤焰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雖然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好！豁出去了！」
他猛地轉身，掌心再次騰起火焰，這次不是攻擊的火龍，而是將熊熊火焰往空中一拋，化作漫天火雨，雖然被噬火蟲撲滅了不少，但還是製造出一片混亂。
「這小子瘋了嗎？」為首的黑袍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火雨弄得一愣，下意識地指揮噬火蟲去撲滅火焰。
趁著這個機會，小茉拉著白竹悄悄往後退了十丈，飛到一個牆角後麵，背對著戰場，飛拿起玉笛。
「小紫，動手！」
玉笛上的紫藤花紋瞬間爆發出耀眼的紫光，一道肉眼幾乎看不見的紫色光絲從笛身射出，像一條靈活的小蛇，悄無聲息地鑽向街道儘頭的陣眼。
與此同時，小茉故意提高了聲音，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赤焰哥哥，怎麼辦？我、我害怕！」
白璃打了一個寒戰。
他遇到茉茉到現在，還沒有見過這樣能裝的茉茉。
小茉的聲音帶著哭腔，成功吸引了幾個黑袍人的注意。其中一個黑袍人獰笑著撲了過來：「小姑娘，彆害怕，跟我們回玄陰教，保證讓你……」
話沒說完，就被赤焰一拳頭打飛出去。赤焰雖然被噬火蟲纏著，但保護小茉還是綽綽有餘：「滾開！彆靠近她！」
這一來一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赤焰和星琅身上，沒人注意到牆角後麵那道悄然鑽向陣眼的紫色光絲。
小茉緊緊攥著玉笛，有些擔心小紫。
她能感覺到，小紫的靈力正順著光絲源源不斷地注入陣眼，而那道黑色的光幕上，已經開始出現一絲細微的裂痕，雖然很淡，但確實在擴大。
「快了……再堅持一下……」小紫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顯然維持光絲對她消耗很小。
就在這時，為首的黑袍人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轉頭看向牆角的方向：「不對勁！這陣眼的陰煞之氣怎麼在減弱？」
他的目光像鷹隼一樣銳利，直勾勾地盯著小茉藏身的角落。小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往牆角縮了縮。
「那邊那個小丫頭！」一個黑袍人也發現了她，獰笑著撲了過來。
「彆跑！」赤焰大喊一聲，想要過來，卻被一群噬火蟲纏住，根本脫不開身。
星琅也察覺到了危險，長劍猛地橫掃，逼退身前的噬火蟲，想要衝過來，卻被為首的黑袍人攔住了。
「想救她？先過我這關！」黑袍人獰笑著，從懷裡摸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上泛著幽綠的光芒，顯然淬了劇毒。
星琅原本認為小茉是上界神祈下來曆劫的，但上次小茉的行為，與如今的行為，讓他懷疑自己的當初的判斷。
眼看著那個黑袍人就要撲到麵前，小茉的心跳得像擂鼓。
「茉茉，要不要滅了這個黑袍人？」白璃傳音道。
「不用！讓器靈上。」小茉回道。
她能感覺到，手中的玉笛突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道紫色的火焰猛地從玉笛首個孔洞裡竄了出來，化作一條紫色的火龍，張牙舞爪地撲向那個黑袍人。
「噬靈紫焰？！」為首的黑袍人失聲驚呼，臉上滿是難以置信，「它不是應該被困在斷龍崖底嗎？怎麼會在你手裡？！」
那紫色的火龍顯然比在斷龍崖底時強大了不少，一口就將那個撲過來的黑袍人吞噬，紫色的火焰灼燒著黑袍，發出「滋滋」的響聲，伴隨著那黑袍人淒厲的慘叫聲。
「原來你纔是關鍵！」為首的黑袍人又驚又喜，眼睛死死地盯著小茉，像是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抓住她！教主說了，誰能帶回噬靈紫焰，就賞他一顆『化神丹』！」
剩下的黑袍人聽到「化神丹」三個字，眼睛瞬間紅了，像瘋了一樣撲向小茉。
「這噬靈紫焰怎麼突然出來了？」小紫的聲音帶著些許驚慌，「它還沒完全淨化，現在動用力量，會再次被魔氣汙染的！」
小茉在心裡大喊：「快回去！彆出來！」
可噬靈紫焰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依舊在瘋狂地攻擊著那些黑袍人。紫色的火焰越來越旺，甚至開始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黑氣，顯然真的像小紫說的那樣，在被魔氣汙染。
「快攔住它！」星琅急道，他知道噬靈紫焰一旦再次被汙染，後果不堪設想。
可他被為首的黑袍人與噬火蟲死死纏住，根本脫不開身。赤焰和白竹也被噬火蟲和幾個黑袍人圍攻，自顧不暇。
白璃有些急了，「茉茉！要不我們不隱藏了！」
眼看著噬靈紫焰的顏色越來越深，小茉也想出手。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小紫說過，她的紫藤靈力能淨化魔氣。
在這受規則限製的世界，能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是最好的。
「小紫，用你的靈力淨化它！」小茉在心裡道。
「可我正在破陣，不能分出靈力……」小紫的聲音帶著為難。
「那就先破陣！」小茉看向噬火蟲，「我來想辦法！」
她剛想用一絲靈力燒噬火蟲。
就在這時，那道黑色的光幕突然發出一聲脆響，布滿了蛛網狀的裂痕。
「陣破了！」小紫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
星琅和赤焰同時眼前一亮，星琅的長劍暴漲三尺，金色的劍氣瞬間斬為首的黑袍人，逼得他連連後退；赤焰也趁機擺脫噬火蟲的糾纏，掌心的火焰化作一條火龍，將剩下的黑袍人逼退。
「撤！」為首的黑袍人看著那道布滿裂痕的光幕，又看了看依舊在瘋狂攻擊的噬靈紫焰，臉上滿是不甘，卻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這噬靈紫焰和那小丫頭，我們玄陰教遲早會回來取的！」
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一顆黑色的珠子，往地上一摔，珠子瞬間化作一團濃黑的煙霧，等煙霧散去，那些黑袍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隨著黑袍人的離開，那些噬火蟲也像是失去了控製，紛紛落地化作黑煙。街道上終於恢複了平靜，隻剩下滿地的狼藉和那道正在慢慢消失的黑色光幕。
小茉抬頭看向空中，那道紫色的火龍已經消失了，噬靈紫焰重新回到了她的玉笛裡，隻是這次，玉笛的溫度不再是溫熱，而是一種冰冷的寒意，像是一塊寒冰玉。
「噬靈紫焰怎麼樣了？」小茉的聲音淡然，在心裡問小紫。
小紫的聲音充滿了擔憂：「它吞噬了太多魔氣，又強行動用力量，現在已經陷入沉睡了。能不能醒過來，醒過來後會不會被魔氣同化，我也不知道……」
小茉知道，噬靈紫焰剛才衝出來，是為了保護她。
所以，以後她會給這隻噬靈紫焰尋個好去處。
「謝謝你，小紫。」她輕聲說，如果不是小紫及時破陣，她動用自身靈力，這麼多的噬火蟲在這裡，後果不堪設想。
小紫回道：「主人怎會突然這麼客氣了？」
「星琅過來了。」白璃突然說道。
「你沒事吧？」星琅飛了過來，飄在小茉麵前，目光落在她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小茉搖了搖頭，為了不用回答星琅的問話，裝做突然眼前一黑，小茉閉上眼睛，向白璃倒了過去。
她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抱起，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冷香，像是星琅身上的氣息。
「這白璃怎麼回事，不接住我！？」小茉真的想揍白璃一頓。
赤焰看著被星琅抱著的小茉，又看了看白璃與白竹，撓了撓頭，臉上滿是複雜：「這……」
「把茉茉還給我！」白璃有些生氣，向星琅伸出手。
星琅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懷裡的小茉，目光深邃，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街道儘頭的黑霧漸漸散去，露出了天邊最後一絲殘陽，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白璃與星琅沒有影子，小茉的影子看起來有些奇怪。